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渭城似乎像過去那此年一樣太平,但有些常情,卻令馬士襄心憂。
最近這些天,經過渭城的商隊寥寥無幾,雖說有那場連綿暴雨,讓草原酥軟泥濘難行的緣故,但還是透出了幾分古怪。
最令他感到jǐng惕的是,據游騎回報,長年盤踞在梳碧湖的馬賊群,忽然消失無蹤,沒有任何人知道,那些天殺的傢伙去了何處。
寧缺還在渭城的時候,七城寨對梳碧湖的清剿收割最是頻繁,打柴的收入最為豐厚,然而即便在那幾年,馬賊群依然不捨得放棄梳碧湖。
馬賊最近一次集體離開梳碧湖,是因為那輛黑se馬車,是因為寧缺帶著那丫頭遠遠看了渭城一眼,那麼這一次他們失蹤又是因為什麼?
因為那場暴雨?但梳碧湖畔的山林雖然有鬆動的跡象,卻沒有滑坡的痕跡,膽大包天的馬賊,斷不至於因為恐懼便放棄自已的老巢。
馬士襄走下低矮的土城牆,一面與城裡的軍卒攤販打著招呼,一面走回簡陋的軍帳,看著昨ri北大營發來的軍情簡匯,沉默了很長時間。
時間漸漸流逝,軍帳被掀開,一名滿身灰塵的校尉匆匆走了進來。
馬士襄雙眼驟亮,霍然起身說道:「怎麼說的?」
那名校尉搖頭說道:「開平那邊說,軍情早已快馬送至北大營,而且其餘的六個城寨,也都發現了些古怪,只不過北大營方面遲遲沒有回音。」
「鎮北軍有一部分隨陛下親征東荒 現在還停留在賀蘭城裡,音訊全無,如今朝廷又要調兵去生陽城布你 .」。
馬士襄看著那份軍情簡匯眉頭皺的極深,繼續說道:「大將軍府現在主要jīng力都放在東進上,對下面報上去的軍情,只怕有些怠慢。」
那名校尉問道:「那可怎麼辦?」
「我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
馬士襄憂慮說道:「我最害怕的是,如果鎮北軍主力真的調到東面,金帳王庭jīng騎全力南攻,就算大將軍府能反應過來,卻也沒有力量阻擋。,、
那名校尉的臉se頓時變得極為緊張,聲音微顫說道:「這些年來王庭的騎兵只敢侵襲sāo擾……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全帳南下?」
馬士襄淡然說道:「院長和陛下先後辭世,朝堂不寧如今東北邊軍又遭重創。王庭騎兵就像是一群餓狼,當我們強大的時候,它們不敢有任何異動,但當我們稍顯孱弱的時候,它們便會亮出獠牙。」
那校尉問道:「將軍,那我們該怎麼辦?」
「涼拌……今晚讓廚子弄盤苦筐驚拌了吃,我這些天夾氣有些大。」
馬士襄站起身向帳外走去,說道:「另外告訴所有人,戒備等級提到最高。庫房裡記得還有十幾把火槍拿出來整整,小心明火。」
在風雨將來天se晦暗的時刻,大唐邊境渭城最高軍事長官如過去這些年裡一樣,像交待雜事般交待著職司,尋常而細緻。
他明年便要榮休,回到故鄉抱孫他比誰都不想再遇到戰爭,但他比誰都清楚,當戰爭來臨的時候,誰都無法逃開。
好在他見過很多找爭,見過很多死亡所以雖然隱隱知道,這一場仗會與過去有很大的不同但他依然很平靜,睡的很香甜。
清晨時分,被緊急jǐng信驚醒,馬士襄還有閒暇洗了把臉,戴盔穿甲,拭劍緊弓,jīng神抖擻地在士兵們的護衛下,再次來到渭城城頭。
朝陽已經離開了地面,把荒原照的紅暖一片,籠罩渭城多ri的yīn雲終於散去,然而渭城裡的人們,看著眼前的畫面,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無數金帳王庭騎兵,沐浴著晨光,像黑壓壓的狼群,覆蓋著城外的原野,根本沒有辦法憑借肉眼,數清楚他們的數量。
馬士襄瞇著眼睛,看著金帳騎兵深處那桿王旗,忽然得意地笑了起來,說道:「我們居然正好是在單于的行軍路線上,這下老魏他們不得羨慕死我?」
渭城城頭上的唐軍,知道將軍說的老魏是開平集的軍事主官,這一輩子都把將軍壓的死死的,平ri裡將軍沒有少說此人的閒話。
如果是平時,眾人難免要迎合打趣兩聲,但今天沒有人能夠笑出聲來。他們的臉se非常難看,握著刀柄的手都有些寒冷。
馬士襄斂了笑容,神情肅然問道:「前天讓你們備的馬準備好沒有?」
有副官在旁應道:「報告將軍,都已經準備好了。」
馬士襄問道:「是不是最好的馬?」
「是。」
「是不是最好的騎手?」
「是。」
「一騎向開平集報說 ……老魏那邊估計也差不多,派一騎去夠了。」
馬士襄嚴肅說道:「四騎往北大營報訊,另四騎南歸長安城報訊,記住換馬不停蹄,現在整個大唐都需要你們的速度。」
已經提前被挑出來的九名唐軍,大聲應是。
馬士襄看著渭城外的畫面,淡然說道:「告訴長安城裡的人,不要再管什麼隆慶皇子,不要再管東邊那些雜碎,我大唐真度的敵人出手了。」
九名唐軍從渭城後方離開,帶著數十匹渭城最好的戰馬,開始執行自已的任務。
馬士襄回頭望向牆下面se如土的酒樓老闆、洗衣大嬸和人數不多的居民們,沉默片刻後說道:「抱歉,士襄身負守土護民之責,但今ri恐怕是護不住你們了,或者離開,或者進地窖藏身,相信我,我大唐軍隊總有回來的那一天。」
副官問道:「將軍,敵人勢威,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渭城所有軍卒,都望向馬士襄。
馬士襄花白的頭髮,在晨風裡輕輕飛揚。
「為大唐守國門,那麼總還是要守的。」
「遵命。」
渭城外的金帳王庭騎兵開始動了。
整片荒原都開始震動起來。
渭城的土牆不停地顫抖,簌簌落著積年的灰。
黑壓壓的草原騎兵,像chao水般鋪天蓋地而來,渭城瞬間被淹沒。
天啟十八年秋,大唐東北邊軍覆沒。
長安城意yu調鎮外軍一部,前往土陽城抵抗燕軍入侵。便在此時。安靜了數十年的金帳王庭,調集所有力量,以雪崩之勢南掠,入侵唐境。
七城寨的唐軍,奮勇抵抗,奈何敵人勢威,接連被破。
草原騎兵繼續南下,兵鋒直指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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