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邵靖棠在一陣難捱的頭疼中醒來。
「噢,頭怎麼會這麼痛?」他低喃的揉著彷彿有成打小人在裡頭打鼓的額際。
望向房間的天花板,他心裡打了個突。他什麼時候回來住處的?
記得昨天他回家吃飯、陪奶奶聊天,之後……在路上撞見前女友背叛他,他心情糟透地跑到PUB買醉……這麼說起來,他頭疼是宿醉的緣故,可他是如何回來的?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搖搖暈脹的腦袋,打算去沐浴盥洗讓自己清醒些,可當他掀開絲被坐起來,整個人猛然怔住,因他竟然未著寸縷。
他明明沒有裸睡的習慣,為何身上沒穿衣服?難道是他喝醉後覺得太熱,自己脫的?
才這麼想著,他腦海裡冷不防閃過與某名女子纏綿的畫面,那記憶的影像雖模糊,可他卻有種逼真如實的感受,恍如腦海裡的旖旎纏綿真的發生過。
不可能!他一向自律甚嚴也極有自制力,就算喝醉也不會隨便帶女人回家,更違論和對方上床,再說,他床上並沒有女人……
猶如想要證明他腦子裡浮現的繾綣畫面,與他弔詭的覺得昨夜曾經佔有過某人的事只是錯覺,邵靖棠用力掀開整張絲被,頓時教入眼的凌亂與床單上醒目的點點殷紅怔愣住。
不提床褥曖昧至極的凌亂狀,光是那淡藍色床單上突兀印染著儼然就是女子初夜落紅的痕跡,就已足夠揭露一切。
老天,酒醉的他當真帶了女人回來,並與對方發生關係?!
邵靖棠心裡的震驚非同一般,他迅速穿上睡袍走出房間尋看,但屋裡並沒有其他人,看來那名與他發生關係的女子早已離開。
他不禁懊惱的爬梳頭髮,他不過去夜店買醉,怎會酒後亂性的與陌生女子上床?
算了,去洗個澡,然後就像他會把背叛他的前女友忘了一樣,他也會將這意外的一夜情忘掉。
邵靖棠才走回房裡,卻不小心在床邊踢到東西,他彎身撿起它。
「咦,連秘書的識別證?」他訝異地望著識別證上的清秀大頭照,「連秘書的識別證怎麼會在——」
他疑惑的低喃霍地全停在嘴邊,望著手中識別證的黑眸震撼顫動著,胸中撞入恍然大悟的衝擊——昨晚和他發生關係的,是連秘書!
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後,連可瑄因為一夜縱情的疲累酸痛總算舒緩許多。
她站在立鏡前更衣,望見鏡中映出她身上遍佈的青紫吻痕,不禁臉頰發燙,心怦跳不已,直到這一刻仍有些難以置信,她竟和邵靖棠共度了一夜。
她明白昨晚的失控行徑有大半的原因要歸咎她情難自禁,允許酒醉的他徹底要了她,可她並不後悔。
只是這場親密是不該發生的意外,邵靖棠若知道她這個小秘書上了他的床,也許會以為她是意有所圖的勾引他,憤而把她趕出公司。因此當她在他的懷裡醒來,她心悸卻也心慌的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他的住處。
就讓這場美麗的意外成為她心裡的秘密吧,這樣至少她還能偷偷喜歡他。
所以她提醒自己,要努力讓昨夜深深烙在心底的所有悸動沉澱下來,以平常心面對他,而幸好她回到家時弟弟還在睡,她無須編想任何蹩腳理由應對。
到了上班時間,她像往常一樣搭公車上班,怎料愈接近公司,思及她即將與邵靖棠有公事上的接觸,她便愈感到緊張,結果一不小心竟坐過頭,等她匆匆轉搭車子,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她才發現自己的識別證不見了。
「奇怪,不是在外套口袋裡嗎?怎麼不見了?」
翻找包包找不到識別證,連可瑄只好對警衛說:「警衛伯伯早,我是天幕集團的員工,我的識別證遺失了,可以請你通融讓我進去嗎?」
「當然,我認得你,你是連秘書,進來吧。」警衛和藹笑道,對這個早上會向他道早,下班也會跟他說再見的有禮女孩印象深刻。
「謝謝。」連可瑄很訝異警衛認得自己,不過她鬆了口氣,微笑道謝後趕緊往公司內跑去,她已經耽誤不少時間,再不快點會遲到。
她跑得太急,突然腳下一絆,整個人往前撲跌——
「哎呀!」低呼的同時,她認命的準備承受皮肉之痛。
突地,一隻健臂適時拉過她,她安穩地撞入一堵結實的胸懷裡。
連可瑄微吁口氣,反射性抬起頭想跟對方道謝,卻在看見對方的剎那,一顆心差點怦撞出胸口。出手幫她的人,赫然是昨夜與她有過親密關係的邵靖棠!
邵靖棠沒發現自己仍攬著她,當她怔望著他時,他亦靜靜地凝視她。
得知昨晚和他發生關係的人是連秘書後,他震愕之餘也煩憂著再見她是會感到尷尬還是排斥?然而此刻看著她,他胸中竟無尷尬排斥,只有滿滿的疑惑。
他猜昨晚是酒醉的自己打電話麻煩她來接他,之後酒後亂性的奪去了她的清白,她看到他應該會氣他,甚至恨他,可是他只在她清澄的眼裡看見驚愣、意外,還有一抹他解讀不出的顫動情緒,唯獨沒有憤恨。
為什麼?
「呃,副總裁早,謝謝你拉我一把……」意識到自己被他擁在懷裡的連可瑄趕忙挪離他的懷抱。
她認定邵靖棠壓根不曉得昨晚和他纏綿的人是她,是以未留意他的不尋常凝視,反在心裡暗怪自己不該那樣直盯著他,要是被看出她的心思就糟了。
「剛才真的很危險,要是摔倒,你肯定會受傷。」教她的話拉回思緒,邵靖棠回道。
他正要進公司時聽見低呼聲,轉過頭便瞧見她就要跌倒,他心口一緊,急忙箭步上前攬住她,及時化解了她跌倒摔傷的危機。
不過,當她柔軟的身子挪離他懷抱時,為何他竟會覺得可惜?
「今天我到公司的時間有點晚,擔心會遲到才跑得比較急,所以……以後我會多注意些。」她微窘地解釋,被心儀的他瞧見自己險些狼狽撲倒的模樣,她覺得好糗。
「你家離公司很遠嗎?」他記得她上班的第一天就差點遲到。
「不是……副總裁,我可以進去了嗎?我還得打卡……」連可瑄被問得心跳又咚地撞跳了下。她搭車坐過站的真正理由說不得,只能臉頰微熱的轉移話題。
邵靖棠這才發現他還站在公司大樓前和她說話,微側過身道:「走吧,搭我的專用電梯上樓。」
和他一起搭電梯?!她急忙搖頭,「我搭員工用的電梯就好。」
他不由得再站正身子,凝望她微帶倉急神色的小臉,在意的問:「你怕我?」
「我不懂副總裁的意思?」他問得有點奇怪。
「……你怕我進電梯就交代你一堆工作,所以不敢和我一起搭電梯?」猶豫了下,他沒說出心裡介意的問題點。
經過昨夜,她雖未對他表現出任何氣憤反應,對他說話的語氣也無異常,可她會不會是刻意在他面前假裝若無其事,其實很怕他,怕他會再侵犯她,所以一聽他要她一起搭他的專用電梯,才會惶怕得急忙拒絕?
「我是副總裁的秘書,怎會怕你交代工作?我只是……覺得搭副總裁的專用電梯有些僭越。」未思及他為何到今天才問是否怕他交代工作,連可瑄避重就輕的回答。
總不能告訴他,和他單獨搭電梯,她紊亂的心跳會更加無法緩和下來吧。
聞言,邵靖棠頓感釋懷,還有縷難言的安心。雖然他還是很疑惑為何她隻字未提昨晚的事,但既然她不想說,他也決定不提,打消還她識別證的念頭,免得徒惹兩人尷尬。
「你是我的秘書,搭我的專用電梯不算僭越。走吧,再耽擱下去你真的會遲到。」沒察覺對她的例外縱容,他極自然的伸手輕抵她背部,輕推她走進公司。
眼見再與他推托下去,她確實會趕不及打卡,連可瑄也只能隨他邁步,可察覺他大掌輕抵上她的背時,她的胸口忍不住又是一陣怦然悸跳。
她不由得揪緊包包肩帶,無措的在心裡想,她為他失序的心跳何時才能平緩下來?
連可瑄失序的心跳一路由天幕集團辦公大樓外,持續到二十五樓的副總裁室,全因邵靖棠撥電話到秘書室,說有事交代她處理,已請她直接到副總裁室,請秘書長註明她並未遲到。
上司有工作交代,她這個秘書自是僅有遵從的分,怎奈經過昨晚的肌膚之親後,和他獨處時,她的心悸只會更嚴重,她實在很擔心會讓他看出她對他的情意,招來他的反感。
因此當她拿到需要翻譯成德文的重要文件後,她立刻說:「我這就回秘書室翻譯,等完成後馬上交給副總裁。」
未料邵靖棠回她,「你在這裡處理就行了。」
「在這裡?!」
「是在這裡,怎麼了嗎?」聽見她詫異的驚問,坐在辦公座位上的邵靖棠微愣的看著她。他有說錯話嗎?怎麼她這麼驚訝。
「呃,以往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秘書室處理完再交給副總裁,很少直接在副總裁辦公室處理,所以我有點訝異。」意識到自己過於震驚的語氣,她急忙找理由粉飾真正令她驚慌的原因。
聞言,邵靖棠愣住。這倒是,除非必要,他平常不會讓秘書待在他辦公室工作,這份文件雖重要,但並不需要在這裡處理,為何他會叫她在他辦公室完成這份工作?
「那份文件很重要,你在這裡翻譯,若有問題可以馬上提出來。」除了這個答案,他實在想不出為何會留她在這裡,且奇怪的並不想改變主意。
連可瑄微抿紅唇,只能認命的低應聲,「是,我知道了。」
接著她走至另一邊的方桌前坐下,暗做個深呼吸,要自己盡量忽視邵靖棠的強烈存在感,逼自己凝起心神著手翻譯手上文件。
辦公桌這頭,邵靖棠拿了份卷宗要審理,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連可瑄身上。
他知道她長相清秀,可好像從未仔細注意過她。今天她沒有綰髮,烏黑的長髮自然披洩肩頭,讓本就有著清新氣質的她更顯柔雅,雖不特別漂亮,但身上蘊含著宛如山間百合幽柔的清美,相當耐看。
只是……那份翻譯比較難嗎?怎麼她偶爾就要停下來深呼吸?
邵靖棠雖然疑惑著,但他並未出聲打擾她工作,再凝看她片刻後,便投入自己的工作,只是仍會在不經意的抬眼間望向連可瑄。
沒察覺他的視線,連可瑄邊忙碌工作,邊忙著深呼吸緩和緊張的心緒,原本能很快完成的翻譯工作,硬是多耗了些時間才結束。
「副總裁,文件我翻譯好了,不打擾你工作,我回秘書室了。」見邵靖棠接過文件,她轉身就往門口走,只想趕快離開這令她無法自在的空間。
「等一下,連秘書。」
身後傳來磁性好聽的喊聲,她心一悸,力持平靜的回身低問:「副總裁還有事交代?」
「我是麻煩你將文件譯成德文,可是你翻譯的並不是德文。」邵靖棠眺眉看向她,他原要向她道謝,不意瞥見她翻譯完成的文件上寫的是一種他不熟悉的外國文字。
她微愕,疾步走向他拿過文件一瞧,「天啊!我怎麼會翻成義大利文?」
「你大概聽錯了。」邵靖棠直覺這麼認為,因為早在她為他和費爾頓總裁的視訊會議做記錄那時,他就曉得她對德文的聽說寫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