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小師叔在崖dong和草屋裡前後閉關兩次。
第一次,他用三年時間完美地解決了以浩然氣行走世間的問題,然而當他成為世間第一強者,再不需要欺騙世人時,卻要面對更麻煩的局面。
於是他再次閉關苦思,不知道思考多長時間,他最終發現無法欺騙自己,於是飄然下山離開書院,去直面那片天穹然後就此消失無蹤。
寧缺看著崖坪外的夜空,看著黑幕上綴著的繁星,目光第一次試圖落在繁星之後,觸碰那些深沉的底幕。
世間除了昊天道men之外,根本沒有人敢對書院有絲毫不敬,書院是這般的強大所以驕傲故而囂張,而小師叔依然是後山的傳奇,老師能夠收留唐小棠這個魔宗少nv,說明書院沒有太嚴苛的正魔之分,至少對魔宗沒有什麼歧視,那老師當年囚禁小師叔,今天囚禁自己,究竟在警惕什麼?
他看著夜se裡的天空,在心中喃喃說道,難道是要瞞過你的眼睛,然而你是天道你是神輝,你怎麼會有眼睛呢?
寧缺的思緒有些hunluan惘然,驟然間感覺有些心悸,明白自己與世間真正的本源層次相差的太遙遠,根本沒有資格去思考這些事情,一旦思考,夜空裡的那些星星彷彿都在發笑,他必須解決眼前的問題。
如何離開這片崖dong的問題。
這個問題當年小師叔曾經完美地解決過。
現在輪到了他。
……
……
夜se中的長安城,有資格或者說有必要知道的人,都接到了書院的傳訊,知道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夫子終於結束了歷時兩年的遊歷,回到了書院,第二件事情是書院二層樓十三先生寧缺奉夫子命閉關修行。
文淵閣大學士曾靜雖然是當朝一品官員,其實也沒資格接到書院的傳訊,只不過因為他最近剛剛尋回失散多年的nv兒,所以除了皇城之外。學士府竟是最早知道這件兩件事情的地方。
「閉關修行?那要多長時間?」曾靜大學士皺眉問道。
林公公搖了搖頭,猶豫說道:「一個月兩個月?這個誰能說得準,書院二層樓裡那些奇人的概念,和我們大概不一樣。」
曾靜不解問道:「依照唐律和宮中的規矩,書院的事情向來由禮部理會,尤其是書院二層樓,除了宮中和軍部有資格知道之外,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陛下要讓公公專程來告訴本官?」
林公公苦笑著說道:「還不是因為您家府上那位新回來的小姐,聽聞院長親自發話讓她照顧十三先生,十三先生既然要閉關修行。3∴35686688您家小姐只怕也得在那兒陪著,您可別問我什麼時候能回來,我真不知道。」
聽著這話,曾靜夫人頓時慌了神。
……
……
兩位師兄離開崖dong之前。還對寧缺說了一些話,他知道老師和書院不會就這樣把自己扔在dong裡任由自己自生自滅自己想,稍微放下心些,在dong裡覓了塊吹不到風的角落,鋪好鋪蓋沉沉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他睜開眼睛,發現天se依舊晦暗。
走到dong口向外望去。只見並無風雨,崖外雲海遠端的長安城籠罩在晨光中,非常美麗,這才想明白山崖絕壁對著西面。在dong中能多看幾眼落日,但想要親近朝陽晨光,卻要比雲海下的人們要困難很多。
二師兄挑的擔子裡有很多東西,甚至有很多是老筆齋裡的物事,不知是陳皮皮還是哪位師兄師姐進長安城取了過來,睡前桑桑清點了一遍,大黑傘元十三箭以及那匣銀票都在,便連牙具mao巾都在。
桑桑把清水牙具mao巾遞進dong裡。寧缺草草洗漱一番,然後吃過早飯。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起來,忽然間他想到一個問題。不由皺了皺眉。
「有馬桶。」桑桑看他臉se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寧缺無奈說道:「會很臭的。」
桑桑說道:「勤洗便是。」
寧缺看著山崖絕壁間的雲海,搖頭感慨道:「真是可惜了這些雲,不過小師叔當年也污過,想必再多我們兩人也不算什麼。」
真正的清爽過後,寧缺捏著鼻子,便準備去提馬桶。
桑桑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小時候不都是你自己做這些事,這才幾年時間,就會嫌臭了。」
寧缺正se說道:「居移體,養移氣,咱們現在身份不同,自然感覺不同,說起來有件正經事一直忘了和你商量。」
桑桑問道:「什麼事?」
寧缺說道:「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去買個丫環。」
桑桑指著自己,困huo問道:「我不就是丫環?」
寧缺笑著說道:「你雖然還是我的小shinv,但畢竟是當朝一品大學士的nv兒,鋪chuang疊被倒也罷了,怎好讓你繼續做那些粗重活兒?」
「我可不習慣被別人服shi。」
桑桑說道:「想著老筆齋裡會多個人,我便覺得有些彆扭。」
寧缺想了想,說道:「確實有些彆扭。」
桑桑笑著搖了搖頭,端著盆清水走進dong裡讓他洗手,然後走到角落提起馬桶,走回崖畔倒進了那些流雲裡。
寧缺洗完了手,扯下dong壁上掛著的干mao巾擦了擦手,看著她提醒道:「擱遠點兒,雖然是自己的味兒,聞著還是噁心。」
桑桑嗯了聲。
寧缺擦手的動作忽然僵住,看著她的身影,覺得自己有些眼huā。
他忽然醒過神來,震驚喊道:「你怎麼進來了?」
桑桑愕然回頭,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走進了崖dong,而且先前提馬桶的時候,已經進來過一次,不由輕輕啊了一聲,小跳著趕緊跑了出去。
片刻後,她扶著dong壁,小心翼翼探頭望向裡面,問道:「沒事吧?」
寧缺有些糊塗,說道:「沒事。問題是你有沒有事?」
桑桑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拍了拍自己的xiōng口,確認沒有受傷,也沒有像寧缺一樣吐血,說道:「好像沒事……你要不要再試試?」
寧缺走到崖dong口,站在昨天畫的那道線裡面,伸出手撐向空中按下去,有些失望地發現掌上依然傳來了那道凝滯的觸感。
「我出不去。」
他搖了搖頭。明白是怎麼回事。
崖dong口的禁制是夫子當年為了囚禁小師叔專men設置的,針對的便是小師叔體內的浩然氣,夫子附在dong口的那道簡單氣息。一旦感應到浩然氣的存在,便會突然發作,而浩然氣的強度越大,所觸發的鎮壓便越強大。
他和小師叔的體內都有浩然氣。那麼如果想要走出崖dong,只有把浩然氣修行足夠強大,強大到擊敗夫子留下的這道氣息,把dong口凝聚的天地元氣海洋直接毀滅,或者想明白怎樣讓體內的浩然氣與大自然間的天地元氣融為一體,和諧的不分彼此,如此才能不觸動崖dong處的那片元氣海。
還有最後一種方法。那就是毀了體內的浩然氣。
……
……
寧缺看著崖dong口,生出很多感慨,夫子布下的這個禁制非常簡單,實質便是他留在此間的一道氣息。卻給破禁制的人設下了無窮難題。
世間有很多題目很難,難在無數繁複的線索之下,你需要尋找到唯一的答案,而夫子留下的這道題目很難,卻難在它有幾個答案。
這幾個答案非常難選擇,如果沒有信心能夠把浩然氣修練到戰勝夫子的程度,那麼你捨得毀掉自己體內強大而珍貴的浩然氣嗎?
時間會在破題者的猶豫和掙扎之間流逝,隨著時間流逝。一天一天過去,做出選擇便會變得越來越困難。甚至變成一種可怕的折磨。
若被囚崖dong多年,你終於決定放棄。回首望向當年入dong的第一夜,想必會痛苦於為何自己沒有當時便毀掉體內的浩然氣,自己堅持了這麼多年,豈不是變成了最愚蠢的行為,在這種痛苦前,你還甘心放棄嗎?
很明顯,小師叔沒有選擇最後那種方法,因為他離開書院入世時,依然稟著浩然正氣,群魔辟易,而且小師叔這等絕世人物,肯定會比寧缺更早明白夫子這道題的真實用意,以他的心xing意志,若要放棄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放棄,而不會有任何猶豫,更不會需要lang費三年時間。
寧缺沒有想過小師叔憑浩然氣直接衝破夫子布下禁制的可能,沒有什麼道理支持他的判斷,他只是覺得這種畫面很沒有美感。
小師叔應該選擇了第二種方法。
「三個月。」
寧缺看著依然不敢重新走進崖dong的桑桑,重複說道:「三個月,我不如小師叔這般強悍,我需要用三個月時間來思考要不要用最後那個方法,如果到時候我捨不得廢掉身上的浩然氣,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桑桑有些緊張問道:「要用那個法子?我可從來沒用過。」
寧缺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助。」
桑桑沉默片刻後說道:「你確定?」
寧缺說道:「我確定。」
……
……
絕壁間出現一襲青衣,被山風吹拂著時裹時舒,隱約可見衣下嬌小的身軀,今天率先來探視寧缺的是三師姐余簾。
余簾走上崖坪,走到dong口那道線前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卷舊書,遞給dong裡的寧缺,看著他輕聲說道:「如果要解決問題,只有一種方法。」
那卷舊書封皮上寫著天地氣息本原考七字。
寧缺看了一眼手中的舊書,認真請教道:「哪種方法?」
余簾將鬢角的髮絲抿到耳後,說道:「學習。」
……
……
(這是第二章,第三章肯定要很晚了,爭取十一點前出來。)(……)才子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