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一卷 清晨的帝國 第一卷清晨的帝國 第一百九十章 同步
    皇帝陛下決靂由寧缺帶領書院學生遠赴荒原實修。顏忠大師從師弟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後,猥瑣的臉上頓時怒意暴生,huā白的眉毛不停上下挑動,彷彿要變成一團火焰燃燒起來,厲聲喝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國師李青山微澀一笑,說道:「我當時也覺著奇怪,在出宮的路上仔細想了想,大概明白陛下究竟是怎麼想的。因為當年娘娘那件事情,陛下身體一直有隱患,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所以他總要考慮一下日後的朝政。」

    顏瑟大師冷笑說道:「大唐以武立國、以律治國,朝政這種事情有什麼需要陛下擔心的?難道還要像南晉那些鬼地方一樣急著弄什麼顧命大臣?」

    李青山搖頭說道:「我昊天道南門表面看著風光,實際上巔峰戰力少且弱,帝國能與神殿抗衡的強者,能維繫民生順安的森嚴律法,最終還是要依靠書院。而如今書院二層樓裡的那些小怪物,大部分怡情於小道之上,根本無能經世治國,而像最上面那兩位則根本是世外之人,根本無心於此。」

    「好在書院現在有了寧缺。」

    「寧缺……又怎麼了?」

    「陛下把這個小傢伙看的很清楚,他是世間人,有野心有yu望有想法。而這並不是負面的評價,有想法的人才會願意入世,他一旦入世,書院自然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陛下之後的帝國朝政自然能安穩。」

    顏瑟大師沉默片刻後歎息說道:「任何把眼光放的太遠的想法,其實都過於死板。」

    「我明白師兄的意思。寧缺現在確實還是一個不算什麼的小人物,但任何事情都需要從開始便著手做準備。陛下欣賞他,願意培養他,你又何必動怒。」

    「他剛入符道,便要去沾惹這些世間是非……在我看來這純粹是搗亂,哪裡是培養。

    若想他在十年之內成長為一名神符師,拔苗不可取,提前施以重擔更不可取。」

    「草原左帳王庭哪裡敢與帝國為敵?神殿頒下詔令」更多還是警惕南歸的荒人」還有那些隱藏在黑暗裡的魔宗餘孽。寧缺與書院諸生前去實修,遇不著什麼真正的危險,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便也沒有什麼你所擔心的重擔。」

    李青山看著師兄溫和勸說道:「符道修行講究內觀自心外觀天地,既然如此,哪怕這次他會遇著一些坎坷,對他的修行說不定也是好處。一塊頑鐵不經錘打哪裡能成精鋼,一張白紙若連毫尖之力承都受不住,又哪裡能寫出真正的符?」

    書院還沒有接到皇帝陛下來自大明宮的親筆書信,正【興】奮議論秋天去南方實修應該不怎麼冷的書院學生們」也不知道自己馬上將要去往異國那片微寒陌生的荒原,寧缺更不知道自己被帝國當成了重點培養對象,馬上會帶著昔日同窗們同道,他的全副心神還放在背頌符文和符箭的研製上。

    木頭箭桿已經換成了由白銀、精鋼及另外兩種罕見金屬融化鍛造而成的材料,六師兄精心打造出來一筒重量相對極輕的空心管混銀精鋼箭。他把慣用的黃楊硬木弓換成了軍部考核所有的最重複合弓」在桑桑無數次摔倒在chuang復又爬起的幫助下,終於寫出了那道適用于飛箭的符文,然而接下來的數次試驗依然還是失敗。

    重量相對極輕的金屬箭,比一般的木箭還是要重上很多」脫離弓弦便四處亂飛,砸的地上坑窪一片,七師姐和陳皮皮手中拎著的鍋與蓋彭彭作響,飛到湖面不遠便頑然墜下,砸暈幾條肥懶游魚,砸的宇缺表情越來越失望。

    經過多次實驗,他大概找到了失敗的根源在哪裡硬弓放箭與符文jī發的配合有問題:若挽弓搭箭時便jī發箭上符文」天地元氣異動,無由而起的風中湍流,會嚴重影響箭枝彈射之初的方向,最嚴重的時候甚至會直接導致箭射不出去。

    可如果放箭之後再行通過念力jī發箭桿上刻著的符文,便會陷入呂清臣老人去年說過」四師兄今年剛剛說過的那些困局:箭這種遠程武器依靠的便是奇快的速度,而這種速度可以輕鬆撕斷修行者與箭枝之間的念力聯繫……

    「其實我總覺得這個問題不應該會出現。只要我把箭射出去的同時,便jī發箭上的符文,那麼此後根本不需要念力聯繫,箭枝會自然地符文凝聚的天地元氣幫助下,按照即定的軌道越飛越穩」可為什麼現在會失敗?」

    面容有些憔悴的寧缺,坐在打鐵房旁邊小庫房的門檻上,惱火地自言自語著」這些日子撓頭鬱悶的次數太多,所以他的頭髮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亂七八糟的鳥巢。

    七師姐、六師兄還有陳皮皮或站或立,同情地看著他。這些天的飛箭實驗,讓書院後山多了很多歡聲笑語和熱鬧氣息,甚至有兩次還吸引了山裡那兩位棋癡下來觀看,但眼看著寧缺如此痛苦,他們也不禁有些鼻他著急,只是符箭的研發本身就是從來沒有人成功過的領域,誰也幫不上忙。」

    「你自己也明白問題何在,弓弦彈回射出箭,箭桿上的符文被jī發,這兩件事情必須同時發生,如果你不能解決這個問題,想法再美好也沒有用。」

    四師兄不知何時站在打鐵房門口,面無表情看著他們。七師姐和陳皮皮對視一眼,看著彼此眼中的疑huo,要知道這些天,精於符道實踐領域的四師兄,從來沒有對寧制的試驗流lu過絲毫興趣,看都懶得看一眼更遑論是發表意見,在他們看來四師兄甚至好像是一直在冷眼等著眾人的失敗。

    寧缺從門檻上站起身來,向四師兄誠懇行禮,然後解釋說道:「這確實是問題所在,但前天我就注意到這點,然後加以改進,每次試驗的時候我特別注意要讓這兩個步驟保持同步,那為什麼還不行?」

    「無論是前jī發還是後jī發,只要你需要動念jī發,那麼便不可能保持絕對的同步,因為人的動作太快也永遠不可能比念力更快。

    當你想要jī發符文的時候,只需要念頭一轉便動了」而你的手指永遠會慢上數分。」

    寧缺認真說道:「我知道這一點,所以我放箭的時間點都打了提前量。」

    「多少提前量?你怎麼計算的?靠感覺?你怎麼知道你自己的意念沒有影響你手指的動作?你怎麼知道你的意識能夠準確地分成兩個部分?」

    四師兄看著沉聲訓斥說道:「在符道上的資質或許你非常強,但你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符道用於實踐,便不再是憑感覺平空想像就能完成的事情,需要最精準最直觀的實現手段,這些手段除了技術沒有別的方式能夠解決。」

    寧缺辯解說道:「可我真的已經保持足夠精確的同步了。」

    四師兄冷冷看著他說道:「什麼叫精確?什麼叫同步?同步就是完全相同!差一分,差一數,差一剎那都不是同步!前代那麼多符道大家,沒有誰比你更蠢更笨」為什麼他們始終不能研發成功符箭?就是因為他們也做不到完全的同步。」

    聽著這番嚴厲的i斥,寧缺驟然冷靜。自從被顏瑟大師贊為神符師傳人,然後逐漸發現自己在符道上的天賦以來,雖然他表面上依然平靜,但實際上內心深處難免還是有幾分驕傲自得,所以總覺得自己已經動用了足夠多的智慧與努力來解決符箭的難題,那麼總應該很快便解決掉,直到此時被四師兄點出這個最關鍵的問題,他才發現自己的心態確實有些不對」想的太過理所當然了一些。

    看他若有所思模樣,四師兄表情稍霧,緩聲說道:「小師弟,實際上,你關於符箭的設計想法確實非常優秀,而且在我看來可行,只是你應該再冷靜一些」把最關鍵的同步問題想的再清楚一些,那麼我想或許我們真能親眼目睹符道實踐領域歷史上的一次關鍵xing突破,為了這次突破我希望你繼續努力。」

    寧缺誠懇道謝:「多謝四岸兄提醒。」

    第二日清晨,書院後山。

    明顯一夜未睡的寧缺,再次出現在打鐵房前」本應更加憔悴的臉se不知為何竟顯得精神百倍。只有頭頂亂七八糟的鳥巢變成了更亂的雞窩,才證明了昨天夜裡他又撓了多少次頭揪了多少次頭髮。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興】奮卻又不怎麼自信:「師兄你說的對,人的意念與身體根本沒有辦法做到同步,所以後jī發的方案必須捨棄。然後我想到,意念與身體沒有辦法同步」那麼可不可以嘗試讓射箭的動作自行與符文jī發同步?也就是說前jī發,保證弓手在射出箭枝的剎那,箭桿上的符文因為射箭的動作而剛好完成。這與弓手的意念動作沒有任何關桑」完全走動作與動作之間的客觀配合。」

    四師兄瞪圓雙眼,問道:「射箭的動作自行jī發符文?這個想法……確實有些意思」只是怎麼做到?前jī發指符文一旦寫就便自行jī發,可你搭弓射箭的時候怎麼寫符?戰場上現雕現刻,又怎麼保證與射箭動作的配合?」

    「自行刻符不行,必須是讓箭刻符。箭桿上的符文一開始就沒有寫完,只差最後一筆,然後我們想方法在控弦射箭的過程中,讓箭桿運行時自動完成那一筆。」

    寧缺像接受審判的異端一般,緊張看著四師兄:「您覺得這種想法怎麼樣?」

    「箭離弦時自行畫出符文最後一筆?」

    四師兄盯著他的眼睛,盯了很長時間。然後他壓抑不住心頭震驚與震撼,聲音微啞說道:「小師弟,你……真他媽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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