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一卷 清晨的帝國 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四章 青衣少年
    千年之前的人間和現在很不一樣,那時候的人間很亂,人很少——只有能夠修行的人才有資格過上人的生活,不能修行的人過的是狗的日子,至於西陵神殿,則是地面的神國,與塵世無關的天堂。

    直至夫子建唐、教諭世人,這種情況才有了改變,西陵神殿也被迫把目光投向塵世,修行者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奴役凡人,修行界再也無法像以往那樣高高在上,於是人間的人便變得越來越多。

    所謂千年聖人出,便是這個道理。

    隨著夫子離開人間,很多事情再次發生改變,再也沒有誰能夠阻止修行者重新統治這個世界,至少在長安城能夠看到的疆土之外。

    數年前,柳亦青單劍入宮,殺了當時的南晉皇帝,便是這種改變的明證,一個嶄新的時代來臨了,他是第一個掀起帷幕那角的人。

    人間失去了守護者,規則開始崩壞,新時代將會重新變得原始蠻荒而血腥,每個人都有機會用自己的力量講述自己的道理。

    強者是這個新世界的主人,柳亦青是強者,他今夜面對的敵人,也都是強者,都是有資格講道理的人,他只希望能夠快一些。

    所以他沒有看趙思守,因為這名瘦道人雖然是南海一脈的知命境強者,是**海的兒子,但不是他真正的對手——不是他的對手。

    柳亦青看著夜色,說道:「那麼。來吧。」

    夜色如水般靜謐,那道聲音沒有響起,也沒有人走出來。

    趙思守的臉色有些難看,乾瘦黝黑的皺紋裡有些不甘,但他沒有出手,因為他聽到皇城裡傳來一道腳步聲。

    皇城四周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那道腳步聲。

    那道腳步聲很穩定,很有節奏,那雙腳上穿著的鞋應該不是皮的,而是棉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就像是木頭折斷的聲音。

    一名少年從皇城裡走了出來。

    火光把地面照的有若白晝。也把少年的影子照的異常鮮明,只是無法看清楚他的容顏,只能看清他穿著件青色的舊衣,青衣邊緣繡著嶄新金線

    ——西陵神殿裡。只有紅衣神官才有資格繡金線。令人不解的是。少年沒有穿紅色神袍,青衣洗的發白,看上去就是名小廝。

    大概是因為他習慣了做小廝的緣故。

    柳亦青側臉。靜靜聽著腳步聲,握著劍柄的手時松時緊,似乎其間也有某種節奏,在與那道腳步聲相和,或是相戰。

    隨著行走,青衣少年的身後不停響起金屬磨擦聲,十三把細長的刀緩緩探出刀鞘,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

    那些刀就像花瓣,他便站在花中間。

    他停下腳步,抬頭向夜穹望了一眼,因為這個動作,火光照亮了他的臉頰,平凡的眉眼被耀的很清晰,臉色有些蒼白。

    同樣是臉色蒼白,城牆上南晉小皇帝的臉蒼白的很是怯懦不安,他臉上的蒼白裡卻透著某種令人畏懼的瘋狂。

    除了身後由刀組成的花,他的手裡捧著一朵金色的大花,他看著那朵金花,神情很是虔誠狂熱,目光裡彷彿蘊著極高溫的火焰。

    他伸手摘花瓣,同時喃喃念道:「死,不死,死,不死……」

    摘一片花瓣,說一聲死,再摘一片,說一聲不死,最後一片花瓣離開花莖,落在地面上,同時他說了聲死。

    青衣少年有些高興,像孩童一樣天真的高興,臉頰顯得更加蒼白,他看著輦上的柳亦青,聲音微顫說道:「你今夜要死了。」

    他的聲音有些微顫,是因為有些緊張,他從來沒有真正的戰鬥過,但他並不畏懼,因為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輸,在昊天的世界裡。

    柳亦青沒有說話,他很清楚,無論這個少年怎麼數,最後都必然是一個死字,因為他雖然不能視物,但知道對方是誰。

    皇城四周的人們也知道這名青衣少年的來歷,包括南晉小皇帝在內,所有人都顯得有些興奮,又因為敬畏而絕對沉默。

    深春時節,西陵神殿大比,有位青衣小廝奪了頭名,他沒有師承,便在數月前,他還不能修行,但一場春雨便讓他知命,包括西陵神殿掌教在內,沒有人知道他的潛力極限或者說真實境界在哪裡,他的出現有若神跡。

    在昊天信徒眼裡,他才是真正的道門天才,無論是曾經的葉蘇還是傳聞裡的陳皮皮,都無法與這名青衣少年相提並論。

    因為他是昊天留在人間的禮物。

    他叫橫木立人,曾經是天諭院砍柴的青衣小廝,現在是西陵神殿的紅衣神官。

    柳亦青問道:「你準備怎麼讓我死?」

    橫木立人說道:「我用刀。」

    柳亦青問道:「什麼刀?」

    橫木立人說道:「砍柴刀。」

    他的十三把刀都是細刀,適合殺人,不適合砍柴,但他還是堅持稱為為砍柴刀,不知道是因為他砍了很多年的柴,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柳亦青搖了搖頭,說道:「你比他差的太遠。」

    皇城四周的人們,保持著絕對的沉默,所以二人的對話很清晰地傳到所有人的耳中,卻沒有人能聽明白。

    你比他差的太遠?

    他是誰?

    橫木立人知道柳亦青說的他是誰,眼神變得熾熱起來,厲聲喝道:「沒有人能夠戰勝我,你不行,他也不行!」

    柳亦青輕撫身畔的劍鞘,說道:「你很驕傲。」

    橫木立人說道:「因為我很自信。」

    柳亦青隔著白布看著他,說道:「我們這一代人,從來不用言語或神情來表現自信,我們習慣見面拔刀。」

    因為長年勞役,被風吹日曬,橫木立人顯得並不稚嫩,與年齡有些不符,但他的神情依舊天真,笑起來顯得有些殘忍。

    「當年那個人把你砍成了瞎子,我今夜會把你砍成死人,過些天遇到他時,我會先把他砍瞎,也算是替你了個心願。」

    「我從來沒有這種心願。」柳亦青說道:「因為我很清楚,無論我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變得比他更強大,你更不行。」

    橫木立人說道:「你似乎對他很有信心。」

    柳亦青看著他憐憫說道:「如果你真的遇到他,那麼便是你的死期,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只可惜你天真狂妄到連這都想不明白。」

    他望向夜色,說道:「那個人肯定明白,但很明顯,他沒有提醒過你,由此看來,西陵神殿裡喜歡你的人並不多。」

    ……

    ……

    (關於間客的出版,感謝懶懶以及很多朋友的紹介,出版社也都挺有誠意的,但我經過很長時間的認真思考,決定暫時先不出版了,用一到兩年的時間把修訂做好再出版,這個事情遲早是要做,早做比晚做好,前賢已經有沉痛教訓了,另外,中國作協在北京開青創會,我想了想,還是老實在家呆著吧,畢竟養病最重要,另外我也有些拿不準,三十六歲還算不算青年作家?玩笑話,以後有機會再參與,在這裡表示一下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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