「這全是天後娘娘的意思。她擔心公主你不原諒她,認為就這樣將錯就錯可以將你留下,可以彌補你們之間破碎的親情……直至一年前,天帝將皇位傳給日曜殿下,天後娘娘見星公主迷渙的意識終於凝結,更與你相處融洽,母女情深,覺得生活再無缺憾,這才同意與天帝離開天界,四處雲遊,逍遙自在,一圓當年遊歷各界的心願……」戰飛影如實敘述當年情況。「公主,天後娘娘曾吩咐飛影若有朝一日你知道了事情真相,要帶句話給你。」
「什麼話?」她怔然道。
「對不起。」
「……她已為我做這麼多事情……我怎麼可能還怪她……」帝凝月眼眶一紅,哽咽低語:「飛影大哥……那……星兒她醒過來了嗎?」
「星公主雖已經恢復意識,但才剛凝聚的仙軀仍太過虛弱,目前尚在沉睡當中。」
聞言,無名沉默地將目光落在帝凝月身上,胸口一陣抽痛,說不出的複雜滋味在心頭散開。
深深的無力感籠罩住他。早就認定的女子、愛入骨的女子,到最後竟不是他想愛的那個人,這……他該如何是好?多麼想立即將她擁進懷中,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趕走她心底的悲傷,可是……僵硬的身體卻是怎麼也動不了,只能愣愣地看著她故作堅強的容顏。
「重生塔在哪裡?」撇開臉躲避無名灼熱的注視,帝凝月道:「飛影大哥,我要見星兒。」
「隻身進入妖魔界,我怎麼可能將天界重寶帶進來。我將重生塔放在戰族領地,無情峰上。」
天界戰族領地,無情峰。
帝凝月凝視著前方沉睡在七彩光芒中的女子,隱約可見光幕內的女子雙手平擺在胸前,臉上帶著微笑安詳地睡著,只可惜這完美無缺的容顏,卻在右臉頰上盤踞一片黑色胎記,顯得沭目驚心。
她咬著下唇,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哽咽低語:
「星兒……這麼多年了……我們終於又見面了……快點醒來吧!星兒……我好想你……有太多的話想跟你說……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足足有十三年了……」帝凝月將臉平貼在光幕前,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這些年來,我用著你的身份過日子……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真的好傻……星兒……你說,這世上沒人分得清楚咱們,可是父皇、母后、皇兄卻早就知道我是誰,結果只有那傻瓜分不清而已……」
「呵……你問那傻瓜是誰……其實他就是那個你拚了命下去救的少年,他由妖魔界回來找你了……他說他愛你,他說他已經成為一個配得上你的男人了……」眼一眨,她渾然不覺淚水跟著落下。「這些日子,他把我當成你……他總說……星兒,我愛你……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因為我也說不出……星兒你……到底……愛不愛他?」
「他是一個很溫柔的男人,雖然……有點霸氣,有點專制,可是他真的很溫柔……對月兒很好,很體貼……就算月兒做錯了什麼事情,他也絕對不會開口罵她一句……而且他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會讓人不由自主沉醉的味道……」她笑著回想起在謎誠的點點滴滴,說到最後,聲音越發輕柔,甚至轉為呢喃。
「星兒……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愛她……可是我想……我是愛上他了……可惜……他不愛我,他早就表明了……他愛星兒……他愛的是星兒……」
微微顫動的光幕彷彿感受到她心中的無盡悲傷,驀然發出強烈的耀眼光芒。
「星兒……」眼前的異象令她將雙手平貼上光幕,急切地低喊著:「星兒……是你醒過來了嗎?星兒……」
當金光散去,本陷入沉睡的紅衣女子傭懶地伸了個腰,疑惑地浮坐半空中,左右查看著,有種尚不知身處何處的茫然感。
「星兒?」瞬間紅了眼眶,帶凝月激動地大喊闊別十幾年的身影,終於再度相見!
「月兒!」聞聲低頭,帝晨星猛然綻開美麗的笑顏,由上而下撲進她懷中。
當兩人抱在一起的瞬間,消失多年、屬於孿生姊妹特有的心電感應,在此時終於再度連接起來,帝晨星將自己的額頭碰著她的額頭,燦然一笑。
「月兒……你長大了!」
「是我們都長大了……」帝凝月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十三年,幸好……你醒了……也幸好你回來了。」
「月兒……是你喚醒我的……耳中一直傳來你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可我全沒漏聽,重點可記得很清楚,你說……你愛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是誰?」
「……你……你聽錯了……」帝凝月呼吸一窒,咬著下唇。「我是說……有個男人很愛你……他找你找了很久很久……甚至誤將我當成你……現在,他還等在重生塔外面,要見你呢。星兒……你要見見他嗎?」
「他是誰?」她眨了眨眼。
「是無名啊!你記得嗎?那個你奮不顧身跳下馬車去救的少年。」
「無名?」帝晨星糾著眉頭。「好像有點印象。」
「星兒,你要見他嗎?」帝凝月硬擠出微笑,眼中黯然。
「好啊。」帝晨星疲累地打個呵欠,剛醒來的她與月兒才說一會話而已,竟又想睡了。
「可是在你與他見面前,我要先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帝凝月將目光落在她被胎記佔據的右臉頰。
「你有什麼東西在我這裡?」她咦了聲,不解地搔搔頭。
「傻瓜!星兒……我只是想讓所有的事情都回到正軌,你是帝晨星,我是帝凝月;而星兒臉上沒有胎記,月兒臉上有胎記。」帝凝月泛起柔美的笑將左臉貼上她的右臉,一陣金光閃耀之後,烏黑的胎記緩緩爬上她白皙的臉頰,她終究回到了最初的帝凝月。
帝晨星怔然撫著臉蛋,其實她壓根沒想起這回事。「月兒,你這是何必?我根本不介意這胎記……放在我這邊沒關係……」
「胎記又不是東西,還可以寄放的……好了,星兒……你先出去吧,無名他等在塔外,本來……是等我出去役再由他進來看你……可是既然你已經醒了,就出去與他聊聊吧……他看到你肯定會很開心。」她淡笑地搖搖頭,退出她懷中。
「你跟我一起出去。」帝晨星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直覺回道。
「不……星兒,你出去後就先將他帶開吧……我與他有些矛盾……我想偷偷地離開,再也不想見到他了……」帝凝月歎息,避開她的眼神,撫著抽痛的胸口:心從沒停止揪痛過……究竟在痛些什麼,卻說不出來,只知道,這痛,刮心刮肺,深入骨髓,並順著她的血液佈滿全身。
「月兒……你……」帝晨星不解地撫上抽痛的胸口,這疼是月兒的疼,卻從她身上傳到了她身上了。
「星兒,你先聽我說。那年你離去之後,我告訴大家,死的是月兒,不是星兒,所以這些年來,我都是用你的身份活下去,如今你回來了,就是我離去的時候……」
「那我怎麼辦?」帝晨星為難地糾起眉頭,才剛甦醒的她記憶依舊停留在十一二歲的時候,她不想與她分開。
「你不用擔心,你閉上眼將種識探入我的腦海,我會讓你看這些年來我所經歷過的所有事情,這樣你將來回到天宮,就不會感到陌生,因為你扮演的是正是你自己。」帝凝月閉上眼,將自己的額頭貼上她的額頭,打開靈識讓帝晨星觀看一段又一段記憶,卻巧妙地封鎖了在謎誠的那段記憶;因為這是她無法、也不能坦然交給妹妹的一段記憶,將來她更打算帶著這段記憶回到北方生活,然後放在心底珍藏,回味。
「月兒……你離開後打算去哪裡?」帝晨星抽回自己的種識,睜開眼來。「別走不行嗎?」
「我打算回北方別苑,你就像以前那樣,有空再過來看看我就行了……」
「月兒……」她開始撒嬌不依地搖晃著她的手臂。「別丟下我一人……」
「你並不孤單……星兒,你忘了你還有無名啊!他正在外面等著你呢……還不快去……」帝凝月忍住想哭的感覺,深吸口氣。「快出去吧……他等你很久了……」
「無名他是你的貼身護衛……我早就將他送給你了。」比起印象中的小少年,她更依戀自己的孿生姊姊。
「別說了……去吧。」帝凝月將妹妹往出塔方向推去,一股柔和的力量頓時包裹住她,瞬問將她送出重生塔外。
「星兒……他並不是禮物,不是你說送就可以送的東西,他從一開始就表明了愛的是星兒……哪還會記得……月兒啊……」
緩緩睜開迷濛的雙眼,帝凝月靜靜凝望著漫天飛揚的粉紫紗幔,熟悉的景象令她額際微微一抽,頓時感到幾許疼痛襲來,面容不禁呈現出幾分茫鈇i。
「公主,您醒了。」隨著甜美的嬌嗓響起,一張清妍秀麗的面容映入眼簾。
「你是……」她眨了眨大眼,她有些遲疑地糾起眉頭。
「我是雪兒啊!公主,您又忘記了。」俐落地將床柱四周的紗幔繫好,雪兒滿臉漾著甜美的微笑。「小巧跟小妍請了長假,我與雲兒臨時調到別苑來幫忙,都經過三天了,公主您還要每天都問一次!」
「公主,先洗洗臉,清醒一下。我是雲兒,想起來了嗎?」另名站在床側的女子趕緊遞上溫熱的毛巾,也是一臉笑意,那嬌美艷麗的面容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名仙婢。
「我又忘記了?」帝凝月疑惑地看著兩名面熟的女子,被動地讓兩名仙婢帶離床鋪,落坐梳妝台前,凝望著鏡內帶著幾分憔悴的面容,腦中一片混亂。自己回到北方別苑已經過了五天,卻感覺度日如年,渾渾噩噩地想不起所有事情。
「公主,忘記的事就別再想了,免得自己頭疼,反正不重要的事情忘記就算了……」雪兒雙手靈巧地為她梳理一頭長髮,雲兒則拿出她慣穿的素白長袍為她披上。
「公主今兒個行程安排與昨天一樣嗎?」
「嗯……」心不在焉地說著,帝凝月整個人看起來顯得傭懶沒勁。
「那我們上午就可以自由活動羅!」雪兒與雲兒互相交換了記愉悅的眼神,又可以外出去溜躂了,真好!
瞧著她倆興奮的表情,帝凝月不禁失笑,多少衝淡了幾分惆悵。「你們兩個鬼靈精,整天就想著玩。」
「難得來這……當然得四處走走看看……」雲兒一說完,連忙驚覺失言,趕緊搗住嘴巴暗吐舌頭。
「雲兒,你不是本來就住在天界的?怎麼會說難得來這?」帝凝月眉頭一皺。
「公主,我們的家鄉是在南方,最近才來到北方,難免貪玩了些,請公主多多包涵。」雪兒巧笑倩兮地回道,暗地裡卻給了雲兒一拐子。
瞧著她倆的小動作,帝凝月微微斂下眼簾,不做任何反應地嗯了聲。這兩名仙婢雖然怪異,卻給了她一股熟悉的干覺,打從心裡覺得,無論如何她們都不會害她;這就夠了,其餘的暫且不管了。
「好了,剩餘的我自己來,你們退下吧。」接過玉梳,將一頭濃密黑髮高高束起成一把馬尾,光滑柔順地垂瀉在背後。她站起身來,深吸口氣穩定心中的混亂,總覺得好像睡了好長一覺,做了好長一個夢,醒來,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