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若水的這間「香室」並不大,此時擠著四個人在裡面,更加顯得擁擠。
「關素蓮,你好歹是未出閣的姑娘,三天兩頭就往步家來,也不怕別人說閒話?」
柳雲煙進門一看見她,臉色就十分不悅。
「我就喜歡別人說閒話,閒話愈多我愈開心。」關素蓮嬌艷的臉蛋幾乎貼在步若水的肩頭。
關素蓮,步遙的前世,一個愛著步若水,最後卻由愛生恨的女人。
黎曼香怔怔看著步若水、關素蓮和柳雲煙,她曾偷偷窺探過這些人,而這些原本與她不同世界的人現在一個個出現了,這極其妖異的氣氛讓她心頭怦怦亂跳,臉色也不由自主的泛白。
「素蓮,你已經來很久了,應該回去了。」
步若水不動聲色地避開她,視線倒是停留在黎曼香的臉上許久。
如果不是柳雲煙帶著她走進來,他可能根本認不出她就是那個打扮怪異而且說話瘋癲的女人。
換了一身裝扮,簡直讓她脫胎換骨,讓他有驚艷之感。
關素蓮順著步若水的視線盯住黎曼香,妒意高昇。
一個美麗的女人很難允許另一個女人比她美麗,尤其是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
「若水,她是什麼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你家裡?」
關素蓮淺淺笑問,眼底的妒忌如刀鋒般刮著黎曼香。
「她只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女人。」
步若水轉身打開一個百子櫃,從裡面舀出兩匙檀香粉放在碟子上。
他的語氣淡漠得好像不把她當回事,黎曼香不免感到有些沮喪。
「若水,人家是有名字的,她叫黎曼香。瞧,打扮起來是個多美的姑娘呀!她一個人無親無故的,咱們就把她收留下來,也好當個幫手。」
柳雲煙笑著招黎曼香拉到步若水面前,擺明了要氣一氣關素蓮。
女人的妒忌是可怕的,尤其是古代的女人,因為她們的人生就全神貫注在一個男人的身上,沒有什麼事比抓住一個男人的心更重要。
黎曼香此時此刻就從關素蓮的眼中清清楚楚地讀到了深深的妒忌,這種妒忌只有女人和女人之間才最能看得清楚。
「嫂子,我來步家走動你怕人家說閒話,把一個不知道什麼來歷的女子收留在家裡就不怕人說閒話嗎?」
關秦蓮嗓音嬌柔,一臉無辜的表情。
黎曼香看得出來她表面無辜,其實內心已經妒火中燒。
從步遙的前世中,黎曼香就已經清楚看到關素蓮不是個好惹的女人,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來北京這一趟竟然會陷入一場原本與她無關的愛恨情仇中,一連串的機緣巧合就像是有人刻意的安排。
黎曼東的預感是對的,她被困住了,她莫名其妙被困在了五百年前的古代裡,究竟是什麼樣的因由?她怎會與他們的人生糾纏在一起?
柳雲煙忽然輕笑道:「我說人就是這麼的奇怪,只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沒事,但是一個想打一個卻不願挨,那就談不上心甘情願了,不是嗎?」
關素蓮的臉色變了,雙頰的兩塊胭脂像抹在冰冷的白瓷上。
「步若水,你對我不是心甘情願的嗎?你真的想看著我嫁給別人?」
她神色淒楚,噙著淚哽咽地問。
步若水搗香粉的手勢停了下來,目光柔和地望了她一眼。
「素蓮,我只有一間窮鋪子,什麼都沒有,如果你爹希望你嫁一個更好的人家,那你就嫁吧,不用等我。」
「若水,我們是從小就訂的親,我這輩子認定的夫君就只有你,我是不會嫁給別人的!」
關素蓮上前抱住他,把臉靠在他胸前低泣著。
步若水無奈地輕輕拍撫若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等我把香料鋪整頓好以後我們再談婚事吧,我現在沒有心思想那些。」
黎曼香怔然呆站著。原來他們兩個人從小就訂了婚,可是後來步若水為什麼又不肯娶關素蓮?甚至寧願因此而入獄?
柳雲煙冷笑一聲,傾身在黎曼香耳旁低語。
「聰明的女人最懂得要心計,永遠知道怎麼用眼淚來讓男人心軟,偏偏若水就是那種見到女人流淚就沒轍的男人。」
黎曼香不知道柳雲煙為什麼看起來那麼討厭關素蓮,她的心情也很複雜,從遇見步若水開始,她就覺得他是個沒耐性又嘴巴壞的男人,沒想到他對關素蓮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女人的眼淚就這麼好用嗎?可惜她不是那種動不動就發動眼淚攻勢的女人,真是吃大虧了。
看著步若水對關素蓮那麼溫柔,再想到他被害入獄後在獄中被刑求的一幕,她心中難受不已,分不清楚是妒己醫退是悲傷?
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讓她莫名其妙掉入將近五百年前的時空裡?
來到這裡以後,她還能回得去嗎?
她已經知道了未來將會在步若水身上發生的事,她能有辦法改變他的命運嗎?
「若水,你送我回去,你好久沒到我家了,該來陪我爹喝喝酒才對。」關素蓮嬌傭地輕挽他的手臂。
「改天吧。」
步若水敷衍著,轉過身假裝忙碌。
「你要整頓香料鋪,或許需要我爹的幫忙,你只要身段軟一點,我爹高興說不定就會多借你一點錢了。」關素蓮的目光一直戀戀地追隨著他。
柳雲煙很不高興地冷哼了一聲。
「真心想幫忙就不會擺個臭架子等著人去苦苦哀求,東四大街上誰不知道關老太爺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柳雲煙,你非要跟我過不去是不是?為什麼每回見到我就說話帶刺?」關素蓮忍不住揚高了聲音。
「你最好快走,別在這裡招人煩!」柳雲煙動了氣。
「我要你改嫁也是為了你著想.你不想找男人依靠終身,難道要若水養你這個嫂嫂一輩子嗎?」關素蓮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
黎曼香現在終於明白柳雲煙為什麼會那麼討厭關素蓮了,原來關素蓮一直希望她改嫁,自私地不要她留在步家。
「要不要我改嫁也是若水說的才算,我是步家明媒正娶,用大紅花轎抬進門的,你是我們步家什麼人?還沒進門就干涉起我的終身大事,我的終身憑什麼要聽你的安排?」柳雲煙生氣地大喊。
「嫂嫂,你冷靜一點。素蓮,你先回去吧。」步若水擋在她們之間安撫著。
「你一個寡婦跟著小叔住在一起,就不怕別人閒話嗎?你怎麼不為我想想?」關素蓮忍無可忍地脫口而出。
「素蓮!你說夠了!」步若水大聲怒喝。
柳雲煙眼眶一紅,轉身奔了出去。
「你可以走了!」
步若水箝住關素蓮的臂膀,將她推出房門,然後用力地把門甩上。
關素蓮哭哭啼啼地跑走,屋裡只剩下步若水和黎曼香兩個人。
步若水低著頭不發一語,黎曼香看不清他的表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也走。」步若水冷冷地低語。
黎曼香皎了皎唇,硬著頭皮說:「我沒地方好去。」
步若水轉過臉瞪著她。「你是打算纏我到底了?」
黎曼香有些不悅,為什麼他對她說話時使用的字眼都比較難聽?
被一個喜歡的男人這樣諷刺實在很難受,就算對他很有好感,以她的驕傲跟尊嚴也絕對不容許她不要臉地去纏一個男人。
但是,現在的她沒辦法只想著驕傲跟尊嚴,莫名其妙回到一個女權低下的古代世界,女人在這裡的謀生管道少得可憐,如果把她丟出去,她會淪落到什麼樣的地方實在不難想像,所以除了依賴步若水,她根本沒其他辦法可想。
「你別誤會,我可不是那種巴著男人不放的花癡,我只是需要你幫忙我適應這裡環境,畢竟我才剛到這裡,有很多不懂的事要學,等我有能力了自然會離開,不會繼續麻煩你。」
「對了,你好像有個香料鋪嘛,我有滿多工作經驗的,你其實可以僱用我,薪水不多也沒關係,只要包吃包住就行了。」
黎曼香有現代女性獨立自主的優點,從小到大就是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從來就不覺得女人非得靠男人才能活下去。
步若水神情詭異地盯著她的臉,這個女人說話的方式和用語實在怪異到令他費解。
「你到底從什麼地方來的?最好明明白白說清楚。」
他緊盯著她,非要她明確說出來不可。
黎曼香微微蹙眉,連她這個科幻知識豐富的現代人都還沒辦法理解自己的處境了,她實在不相信自己有能力能夠解釋到讓步若水這個古代人清楚明白,而且她不太確定步若水對於她匪夷所思的經歷能夠接受多少,萬一他真把她當成瘋子趕出去,她會有什麼下場真是難以想像。
「我的家鄉是南方的一個海島,我就是從那裡來的。」她試著用他比較能夠瞭解的方式說明。
「南方的海島?」步若水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南方有幾個島,我就住在其中一個島上。」
她的歷史不好,也不知道明朝這時候的台灣叫什麼名字。
「你手上戴著什麼東西?」步若水已經注意到那個東西很久了。
「喔,這個是手錶。」
黎曼香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突然想起時鐘跟表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好像還沒出現,頓時怔住了,擔心步若水要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她要怎麼解釋才好?
「那是什麼東西?」
對於聽都沒有聽過的名字,步若水的好奇心自然會被挑起來。
「這是看時間用的,不過現在已經壞了,沒有用了。」她老實地說。
「看時間?你家鄉的人用這種東西看時間?」步若水狐疑地問。
「是啊是啊!」
反正他也沒去過台灣,應該唬得過去吧?
「讓我看看你們是怎麼看時間的?」步若水非要滿足他的好奇心不可。
黎曼香把手錶脫下來遞給他,心中暗想,一個手錶而已,他應該無法從這個手錶中看出什麼吧?
步若水好奇地把手錶翻過去橫過來地看,驚訝地說:「沒想到你的家鄉竟然做得出這麼精細的東西。」
「這個已經壞了,沒用了。」
她緊張地強調,害怕他深入研究會出事,畢竟現在是古代,隨便一點小東西都可能引起可怕的風暴。
「時間要怎麼看?這上面一條條畫的是什麼?」他的好奇心還沒有停止。
「那是時間,看上面兩個長短針指到哪裡就是幾點幾分。」
她簡單扼要地說,至於羅馬數字根本就難以解釋。
「幾點幾分?」他疑惑地看她。
「就是子丑寅卯的那種意思。」她急忙解釋。
「那這上頭指的是什麼時辰?」
「你等等,我算一下。」還好,她因為時常看客人的八字,所以還知道怎麼把時間換算成時辰,半夜兩點十三分,就是丑時一刻了。「丑時一刻。」
「丑時一刻?」他看了半天也無法理解,索性放棄,把手錶還給她。「你離開家鄉獨自一人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沒有目的,我是莫名其妙跑到這裡來的,不是出於自願。」
黎曼香沒有把表戴回去,只是隨手放在桌案上,對她來說,手錶壞了戴著也沒有用處。
「不是出於自願,那是被人強迫帶到這裡的?」步若水徹底驚愕。
「也可以這麼說吧?」黎曼香囁嚅著。
雖然她無法解釋得太過於清楚,但也不想胡亂編故事騙他。
步若水腦子裡閃過一個他自己幻想的畫畫:他想像黎曼香被歹人用藥迷昏擄走,抓到北京來不是賣人為奴就是賣進青樓妓院。
「你……是自己逃出來的嗎?」
他想不到她吃了那麼多苦,突然心一緊。
黎曼香愣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很自然地接口說道:「我是在逃跑的時候從二樓摔下來,這一摔……就摔到這裡來了。」
她雖然避重就輕,但該解釋的她都解釋了,如果這樣他還是覺得不夠清楚,那她也無能為力。
步若水冷峻的表情慢慢變得柔軟了。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香料鋪裡幫忙吧。」他低頭掩飾對她的心疼。
「真的!」黎曼香吃驚地低喊。
她把自己的來歷解釋得那麼不清不楚,他真的聽懂了嗎?
步若水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轉身走向百子櫃,一格一格地拉開來,然後對她說:「從明天開始,你每天就來『香室』,把每一種香料的味道和名字記下來,這是你進香料鋪之前要先學會的東西。」
***
黎曼香看著整幢的百子櫃,看起來像是她小時候在中藥鋪見過的那種藥櫃,每一個格子裡藏著各種香料,格子外寫著那些香料的名字。
沉香、檀香、丁香、麝香、細辛、千金草、龍腦香、茴香、芙蓉香……
這些美麗的名字都有屬於它們自己的獨特香味,當步若水把百子櫃一格一格地打開,所有的香氣立刻如潮水般撲面而來,幾乎將她淹沒。
黎曼香從來沒有一口氣聞過這麼多的香味,她是對香水相當過敏的人,總覺得刺鼻得讓她頭暈,所以她從來不搽香水,但是這些古代香料的味道卻是那麼溫潤好聞,每一種香味都是那麼的美妙純粹,讓她陶醉到不能自已的地步。
「等你記熟了以後,我再教你怎麼調配香料。」
步若水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打開瓷香爐,放進一塊棋子大小的香餅。
「我的天!這是青花瓷嗎?」看到瓷香爐,黎曼香眼睛一亮,驚詫地靠過去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看著,一邊發出不可思議的讚歎聲,一邊喃喃自語。「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瓷香爐,而且居然還是青花瓷的香爐,我的天哪,這個東西的拍賣價一定貴死人了,拿來焚香真是浪費!」
步若水奇怪地看她一眼,猜測她住的海島一定非常偏僻貧窮,連一個瓷香爐也值得她大驚小怪。
「你的家鄉沒有香爐嗎?」
他無法想像有人的家裡不焚香,香爐這種東西在北京城裡幾乎是家家戶戶必備的。
「有是有,但只有在廟裡比較常見,一般人的家裡就算有也只是擺在供桌上拜拜時插香用,而且不是銅就是鐵的材質,哪有這麼精緻,像這種青花瓷香爐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見到。」黎曼香深深嗅聞著從香爐內飄出來的淡雅香味。
「你們那裡的人平常都不會焚香?」步若水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會啊,大家生活那麼忙碌,誰有那個閒情逸致?有些個性比較浪漫的女生或許會點些精油或香精蠟燭薰香,不過我不喜歡那種味道,最多用去味大師讓家裡不臭就好了。」黎曼香好奇地把玩著桌案上精巧的香盒和勺子。
步若水呆看了她許久,她總是有辦法把一件簡單的問題回答到讓他完全聽不懂,他無法想像她的家鄉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鬼地方。
「所以……你連焚香都不會?」他回到問題的重點。
「焚香不是像你剛剛做的那樣,把那個小香餅放進去就好了嗎?」黎曼香很小心地不流露出無知的表情。
「看來你真的不會。」步若水斜睨她一眼。
「我可以學!我很聰明的!」
她超怕他會嫌她笨,而不僱用她。
步若水歎口氣。
「香爐、香盒、爐灰、炭墼、隔火砂片、靈灰、匙箸,焚香七要,記住了。」他用手指著桌案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地點名。
黎曼香在心裡默念著。
步若水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另一個瓷香爐,一邊對她說:「我現在從頭做一次給你看。」接著拿起一雙白銅筷轉身從牆角的炭爐裡挾出一塊燒紅的炭墼,放進香爐裡。「先把燒紅的炭墼放進去,再用爐灰把炭墼掩蓋起來,記得,用筷子多戳些孔眼,這樣炭墼的火才不會熄滅,也才會燒得久一點。」
「我懂了,這個很像我們烤肉時用的火種。」黎曼香笑說。
步若水睨她一眼,繼續說道:「接著,把隔火砂片放在炭墼上面,最後,再把香丸或香餅放在隔火砂片上,用炭鑿的微火去薰烤,這樣香味慢慢就會被薰出來了,明白了嗎?」
黎曼香點了點頭。
「原來焚香不是真的用火去焚,這應該叫薰香才對!」
「香味若要經久不散,就要隔火燒,要不然聞到的只有煙味而已,香味很快就散了。」步若水解釋著。
「我明白了。」黎曼香雀躍地繼續問道:「這個炭墼是怎麼做的?」
「把雞骨炭碾成末,加上葵葉或葵花,再加少許糯米粥湯調和,然後槌擊成餅狀,槌得愈堅硬愈能燒得久。」步若水回答。
「原來如此,真是古人的智慧啊!」
黎曼香不經意地說著,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古人」兩個字,慌忙偷看他一眼。
「沒錯,是古人的智慧。」步若水附和著。
黎曼香微怔,不由自主地輕笑起來。她所說的古人和步若水所說的古人其實是一樣的呢。
「你現在焚的香真好聞,有名字嗎?」
雖然古人焚香實在很耗費功夫,但是整個過程卻充滿著美感,讓她相當著迷。
「沒有,只是我隨便調配的。」步若水淡淡地說。
「隨便調配的就這麼香,那認真調配起來不就更不得了了?你有沒有認真調配的香料?讓我震撼一下怎麼樣?」黎曼香笑著調侃。
步若水用一種微妙的眼神深深看她一眼。
隱約之中,他發現自己似乎被她吸引住,在他的人生裡,除了千百種香料以外,沒有什麼人或事物能夠吸引住他的,沒想到,這個黎曼香竟然也有和香料同樣的吸引力。
「你叫曼香?」他回憶著柳雲煙帶她進屋時說過的名字。
「是啊,我叫黎曼香,黎明的黎,曼陀羅花的曼,香氣的香。其實我不太喜斷用曼陀羅花介紹曼這個字,因為那是會讓人中毒的花,不太好,不過曼這個字又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來說明,只有說到曼陀羅,人家才會立刻知道是什麼字。」黎曼香聳肩一笑。
曼陀羅花的香氣。步若水愣住。這是一個完全吸引住他的名字,所以他才會那麼輕易被她迷惑?
「你的名字也能當一種香料名。」他微微挑眉。
黎曼香怔住,心跳因為他的這句話而失速。
步若水深瞅她一眼,側身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冊,輕輕放在桌案上。
「選一個你想聞的香味吧,我所有認真調配的香方都寫在這裡面了。」
黎曼香一看見書冊上兩個細楷字,神為之奪。
《香譜》!
這兩個字讓她的心劇烈狂跳,如鹿撞,如擂鼓。
只隔一日,她又見到它了。
昨日在步羽菁手中看到的《香譜》紙張煙黃,殘線已斷,彷彿再用點力就會碎成紙片,而此刻眼前的《香譜》字跡清晰,紙面簇新,彷彿還能聞到墨香。
她的思緒十分紊亂,但是外表竭力維持鎮定,一頁一頁地翻閱下來,裡面書寫的文字雖然她每一個字都不識,但拼起來看偏偏就不太容易讀懂。
「這些都是你寫的?」
看著那些龍飛鳳舞的字跡,她的心情乍喜還悲。
「還沒寫完,我會慢慢編寫得更完整,這些才是我經營香料鋪的本錢。」步若水撇嘴笑了笑。
這些話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他很意外為什麼會想要把這些話對她說。
「我一定會幫忙你經營香料鋪。」
黎曼香望著他,心中湧起複雜的情感。
「你?」他笑了笑。「算了吧,你還是先把這些香料的名字背熟再說。」
黎曼香珍重地捧起那本《香譜》,傻愣愣地一笑。
「如今你是我的老闆,我們現在已經是生命共同體,幫老闆做好生意就是我的工作,我一定會努力工作,一定會努力幫你賺錢!」
步若水呆愕地看著她,只覺得她認真的表情有些稚氣的好笑。
生命共同體是什麼意思?他腦子裡一直在想著這個聽都沒聽過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