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甜蜜的往事,江母的臉上滿是女人的嬌羞,彷彿又回到當年新婚燕爾的時候,記憶猶新。
江明茵聽完之後,內心卻是滿滿的慚愧。
是呀,展皇修必須扛起一個大集團上下所有員工的生計,還得背負父親的期望,每天忙得像顆陀螺,根本沒有閒下來的一刻。
而她,天天吃好穿好的,住在美麗豪宅裡面,什麼事也不用做,只要盡情的坐享其成就好,卻還天天埋怨老公這個那個……
她真的好糟糕!
但是,一想起展皇修老是想把她藏起來的態度,她心裡又冒起了一陣酸澀。
她真的有這麼差嗎?
讓他這麼害怕她曝光,也不敢讓她陪他一起出席各大場合,就跟見不得光的情婦一樣,兩人只能偷來暗去地在一起。
「哎呀,都已經這麼晚了,你爸快下班了,我得快點去煮飯。」江母從自我陶醉中醒來,沒發現女兒的異狀,一心只忙著煮飯給心愛的老公吃。
江明茵躺在榻榻米上,繼續當她的廢材,腦海止不住又開始想些亂七八糟又沒用的哀怨念頭。
「茵茵,醬油用完了,你去巷口的超市買一下。」廚房裡傳來江母的請托聲。
「哦。」自知已經當了太久的米蟲,江明茵只好認分地動身。
拎了錢包出了家門,江明茵懶洋洋地前往超市。
進了超市,她一邊找著擺放醬油的區域,一邊漫無目的閒逛著。
「衛生棉特價……身體乳也有折扣。」江明茵被女用商品吸引,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東張西望。
添購了一些日用物品之後,她繼續往前走,看見琳琅滿目的保險套,正想快速通過,眼角餘光卻發現一樣神奇的小東西。
「驗孕棒……」想不到現在的大賣場真的是應有盡有。
趁著四下無人,她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到擺滿各種品牌的驗孕棒區,一臉好奇地瀏覽。
對了,她的生理期怎麼還沒來?
難道是她記錯日期了?還是這個月剛好慢了?
不可能呀,她的生理期一向很準時,不太可能會亂掉啊……
江明茵突然站挺身子,彷彿被落雷擊中,她雙眼圓瞪,呼吸急促,全身僵碩。
不會吧!剛才媽正好提起小孩的事,該不會她真這麼走運,在離婚之後幸運中獎吧?
不可能!天底下沒有這麼湊巧的事情!這種只會發生在電影中的誇張巧合,絕對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又不是在演偶像劇,怎麼可能嘛!買刮刮樂都沒這麼準過,這種「好運」絕對不會落在她身上。
對,絕對不可能!
江明茵拍了拍平坦的小腹,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到調味料區,拿了一瓶醬油之後迅速走到結帳櫃檯,表情卻顯得心不在焉,甚至頻頻回頭看向賣場某個角落。
「小姐,確定結帳嗎?」工讀生貼心地詢問。
「對,這些就好。」
江明茵告訴自己要鎮定,千萬不能慌,世界上沒有這麼碰巧的事情,她的運氣也絕對沒有這麼「好」……
「等一下!」江明茵突然大喊,嚇得工讀生差點心臟停止。「我、我還要去拿樣東西。」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衝回剛才停留特別久的角落,隨手抽起一支驗孕棒,然後低著頭重新回到結帳櫃檯。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江明茵像是在做賊似地,偷偷摸摸地拿著驗孕棒,躲到浴室裡,開始研究起驗孕棒的使用說明。
「陰性是未懷孕,陽性是有懷孕……唔,還滿簡單易懂的。」
她認真地詳讀使用方法,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進行偉大的測試,同時在心中拚命祈禱,千萬不要是陽性、千萬不要是陽性……
五分鐘過後——
「不會吧!」浴室裡傳出一聲尖嚷。
江明茵一手摀住小嘴,一手緊握著驗孕棒,雙眼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陽性……居然是陽性!
怎麼可能會是陽性?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這、這實在是太誇張了……她不相信!
可是,事實擺在手中,想當作沒看見也不可能。
「茵茵,你在浴室做什麼?」聽到尖叫聲的江母在外頭敲門。「是不是跌倒了?有沒有受傷?」
「沒、沒有,只是不小心絆了一下,我沒事,媽你快點回去睡覺。」江明茵連聲音都在顫抖,倒映在鏡子裡的小臉充滿茫然和慌張。
直到江母的腳步聲走遠了,江明茵才渾身無力地蹲下來,雙眼還是死死地瞪著呈現陽性的驗孕棒。
離婚後才發現自己懷孕,老天爺也太會開她玩笑了吧?
她該怎麼辦?
小貝比還只是一個尚未成形的小胚胎,可是就已經沒了爸爸,只剩下媽媽相依為命,好可憐哦!
而且,她真的還沒有當媽媽的心理準備,她好緊張也好害怕。
「到底該怎麼辦……」江明茵撫著平坦的小腹,表情更加哀怨了。
不知怎地,腦海突然想起江母說的那番話還有當時臉上的甜蜜表情,再對照自己當下孤單驗孕的可憐模樣,心裡頓時好難受。
如果現在認錯還有得談嗎?
為了小貝比先低頭值得嗎?
可是肚子是兩個人一起搞大的,總不能只有她一人承擔這種煩惱吧?而且離婚後才發現懷了孕,這個孩子到底是歸哪一方擁有?
難道還要打監護權的官司?在媒體面前上演為了小孩撕破臉的芭樂劇碼?
如果,當初她不要這麼衝動,不要這麼任性胡鬧,沒經過深思熟慮就簽下離婚協議書,現在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如果,當初她扯著他的西裝,像個潑婦一樣質問他到底在想什麼,大罵他為什麼要把她藏在家裡,不讓別人知道她是他的妻子,那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如果,只是說如果……有太多的如果,可是擺在她眼前的卻是已經離婚的事實,再多的如果也沒有用。
都怪她太軟弱,沒有勇氣把長期以來盤旋在心底的恐懼問出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了誰。
江明茵越想越難過,低聲地哽咽出來……
她真的……真的好想念他……想念那個無情的冷漠男人,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
可是,他還願意看到她嗎?
會不會一看到她就把臉轉開,還是又對她露出毫不相關的冷漠表情,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要她消失?
她好不安,好害怕,不知道該拿肚子裡的小貝比怎麼辦,在這種時候,身邊卻沒有可以依靠的臂彎……
她真的……好想見他一面。
「總裁,要不要我明天跟幾間知名的徵信社接洽,讓他們幫忙找總裁人?」
錢和柏一邊開著車,一邊透過後照鏡偷覷著後座的展皇修。
展皇修只是只手撐著額頭,沒有回答任何話,但錢和柏知道,通常總裁沒有否決,就代表是默許的意思。
說起來能夠保住飯碗應該是他走運,那天他沒經過總裁允許,擅自把總夫人帶到慈善晚會上,總裁夫人還當場差點和總裁大吵一架……
光是回想起那天的情形,錢和柏就冷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想了,還是專心開車,安安全全地把總裁送回家比較重要。
總裁夫人已經失蹤一個月了,這段時間,整個皇裔集團都籠罩在強大的低氣壓裡,人人自危。
這樣看來,總裁真的很愛總裁夫人……真搞不懂總裁夫人為什麼三天兩頭給總裁惹麻煩,害總裁頭疼心煩,連帶地身邊的人也跟著遭殃?
錢和柏將車子駛入豪華大宅的前院,忍不住又看了後照鏡一眼,總裁的表情還是陰冷冷的,比要上商場談判的氣勢還要駭人。
「總裁,展董事來過電話,他說有一些事情要跟你當面詳談。」
「我知道。」展皇修的回應極冷,彷彿話裡談及的人和自己毫不相關。
「需不需要我幫您跟董事安排會面時間……」
「不需要。」
呃……總裁的口氣聽起來不太妙,這是打算冷處理的意思嗎?可是展董事在電話裡的態度相當氣急敗壞,似乎已經跟總裁吵過一架、卻未吵出個結果的樣子。
「那總裁……」錢和柏停好車,忍不住抖了抖。
「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展皇修表現出一副不願再談論的態度。
「是。」錢和柏很識相地趕緊閉上嘴。
「回去吧!」展皇修淡淡地說,抱著白日裡尚未處理完畢的公文資料下了車。
豎立在前院的造景公園燈照過來,將他修長高大的身形拖曳成一道孤單的黑影,一向自信優雅的腳步,此時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已經一個月了……他的小妻子不在身邊的日子,竟然已經一個月。
她不在,整棟房子都像是失去了生命,空洞而且灰暗;她不在,他連呼吸都覺得很困難,雙眼所看見的世界全是黑與白,失去了色彩。
她不在,他真的變成一個只會走動的賺錢機器,吃飯時間沒有她在耳邊嚷嚷這好吃、那不好吃,再高檔的料理都跟沒調味一樣,食之無味。
夜晚入睡的時候沒有她的體溫相伴,他只是靜靜地躺著,身體彷彿失去了所有知覺,感受不到冷或熱。
他惱自己,為什麼會選在父親跑出來攪局的時候跟她嘔氣?更氣自己,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冷淡待她。
最令他感到憤怒的是,父親不知幾時買通了家中的幫傭,不僅監視他們夫妻生活的點點滴滴,更擅自拿走江明茵一時氣憤而簽名的離婚協議書。
不僅如此,父親更找人模仿他的字跡,並且刻印了他的印章,然後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蓋章——只因為他父親相當清楚,自己一手栽培的唯一兒子,絕對不可能會控告他偽造文書。
他知道父親一直相當不滿他的婚姻,身為獨子,他從小就被送離父母身邊遠赴異國求學,還未懂事就被磨練成獨立早熟的小大人,他很少忤逆父親的命令,也一直很盡職地扮演集團接班人的角色,不做任何脫序的荒誕行為。
父親將他訓練成一個冷冰冰的賺錢機器,他沒有異議,把所有的青春和生命都奉獻給皇裔集團,他也沒有異議,唯一的條件就是婚姻自主權,不接受任何商業聯姻。
因為他見過太多沒有生命的婚姻,他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從他還小的時候就已分居,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卻是各過各的生活,唯有在重要場合上才會手挽著手大秀親密演技。
他不要這種等同於已死的婚姻,他想找一個真心想守護的女人,他想創造一個有生命有血肉的婚姻,找到他身上遺失的那根肋骨,將她嵌回自己的身上,讓生命趨於完整。
這個人就是江明茵,他的小妻子。
打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為她心動,她的年輕朝氣,活潑開朗,彷彿一朵永遠不會枯萎的燦爛玫瑰,更像溫暖的陽光,照亮了他冰冷無趣的生命。
他好愛她,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訴說滿心的愛意,只能寵著她,哄著她,只要她開心,什麼都依她。
但是他也很清楚,外界苛刻的眼光以及上流社會的勢利心態,勢必會讓她成為眾人評頭論足的焦點,成為茶餘飯後的揶揄話題。
麻雀變鳳凰永遠是眾人百聽不膩的童話故事,但是在討論的同時一許多人難掩嫉妒心理,肯定會用刻薄又酸溜溜的言語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