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動人的曲子也緩緩結束,眾人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為場中的兩人喝彩。
范小勇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雙手背在身後,直直地站立在場中,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葉嬋娟卻依舊把身子掛在范小勇身上,似是不願意起來。曲子快結束的時候,她就想脫離這個色狼的懷抱,誰知頭腦實在是暈得厲害,身子發軟不受控制,根本站不穩,只能靠在他身上再做休息調整。可直到曲終,也沒調整過來,此時本應向觀眾致意,但她卻依然靠在范小勇的懷裡,這成什麼樣,急得她羞意上湧,鼻尖汗水直冒。心中更是憤恨,我今天算是丟人丟到家了,都怪這該死的色狼!
范小勇覺得差不多了,淡淡一笑,伸手把葉嬋娟扶住,她才勉強站穩。葉嬋娟調整重心,趕忙向周圍的眾人致謝,逃也似的回到了座位,面色通紅,濕潤的嘴唇不住地顫抖。
感受著身上麗人殘留的體香,范小勇也朝自己的位置走去。這時孔明又拿著話筒,開始了一通不著邊際的誇讚。
回到座位,剛要坐下,忽的發現自己的椅子上有些不對勁,定睛一瞧,原來椅子上攤著一堆被壓碎的桔子泥,果漿遍佈,會場裡燈光昏暗,還真不易發現。這誰幹的?范小勇心下惱怒,我這一坐下去那還了得,不成了滿褲襠都是屎了嗎!朝四周隨意一望,眾人都神色如常。
范小勇不動神色,就像沒發現椅子上的果漿一般,伸了伸胳膊,坐了下去。當然,屁股離椅子面還差拳頭高的距離時,范小勇停住了,旁人看來就好像完全坐下去了一般。
故意裝出一副坐到異物的表情,范小勇臉上神色誇張地一變,渾身顯得不自在,腦袋瞎晃,眼睛卻暗暗注意週遭的情況。
附近沒什麼異樣,范小勇眼睛瞟到了斜對面的一個背影上,只見那人腦袋微微往這一動,眼睛做賊一樣瞟了一眼自己,看到自己著了道的樣子,隨即轉回頭去,上身輕微的抖動著,想來是在暗自得意。
雖然只看見了側面一點,但已能確定是誰,范小勇心底震怒不已,我才剛剛到公司不到一天,你這研發部主任冷松就要整我,我真想恭敬地叫你爺爺一聲——爹!
這時只聽孔明又說道:「接下來就是我們的自由舞時間了,大家可以隨意挑選舞伴,到場中來盡情跳舞,不管你是跳華爾茲、探戈還是恰恰,哪怕是原地打轉,我們都非常歡迎,人越多越好哦。」
眾人的熱情顯然又被抬高到一個新的頂點,舞會會場的燈光又暗下了些許,為那些膽子小的人增添了幾分勇氣。音樂再一次響起,這是一首不曾聽過的舞曲,聲音忽而輕柔宛若小橋流水,忽而雄壯恰似大浪淘沙,大伙都被帶動了起來,三三兩兩地走進場內,任意組合,隨聲起舞。
就連公司高高在上的總裁也融入了舞會氛圍,親自下場與民同樂。一時之間整個會場一片融洽,要說這裡還有那麼幾個心裡惱怒的人,除了葉嬋娟就要數范小勇了。區別是葉嬋娟惱怒范小勇的色狼行為,而范小勇卻是惱怒冷松的暗中使壞。
看著冷松的背影,范小勇心生一計,從果盤裡揀出一根大香蕉,剝掉皮,站起身來,將去皮香蕉掰成三截。
冷松是研究發展部的主任,今年29歲,長得和竹竿差不多。他平時對人疑心就重,看到新來的年輕小伙子,就實施打壓,在公司裡很多年輕人都被他耍過,但又敢怒不敢言。
此刻冷松正坐在椅子上得意著,忽覺後頸處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冰涼冰涼的,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一下手就感到那東西滑不溜秋,漿糊一般,甚是噁心。冷松心裡一驚,忙把手縮回一看,滿手的香蕉肉,黏糊糊的,趕緊順勢在桌子上擦拭,立馬轉過頭來看是誰搞的鬼,可沒發現周圍有什麼可疑的人。
正自疑惑,右臉「啪」的一聲又被一不明飛行物擊中,伸手一抓,又是香蕉肉!冷松怒了,噌的站起身,惡狠狠地四處環顧。這才發現隔了老遠的范小勇,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手裡居然捏著一小截香蕉肉,是他!
冷松鼻裡直冒粗氣,見那范小勇手一揮,手中的香蕉肉不翼而飛,只聽「哄」的一聲,自己的鼻樑骨上猶如隕石著陸,再次肉泥四濺,滿臉的香蕉肉。那邊范小勇的笑意更濃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冷松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大部分的香蕉肉被抹去,還殘留著些許斑斑點點,二話不說地朝范小勇這邊跨步走來。
沒走幾步,只見這冷松一個跐溜,來了個倒栽樁,身體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發出一陣沉悶的撲地聲。也是冷松倒了霉,過來的時候眼睛只是盯著范小勇,沒看路,正巧地上有一塊香蕉皮,他一個大腳就踩了上去,重心不穩,就這麼應聲倒地。
范小勇一看他那模樣,更是樂個不停,心道看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把那香蕉皮隨手一扔,竟然能有這種效果,奇了。
冷松摔了個底朝天,後腦勺狠狠地磕在地上,疼得麻木。忍著痛趕忙爬起來,四周瞅了瞅,好在這時幾乎所有人都到場中去跳舞,沒人注意到這裡發生的一切,心道幸好如此,要不我這人可算丟大了。
冷鬆快步來到范小勇身前,正要開口,范小勇反而率先發話道:「冷主任,你過來有何貴幹?喲,你的臉怎麼了,掉糞坑裡去了?實在抱歉,我沒帶衛生紙,讓你失望了冷主任,請回吧。」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裝模作樣地捂著鼻子,滿臉苦瓜樣。對這種一來就整人的中層領導,范小勇不必做作。
冷松氣不打一處來,怒道:「范小勇,你給老子聽著,忍耐是有限度的!」
這話你這不要臉的傢伙也說得出口?從上午串門的時候我就能看出來,你不是好鳥,范小勇心中鄙視,嘴上卻道:「冷主任,不要急嘛,我送你一句話,當你忍無可忍的時候,你最好——」
「怎麼?」冷松冷哼道。
「重新再忍!」
「你!」冷松怒火上湧,臉色扭曲地盯著范小勇,厲聲道:「老子今天要以成年人的身份,好好教訓你這個毛頭小子!」說著抓起桌上果盤裡的好幾個桔子,直接捏爆,辟里啪啦就朝范小勇身上扔。
這哪躲得開,范小勇一身衣服上頓時星光點點,四處掛綵,心裡卻反而樂了起來。嘿,你這部門主任就是一個混球啊,這種把戲也玩,既然你這個主任做了,我這個一般員工也不能落後啊。
想著范小勇也順手抓起幾根香蕉,往冷松身上按去,嘴裡嚷嚷:「冷主任,那你也接受接受我的成人教育吧!」
不管身上的狼狽,冷松端起一杯茶水,直接潑在范小勇胸口。范小勇也不含糊,抄起廢物盤,把裡面的果皮果核統統倒在冷松的白襯衣上。
就這樣,兩個成年男人,堂堂羅雲公司的成年員工,在成年人的舞會上,打著成年人的旗號,你來我往,做著就連沒受過教育的三歲小孩都不會做的事。
這時場內氣氛正歡,大夥兒都熱熱鬧鬧地沉浸在音樂中,跳舞的跳舞,交談的交談,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一切,除了三個人。
其中一個是辦公室主任孔明,他一直在關注著范小勇,當他看見冷松和范小勇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兩人耗上了,不過瞧著范小勇似乎沒吃什麼虧,也就懶得過來幫忙。
另一個人就是葉嬋娟葉副總,她獨坐在位置上,不時地想起剛才與那色狼共舞的情景,還被他佔了便宜。隨意往范小勇那邊一瞟,就看自己分管的兩個部門的人似乎卯上了,不過自己頭暈暈的,也就沒動。
當然,還有一個人也密切注視這兩人的情況。
「你們幹什麼!坐下!」正鬧個不可開交,眼看越鬧越大,只聽一聲冷喝,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兩人大驚,動作瞬間停滯,對望一眼,同時瞧向了聲音來源。
被兩人搞得亂糟糟的桌子後面,立著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四十來歲,穿著得體,國字臉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似能看透一切,不怒自威。這中年男人就是羅雲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唐石。
舞會還在熱火朝天的進行,除了孔明和葉嬋娟,也沒人發現唐總走到了這裡。
「唐總!」冷松反應過來,先開口道,卻不知道如何說下去,吱吱唔唔地道,「這……我們……」
范小勇也開口道:「唐總是吧,你都看到了,冷主任在這裡毆打同事,還把果皮茶水往我身上潑,我深深地明白作為成年人的品質,沒有還手……」
「我呸!」冷松猛地打斷道,「你沒動手?那我身上的這些是怎麼來的?」渾然沒發覺自己在總經理面前爆了粗口。
「那誰知道。」范小勇面色平靜。
「你!」冷松都要氣炸了,你倒推得一乾二淨,難不成我身上的東西是我自己倒的?
唐石眼神凌厲,面不改色,說道:「行了,當我沒看見嗎?你們倆趕緊給我坐下再說,你看你們成什麼樣!」聲音不大,卻透露著強烈的氣場。
范小勇嘿嘿乾笑一聲,衣服上濺滿了桔汁,星星點點,左半邊衣服還完全被茶水濕透。那冷松也好不到哪裡去,一身白襯衣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香蕉泥,襯衣口袋裡吊著一片桔子皮,更滑稽的是臉上還留著沒抹掉的果漿。
范小勇從旁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冷松也朝身後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剛一坐,冷松就覺得不對,怎麼又濕又粘,難受之極,忽的想起了什麼,不敢起身,臉色怪異。
范小勇看著冷松的神色,一開始不解,又瞅了瞅他不住挪動的屁股,頓時明白了。哈哈,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這混人給我弄一個桔子椅,到頭來還是你自己坐上了吧。
其實唐石在冷松摔倒在地的時候,就聽見了聲音注意到了這裡,隨後目睹了兩人的鬧劇,眼看情況就要不可收拾,這才過來制止。
「好好的一個舞會,差點讓你們給攪黃了。你們兩個不用多做解釋,我也不想知道誰是誰非,你看你們,弄得亂七八糟。你們一個是公司中層幹部,一個是新來的員工,這樣像話嗎?要是讓外人知道了,我們公司的臉往哪擱?」唐石說著眼睛掃視著兩人,臉上仍舊不帶一絲表情。
「好在事情沒有鬧大,沒人注意到,既然這樣,我也不打算深究,以後該怎麼辦你們自己明白。你們倆誰也不許再說話,小范你身上基本上都濕透了,現在馬上回家,冷主任你等舞會結束後也立刻走,聽清楚了嗎?」唐石很精明,沒有叫兩人現在一同出去,這樣很好的避免了兩人到外面再次大打出手,甚至鬧得更厲害的情況發生。
「明白。」兩人接受了安排,怒火也慢慢平復了下來。
唐石安排妥當,不再停留,慢慢起身走回到會場中,繼續與眾人隨著音樂跳舞,就當剛才的事沒發生一般。
冷松一看唐總離開,「嗖」地站起身來,回到了自己本來的位置,屁股上被桔子泥弄得又濕又粘,十分難受。只是唐石不知道還有這麼一茬,要不鐵定安排冷松先走了,而現在冷松只能忍受著屁股的難受,艱難地等待舞會結束。朝范小勇那看去,那小子早已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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