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水甜心 第三章
    「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輕點頭,因為她完全不知道為何初次見面的森田宏美要對她說這些。

    「吉江小姐,」森田直視著她,語帶促狹,滿嘴嘲諷,「你覺得自己夠格待在秘書室嗎?」

    「咦?」她先是一怔,但旋即知道森田是在揶揄挖苦她。

    因為當森田說完,跟她一起的幾名職員都笑了。

    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當她走進餐廳時,大家都在看她了——因為所有經過筆試、面試及實習的正式職員都知道她是靠關係進到大和光電的。

    「森田小姐,請您高抬貴手,別欺負吉江小姐……」小沼微蹙眉頭,「她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

    「我哪是欺負她?我只是在告訴她現實的狀況……」森田撇唇一笑,目光再次瞥向低頭不語、一臉驚慌委屈的樹音,「吉江小姐,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對很多拼了命才擠進大和光電窄門的人來說,你可是幸運得讓人生氣。」

    樹音一臉慘白,感覺自己的十指在顫抖,為免別人發現,她悄悄的將雙手放到餐桌底下。

    「你知道嗎?秘書室的保村是由美的男朋友……」森田指的坐在她身邊的年輕女職員,「保村可是經過兩次的甄試,吃了不少苦才如願進到秘書室,在真木先生手底下做事。」

    聞言,她驚疑的看著森田身邊的由美。

    當她的視線迎上由美的,立刻感覺那毫不隱藏的敵意及不屑。

    「你在秘書室可要好好的發揮……」小沼進入公司只有兩年,雖然身在秘書室,但輩分及資歷還是不如森田。因此就算他很想為樹音解圍脫困,還是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

    「好,我不說了。」森田聳聳肩,攤手一笑,「大家開動吧。」

    長到這麼大,樹音是第一次知道何謂「食不知味」。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吃下了什麼,儘管餐盤裡的菜都是她自己選的。

    整個過程,她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逃開。在餐廳裡她如坐針氈,甚至分分秒秒都慢得像一年那麼長。

    她總算知道保村討厭她的原因了。原來,她的存在是那麼令人不悅。

    老實說,她並沒有因為森田那番話或是保村對待她的態度而感到憤怒生氣。對辛辛苦苦考進大和光電的保村及其他人來說,她的存在確實令人不悅及不滿。

    午休結束後,樹音繼續上午未完的工作。

    當然,保村還是放著她自生自滅,一點都不在乎她什麼不懂又做了什麼。

    不久,上午帶著山田俊樹出去的真木藏人回來了——

    一進門,他就筆直的朝她的方向而來,當她心裡暗叫不妙之時,他劈頭質問。

    「保村,我要你傳給三津的資料,你傳了沒有?」

    「吉江小姐,我不是要你在午休前傳給三津嗎?」保村一怔,然後轉頭看她。

    「呃……」她微頓,囁嚅回道:「我……我傳了。」

    「你傳給誰了?」藏人眉頭一擰,直視著她。

    「三……三津。」看著他的眼睛,很容易讓人失去信心。

    他那彷彿與生俱來的高傲及強勢,總使人覺得自己在他跟前像是微不足道的小螞蟻。

    「三津?」藏人一臉惱火,「你傳到松尾去了!」

    「咦?!」她一驚,羞愧又心驚,「那我馬上重傳一次。」

    「別開玩笑了!」他聲線一沉,用那彷彿能殺人般的目光瞪視著她,「你知不知道三津跟松尾是競爭對手?出這種要命的差錯會使大和光電商譽受損?」

    「什、什麼……」聞言她一個怔愣。

    回想起來,她傳出去的資料上好像有一些數據,如果那是跟三津方面的商業秘密,那麼一旦落入敵對的松尾之手,可就大大不妙了。

    慘了,她似乎犯了致命的錯誤。

    「對不起!」她快速起身,深深一鞠躬表示歉意。

    「對不起?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藏人怒視著她,語氣及用詞既嚴厲又不留情面,「連傳真這麼簡單的事都能搞砸,你這種豆腐腦袋還能用啊?!」

    樹音低頭不語,也不敢看他。

    「我不想罵你是豬,因為那根本是侮辱了豬,你知不知道就連豬都能訓練成會算數?」

    她抿唇不答,知道自己犯了錯,被罵也是應該的。但是,他有必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罵得她狗血淋頭。

    一時之間,千頭萬緒全湧上心頭。

    保村的冷淡、森田的冷諷,還有真木藏人毫不保留的言語暴力……她人生之中的第一天上班,為什麼是這樣?

    思及此,她眼眶一熱,眼淚忍不住湧了出來。

    「真木先生,」這時,山田俊樹趨前,「事情已經這樣了,就別責怪她了。」

    藏人瞥了他一記,沒說什麼的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吉江小姐,沒事了,別哭。」見他走開,山田俊樹笑歎一聲。

    「室長,對不起,我……我闖禍了。」樹音微愣,慢慢的抬起頭,哭喪著臉。

    「不打緊,事情已經解決了,松尾收發室的人曾經欠了我人情,所以這份資料並沒有送到高層手裡。」他溫柔微笑的安慰她。

    聽山田室長這麼說,她稍稍鬆了一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這樣,把帶有商業機密成分的資料傳錯,仍是極為嚴重的過失。

    「保村,你也真是的……」山田俊樹視線移至保村身上,語氣略帶責怪,「吉江小姐今天第一天上班,你不應該把這種事丟給她。」

    「我以為傳真是小事……」他微皺著眉,眼底充滿懊惱。

    「幸好事情沒鬧大,不然連你都要遭殃了。」

    「很抱歉,以後我會注意。」保村彎腰一欠表示歉意。

    「唔,沒事了,你們繼續工作吧,我進去跟真木先生聊聊……」說罷,他轉身走開。

    保村表情冷肅的坐下,連瞪她一眼都沒有。

    樹音心想,他此刻一定很氣她,因為她的疏失讓他也跟著被責難了。

    職場以和為貴,她十分願意為自己的錯誤向他道歉。

    「保村前輩,真是非常抱歉。」

    他理都沒理她,只低低的、冷冷的哼出鼻息。

    山田俊樹走進藏人的辦公室,他並沒有坐在辦公桌後,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

    「你對她太壞了。」山田俊樹走向他。

    「壞?」藏人微側過臉瞥了他一眼,「她並不是三歲小孩,我也不是安親班老師,難道她犯了錯我還要哄她?」

    「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大可不必在大家面前罵她連豬都不如,她可是個女孩子耶。」他蹙眉笑歎。

    「我不會因為他是女孩子而對她特別寬容。」

    「但你也不能因為她是女孩子而對她特別嚴厲。」

    聞言,藏人濃眉緊攏,懊惱的斜瞪了他一記。

    「你想趕她走,對吧?」山田俊樹說出心中揣測。

    「放心吧,像那種笨蛋在大和光電的秘書室是呆不下去的。」口氣無情到。

    「至少那種笨蛋不會傷到你的心,不是嗎?」

    他說完,藏人猛地瞪了他一眼,但眼底並沒有怒意及不悅。

    「你火氣這麼大,是因為收到歡裡的喜帖吧?」

    「這事跟她無關。」

    「這兒沒有別人,你就認了吧。」他促狹一笑。

    藏人雖一臉懊惱,但並沒有反駁什麼。

    「要不要喝一點?」山田俊樹一聲長歎,逕自走向吧檯處。

    「臭小子,別忘了現在是上班時間。」藏人語帶訓斥,但兩隻修長的腳卻往吧檯走去。

    山田俊樹拿出兩隻玻璃杯,各斟上半杯紅酒。

    他跟藏人「同期」進到大和光電,那時他是秘書室的菜鳥,而藏人則是「實習執行長」。

    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一直在美國的藏人奉當時還是執行長的父親之命回到日本,並與年齡相當的他及歡裡,成為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私底下都十分契合的朋友。

    的場歡裡是東大畢業的高材生,有著美麗的外表、聰明的腦袋,還有毫不隱藏的野心及企圖。

    藏人被發光發熱的她吸引,而她也看上他不凡的家事及能力。

    她總說他像個在擂台上做殊死戰的拳擊手,就算面對的是世界第一的拳王,也會不知死活的衝上前去。

    他們互相吸引著對方,然後陷入熱戀。

    當藏人以為自己找到了靈魂伴侶,並表示自己無意接班而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到美國去打拼時,她卻離開了他。

    他按照原定計劃飛往了美國,說是自我磨練,實則療傷。

    兩年前藏人再次回到日本,只因為父親動力一個心臟手術。

    這次,父親說服了他接手大和光電。而他在父親說之以理、目前動之以情的雙重攻勢下,決定登上執行長的位置。

    他對歡裡已經沒有愛也沒有恨,他只是不再相信所謂的真愛——在歡裡知道他順利接班而意欲回到他身邊後。

    她的回心轉意讓他看清了事實。她要的是一個掌控權力的男人,以及讓她擁有高高在上的頭銜;當他什麼都不是時,她眼裡便看不見他的存在。

    「你對歡裡還有怨氣?」山田俊樹淺啜一口紅酒。

    「沒有。」他故作不在意的說道:「我很高興她找到了如意郎君。」

    「你看起來像在生氣,而且還遷怒不相干的吉江小姐……」

    「你喜歡那個豬腦袋嗎?怎麼一直在維護她?」他眉心一攏。

    「我只是覺得她太可憐了。」山田俊樹撇唇笑問:「你不覺得她像可愛的小兔子嗎?」

    「我對兔子過敏。」說罷,他大口的喝下了半杯紅酒。

    「你知道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嗎?」輕聲一歎一聲。

    「什麼?」藏人挑眉瞥了他一眼。

    「一場戀愛。」山田俊樹笑說。

    「談戀愛就像是加入邪教一樣,你聽說過吧?」他嗤之以鼻。

    「如果這邪教不害人,又能讓你找到快樂、消除怒氣,未嘗不可。」

    「世界上沒有不害人的邪教,我所知道的邪教都是害人又害己。」說著,他擱下酒杯,語氣堅決,「我不會再浪費時間談戀愛。」

    「唉,真實可悲的想法……」山田俊樹搖頭歎氣,「這世界上可愛的女人那麼多,你竟不想跟她們談戀愛。」

    藏人斜撇了他一眼,神情一凝,「別跟我東扯西扯的,說得好像我是因為慾求不滿而脾氣暴躁似的。」

    山田俊樹又搖頭笑歎,然後喝光了杯中如紅寶石般的美酒。

    擱下酒杯,他注視著神情平靜自若但眼底卻掀波瀾的藏人。

    「歡裡的婚禮你會出席吧?」他語帶試探。

    「我會準時出席。」藏人直視著他,毫不遲疑。

    熬過了「度日如年」的一天,樹音顧不得大家還坐在位置上,便在下班時間一到就「落跑」。

    回家的時候,她爸爸還沒下班。

    她爸爸是一家會社的高階主管,大學時是大和光電前執行長真木匡二郎的學弟;因為都參加了天文學社,興趣相同的兩人慢慢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

    真木匡二郎畢業後就前往國外進修,兩人因此漸漸沒了聯絡。

    經過多年再聽到他的名字時,他已經是個成功的商人,但因為彼此的環境及社會地位懸殊,她父親從來不曾主動拜訪真木匡二郎。

    直到年前,他們兩人在一場商界年會上相遇,才又開始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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