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枚劍片歸於沛然一劍,朝府庭院內的雨絲莫名多了份焦灼,彷彿夜空裡多了一輪無形的太陽,聽雨樓近處的雨水竟是開始高變成白霧。
看似是沛然一劍,實際上是蘊著人間鋒利極致意的無數劍,朝樹強大的精神隨著他的目光落在聽雨樓內,讓那把薄薄的青鋼劍高刺向銅缽,然後閃電縮回,然後以更快的度再次刺下,在剎那間竟是連刺數百劍!
比啄木鳥啄樹要快無數倍的劍擊,極其恐怖地落在銅缽正中央的位置,出篤篤篤篤的聲音,由於劍刺頻率太高,聲音與聲音之間根本聽不到任何間斷,於是庭院裡的人們只能聽到一聲拉長了的悶擊聲!
「他也不行了!近身殺死他!」
唐軍領看著盤膝坐在雨中的朝樹,注意到他臉色越來越白,厲聲喝道,此時這些軍士們已經不再需要什麼紀律榮耀來支撐自己的行動,他們清楚自己必須馬上殺死朝樹,不然若等那把薄劍破開銅缽,殺死那名月輪國的苦行僧,他們便再也沒有殺死對方的機會,更準確地說是他們都會死。
密集的弩雨再次射出,十幾條剽悍的身影再次襲來,這一次唐軍精銳們顯得更加堅絕更加強悍,因為這是被絕望bī出來的堅絕和強悍。
可他們還是沒能靠近朝樹的身體,殺死這位境界可怕的大劍師,因為朝樹的身前一直站著一名少年。
寧缺在積雨的青石板上不停移動,並不靈動而顯得格外沉重,每一次靴底踏下便要濺起一蓬水,而每蓬水濺起時,他的刀鋒便會收割一名唐軍精銳的士兵。
朝樹盤膝坐在暴雨間,便等於是把自己的xing命完全托付給了他,所以他始終守在朝樹的身前身後,把自己和手中那把朴刀變成先前那道死亡的網。
右肘一挫,刀鋒下沉割斷一名唐軍的膝蓋,寧缺不及拔刀,左腳一抬像塊飛石般彈了出去,狠狠踹中另一名唐軍的陰部,緊接著錯握細長刀柄的雙手一轉,刀鋒由下向上挑起,破開第三名唐軍的腹部。又有人影悍勇撲來,半蹲在地面的他腰部一擰,單手執刀借勢狠狠一劃,刀光綻現,不知砍斷了幾根ǐ。
黑色口罩早已被雨水打濕,透出的呼吸帶著一股濕意,1u在口罩外的眉眼卻平靜一如往常,甚至顯得有些麻木,他的動作極其簡單,但殺傷效果卻異常驚人,在他身前刀下,那些悍勇的唐軍精銳就像是一根根木頭,不停被砍倒踹翻。
無論弩雨多密,刀光多寒,他始終站在朝樹身前,一步不退!縱使肩頭被弩箭劃傷,縱使tuǐ側被刀鋒劃破,他半步不退!
聽雨樓內傳來一聲極為難聽的巨響,就像是一口鐵鍋被人用磚頭砸破,苦行僧身前的銅缽終於在那沛然萬劍之下崩裂而碎!
苦行僧頭頂的笠帽隨著銅缽破裂同時裂開,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絕然之色,手印再次變幻,一直守護在他身軀四周的念珠停止了旋轉,驟然變成一條黑色的蛟蛇,嗖嗖作響纏上正要刺向自己面門的那把單薄青鋼劍,讓劍勢為之一頓。
朝樹沉默看著樓內,1u在袖外的右手自身旁積水裡劃過,掬起一捧雨水灑向身前,聽雨樓內那柄單薄青鋼劍隨著他的這個動作,陡然開始嗡鳴振動,如將要破雲的真龍,強硬地不停向前突進!
黃豆大的雨珠落在青石板上,出啪啪的輕響,被風刮斷的新枝出啪啪的輕響,聽雨樓內也出了啪啪的輕響,那把困住青鋼劍的鐵木念珠四處迸散!
苦行僧苦笑著閉上了雙眼,青鋼劍鳴嘯著穿過樓內空中那一百多粒鐵木念珠,深深刺進他黝黑的眉心,鮮血緩慢滲出,苦澀的笑容就此定格。
朝府正門處,寧缺看著不遠處的敵人們,緩慢把朴刀從一名唐軍士兵口裡拔出。
嗒嗒嗒嗒,迸散的念珠撞到樑柱上牆壁上,然後落到木地板上。
還活著的唐軍精銳們,看著盤膝坐在暴雨裡微笑的中年男子,看著持刀站在暴雨中沉默的門g面少年,心中滿是絕望的情緒。
巷子裡傳來了馬車的聲音。
朝樹的眉頭緩緩挑起。
……
……
長安南城,門g老爺手中最掙錢的勾星賭坊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被砸爛的賭具扔的滿街都是,平日裡代表銀錢的籌碼被浸泡在污臭的雨水裡,沒有人敢去揀,道路旁,有女眷孩子圍著十幾名被打斷tuǐ的賭坊管事護衛哭喊不停,卻沒有一個人敢用言語去咒罵那些該死的行兇者,甚至連怨恨的表情都不敢有。
四十幾名青衣青ku青靴的風亭幫眾冷漠站在四周,他們在維持秩序,同時也是向南城所有人宣告自己的進駐,人群最前方,齊老四從下屬手中接過一方青色手帕,擦掉嘴角的鮮血,臉上沒有任何得意驕傲神情,反而顯得有些焦慮不安,因為他知道雖然魚龍幫今夜趁勢侵佔了大量地盤,但大哥此刻卻在風亭橫街獨自面對那些強大敵人的埋伏,他的身旁沒有任何人。
同樣的故事相似的畫面,今夜在長安城各片坊市之中不停生,貓叔控制下的典當行與妓院被一群剽悍的青衣漢子砸爛,另一群青衣漢子控制住俊介養的三個外室,然後直接把那三間奢華的院推平。
涼瑟的雨一直在淅淅瀝瀝的下著,而且有漸大的徵兆,今夜長安地下世界各大勢力藉著官府這張虎皮,全部湧進了東城,對領袖長安江湖多年的風亭老朝起了進攻,而誰也沒有想到,那位黑夜傳奇人物竟是用自己為餌,趁著南城西城勢力調一空的時機,派出幫中全部兄弟控制住了全局。
今夜之後,只要風亭老朝還活著,那麼他和他的兄弟們便可以把夜色中的長安城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但是……今夜的朝樹只有孤身一人,隨他浴血多年的那些兄弟們都不在,他能活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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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北城,戒備森嚴的羽林軍駐地,羽林軍偏將曹寧看著身前兩名被反縛雙手的校尉冷笑道:「常思威?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為常三?費經緯,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為費六?真沒想到我羽林軍中竟然會藏著魚龍幫的兩位當家。」
常思威是名xing情溫和的中年人,他望著直屬上司微微一笑說道:「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軍營裡掙外手錢的人很多,據我所知將軍您在門g老爺和貓叔那邊好像都有些干股。」
費經緯保持著沉默,只是冷冷盯著曹寧的臉,彷彿要把這張老臉盯出來。
曹寧端起茶碗喝了兩口,說道:「現在說這些事情有何意義?只不過是爭些言語上的功夫,你們兩個只是的校尉,若不是看在風亭的面子上,我何至於要和你們說這些廢話?不過你們也莫要以為靠著風亭撐腰,就能在本將面前擺譜,本將只需要一紙命令,你們便不能出營,只要你們敢出營,本將就能不請欽命直接斬了你,而你們不能出營,bsp;「風亭死定了。」他緩緩入下茶碗,淡然說道:「所以你們就沒用了。」
常思威微笑說道:「這世間很多人都死了,我大哥也不會死。」
「這世間從來就沒有殺不死的人。」曹寧盯著他的臉寒聲說道:「我大唐如此多的貴人想賞風亭臉,他偏不要,我倒要看看,這麼多貴人要他死,他區區一個長安江湖人物還能怎麼翻盤!」
話音落處,門簾被掀開,微寒的夜風裹著幾粒雨滴飄了進來,曹寧微微一怔,正yu怒訓斥,忽然間表情一僵,下意識裡站起拱手行禮道:「林公公……這麼夜了,您怎麼會過來?您……您這是?」
身材矮胖的林公公滿臉笑容看著他,說道:「沒什麼別的事情,就是宮禁門那兒聽說今兒夜裡羽林軍提高了警戒等級,我過來問問究竟生了什麼事兒。」
然後林公公轉身望向被反縛雙手的兩名校尉,皺眉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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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騎營營地裡火把照耀馬場,縱是連綿雨水都無法澆熄,驍騎營副統領楚仁憤怒盯著對面馬上那名國字臉漢子,咆哮道:「劉思你這個hun帳東西!封營是軍部出來的軍令!你膽敢闖營,我就敢砍了你的腦袋!」
國字臉漢子身材極為魁梧高大,即便坐在駿馬之上,彷彿雙腳也快要垂到地面,聽著副統領的訓斥,他臉上依舊毫無表情,右手緩緩撫摩鞍畔的鐵槍,目光穿透夜雨望向長安東城某處叫bsp;他叫劉思,魚龍幫排行第五,當年風亭老朝靠著一把劍硬生生在長安城裡打下一片江湖時,正是此人寸步不離站在朝樹身畔,而今夜他無法站在大哥身旁替他擋箭,只有默默希望大哥看中的那個子能把事情辦好。
劉思回望向營門口的楚仁副統領,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軍卒,面無表情說道:「統領大人,卑職不敢違抗軍令闖營,但自十年前被你親手撕掉晉級命令後,我一直很想和你戰上一場,不知道你敢還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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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某處偏僻安靜的房間內,響起一道帶著濃郁河北道口音的聲音:「老陳啊,你可是shi衛處的老人了。雖然早年間你就已經去職,但你當過一天大內shi衛,那一輩子就是大內shi衛,你是皇上的臉面,哪裡應該參合這種江湖是非?我知道你和老朝j情好,但今夜這事兒你應該很清楚是那位爺親自做的計劃,誰敢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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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那輛馬車緩緩停止,距離風亭朝宅只有十丈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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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便出門了,這章是存稿,去上海參加朋友婚禮,然後去北京辦簽證,大概有五天時間很hun1,下月要出去一趟,公事這個沒法推,好在手裡頭有三四章存稿,請諸位同學放心。
前面這幾天要存稿子,恰好又寫到這段最要命的雨之戰,實在是很痛苦。前幾章反響很不錯,我尤其注意的是大家比較欣賞戰鬥時的畫面感,但用文字寫出畫面感來,大家閒時可以嘗試一下,真是很要命很耗精神的絕望考驗……
疲憊鞠個躬,認真要個票,請大家多投推薦票鼓勵,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