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悅常常想起那個夏天。
午後的校園,蟬聲不歇,圖書館裡一片靜謐,風從不知名的角落吹來,撩動窗邊乳白色的落地窗簾。她想自己大概是在夢中,努力探頭去看,簾後沒有人。
跑到哪裡去了?她感覺眼前一花,遠遠看到一道背影,她跟著追出去,一直追到大門外。
熱浪陡然襲來,刺眼的陽光直直晃入眼中,眼睛一痛,就有熱熱的液體湧了上來。她舉起手,遮住陽光,再舉目看去,一片迷濛中,那個背影也不見了。
跑到哪裡去了?她身在夢裡,除了焦急,還感覺頭暈眼花,彷彿灼傷她眼睛的,並不是這耀眼熱辣的陽光。
她捧住頭,感覺回憶跟著眼淚如潮水般奔流而來,隨時光流動起起落落,帶她回到十九歲的夏日。
也是這樣,枝頭蟬鳴,聲聲不停。知了、知了、知了……
「你知道個鬼!」江心悅忍不住碎碎念道,惹來了身旁好友林嫻的側目。
「心悅?」林嫻莞爾笑了。這幾天,心悅好像比以往煩躁很多啊!
江心悅迎上林嫻帶著趣味的注視,想起自己為什麼煩惱,臉小小地紅了一下,抓起背包,「我去圖書館。好煩,下午還要去那個什麼漫研社開會。」
又去圖書館?林嫻訝異地盯著好友的背影,從週一到現在,心悅幾乎天天跑圖書館,不僅如此,她還跑到漫研社去報名入社。
對於向來獨來獨往的江大小姐而言,如此反常,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林嫻皺眉去想,錯過了江心悅自言自語的碎碎念—
「討厭的舒仕昂……」
說什麼交往,卻一連兩個星期不見蹤影,只有她這個宇宙無敵大笨蛋,竟傻傻地相信了。
沒辦法,誰教她是甫入校的大一新鮮人,社會險惡人心複雜,她還認識太少。
江心悅一邊朝圖書館走,一邊瞪著手中的字條。剛勁的男人筆跡,霸氣地寫出這樣一句話—
江心悅,我喜歡你,交往吧!
心裡雖然有些小埋怨,但每次看著那幾個字,她還是會忍不住在嘴角彎起微笑。
那天,他們是這樣相遇的—
正值盛夏,大校園迎來了一波最新的菜鳥。
一個星期後,校園最新八卦出爐,新進來的學生中,兩個女生以無人匹敵的優勢勝出,榮登校花榜榜首位置。而面容身材家世都一流,出場就是豪華房車代步,沒幾天又換紅色法拉利的江心悅,比起擁有時下不算流行的古典美的齊天福,更受男生青睞。
學校裡,多少男生早將目光瞄上她,可惜江心悅傲氣得很,對於別人的追求,她美麗的面孔上總會浮現似笑非笑的驕傲表情,紅唇輕啟,吐出兩個殺傷力極強的字—無聊。
不到一個月,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犧牲者已經破百。
那些原本躍躍欲試的人,看到前人被殺落馬的慘狀,自認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可以耗得美人歸,所以紛紛放棄了。
於是,江心悅從一開始的蒼蠅蝴蝶紛至沓來,變到後來門可羅雀的淒涼,只剩小貓兩三隻還在奮勇戰鬥,希望靠毅力博得佳人青睞。
「你倒是一派輕鬆自在!」好友林嫻笑話她。
江心悅挑眉一笑,「那不是很好?不喜歡就不能隨便給人家希望,他們以後會感激我的。」
那也不必用這麼直接的方式吧,林嫻忍不住在心裡說。不過,她就是喜歡心悅的坦蕩直率,比起那些把男生當凱子利用的女生,千金小姐的心悅在這一點要可愛多了。
「是啊,我在想,江大小姐最後會花落誰家?」
「還不到談情說愛的年紀,這個問題這麼早想做什麼。」江心悅半趴在課桌上,撐住腮懶洋洋地說。
夏天啊,惹人不停想睡覺的夏天,好討厭的夏天,偏偏,她還生在夏天。
「是啊是啊。」林嫻附和她,「昨天剛聽來的一句話,『愛情有多甜蜜,就有多憂傷』,所以還是來得越晚越好。」
江心悅又露出那副對付追求者的樣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嫻。唔,好友很有心得嘛!
林嫻被看得頭皮一陣發麻。
「你昨天又去話劇社了?」
林嫻就知道江心悅會這麼猜,只是該死的,她不得不承認她猜對了。
「喂!」江心悅拿筆尖輕輕戳戳她的手臂,「喜歡那個社長就去告白呀!不說永遠沒有機會喔。」
「說了也沒有機會。那個社長眼睛裡只有齊天福。」那位和江心悅齊名的另一朵校花。據說很多原本追求心悅的人都轉頭去哈那個女生了,至少人家對待追求者的態度比心悅親切多了。
「那你自己再多考慮吧。」這種事,旁人多說也沒用。江心悅起身,「我要去圖書館,你去嗎?」
看到林嫻搖頭,她起身,和林嫻揮手道別,一個人慢慢走去圖書館。
走在通往圖書館的棟穿堂,江心悅看到好多同學都圍在一起指指點點,她忍不住好奇地走過去。那邊發生什麼事?
原來是漫研社的展覽。她對於繪畫這種東西一點天分都沒有,興趣缺缺地從那一排畫作中走過,眼神懶懶地飄過,冷不防愣住了。
面前的畫作,沒有標題和文字,躺在角落裡也沒多少人看它,但是只要明眼人多看兩眼,就一定可以看得懂。
畫紙被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畫了朵花插在紅色法拉利上,身邊眾多蝴蝶圍繞;第二部分,那些原本圍繞的蝴蝶要嘛遠遠觀看,要嘛躺在地上;第三部分就更有趣了,蝴蝶們都飛走了,停在一扇大門前,門前貼個「福」字,可因為有門神看住,都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而那朵花,仍舊插在法拉利上,旁邊還攤了一堆看似牛糞的東西。
畫者的功力不錯,線條流暢,力度恰好,就算江心悅是繪畫白癡,還是能看出來這一點。
不過畫作的內容嘛……眼眸一轉,她看到畫者的署名—舒仕昂,紅唇輕啟,吐出兩個字,「無聊。」
她又瞥了眼,記下這個名字,朝圖書館走去。
圖書館裡隨時都靜悄悄的,而她要找的是幾本教授上課提到的參考書。
只是想不到那幾本書還沒有找到,她就先聽到了那個剛剛才污染過她眼睛的名字。
「不行,舒仕昂,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是女孩子的聲音。江心悅挑眉,感興趣的並不是那個聲音多麼甜美,而是話裡提到的那個人。
她從架上書本的縫隙看過去,只看到一個男孩子挺拔的背影,而他對面的女孩子,卻教江心悅忍不住讚歎了一下—要說人間絕色,莫過於此了。
她只能看到那女孩子的臉,眉若遠山含黛,目似秋水多情,面如芙蓉,頰生桃花,氣韻溫婉古典。她想,就算是林嫻口中的那個齊天福,恐怕也美不過這個女孩子。
江心悅自幼被男生追捧長大,知道自己是漂亮的,但單拿她的容貌跟這女孩子一比,就完全沒有了競爭力。
「天福,我今天真的有事要做。」
舒仕昂的話為江心悅解了惑。咦,原來還真的是齊天福,想不到一下子可以見到這兩個人。
他們接下來說的話江心悅沒有留心,她只是偷偷望著齊天福的面孔,忽然想到那幅畫裡的門神……舒仕昂是在說林嫻暗戀的那個社長嗎?
這還真是滿有意思的,她不禁笑出聲。
背對著她的舒仕昂聽到聲音,忽然回過頭來。
江心悅躲避不及,目光直直撞入了他的眸中,他面孔俊秀,眉目舒朗,算不得十足的美男子,卻是好看得恰到好處。
那張臉,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裡見過。
一時間,像有什麼東西忽然在心上狠狠撞擊了一下,她慌亂地移開目光,手裡亂翻著書,不料那些書被她撩動,嘩啦啦掉下架來,有一本還直直砸到她的腳背上。
她痛叫一聲,接著嘴裡嘰哩咕嚕地發出奇怪的碎碎念,連忙蹲下身來撿書。
討厭的舒仕昂!她嘀咕了一句。
旁邊陡地伸來一雙大手幫她撿書,「為什麼我討厭?」
江心悅的臉頓時像被火燒著了一般,根本沒膽轉頭。背後說人壞話本來就已經不對,還被人聽見,偏偏那個人是你認識他,而他不認識你……
咦,不對,他應該認識她,不然怎麼會畫出那樣的畫?
她理直氣壯地站起身,轉頭看著他,「你自己反省。」
舒仕昂笑起來。這小妞還挺有意思,他好心幫她撿書,聽到她罵他討厭不說,現在還要他自己反省?「抱歉,今天還沒到我反省的時間。」
「那你應該勤勞一點。」江心悅冷哼。
「小姐,我不記得曾得罪過你。」他的笑意達到眼底。這位小姐長得雖然不錯,但個性也太嗆辣了。
她狐疑地看著他,「你不認識我?」
「學校比較大。」他可不是每個人都認識。
他還真的不認識她
「那、那你還有膽畫那種畫」江心悅這下有些惱羞成怒了。
他竟然真的不認識她!那麼她此刻的行為,不就成了變相的搭訕?好,如果這個傢伙敢這麼想,她會永遠不理他!
可是,既然他不認識她,她將來理不理他都沒什麼關係吧?想到這裡,她有些難堪,又有些挫敗。
可惡!
舒仕昂看著眼前的美女同學臉色忽明忽暗,自己也在暗自回想,他畫了什麼顧人怨的畫得罪了她?
「什麼畫?」他溫和地問。
現在來扮好心也太遲了吧?江心悅把手裡的書朝他懷裡一丟,跺了下腳,「要你管!」真是丟死人了。她轉身就跑。
但後來她才想到,為什麼她要跑?明明是他有錯在先,而她連自己的借書證都一起丟給他,這下不是擺明要人家來找她嗎?真是丟臉丟大了!
舒仕昂抱著那堆書,有些哭笑不得。他沒有想到別的,只是覺得這位同學莫名其妙得……嗯,很可愛!
他笑著將書一本本放回書架,卻看到其中夾著一張借書證,照片上面的女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她的名字是—江心悅。
他露出淺淺的笑容,以往也有些女孩子找他搭訕,但如果這是她的方式,他不得不說,挺特別的。
尤其在被人捉包以後,還能那麼理直氣壯的責怪質問對方,而後轉頭跑掉……舒仕昂想著,不禁露出笑容。
他將那張借書證收入口袋,借了本自己需要的書後就離開了圖書館。
途中,路過漫研社的展覽,正要離開的時候,他忽然看到角落裡的那幅畫—那只是他和弟弟馮天賜開玩笑時的隨手塗鴉,不知道是哪個學弟錯當展覽作品拿出來,這下可得罪人了。
舒仕昂悄悄走過去,找到正巧在一旁的漫研社社員,讓對方幫忙將那幅畫取了下來。
看到那幅畫時,他忽然愣了一下,想起剛才江心悅質問他的—不認識她,幹麼還畫那樣的畫?
他拖著學弟,「你知道學校那個開法拉利的女生叫什麼名字嗎?」
憨厚的學弟不太注意校園八卦,所以抓了抓頭,一臉抱歉的樣子,「社長,抱歉,我不知道。」
舒仕昂放過他。嘿,老天爺可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告訴他那個女生很不巧就叫「江心悅」吧?然而和流言對比,脾氣又很像。
想她剛才有些小刁蠻的樣子,他微笑起來。不管怎樣,江心悅,幸會了!
江心悅很快拿到了舒仕昂的全部資料。
他是孤兒,後來被馮家收養,馮家家境還算富裕,擁有一家建築工程公司,這也是為什麼舒仕昂選擇建築系的原因。
除卻在育幼院的幾年,他從小倒沒有吃過什麼苦,唸書向來成績優異,和馮家的獨子一起,雙雙考入了大。
而馮家的另一個孩子馮天賜,正是林嫻暗戀的那個話劇社社長,也是齊天福的護花使者。
這世界還真是小。
她承認,自己對舒仕昂很有興趣,那種感覺來得很莫名其妙,可是,她畢竟是女孩子,而且還是個很驕傲的女孩子,怎麼能自己再次主動送上門呢?
真的很苦惱啊。
而那個討厭的傢伙,也不知道幫她把借書證送回來,這到底是表示他對她並沒什麼興趣呢?還是說其實他那天根本沒在那堆書裡發現她的借書證?
就在她苦惱的時候,獵物自己送上門了。
週五的下午沒有課,江心悅習慣去學校附近的咖啡店看書,挑靠窗的位置,點一壺薰衣草茶,愜意而自在。
「同學,可以坐你對面嗎?」
每次她坐這裡,總有男孩子跑來搭訕。以前她還會翻翻白眼,現在都習慣了,頭也不抬,只懶懶回道:「我朋友很快就來。」
一張借書證出現在她的眼前。
「如果憑借這個呢?」舒仕昂的聲音溫雅響起。
江心悅咬著嘴唇露出了微笑,抬起頭,卻是一副凶巴巴的臉色,「你幹麼偷我的借書證?」
她伸手,想一把搶過來,舒仕昂連忙縮回手。
「嘖嘖!」他坐了下來,忍不住搖頭,「你就是這麼對待恩人的嗎?」
「恩人?」江心悅冷哼,「我怎麼沒有看到?」
他笑起來,「小丫頭,不要這麼倔,會嚇跑人。」
「又不是很熟,幹麼這麼叫我!」她的話雖然比較沖,不過口氣倒是緩和了下來。
舒仕昂招手,要了一杯咖啡。
「那邊很多位置。」江心悅心裡高興,偏偏嘴裡說出來卻變成另一番意思。
「我知道,但是這裡的位置看風景比較好。」舒仕昂氣定神閒地坐著,目光緊緊鎖著她的。
江心悅低下頭繼續看書,輕輕哼了句,「不理你。」
討厭,心跳好快。
見他也拿了書出來看,將她的借書證擺在桌子上,她趁他不注意,伸手就過去拿,誰知他眼明手快,結果她握住了借書證,而他,握到了她的手。
轟隆隆,火星撞地球!
「你……你放手啊!」這個登徒子!
舒仕昂微笑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電流強力釋放,江心悅被他看得臉通紅,咬牙切齒,美目圓睜,像顆強力小辣椒,美得蕩人心懷。
終於,他放開了手,讓她將借書證拿了回去,聽到她念了句「登徒子」。
江心悅討厭他那種說不清楚含意的目光,像要把她看穿一樣。她偷偷摩挲了一下手,上面還有因他碰觸而產生的火辣感覺。「好了,借書證你還我了,其他的我不和你計較,你走吧。」
舒仕昂不動如山。
她撇了下嘴,「幹麼還不走?」
「為什麼一直趕我走?」舒仕昂還是笑著。明明她的表情很兇惡,話語又很沖,他卻好像受虐狂一樣竟然覺得很享受。
「因為你討厭。」她垂下頭,目光放在書本上,用小聲但他剛好可以聽到的音量說。
他挑眉,「好吧,那我走了。」
「記得把你自己的咖啡買單。」她很小氣地提醒他。
他不甚介意地拿起帳單,順便幫她一起買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江心悅咬著唇。他真的走了?她又像嚇跑其他追求者一樣,把他也趕跑了嗎?
她有些懊惱又十分謹慎地回頭,他果然很快推門出了咖啡店。
江心悅跺了跺腳。什麼啊!自己真的是……明明是很高興可以和他講話,好不容易機會來了,卻又把他趕跑了……
忽然聽到旁邊的窗戶被扣響,她回頭,差點嚇一跳。
舒仕昂正站在外面,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貼在玻璃窗上,朝她微微一笑,轉身大步走了。
什麼東西?江心悅定神一看那張紙,上面寫著—
江心悅,我喜歡你,交往吧!
轟隆隆,火星第二次撞到地球。
因為這句話,江心悅跑去漫研社報名,留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在聯絡簿上,可是電話一直沒有響起過;她天天跑圖書館,期望可以等到他,誰知他根本沒有再出現;星期五下午,她還是保持去咖啡店的習慣,他也沒有來。
那個傢伙,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一連兩個星期不見蹤影。
下午社團通知要開會,江心悅猜想他大概會去,本想賭氣不過去的,後來還是磨磨蹭蹭地蹭過去了。
他果然在!才到開會的教室門口,她遠遠就看到他站在門前,和一個女孩子在講話。
江心悅瞇著美目,心裡酸酸地看著他的手落在那女孩子的發頂上,眉目溫柔。那個女孩子她認得,齊天福嘛!
她咬著唇,站在原地靜靜的看。
「社長,女朋友又來找你啦!」憨厚的學弟笑得傻呵呵的。
舒仕昂微笑,「要開會了,先進去等我。」
他竟然沒有否認什麼喜歡?什麼交往?都是鬼話!這一刻,江心悅說不清心裡的感覺是什麼。
「天福,」她聽到他的聲音響起,比他面孔上流露的還要多三分溫柔,「晚上我們再—」
「借過!」
突兀的一道女聲讓舒仕昂詫異地抬起頭,一道火紅的身影硬是從他和齊天福兩個人中間穿過,他目光鎖著那個背影,嘴角勾起笑容。
「哎喲!」齊天福疼得彎下腰,那女孩子踩了她一腳。
舒仕昂連忙扶著她,「沒事吧?」這個強力小辣椒!他忍不住笑看了江心悅一眼,心裡對齊天福有些抱歉,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沒什麼關係,就是有點痛。」齊天福站起身,看舒仕昂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個女孩子的背影,「仕昂?」
「嗯?」他調回目光,「你先回去,我晚上會找天賜談談。」看齊天福像是要說什麼,他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有分寸。」
「那我先走了。」齊天福看他目光又飄了過去,不禁問了句,「是她?」她聽天賜說,仕昂好像交女朋友了。
這下舒仕昂倒有些難為情了,他點點頭,「是。你先回去吧。」
齊天福笑了笑,轉身離開前又多看了一眼,仍舊只看到個背影。這個女孩子真有福氣,以仕昂重情義的性格,喜歡一個人,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了。
舒仕昂待齊天福轉身後,步入了教室。他看到江心悅原本在看他,接觸到他的目光後卻又迅速轉開頭,嘴裡不知碎碎念著什麼。
他微笑,心情很好地開始會議。
「怎麼樣,大家還有沒有其他問題?」舒仕昂問下面的學弟學妹,下面安安靜靜,沒有回應。
他今年大四了,要準備考研究所,還要跟導師去實習,其實沒有太多時間來管社團的事情。只是……他看了眼角落裡坐著的那個美麗身影,這個小辣椒跑到社團來插一腳,絆住了他退社的腳步。
看到其他學弟一直盯著她看,根本無心開會,他咬牙切齒地說:「如果沒有其他的問題,大家就分頭行動,散會。」
「散會」兩個字才響起,舒仕昂就看到有學弟走過去不知和她說什麼,然後塞東西給她。
行情很好嘛!他謝絕了學弟邀約一起走的好意,磨蹭到最後,而她依然坐在角落。
最後空蕩蕩的教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舉步走過去,停在她面前,長指扣了扣課桌,「跟我來。」
他說跟他去就跟他去喔?江心悅火大地抬起頭,愣住了。他正含笑看著她,不知什麼緣故,他戴上黑色細框眼鏡,原本就很書卷氣的面孔,更顯得爾雅。
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她一直以為自己喜歡陽光男孩,想不到最終撩動她心的竟然是這種氣質優雅的男生。
她的臉紅熱發燙,嘴上還是很硬地嗆他,「這位同學,我認識你嗎?」
舒仕昂取下眼鏡,隨手放在上衣口袋裡,揉了揉眉心,一副疲憊的樣子。他看著她,好溫柔好無奈地問:「心悅,你在生我的氣嗎?」
痞子!無賴!竟然耍這種裝可憐的賤招!但不可否認,聽到他這樣叫她的名字,她的心還是震顫得一塌糊塗,只是,她畢竟是刁蠻的江心悅。
「這位同學,你弄錯了,我不認識你,哪裡來的氣可生?」她繼續嗆他。
他彎身,黑眸凝望著她。
她被看得不自在,連忙朝後退,背抵住牆壁,她退無可退,終於一拍桌子站起來,推他一把,「討厭,讓開啦!」
他順勢擒住她的手臂,長臂一展,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江心悅何時與人這麼親密過了?更何況眼前這個人是她一見鍾情的對象!她頓時臉色通紅,肢體僵硬,兩手抵在胸前,掙脫不是,老實待著也不是,說話不是,安靜也不是。
「心悅……」他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髮梢。
好癢!她縮了縮,意識到自己在心上人的懷裡,唇邊漾起了淺淺的笑。
他低頭,她的笑容暖了他的眼眸,心蕩神馳之際,他俯首吻上她的唇瓣,恰好吻住了那朵絢爛如夏花的笑容。
江心悅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嚇得連眼睛都忘記閉上,腳下一軟,得靠著他的臂膀才得以支撐身體。
他扣住她的頭,閉上眼,忍不住一再品嚐這美好的滋味,直到牙齒碰到牙齒,上氣不接下氣,他才放開她。
一得自由,江心悅立即扶著課桌大口喘息。想不到接吻這麼累人……
她轉頭看舒仕昂,他的情況看來也好不到哪裡去。她不由得笑了,用手指戳他一記,「喂,你不會是初吻吧?技術不是很嫻熟。」
「閉嘴!」他突然凶巴巴地吼她。
她當他是惱羞成怒,一個人咯咯地笑得好開心。
舒仕昂盯著她,忽然也笑了,一把拽過她,將她卡在自己和課桌中間,口氣危險,「這次就不是了!」
既然她嫌棄他技術不嫻熟,那就只好—多多練習了。
後來他們的陣地轉移到圖書館的冷門書庫,在乳白色窗簾後,他吻了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天黑,圖書館要關門,他才放她離開。
江心悅嘴唇紅腫,飢腸轆轆,心裡記取教訓,下次再也不敢隨便說他吻技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