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她遲疑著開口。
「是神兵山莊的人。」他老實回應。
「原來這就是你今天吵著要出來的原因。你讓他們做什麼?那幾個士兵死了嗎?」
瑞麟見她滿臉的焦急關切,便笑道:「你怕我濫殺無辜?放心吧,只是借他們的身份用一下,不會殺他們的。」
皇甫慧這才鬆了口氣,卻又不得不提醒,「你別怪我多話,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不要因為我們與皇后的私怨而莫名送了命。若真是那樣,則是我最不樂見的。」
「唉,知道了,我的王妃。」他笑著抬手對那幾人說,「聽到王妃的話了嗎?找個地方把他們藏起來,你們也趕快換裝,我們至多停留半個時辰,皇后那邊要是得了消息,知道我出了城,肯定派大軍緝拿。」
要事交代妥當,他扯過皇甫慧的手腕!「走啦,去看花。」
「看花看花,這裡哪有什麼花?」她扁著嘴,被他扯到密林盡頭。
本以為這不過是一片樹林罷了,沒想到盡頭竟是豈條小溪。流水!!之聲,即使隔了一段距離都可以聽到,而且隱約還可見一路光亮閃爍。
「水邊有人?」她緊張地想拉住他停下來,生怕又冒出什麼刺客。
他幽幽一笑,反拉著她跑起來,一路跑到溪邊。
皇甫慧赫然愣住,只見小溪兩岸,到處都是飛舞不定的螢火蟲。她以前在宮中也見過這種奇妙的小飛蟲,只不過那是宮中的太監捉來哄她開心,就一兩隻,何曾見過這成百上千的美麗景象?
那點點光亮,忽飛忽落,如星子白天域落入凡塵一般,又似誰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帶著笑意從她身邊飛過。
瑞麟拉著她在河邊蹲下,指給她看,「誰說沒有花,你看這不是?」
她定睛細看,在點點光亮的映照下,果然看小溪邊的石縫中,開著一朵又一朵紅色的小花,因為螢光閃爍,這花朵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艷。
「呀,這又是什麼花?我從來沒見過。」
「這花也沒什麼特別的名字,只是長在溪邊也有許多年了。小時候我娘偷偷帶我出宮來看過一次,後來我自己若能溜出宮,就到這邊來看花。除了天寒地凍的時候,一年四季中倒有三個季節它都能開花,我就叫它……三季花。」
「三季花?」她回眸一笑,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尖,「就你這麼個精靈古怪的人才能取出這麼古怪的名字。」
瑞麟也笑著攬過她的肩膀,順勢坐在河邊的草地上,「我若精靈古怪,那你算什麼?在你們東嶽的皇宮中,你的哥哥姐姐還不是被你耍得團團轉?」
「哈!我怎麼耍他們了?最多不過吐了點棗核到五姐的頭上被你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把柄能落在你手裡不成?」
見她紅唇微翹,挑釁似的看著自己,瑞麟心中發癢,便低頭偷笑道:「你從小到大幹過的事情那麼多,我當然不可能一樁樁、一件件的給你說明白,但總有人幫你記著帳。」
皇甫慧攏起秀眉,翻身將他壓倒在草地上,凶巴巴地喝道:「說!到底是誰在你面前揭我的短?」
瑞麟舉著雙手求曉,「你怎麼總是說翻臉就翻臉,到現在也還是這樣?我真是怕了你了,之前他也沒和我說過,你的脾氣是這麼暴烈啊。」
「他?」她瞇起眼,「哪個他?」
他假裝乾咳,從她的魔爪下掙扎著爬起來,拍了拍胸口,喘了好一陣子氣,才吊足人胃口的慢慢說出三個字,「你二哥。」
「他?」她震驚不已。「你和我二哥說過什麼?」
瑞麟的目光倏然變得狡點深邃,「你二哥算是我見過最厲害的角色,除了你之外,西嶽第二個看出我真面目的人就是他。有件事我沒告訴過你,其實你二哥……和我單獨聊過。」
皇甫慧瞪著他,「你們聊了什麼?」
瑞麟擺弄看她的衣襟,悠然說道:「也沒說太多話,他只問我對你是不是真心的。說若是我娶了你,卻欺負你,他必然不會放過我,東嶽的大軍鐵蹄,一定踩爛西嶽的每一寸土地。」
聽到這番話,皇甫慧沒有半點高興,反而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算計了,氣呼呼地站起來,「好啊,之前還在我面前假裝吃我二哥的醋!我還在想,二哥怎麼放心大膽地帶著周靜陽逃跑了,原來竟是因為有你在後面支援他。男人撒起謊來,倒比女人還厲害!」
「這事兒讓你這麼生氣?早知道我就不說破了。」他慌慌張張地跳起來攬住她的肩膀,「你大人有大量,別和我們計較了。說來說去,他還不是為了你好,我可是拍著胸脯和他保證,絕不敢欺負你一個手指頭,他才答應把你嫁給我。」
「口亨,我嫁人的事情,難道還要他點頭同意?」皇甫慧生氣地毯開他的手指就往前走,忽然前面閃身出來幾個西嶽的士兵,竟是剛才那幾個被打倒的人。
她一驚訝,急忙轉身喊道:「瑞麟小心!」
瑞麟卻笑著撲過來抓住她的手臂。「那你可要保護我!」
她聽出他有笑意,狐疑地看著他那一臉詭異的笑容,再看看面前那幾個突然變得恭恭敬敬的兵卒,赫然明白這些人都是神兵山莊的人改扮的。
她呼了口氣,抽回手輕斤,「又耍我!」
剛走回馬車,就見前面燈火搖曳如一條長龍,瑞麟冷冷勾起嘴角,「看我說的沒錯吧?皇后果然派人來抓我們了。」
皇甫慧心頭一緊,雖然不怕,但也暗自提防著。
沒想到領頭的卻是一個太監,見到兩人,匆匆跪倒道:「王爺,王妃,陛下有請兩位進宮一趟。」
皇甫慧暗覺不妙,上一回進宮差點要了瑞麟的命,這一回去只怕……她遲疑著,「王爺累了,想先回府休息,有什麼事,我自己去見陛下吧。」
瑞麟卻緊緊拽住她的胳臂,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要和姐姐分開。」
兩人四目相對,瑞麟的目光像是在提醒她什麼。
而那太監也道:「王妃,這事老奴可不敢應承。因為陛下有旨,務必要王爺和王妃一同入宮。」
看來是躲不過了。瑞麟抬眼看著身邊那幾名士兵,其中一人微微點頭,趁眾人不留意時,悄悄隱匿進樹林深處。
瑞麟拉著皇甫慧,打著哈欠說:「父皇真是的,這麼晚了還不讓人休息。」
然後靈晃悠悠地上了馬車,向皇宮駛去。
「你想怎樣?」皇甫慧在車內小聲問道。
瑞麟閉看眼沉思好久,才說:「我也不確定父皇到底為何叫我進宮,只是他若把我逼急了,我也只好使出殺手澗了。到時魚死網破,誰勝誰負,尚不可知。」
皇甫慧緊張地拉住他的手。「有這麼嚴重嗎?上次他警告你之後,並未再為難你啊!」
「有個皇后在旁邊,他想不為難也難。」
馬車行進到皇宮正門,兩人下了車,由太監引領著進入宮。
剛走到養生宮門口,瑞麟忽然腳步一頓,抓住皇甫慧的手不再前進。
「怎麼了?」她本來就緊張,這下子一顆心提到喉嚨口。
瑞麟瞇眼看了看殿內昏暗不明的燈光,輕哼一聲,沒有答話,這才拉著她進入宮門。
倏然身後宮門嘔噹一聲,被人從外面關上,皇甫慧嚇了一跳,只覺得大殿內光線暗淡,看不清楚,便揚聲問道:「這麼黑,怎麼不多點幾盞燈?」
「東嶽的公主是不是都像你這樣沒規矩,大呼小叫的?」
皇后忽然從後面的帳幔走出,滿頭的珠翠都已摘下,披了一頭長髮,幾乎拖及腳踵。看上去沒了平日的雍容可親,竟多了許多詭異的幽冷氛圍。
皇甫慧聽她今日說話的口氣,便明白皇后要與他們撕破臉了。她並不俱怕,挺直了腹笑道:「自小我父皇母后就寵我,讓我有話就說,不要藏著掖著,這也是我們東嶽人的秉性。若是西嶽人喜歡藏著掖著,肚子裡算計……好,我日後可以學著改改性子。」
皇后冷冷一笑,「果然是個被寵壞的公主!我一直很好奇你這副驕奢脾氣,居然能忍得了瑞麟那個笨蛋,直到前日我見了一個人,才知道……原來你竟做下了醜事,這讓我們西嶽皇室的臉面往哪裡放?」
皇后陡然翻臉,疾言厲色地一番指責,讓皇南慧聽了好氣又好笑。
「我做下醜事?做下什麼醜事?請皇后娘娘您明示,又是誰在您耳邊敢嚼我的舌根?請他出來,我好當面對質。」
皇后咬著牙道:「我料你也不會認,好在這人眼下就在這裡。宋將軍,你家世代英傑,你也是個爽快之人,還不出來和你的公主告個罪,再說個明白?」
皇甫慧聽她叫宋書嘉,不禁一愣。只見陰暗處走出一人,正是前日被瑞麟害得斷了三根肋骨的宋書嘉。
此刻他未著鍾甲,一身青衣長衫,素來英俊的面容低低垂著,在昏黃燈光下,依稀能辨清其容貌。
皇甫慧不解地問:「宋將軍,皇后娘娘是什麼意思,你可知道?」
宋書嘉歎了口氣,聲音低如蚊納,「王妃……請不要怪我,我……縱使有千般對不住你,也是無可奈何。」
皇甫慧似是明白了幾分,看看他,又看看皇后,忽然笑道:「皇后娘娘該不會說我與宋將軍之間有私情吧?」
「宋將軍已經承認,是王妃主動示好,他一時把持不住才犯下大錯。你已嫁入我們西嶽,這種喪倫敗德的行徑,我們皇室的臉可丟不起!」
皇后越是慷慨痛斤,皇甫慧就越是想笑,忍不住鄙夷地看了眼宋書嘉。「這就是世代英傑的家風?起先我還以為你是個忠於主子的奴才,現在看來,你不僅是個奴才,還是個蠢才。這樣誣陷與你無關的人,你能心安理得?」
皇后在旁邊高聲嚷道:「這件事,宋將軍已經承認,還有瑞麟身邊的幾名丫頭都可以作證,當日你和宋書嘉偷偷約會,還做下苟且之事!我念在你是東嶽公主,身份也算尊貴,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就不告訴你父皇母后了。日後……」
「我父皇在哪兒?」久未開口的瑞麟忽然在旁邊嬌聲呼喚。
此話問得皇后皺起眉頭,「你先閉嘴!你父皇睡看呢!」
瑞麟邁步就往前走,「我要見父皇。」
皇后臉色一變,檔住他的去路,「現在不許去打擾你父皇,他累了,正在睡覺。」
「父皇不見我?」他眨動著長長的睫毛,「那我就走了。」
「站住!」皇后氣得大喝,「這是什麼地方?你以為你可以說走就走?」
「不是父皇叫我們來的嗎?他睡了,不見我們,我為什麼不能走?」瑞麟還是一副傻乎乎、不解人事的樣子。
皇后怒瞪著他,揚聲道:「來人,把王妃請到西華殿去休息!」
瑞麟的黑眸漾起烏雲一般的氰氦色澤,淡淡啟唇,「那是我母親去世的地方,如今皇后娘娘又要將我的王妃也關在那裡嗎?」
這句話不僅說得清楚明白,而且冷如刀鋒,讓皇后一怔。
看著面前神情冷峻的瑞麟,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將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後道:「你母親是禍國的妖孽,當初皇上一時姑息,留下你這條命,你該知恩!可惜現在你老婆不安,我看你雖然當不了皇帝,卻可以有皇帝那孤家寡人的命,也算是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