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紀 第十八卷 第五十章 我本微末凡塵,可也心向天空
    「雖然很多人心中都不甘,可差距太大了。」夏皇搖頭,「無間門那邊有一尊道祖傀儡,而我們這邊可以扭轉戰局的神農之藥卻……現在就等道祖最後下令了。」

    紀寧輕輕點頭。

    他明白。

    「罪在我。」紀寧淡然道。

    「這怪不得你,你也想不到余薇她會是無間門的人,你無需胡思亂想,我在你門外幫你阻擋許多人,這可是道祖親自吩咐,道祖還是很看重你的。」夏皇看著紀寧。

    「嗯。」紀寧點頭。

    夏皇想起什麼,連道:「對了,你現在應該無法調動法力吧,我給你十滴解藥。」

    「給我一百滴吧。」紀寧道。

    「一百滴?」夏皇吃驚,驚奇看著紀寧,「你……」

    紀寧沒有多說,說自己是純陽真仙又有什麼用,自己統領的刑天神實力還是那樣,對戰局並無幫助。還是別讓他們空歡喜一場了。

    「好吧,給你。」夏皇拿出一小玉瓶,同時拿著一大葫蘆,葫蘆內一點點流光飛出,飛入了玉瓶內,足足有百滴,隨即遞給紀寧。

    紀寧接過後,便朝外走去。

    ……

    「那不是紀寧將軍嗎?」

    「是北冥仙人紀寧!」

    「聽說他的道侶,是無間門派的奸細!」

    「對,我也聽說了,這次我們這邊完全有可能獲勝,就是這個紀寧太相信他的道侶,讓他的道侶有機會毀掉了神農之藥。我們這邊贏的希望都沒了,戰爭這麼久,死傷這麼多,一切都白廢了,這北冥仙人也實在太不小心,太相信他的道侶了。」

    「妄休道友。你這話就過了!道侶,乃是修道路上最重要的伴侶,彼此扶持,又有幾個會對自己的道侶懷疑,如果懷疑,根本不可能成道侶。」

    「北冥仙人真慘啊,被道侶背叛。」

    「是可憐。」

    走在八龍雲城,路過一座座兵營時,那些兵營內的仙人們看到紀寧都議論了起來,這事情經過一個個傳播。其實早就有些變化了。可這數千萬的散仙們以及眾神魔們還是談論著這事,畢竟這改變了整個界域戰爭的戰局。

    「我聽聞,那余薇利用北冥仙人的信任,毀掉神農之藥後。北冥仙人大怒,大失所望,爾後更是親手滅殺了余薇,令那余薇魂飛魄散了。」

    「對,我也聽說,是北冥仙人親手滅殺的那奸細。」

    「都是那奸細該死。」

    行走著。

    紀寧耳朵動了動。眼中有著一絲悲哀,他知道有些事經過傳播就會變樣,師姐不是自己殺的,是師姐為了不讓無間門牽制自己選擇的魂飛魄散!不過師姐現在在無盡地獄中受盡苦難。雖說主要是因為神王,可自己也的確將師姐推進了無盡地獄。

    走了許久……

    紀寧來到了八龍雲城的城牆上,獨自一人坐在城牆邊上,默默看著城牆外的那破爛不堪的荒野。也看到了遙遠處那懸浮著的巨大黑色城邑『無間城』。

    無間城和八龍雲城,依舊彼此遙遙相對,這一場戰爭顯然還沒真正落幕。

    ……

    「紀寧?」東延真仙從大殿一走出。別看到了城牆上那坐著的那一身影,他能夠感覺到紀寧此刻就彷彿枯槁,沒有了過去那種無盡生機,過去的紀寧可總是帶著微笑,眼睛總是很亮,可此刻紀寧卻彷彿高山上的萬年積雪,給人以無窮無盡的冷意。

    「這紀寧乃是性情中人,最是鍾情。」旁邊走來一人,正是雲塵真仙,感慨道,「情之一字,最是傷人。」

    「嗯。」東延真仙點頭,「被自己最鍾愛的道侶所背叛,這打擊……唉,不過我們誰也幫不了他,對了,雲塵道友,此次我赤明界域可還有贏的希望?」

    雲塵真仙乃是跟隨人皇神農氏的,應該知道些消息。

    雲塵真仙搖搖頭:「希望渺茫,戰爭到這份上,除非再調遣三界中赫赫有名的天神真仙,可是那些天神真仙都需要震懾各處,或者是應對一些大的威脅。如果將他們調來,會影響整個三界佈局。畢竟赤明界域在三界中,算比較弱的一界域。」

    「是弱些,可我們畢竟征戰數年,死傷無數。」東延真仙不甘心。

    他們這些赤明界域的天神真仙,對家鄉自然是有感情的。

    誰也不想家鄉被無間門佔去。

    「等吧,道祖已經找人皇了。」雲塵真仙道,「看人皇那邊有什麼辦法,不過我覺得,人皇如果有辦法,早就傳令了。」

    東延真仙也點頭。

    「可惜,如果那神農之藥沒碎,如果紀寧沒給余薇。」雲塵真仙歎息。

    「唉,紀寧太相信他道侶了。」東延真仙搖頭。

    ……

    戰爭到這份上,大夏一方幾乎所有天神真仙都失去了希望,原先還有不少天神真仙非常震怒甚至要怒罵紀寧,不過漸漸的,他們也冷靜了下來。不再遷怒了,他們也知道,遇到這種事情紀寧自己肯定是不願的。

    「紀寧呢?」

    「還在城牆上呢。」

    「都好幾天了,我看他在城牆上就一動沒動過,不知道在看什麼。」

    一些天神真仙聊著。

    「人皇那邊消息已經傳來,沒別的辦法。神農之藥煉製太難。即便是人皇也僅僅是送來了些解藥,讓其他仙人們恢復。」

    「人皇放棄了?」

    「竟然放棄了……」

    「我兄長戰死,就這麼白死了?」

    「我天曲一脈所在的刑天神被擊潰,我這一脈十二天仙只有我運氣好僥倖逃出,本想等大勝後,我讓我的宗門好好休養生息。可現在……」

    悲痛、傷心。

    赤明界域對他們而言,是家鄉,是根基,是無數歲月甚至說一代代的先輩心血灌注的地方。他們願意為這家鄉拚死一戰,即便死掉兄弟。死掉師尊徒弟,可只要能夠贏下也就值了!可是……贏不了了,要敗了!

    ******

    紀寧獨自在城牆上。

    「紀寧。」一頭紅色長髮的紅雪天神來了,輕輕拍了拍紀寧肩膀,「振作點,情,也僅僅是修仙路上的一道坎而已。」

    「我明白。」紀寧點頭。

    「走過來,一切海闊天空。」紅雪天神看著紀寧,眼神中有著期盼。

    「讓我再一個人想想。」紀寧道。

    「好吧。」

    紅雪天神也沒強求,他非常清楚紀寧的為人。所以才那般喜歡紀寧,支持紀寧,認為紀寧是最適合的摘星府主人!畢竟鍾情義之人,才讓同伴信任。像長青劍仙那種自私之輩……又有幾個願意和他交心的?

    可鍾情義之人,也會被傷的很深。

    甚至在三界中都有些大能者,都被傷過,且無盡歲月也無法撫平心中傷痕。

    紅雪天神離開了。

    「走過去?」紀寧喃喃自語,「怎麼走過去?」

    看著余薇身死,紀寧已經很絕望。

    可發現余薇沒死。剛驚喜卻有面臨抉擇,自己親手將余薇送進無盡地獄,這才讓紀寧更心痛。

    身雖在人間,可心已入地獄。

    愧疚。

    痛心。

    紀寧想要壓下去。想要讓自己走過來。可是又怎麼壓得下去?

    「我本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本以為自己天賦了得,信心滿滿。可我錯了,錯了。師姐在無盡地獄受盡困難,我毫無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紀寧看著城牆外因為仙魔戰爭而破爛不堪的荒野。「就像那荒野,就像那荒野上的無數雜草,在仙魔之戰面前,只能任憑踩踏摧毀。因為他們沒有反抗之力。」

    「弱小。」

    「我依舊弱小。」

    「天賦高?再高,也只是將來很久很久以後或許有可能和神王相當,現在,我依舊弱小。在神王面前,我只能接受這一切的發生,一點反抗、阻礙的辦法都沒有。」

    那種絕望感,真正親自體會後,才深入骨髓,深入靈魂。

    神王讓紀寧抉擇。

    紀寧就只能抉擇!

    神王要送余薇進無盡地獄,那紀寧只能看著!

    他甚至唯一能做的就是跪伏下,希望能說動對方……可惜,沒用。

    無力!

    一切盡皆操於對方之手。自己只能接受這一切。

    ……

    紀寧看著荒野上的那些雜草,感覺自己就彷彿那些雜草,被仙魔們不斷的踩踏、攻擊波及到,被摧毀。自己能做的就只是承受!

    飄飄忽忽間……

    紀寧的心飄蕩著,一切變得空冥、虛無、飄渺……

    無數的雜草、塵土,都彷彿紀寧心的延伸,紀寧的心在不斷的延伸擴大,甚至連天空也被延伸,漸漸的,整個白極郡都在紀寧的心中,而紀寧的心依舊在延伸……

    心,無盡廣闊。

    無盡的天地,一切存於一心。

    虛無飄渺間三千六百郡都在紀寧心的籠罩下,甚至連廣袤的海洋也在籠罩下,整個大夏世界,被世界膜壁保護著,彷彿一個橢圓形的大球,而此刻這個橢圓形的大球和紀寧的心已經完全為一。

    甚至心還努力想要繼續擴展延伸,朝虛空中延伸……

    那是一種強烈的渴望。

    「我本微末凡塵,可也心向天空。」紀寧坐在城牆上,輕聲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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