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一卷 清晨的帝國 第五卷神來之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殺菩薩
    om     檀陀地藏乃是最強地藏,手持人頭幢乃地獄鎮世法器,甘露印有不世慈悲,而這慈悲對中毒的桑桑,又是一番傷害。

    寧缺的的身體被檀陀上的無數骷髏頭尖嘯撕裂,到處都是傷口,衣衫破爛淌血不止,又有無數怨魂受到經聲感召,順著河水流到他的身上,拚命地向著那些傷口裡鑽去,雖然剛剛接觸到他的血液,便被裡面蘊含的神輝淨化,但傷害卻留了下來,並且越積越重,傷口的邊緣漸漸泛起灰se。

    他的眼睛也在流血,眼神卻還是那樣的冷靜,看不到任何懼意,也沒有痛楚,甚至彷彿連想法都沒有,無情冷酷至極。

    因為眼神是情緒,是桑桑的情緒。

    骨象高數十丈,頭顱也極大,桑桑落在它的頭頂,就像是落在一座極寬敞的宅院裡,襯得他的身影那樣的渺小。

    桑桑向象背走去,離地藏菩薩越來越近。

    骨象怒嚎一聲,象鼻破河水而起,像道鞭子般抽向她。

    寧缺最開始想的沒有錯,象鼻裡是沒有骨頭的,哪怕是地獄冥河裡的象也沒有骨頭,這頭象之所以有道白骨組成的長鼻,是因為它來到佛祖的極樂世界之後,猶難忘記生前,所以在河底淤泥裡揀了無數碎骨,自己做了個鼻子。

    象鼻裡的那些碎裂白骨,都是人的骨頭。骨像在冥河裡聽經無數萬年,早已把這些人骨煉成了自己的法寶,佛威無邊,所以先前才能那般輕易地把朱雀和寧缺縛住,哪怕他們擁有知命巔峰境界,也無法掙脫。

    怒嚎聲中,骨鼻如白影般,抽向桑桑,其勢威猛如佛祖手裡的金剛杵,河水震盪亂流。一旦被抽中,必是身死魂散的悲慘下場。

    河水裡的無數骷髏怨魂,不知被這頭骨象的鼻子抽死了多少同伴,此時看見這幕畫面,本能裡生出恐懼,不敢繼續去看。

    桑桑也沒有看,她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身下的骨象正在攻擊自己,不知道那道人骨煉成的象鼻將要落到自己的身體上。她面無表情繼續向前。

    她向前踏出一步,象鼻被踩到了腳下!這一踩看似簡單,實際上玄之又玄難以言說,骨象就像是自己把鼻子伸到那裡,等著她來踩!

    一聲淒厲的慘嚎,響徹冥河!

    骨象痛苦不堪。拚命地搖動著頭顱,用盡全身的力量,終於把鼻子從桑桑的腳底抽了出來,骨鼻斷了一半,白骨亂飛!

    桑桑走到地藏菩薩身前,伸手握住鐵刀柄。

    地藏菩薩靜靜看著她,手裡的人頭幢忽然間變大了數百倍,把河底的世界全部籠罩,然後向著她的頭頂落下。

    清澈的河水再次變得昏暗yīn晦。彷彿黑夜來臨,夜se裡有無數尖銳難聽的尖嘯聲響起,有無數骷髏頭正在憤怒咆哮!

    一個骷髏頭便代表著地藏王菩薩鎮伏的一個信徒,人頭幢上無數骷髏頭,便代表著無數信徒的覺識,還有他們的不甘!

    寧缺身上被撕出了更多道傷口,耳膜也瞬間破裂,如果他不是浩然氣大成,如魔宗強者一般擁有極強的身軀。必然會被這些嘯聲撕成了碎片。

    真正恐怖的傷害。並不在身上還是在心上,他的心臟忽然間跳的快了起來。如暴雨一般,每息跳動千次,隨時都可能破裂!

    寧缺的意識很清醒,很痛苦,很恐懼,求生的本能,讓他非常想離開這柄恐怖的人頭幢,想要遠離骨象回到沉船上,但他做不到。

    現在控制他身體的是桑桑。

    桑桑根本不理會這具身體正在遭受怎樣的傷害,也似乎毫不在意這具身體隨時可能便會毀滅,眼神依然冷漠平靜。

    她望向地藏菩薩手裡的人頭幢,喝道:「吵死了!」

    喝聲如雷,迴盪在黑暗的河底,把無數怨魂的頌經聲都壓了下去,人頭幢邊緣懸掛著的無數骷髏頭受震,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片刻後,這些骷髏頭醒過神來,愈發憤怒地尖嘯。

    人頭幢上忽然響起無數細微的碎裂聲,啪啪作響,無數骷髏頭被震成變成極細的骨末,被河水沖著到處漂流,再也不可能發出任何聲音!

    這些骷髏頭被自己的尖嘯聲震碎!

    桑桑說這些骷髏頭吵死了,既然它們敢不聽話,繼續這樣吵,那麼便會死,這便是吵死了,這便是昊天的意志!

    ……

    ……

    桑桑抽出鐵刀,斬向地藏菩薩。

    唰的一聲,刀鋒割開菩薩身上的袈裟,斬斷無數道金線,割死菩薩的法身,卻只斬出一道微毫深的傷口,金se的鮮血緩緩滲出,沒有淌下。

    桑桑不喜,於是寧缺皺了皺眉。

    她伸出右手落在菩薩的胸前,卻把那根鐵箭,從菩薩的背後抽了出來,用的依然是天意不可測的神奇手段。

    看著鐵箭上帶著的金血,桑桑有些厭憎,取出鐵弓,彎弓搭箭,用黝黑而鋒利的箭簇對準地藏菩薩的眉心,甚至已經相觸。

    一道氣息向著四周擴散,把骨象籠罩其間,人頭幢已然殘破,順河水飄遠,卻沒有飄走,彷彿有無形的屏障攔著。

    桑桑展開了她的世界——人頭幡,骨象,像背上的地藏菩薩都在世界裡,沒有誰能躲開,沒有誰能抗拒她的意志。

    她用鐵箭瞄準地藏菩薩的眉心,菩薩沒能躲開。

    地藏菩薩用左手握住了鐵箭的前端。

    桑桑靜靜看著箭下的他,一道神念落在鐵箭裡。

    地藏菩薩神情凝重,宣了聲佛號。

    桑桑鬆開手指,鐵箭離弦而去。

    箭未動。

    地藏菩薩握著鐵箭的箭桿,左手裡金光大盛。

    骨象發出一聲哀鳴,緩緩向下沉去,右前肢的骨頭從中斷開!

    桑桑與地藏菩薩之間,是那樣的安靜,彷彿那道鐵箭沒有she出一般,事實上,鐵箭的威力已經全面釋放!

    桑桑收弓,右手握住鐵箭。向前再送。

    她把神念變成了弓箭。

    噗的一聲輕響。

    地藏菩薩的眉心終破,滲出一滴金se的鮮血,如痣。

    那滴金血凝成的痣,飄離菩薩的眉心,在河水裡極緩慢、卻又給人一種不可阻擋感覺地向前飄行,終於落在了寧缺的眉頭,落在桑桑的心上。

    金血及身,貪嗔癡三毒發作。寧缺痛苦地噴出一口鮮血,桑桑卻依然毫不動容,握著手裡的鐵箭,繼續向前送去。

    地藏菩薩的眉心湧出更多的金se鮮血,傷得越來越重,而同時。那些金se鮮血裡的佛光,也讓寧缺越來越痛苦。

    誰會先死?

    地藏菩薩看著渾身是血的寧缺,看著他身體裡的昊天,神情慈悲說道:「以殘軀換得昊天死亡,佛亦開顏。」

    桑桑面無表情,向前再踏一步,鐵箭再深一分。

    地藏菩薩再也無法保持平靜慈悲的神情,滿臉驚恐惘然,怒吼一聲。右手散了甘露印,泛出金光一掌拍向寧缺的胸口。

    桑桑理都不理,繼續向前一步,手裡的鐵箭深深地刺進地藏菩薩的眉心,金se的佛血四濺,佛威始起,便驟然瀰散而虛!

    死亡之前,地藏菩薩的眼神有些惘然,因為他想不明白。她是最尊貴的昊天。擁有無盡的生命,為什麼敢和自己賭命?

    他不知道。桑桑和寧缺本來就是去找佛祖賭命的。

    ……

    ……

    骨象向黑暗的河水深處退去,它右前肢已斷,行走的極為緩慢,退行的過程裡,不停甩著只剩下半截的骨鼻,顯得極痛苦。

    地藏王菩薩閉目坐在骨象背上,佛息已寂。

    看著這幕畫面,河底裡的怨魂骷髏發出嗡嗡的私語聲,似有些不相信看到的一切,待它們望向那艘沉船時,則變得非常安靜。

    寧缺的身體被地藏菩薩最後那掌震回了沉船,他看著消失在黑暗裡的骨象,忽然間噴出一口鮮血,倒在了船上。

    桑桑交出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寧缺睜開眼睛,擔心問道:「有沒有事?」

    桑桑說道:「如果他最後不退,或者會有事,但他退了。」

    寧缺先前一直在旁觀這場戰鬥,他很清楚桑桑現在很虛弱,如果地藏菩薩最後還能保持心境,不見得會敗,甚至有可能兩敗俱傷。

    他看著骨象消失的方向,感慨道:「都說地藏菩薩,大慈大悲,堅毅無雙,沒料到最終也是個怕死的禿妒,果然是個假菩薩。」

    沉船起,河水分開一條道路,露出河上的天穹,雨雲已散,船中積水流淌而淨,行於水道之間。

    兩旁的水壁很清澈,看不到游魚,卻能看到那些面容模糊的怨魂,還能看到無數骷髏,那些怨魂智識稍高,根本不敢做什麼,只是有些惘然畏懼地看著,而那些骷髏則是本能裡伸出骨手,想要把船上的人留下。

    桑桑控制了一段時間身體,寧缺與她的意識交融的越發緊密,看著伸出的那些骨手,隨意揮袖便有清光落下,骨手瞬間被淨化。

    再沒有骷髏敢靠近水壁,怨魂在水裡飄遊,船行水壁間,他想起了與桑桑過大河時的畫面,沒有那般美麗,只是很詭異。

    船至彼岸,擱淺在泥灘上,寧缺背起桑桑的身體,用鐵刀拄地,向東面的樹林走去,來到林前,回頭望向已然平靜如鏡的河流,他生出很多後怕,也生出很多豪情,地藏菩薩都死了,還有誰能攔住自己?

    便在這時,河西的黑暗天穹裡佛光漸盛,先前被他用符意斬平的數百里紅杉林中,隱隱傳來頌經的聲音,他知道極樂世界裡的無數佛又來了。

    他對著那邊喊道:「有本事就過河來追我。」

    ……

    ……

    (這章的章節名純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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