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傑銳的願望能不能達成未可知,但單星澈的願望已經先行幻滅,隔天醒來日曆只是多撕掉一頁,還有五頁等待解決。
他差不多已經認命,早知道Jeny只會胡扯,幸好他不是古代的國王,否則一定要他的命,罪名——欺君犯上。
唉!
儘管不情願,單星澈還是換上衣服,拿起車鑰匙開車去接許招金,打算繼續他的伴遊任務。
有始有終,是他做人的原則。除了堅守原則之外,他也得兼顧公司的信譽,再說如果讓老頭子知道他沒有乖乖做完一個星期的牛郎,一定會開除他,他不能冒這麼大風險。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他沒有當太子的命,倒是有個比皇帝還要霸道的爺爺,出賣自己的孫子還理直氣壯。
單星澈一路開車一路生悶氣,直到他按下許家的電鈴,氣還沒有消,在心裡不斷詛咒他爺爺。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他連按了四下電鈴,可見他的心情有多糟。
在他等待許招金應門的時候,黃銅製門牌閃個不停刺痛他的眼睛,害他的心情更惡劣,益發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公司批公文,或和供應商談生意,或是接見哪個急於出頭的珠寶設計師,而不該像個傻瓜一樣,面對一塊閃到嚇死人的門牌,上頭鑲的各色水晶數量已經多到幾乎快算不出來,可見有多誇張。
可惡,怎麼還不開門?
等了許久都沒有反應,單星澈原本打算再多按幾下電鈴,這時對講機傳來許招金虛弱的聲音。
「請問找誰?」
「找你的。」他雙手抱胸等著她開門,他知道她看得到他,這一帶的別墅都裝有影音保全系統,一半由邵傑銳的保全公司承接安裝,另一半則是被他的死對頭龐玄武搶去,兩人可說是勢均力敵。
鐵門果然如單星澈預想中馬上開啟,他推開鐵門走到主屋,許招金已經站在門口等他。
「早安。」她很有禮貌地跟他打招呼,開門請他進屋。
「早安。」他偏過身進入客廳,感覺今天的客廳似乎比昨天還要乾淨。
「你怎麼——哈、哈啾!」她講不到幾句話就狂打噴嚏,單星澈皺眉。
「你感冒了?」難怪聲音那麼虛弱。
「一點點。」她點頭,接著又打了一個噴嚏。
「誰叫你昨天吹風之後又吃冰淇淋,難怪會感冒。」他已經事先警告過她,她就是不聽。
「我也沒想到會感冒,否則就不吃冰淇淋了。」她不好意思地低頭認錯。
單星澈的腦海不曉得怎麼搞的,竟浮現出昨天她的嘴巴四周沾到冰淇淋,他幫她擦嘴,手指卻不小心碰到她嘴唇的畫面,和所引起類似觸電的感覺。
……不對,單星澈,振作點!不要被奇怪的感覺牽著走。
對自己心裡喊話以後,單星澈彷彿又找回冷靜,比較能夠客觀的發現問題。
「你都感冒了,怎麼還是自己來開門?」他昨天就想問這問題。「你家的傭人呢,在忙別的事嗎?」
「我們沒有請傭人。」許招金解釋。「只有請一個阿姨一個星期來兩天幫忙打掃。」
「怎麼不請固定的的傭人?」這附近一帶的別墅哪一間不是僱用兩個以上的傭人,她家卻連一個傭人都沒有。
「因為我爸媽很少在家裡吃飯,沒有必要請傭人,請了也是浪費。」根本用不著。
「可是你家幾乎是一塵不染。」就算是家裡有傭人都不見得能夠這麼乾淨。
「因為我平常就有打掃。」她說。「就算阿姨來也只是幫忙換床單做些雜務,每次來掃四個鐘頭就回去了。」
「又不是請不起傭人,幹嘛還要自己動手?」這附近一帶的別墅,每一棟都是以億計價,她家的規模比起附近人家雖然是小了一些,也有這個價值,不至於沒有這方面的預算和財力。
「對不起,這是我的壞毛病,我喜歡打掃。」她不好意思地低頭道歉,單星澈挑眉。
「你最大的壞毛病是動不動就道歉,愛乾淨是好事,你幹嘛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那些外表華麗,連自己用過的碗都不洗的大小姐,而不是像她這種勤奮的好女孩。
「可是我不只是愛乾淨而已,而是變成一種……」
「癖好?」
「嗯。」她尷尬地點頭。「我喜歡乾淨,但又好像不只是單純的有潔癖……」
她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不只是有潔癖,那是怎樣?」既然要說,就把話說清楚,不要吞吞吐吐。
「就、就是每當我感覺有壓力的時候,就會想要打掃……」她越說越小聲,總覺得好丟臉,他一定會笑她。
單星澈才不會笑她,這很平常,現代人壓力太大了,都需要排解。他猜她是借由掃除來減緩壓力,就和有些人一緊張就不斷翻書或洗手是同樣道理,都是一種不受控制的行為。
他接著又想到邵傑銳只要看恐怖片,就會引起類似幽閉空間恐懼症發作,嚴重的時候甚至會休克,不禁感慨這個世界真是什麼毛病都有,自己沒這方面的困擾,真是太幸運了。
「這算是一種強迫症,你有沒有去看醫生?」他環看連接院子的落地窗,每一片玻璃都光可鑒人,她的壓力到底有多大,才會把玻璃擦得這麼光亮?
「沒有。」她搖頭。「並沒有很嚴重,不需要看醫生……」
「你是醫生嗎?還自己診斷病情。」欠揍!
「你、你不笑我嗎?」她鼓起勇氣抬頭看單星澈,他的臉上寫滿關心,沒有任何嘲笑之意。
「我幹嘛笑你?」他一臉莫名其妙。
「因為一般人聽到我有這毛病,都會笑個不停。」她臉紅解釋。
「那些人少見多怪。」無聊。「我有個朋友的毛病更奇怪,相較之下,你已經算很正常,所以你也別太在意了。」
出賣邵傑銳,照理說他應該覺得抱歉,可單星澈只要想到那小子在珠寶展上猛扯他後腿,突然間一點歉意也沒有,反正他又沒指名道姓。
許招金一直以來就覺得單星澈是個大好人,心地善良,人又溫柔,能被他喜歡上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我們今天要做什麼,是不是去買衣服——哈、哈啾!」她說著說著又打一個大噴嚏。
「你都已經感冒了,還想出去?」單星澈冷冷看著她四處找面紙,搞不懂她在急什麼。
「可是今天已經是第二天,如果今天再休息,那就只剩五天,會來不及的!」
她很急,非常急,再過十天左右陸雅量就會回國,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脫胎換骨,讓他對她二見鍾情。
是,他差點就忘了她找他的真正目的——幫她引誘男人。他居然得在同一時間擔任伴遊順便兼做戀愛顧問,還收不到任何酬勞,這算盤怎麼撥都不划算,虧他還是一家公司的CEO,簡直虧大了……
一般女人如果有機會和你相處一個星期,巴著你撒嬌都來不及了,她居然會為了誘惑別的男人請你幫忙。
耳邊響起邵傑銳昨天晚上說過的話,單星澈越想越不舒服。
就像Jeny說的,哪個女人不把握機會使勁誘惑他,唯獨她想利用他引誘別的男人。
不過,她心儀的對象是誰?不會是我們週遭的人吧!
邵傑銳一向就是個好奇寶寶,單星澈本來不感興趣,被他這麼一說,也跟著開始感興趣起來。
他一方面好奇,一方面覺得不是滋味,想問許招金嘛,感覺上又好像他在吃醋,不夠雍容大度,有失他的面子。但是不問她,腳下又好像有幾千萬隻螞蟻在搔他的腳,站著都痛苦。
單星澈掙扎了半天,最後還是投降,開金口問許招金。
「先說明,我只是好奇。」他問就問,還要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你喜歡的男人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認識。」
這是打從許招金拜託單星澈幫忙以來,單星澈第一次關心她喜歡的對象,對她來說是個好兆頭。
「陸雅量。」她興奮的回道,好希望能夠從他身上多獲得一些陸雅量的情報,才知道怎麼配合他的喜好做改變。
她喜歡的人竟然是陸雅量?
單星澈原本就不太舒服,聽見「陸雅量」這名字以後,感覺更差。倒不是他和陸雅量有什麼過節,而是她確實選了一個非常傑出的男人作為暗戀對象。
陸雅量出身的陸氏家族,堪稱台灣商界最神秘的家族,也是最富有的家族,當家的陸老爺子受日本教育,年輕的時候在日本讀書,學業完成之後滯留日本一段很長的時間,期間活躍於日本政界以及商界,建立龐大人脈,回國後創立「東名企業」,而後更進一步更名為「東名集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型集團。
「東名集團」旗下擁有數十間大小規模不一的子公司,從製造、經銷貿易、物流、到航運各個環節一氣呵成,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儼然自成一個商業王國。
如此龐大的商業王國,如今面臨挑選繼承人的難題,其中一位候補就是陸雅量,他同時也是陸家的長孫,最有希望繼承「東名集團」。
「你知道他嗎?」見他久久不說話,許招金小聲追問,好怕造成他的困擾。
單星澈看著她,懷疑她根本從頭到尾就清楚陸雅量的來歷,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就怕他氣不死。但只要一想起她是如何受到社交圈的排擠,就知道她不可能說謊,因為就連社交圈都沒有人真正瞭解陸雅量,他總是非常優雅,非常神秘,遙遠有如天邊的星星。
「呃,單星澈先生……」
「無名小卒,聽都沒聽過!」基於一種難以啟齒的竟爭心態,單星澈第一時間否認陸雅量的實力,不想承認陸雅量無論是外貌或家世都贏過他,他跟他根本沒得比。
「原來你不認識他啊,真可惜。」許招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不免覺得失望。
幸好她對社交圈不熟,不然他這謊言一下子就會被戳破——雖然他並不認為那是謊言。
「聽說他是一個很低調的人,也許是因為這樣,你才沒有機會認識他。」她幫陸雅量辯解,聽得單星澈更火大。
低調、低調個頭!單單陸家那座媲美日本皇宮的日式莊園,就已經引起全世界的注目。還有國外的電視台想進去採訪被拒於門外,當初建造的時候,更有記者企圖混進去偷照相被保全人員當場抓到,連同派遣的報社一起挨告,如果這也能稱做低調,他早就人間蒸發。
「你為什麼喜歡陸雅量?」雖然早知道答案,但單星澈還是不免要問,不希望她的答案跟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一樣膚淺。
「因為、因為,我——」她腦中有一堆答案,可真正要她說又說不出來。
他雙手環胸等她,多少已經習慣她這種溫吞的個性。
「我……」許招金的答案絕不膚淺,卻也不夠深奧,因為若說她不是因為陸雅量的外表,僅和他有一面之緣,又如何看穿他的內在?根本是天方夜譚。
「你連自己喜歡他什麼地方都說不出來,就想引誘他上床,會不會太跳tone了一點?」他等了半天等不到答案,乾脆自己解題,順便反過來考她。
許招金被他考得滿臉通紅,覺得自己很丟臉,什麼事都做不好。
單星澈看她一副為難情的樣子,開始覺得自己已經從好人變成壞人,再壞下去他就要變成惡魔了。
「算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他管那麼多幹嘛?「我只要負責把你改造成絕世妖姬,送到陸雅量的床上,就算交差了事,然後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多爽!」
他說話絕不客氣,許招金可以從他尖銳的語氣感覺到他在生氣,卻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她很想問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氣,又不敢開口,怕萬一不是會更丟臉,天曉得她已經沒有面子可丟。
但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氣氛會變得很尷尬。
「我、我身體感覺好多了,也不再打噴嚏,我們可以去買衣服了嗎?」為了避免尷尬,她將話題拉回到最初,卻惹來單星澈嘲諷的一瞥。
「你還真是心急。」他諷刺說道。
「因為只剩不到兩個星期,我就要和他見面了,所以……」
「你們什麼時候見面?」原來他們連見面的日子都約好了,難怪態度這麼積極。
許招金說出日期,單星澈聽著聽著挑眉,又是滿口酸言酸語。
「那的確沒剩多少時間,我必須懂得魔法,才能在這麼克難的時間之內,把你從灰姑娘變成公主。」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沖,許招金就算再遲鈍,也可以感覺得到他在生氣,納悶自己做錯什麼事惹得他不高興。
她沒做錯任何事,單星澈比誰都清楚她很無辜,反常的人是他,她只是受氣包。
真是活見鬼了,他幹嘛要說這些難聽的話?他幹嘛管她喜歡的人是陸雅量還是哪號不得了的人物?就算她喜歡賓拉登也不關他的事,他幹嘛那麼雞婆?
把情緒從頭開始再整理一遍,單星澈總算漸漸冷靜下來,甚至可以客觀檢討自己的缺失。
「既然你的身體沒有問題,我們就去買衣服吧!」他已經決定維持單純顧問身份,不涉入個人感情,也不過分關心她,這樣應該會好很多。
「嗯。」看他的心情回復,她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綻放出花一般的笑容。
單星澈故意調過視線看落地窗外的庭院,不想他剛建立的決心又被她的笑容動搖。
事實證明許招金找對人幫忙,單星澈對於時尚的嗅覺真的很敏銳,不單是對男性時尚瞭若指掌,連哪裡有合適的女裝店也一清二楚。
在前往女裝店之前,單星澈先打電話給女裝店的店長,通知對方他們一個鐘頭以後到,請對方一個鐘頭以後不要再讓其他客人入店。
一個鐘頭後,他們到達位於巷子內的女裝店,許招金好奇地看著女裝店的招牌,感覺似曾相似,好像在哪個時尚節目看過。
「好久不見,David,最近很忙嗎?」他們一走進服裝店,店長就上前迎接,並囑咐另一位店員把CLOSE的牌子掛上。
「剛忙完珠寶展,正在休假。」他不好意思說他正在當免費伴遊,他丟不起這個臉。
「真好,我也想休假。」店長笑嘻嘻,淨說些場面話。
單星澈反倒比較習慣這樣的應對方式,該進的時候進,該退的時候退,不會像對許招金的時候那樣進退兩難,生活節奏乃至心情都被打亂。
「這位是許招金小姐。」他向店長介紹許招金。
「你好,許小姐,希望你會喜歡我們店裡的衣服。」店長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你好。」她靦腆的點點頭。
「說到休假……」店長對她笑了笑,接著又轉身面向單星澈繼續剛剛的話題。
許招金在旁邊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非常愉快,羨慕之餘不免心生疑惑,這家店明明連一條男用領帶都沒賣,他怎麼表現出一副天天上這兒報到的模樣?
「那麼,我先去準備下,失陪。」店長跟單星澈哈啦了一陣子,終於想起正事。
「麻煩你了,Lucy。」單星澈跟店長隨便揮了下手,然後把手插進褲袋,模樣瀟灑迷人,同時非常愜意。
「你好像跟店長很熟?」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胸口感覺悶悶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壓著她,直到他的話將這奇異的感覺解除。
「我有七個表妹,每一個表妹都喜歡找我陪她來這裡買衣服,七個表妹輪下來,一個月要來好幾趟,就算原本不熟也混熟了。」
難怪當她要求他幫忙改造的時候,他會那麼爽快的答應,原來是平時訓練有素的關係。
得知此事之後,許招金再次慶幸自己找對人,單星澈真的很有經驗,改造她對他只是小菜一碟,畢竟他有七個表妹!不可能不上手。
許招金原本陰鬱的心情,瞬間變得有如夏日的天空一樣晴朗。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聽說他是陪表妹來,而不是女朋友的時候,心情會變得輕鬆,但她就是很開心、很快樂、很想微笑。
「David,還是像之前那樣,由我來幫忙挑選衣服嗎?」店長將一整排衣架推到他們面前,每一件的款式、顏色都不同,共同點是都很有特色。
「不,讓她自己挑。」他要知道她的眼光如何。
「啊,我自己挑?」許招金嚇了一跳,他明明知道她沒有自己買過衣服,還為難她。
「對,我要知道你的眼光有多糟,才能決定怎麼幫你改進。」他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讓許招金的肩膀又垮了下來,對自己的眼光極度沒自信。
事情不出單星澈所料,她選的衣服不是樣式過於保守,不然就是過於華麗,只要是有刺繡或是鑲亮片的衣服就拿,完全不考慮自己的年紀和外型。
「夠了,我大概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了。」她簡直就是一個時尚災難,得從頭教起。
「啊?」許招金手上還拿著一件混色狐狸毛小外套,很時髦,但是不適合她,她穿越來會像雞毛撣子,穿不出衣服的特色就算了,還會被恥笑。
「抱歉,Lucy,我們下次再來。」他也不多做解釋,直接拿走許招金手上的狐狸毛外套,交還給店長。
「慢走。」店長忍住笑意,看著他把許招金拉出去,從許招金呆愣的表情來看,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David有得忙了。
「我們不是要買衣服嗎?」她一邊跟上他的腳步一邊回頭,服飾店招牌離他們越來越遠。
「原本是。」他不該叫她自己挑衣服,他可憐的心臟,差點被她的眼光嚇出病來。
「可是我們還沒有買到衣服。」她不懂他幹嘛急著走。
「在開始買衣服之前,得先糾正你那可怕的時尚觀念。」他的頭快痛死。「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是亮晶晶的東西就很好看?」
「是啊!」她家用的東西,每一樣都會發亮。
「你還真敢說。」真佩服她的天然呆,他都快掐死她了,她還毫無知覺。
「可是你賣的珠寶,不也是亮晶晶嗎?」她無助地看著他,不明白自己喜歡亮的東西有什麼不對,他這根本就是雙重標準……
「完全不一樣!」竟然把他和她相提並論,簡直找死。「你以為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只要是發亮的東西一定好?」
「不是這樣嗎?」她看不出差別在哪裡……
「當然不是!」他毅然否決。
許招金這下子更糊塗了,如果亮晶晶的東西不好看,那什麼東西好看?她完全沒有概念。
「你得從頭學起。」看她一臉茫然,他忍不住歎氣。
「學什麼?」
「什麼都得學,先從配色開始。」他說。「你沒有任何美學觀念,我只好從基礎開始教起,顏色搭配是最重要的,也是你首先要學的。」
「哦!」他解釋了半天,她還是不懂,他又歎氣。
「走吧!」看樣子剩下的五天他會很不好過,他已有心理準備。
「去哪裡?」上車前她問他目的地,他不回答就算了,還惡狠狠地瞪她,她開始覺得他的人也許不如她想像中那麼好,脾氣更壞。
也難怪他心情不好,因為他要破例開放他的聖地讓她入內參觀,除了他的死黨以外,沒有人能夠進到那個地方。
單星澈口中的「聖地」,其實就是他的公寓,打從老家搬出來以後,他一直住在這間公寓,至今已有十年。
「進來吧!」公寓這個說法也不甚準確,應該說是大樓,只不過找不到更好的詞彙,就湊合著用。
「這裡是?」許招金看著白色鐵門,一臉疑惑。
「我家。」他拿出鑰匙開門,一推開門客廳的燈立刻自動亮起來,省去摸黑開燈的麻煩。
她覺得很不安,這是她第一次到男人的家,雖然說她並不害怕,但還是會尷尬。
「到這裡來!」
她連坐下來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單星澈已經在一扇白色門前向她招手,她趕緊過去。
「放心,我不會吃掉你。」他看她緊張到快扯破包包,忍不住出聲抱怨,她以為他是色狼嗎?見到女人就撲上去,他沒那麼飢渴。
許招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是很緊張沒錯,但她相信他是位君子,不會對她動手動腳。
他是不會對她動手動腳,只是很想掐死她,因為她害他不得不開放他的聖地。
單星澈不甘願地轉動門把,白色的門扉後面是聖地中的聖地,就連邵傑銳和言品夏都沒進去過。
許招金跟著進房間,迎面而來的是整面牆的書籍,什麼類型的書都有,最多的還是寶石類書籍。
「你隨便找張椅子坐下來,我找本書。」他一邊交代許招金,一邊走向書櫃,許招金四處看了一下,都沒看見椅子,最後在工作桌附近看到一張黑色的椅子。
她走過去搬椅子,眼角不經意瞄到一張已經上色的圖畫,忍不住好奇彎下腰仔細觀看。
「找到了!」單星澈在書海裡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他要的書。
「這本書寫得很好,簡單又易懂,你可以——」他才剛轉身,就看見她盯著他的珠寶設計圖猛瞧,氣得邁大步走過去抄起桌上的圖,像小孩子一樣藏在背後。
「誰允許你偷看我的草稿?」可惡。
「對不起。」她唯唯諾諾的道歉,好怕他發脾氣。「我只是好奇,我從來沒看過珠寶設計原圖。」
「這、這也不算原圖,只是我無聊時的消遣。」一向口若懸河的單星澈,竟然也有舌頭打結的時候,讓許招金感覺格外驚奇。
「我還以為是你設計的珠寶,我還想問你什麼時候上市,很想買呢!」他設計的是一枚戒指,整個形狀有如飄散的雪花,感覺上很浪漫,她很喜歡。
「真的嗎?」單星澈一臉疑惑的問她。「你該不會是故意講場面話安慰我吧!」
「我不會講場面話。」她好冤枉。「我是真的覺得你設計得很好,圖也畫得很漂亮。」
……也是,她連正常話都不太行,一緊張就說話開始結巴,哪還懂得說場面話安慰他?
「這只是我畫著好玩,不會上市。」他把設計圖放回工作桌,許招金才發現他不只設計戒指,還有墜子、別針,每一款樣式都很特別。
「我覺得很好看啊,為什麼不上市?」那多可惜。
「你的眼光不准。」看她挑衣服就知道。「再說要是真的上市,萬一賣不好那怎麼辦?」他可不想砸掉招牌。
「不可能賣不好。」她保證。「你想想看,像我這麼沒眼光的人都覺得漂亮,其他人會怎麼想?」一定說贊。
「可是……」
「聽我的話準沒錯。」絕對。「只要你肯讓它們上市,一定大受歡迎。」
許招金努力說服單星澈,一向果斷的單星澈反倒猶豫,雖然他也想過上市的反應應該會不錯,但事關面子問題,總是無法下決心。
他們的立場好像突然間顛倒,意識到這一點,單星澈忍不住笑出聲,嚇了她一跳。
「我、我說了什麼笑話了嗎?」他怎麼突然這麼開心。
「沒有。」他試著收起笑意,但還是笑個不停。「我只是突然覺得很好笑,你不要管我,就讓我笑。」
「好……好。」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發笑,但只要他不要再像之前那樣板著臉,她就開心。
單星澈足足笑了一分鐘,才漸漸收起笑意。
「你真的會買嗎?」平靜下來後他問她。
「啊?」
「你真的會買我設計的珠寶嗎?」他追問。
「……會,我會買,我一定會買!」察覺到他話中的意思,許招金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單星澈搖搖頭,心想他會被她的笑容害死,他似乎對她的笑容沒有免疫力,一開始便陷落。
「其實我應該感謝你。」如果沒有她的鼓勵,他也不會下定決心實現多年的夢想,成為一名珠寶設計師。
「什麼?」她沒聽清楚他的話,他說得太小聲,根本聽不到。
「我說,該開始上課了!」他把書塞進她的手裡,要她坐下來,他要教她基本的顏色搭配,還要教她最新的流行趨勢,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接下來五天,她幾乎都是在他的書房兼工作室度過,不但得聽他講課,還得看一堆影片,回家還得跟著影片學怎麼化妝,單星澈還特別介紹一家只會對會員開放的私人髮廊給她,還好心幫她做預約,每天每天她都過得非常忙碌。
這個星期的最後一天——
「現在,就算沒有我陪在你身邊,你也有信心自己挑衣服了吧!」站在週末的台北街頭,四周儘是往來人潮,單星澈伸出手,跟她做最後道別。
「嗯。」許招金握住他的手,對他儘是感謝。「謝謝你這一個星期這麼努力幫我,我會好好表現,不教你失望。」
單星澈聞言淡淡地微笑,內心五味雜陳。他這麼努力幫她的結果,是將她送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想了。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吧?」許招金刺探性地問他,得到的答案讓人沮喪。
「不會再見面了。」當了一個星期的牛郎,夠了。明天開始,他要回歸正常生活,好好衝刺事業。
凝視他的臉,許招金哀傷的微笑,不希望他們的緣分如此短暫,她會不會太貪心了?
他們都明白該放手,但彼此好像都放不了手,一直牢牢握住。
「再見。」最後還是單星澈先放開她的手,往後倒退一步,然後轉身離開。
「再見。」她對他的背影行注目禮,是不捨,也是感謝。
命運女神讓他們短暫交會,卻也讓他們各自前往不同方向。
霓虹閃爍的街頭,路上的行人皆各自擁有各自的命運,誰也無法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