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湯山溫泉別墅
陽光從窗戶上照進來,灑在正伏案工作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身上,一如昨晚的溫泉水滑一樣,溫暖得讓人心裡慾念陡生。
現在,蔣委員長正在琢磨劉建緒昨日夜間來的報捷電報。不錯,一戰消滅紅匪一個軍團外加一個師,俘虜人,是湘江戰役後的又一大勝利。想不到這個保定軍官學校的師弟劉建緒還真能打。紅匪主力現在還剩多少人馬呢?不會過2萬人了吧。下一步他們會向哪裡流竄呢?湘西?求之不得,那裡有30萬大軍和碉堡組成的防線正在等著他們。西竄貴州?也不錯,昨天行營已經嚴令25軍王家烈部沿黎平、錦屏一線佈防,嚴防紅軍進入貴州。如果王家烈膽敢不尊命令,讓紅匪竄入貴州,那正好,薛岳清楚大本營的意圖,會直接揮師尾追紅匪進入貴州,就讓紅匪做中央收回西南政權的開路先鋒吧。最好紅匪把西南、西北躥個遍,那樣,中央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拾那些表面服從中央、事實上一直獨立的西南、西北軍閥。
娘希匹,這些軍閥沒一個好東西,完全不理解中央統一全國、積蓄力量、迎戰日本的總體戰略。一味向中央伸手,稍不如意就造反,國家疲弱就是這幫不識大局、只顧個人一傢俬利的、禍國殃民的軍閥造成的。
北伐結束後,國家基本上是統一了,但大大小小打著革命旗號的軍閥把持了大部分地區的政權。考慮到全**隊過多,且裝備低下,素質過差,自己就開了個軍事整編會議。誰知竟引來了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聯合,與中央大打出手。先是馮玉祥單獨打,被擊敗後不老老實實認罪,竟然勾結閻錫山、李宗仁來了個中原大戰。李宗仁這傢伙,北伐時期得了多少好處,就這還不滿足,每遇機會就要摻乎一把,時刻不忘和中央作對。閻錫山這老滑頭,本人密令韓復渠逮捕他,結果被他聞到風聲逃脫,回到山西後不思悔改,竟然敢在報紙上和老子掐架,還說本人是內戰之源,要和本人一同下野。娘希匹!什麼護黨救國,什麼反對獨裁,什麼本人用人不當、腐化墮落,什麼戡亂不如止亂,簡直是掛羊頭賣狗肉,不就是想保存勢力、擴大地盤,繼續與中央抗衡、維繫個人和小集團的私利麼?說的那麼好聽幹什麼?結果還是楊永泰出的主意高,以經濟手段解決馮玉祥的第二集團軍,以政治手段解決閻錫山的第三集團軍,以軍事手段解決李宗仁的第四集團軍,以打對打,實施削藩。由於策略正確,中央軍英勇善戰,打得這幾個土老帽俯稱臣。馮玉祥成了孤家寡人,閻錫山退回了山西,李宗仁、白崇禧由可以影響全國政局的大軍事集團成了地方實力派。都老實了吧?
這幾個傢伙是老實了,黨內的胡漢民、汪兆銘之流又跳了出來,竟然敢逼我下野,娘希匹!本人的權利是靠黃埔學生軍打出來的,是你們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書獃子想讓下野就下野的麼?還敢在廣州另立政府,反了你們了!胡漢民被直接囚禁,老實了吧!
這些混蛋給中央造成的損失是巨大的。自己忙於應付和他們的爭鬥,結果讓**在江西坐大,圍剿了三次都沒有成功,每次圍剿過後,紅匪的地盤就擴大一點,人馬就多一點。大有烽火燎原之勢。
最可恨的是,由於和這些傢伙爭鬥,讓日寇乘虛而入,揀了個大便宜。關東軍搞的「九一八」事變,把東北幾千里江山佔了個乾乾淨淨。張漢卿這個敗家子,忙著和美女跳舞,讓幾十萬部隊一槍不退出了東北。最後東北軍竟然還有人說是奉了本人的命令不准抵抗。娘希匹,軍閥不是東西,軍閥的兒子當了軍閥更不是東西。本人是說過與日寇生衝突時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那是為了不給日本提供大規模侵略的借口,避免事態擴大。結果你倒好,日本人進攻北大營你就把瀋陽讓給他,日本人佔了瀋陽你就把遼寧讓給他,日本人佔了遼寧你就把東三省全讓給他,簡直是豈有此理!結果國人不理解,說張漢卿是不抵抗將軍也就罷了,輿論竟然一邊倒,都說是自己下令讓東北軍不抵抗的。娘希匹,事變生時,本人正在從南京去南昌部署剿共的船上,事變生時連知道都不知道。再說,東北軍平時就不聽命令,難道逃跑的時候才聽命令麼?
日本佔了東北就佔了吧。一會兒半會兒也收不回來,還是先剿滅紅匪吧。這幾年,**以打土豪分田地為號召,裹挾著無知愚民,已經將紅軍展到30萬人,形成了六塊較大的根據地,勢力遍及數省,成了比軍閥、比日寇更可怕的心腹大患,靠湖南、江西、湖北的地方軍已經收拾不住局面了。沒辦法,趕緊集中力量圍剿吧!
剛剛把紅匪的鄂豫皖、湘鄂西根據地剿了個兔毛亂飛,讓其不能互相支援,東線進攻江西匪區的部隊就被紅匪吃掉了三個師。淒慘啊,心疼啊!正想著如何集中主力掃平江西匪區,貪心不足的日寇又開始向熱河進攻,引長城抗戰,打了幾個月,總算是簽訂了塘沽協定。
這下好了,原來的抗日與剿赤並重的政策看來是不行的,正好日本人暫時不動了,趕緊調整,一心剿赤,還是古人說的好啊,攘外必先安內麼。
這次自己吸取了前幾次圍剿失利的教訓,一手抓軍事圍剿,一手抓政治建設,三分軍事七分政治。軍事上,集中幾十萬大軍,採取碉堡合圍戰術,愚公移山,大修碉堡和公路,主力穩步推進,不斷壓迫紅匪主力活動空間,逼其正面交鋒,使其精銳在陣地戰中一點一點消耗。政治上,動新生活運動,用儒教的四維八綱來淨化國民的思想,從食衣住行等日常生活改造入手,實現國民生活軍事化、生產化、藝術化,達到改造社會、復興國家的目的。
眼見新生活運動正慢慢深入人心,紅匪已勢窮力竭,李濟深又鼓動十九路軍搞開了福建事變,打著抗日的招牌另立政府。抗日也就罷了,另立政府幹什麼,不是搞分裂麼?幸虧**現在是學生娃掌權,沒有和十九路軍聯手,讓自己能迅撲滅事變。
終於四方安定,可以集中兵力收拾紅匪了,德國顧問也制定出了滾筒戰術,馬上就可以對紅匪實施雷霆一擊,誰知狡猾的紅匪竟然關鍵時刻脫逃,開始什麼戰略轉移,還美其名曰北上抗日。見他的大頭鬼,抗日?用得著你們抗日麼?你們向中央繳械投降你們殺個一乾二淨就是對抗日最大的貢獻了!折騰了好長時間才判明紅匪去向,連忙調兵遣將,布下四道封鎖線,才算是在湘江將紅匪打的損失過半。
現在好了,劉建緒這一打,消滅多少人倒是其次,關鍵是打出了紅匪主力的意圖和方位,只要通道南邊的白崇禧和陳濟棠能快追擊,西面的王家烈能攔阻住,薛岳和劉建緒大軍從東、北兩個方向擠壓,估計就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要是王家烈攔不住,對不起,要他那樣的雙槍兵也沒有什麼多大用處,直接吞併了事。至於白崇禧、陳濟棠會不會盡力,沒關係,只要收拾了紅匪,他們和日本暗送秋波的事情也該好好清算清算了。白崇禧還沒什麼,聯繫龍雲也好,溝通王家烈也罷,只是想獨霸廣西。陳濟棠就不一樣了,不但與紅匪暗通款曲,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接受日本人捐贈的武器,請日本人做軍事顧問,當中央是瞎子麼?先不忙,走著瞧。
該怎麼獎賞何健和湘軍呢?擴編、陞官、賞錢?妥不妥啊?擴編是萬萬不行的,最好是打完紅軍能把何健的部隊徹底中央化。陞官?何健現在已經是追剿軍總司令、省主席、6軍上將了,怎麼升?要是何健願意讓出省主席,倒是可以考慮給他個中央的高位,像馮玉祥一樣,不過估計何健是會和自己翻臉的,行不通啊。可以考慮升劉建緒和他的幾個師長的官麼,讓他們知道一切權力在中央。賞錢?也不行,現在國民政府每年只能收入3.5億元,還不夠自己的嫡系部隊使用的,但是一點不賞也說不過去,還是給點吧。想到這裡,委員長在上面批到:獎勵該部20萬元,由何總司令上報有功人員名單,予以擢升使用。
侍衛長進來的時候,蔣介石剛剛簽完字,合上卷宗。
看見委員長經過昨夜休息,氣色很好,侍衛長小心翼翼地說:「報告委員長,剛才空軍來電話報告,今天早上追剿軍第一兵團司令官劉建緒要求空軍出動飛機向通道縣的溪口、小水兩地進行搜索偵查。偵查結果現兩地有很多**士兵遺體,沒有現任何紅軍活動跡象。空軍擴大偵查範圍,但是通道地區都沒有現紅匪活動跡象。」
「什麼?有這種事情?」
侍衛官越小心了:「這是電話記錄稿,請委員長過目。」
蔣介石拿過記錄稿仔細看了一遍,問道:「劉建緒有沒有新的報告?」
「報告委員長,暫時沒有?」
「何健在幹什麼?」
「何總司令正在岳陽召開記者招待會。」
「娘希匹,劉建緒謊報戰功,何雲樵上了紅匪的當而不自覺,還敢開什麼記者招待會,簡直是笑料!飯桶,大大的飯桶!」
洩一通,蔣介石對侍衛官命令道:「你去通知楊廳長、何廳長馬上到這裡來。命令空軍立即出動,對通道縣全面搜索偵查,一定要找出紅匪主力的位置,他們跑不遠的。一有何健、劉建緒的電報,立即報告。」
侍衛長忙一立正:走了出去。
等楊永泰、賀國光走進湯山溫泉別墅的時候,劉建緒的電報已靜靜地躺在蔣介石的辦公桌上。
看見自己的兩個幕僚來了,正背著手在窗前凝望的蔣介石轉過身來:「你們來了?先看看電報吧,一天一夜之間,三個精銳師就灰飛煙滅。打的好啊,真的是指揮英明,將士用命啊!像趕豬似的把幾萬人往紅匪的口袋裡趕!恥辱,前所未有的恥辱!」
楊永泰看完電報,歎了口氣:「想不到,真的是想不到,窮途末路的紅匪還能實施絕地反擊!我敢斷定,一定是**又掌權了。」
賀國光幽幽一歎:「可惜了,要是湘軍的這三個師換成是白崇禧的三個師或者陳濟棠的三個師,該多好啊。」
蔣介石對兩個幕僚的表現並不意外,一石三鳥的政策本身就是密室醞釀的結果,這兩個都是主要參與者,對中央收回西南政權、打造抗戰戰略後方的決策自然是心知肚明。事實上,這個政策也不可能因為湘軍三個師被消滅而停止執行的。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樣才能繼續把何健、白崇禧、陳濟棠繼續拉上追繳紅匪的戰車,別讓他們做了縮頭烏龜。
想到這裡,蔣介石說道:「議議吧,下一步該怎麼辦。」
迎上委員長那黑如點漆的眸子,楊永泰不自覺地挺直了身子,付了扶有點下滑的眼鏡架,用他那廣東腔慢聲細語地說道:「委員長不必動怒,紅匪雖然暫時取得了戰役勝利,但被追剿的不利局面沒有改變。當務之急,是要督促白崇禧和陳濟棠迅進軍,動員何健把剩下的幾個師壓上去。再由中央軍從後面掠陣,紅匪依然難逃被圍覆滅的命運。」
「你認為何健還能把剩下的幾個師拿出來麼?你認為白崇禧還會繼續追擊紅匪麼?」蔣介石的目光一閃一閃的,看的楊永泰心裡一陣虛。
楊永泰拿出手帕,擦了擦禿頂上的汗:「報告委員長,對何健就是一個利字。他不是損失了三個師麼?恐怕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委員長撤銷這三個師的番號。我們可以讓他恢復這三個師的建制,中央可以提供裝備級軍官可以由何健提名,中央任命,但團以下軍官必須送廬山軍官訓練團培訓。」
看了看蔣介石不動聲色,楊永泰繼續說道:「至於白崇禧,卑職估計他暫時會收縮兵力,堅守不出。不過,從這場戰鬥結果可以看出,**復出了,他不會去鑽湘西的口袋了。最大的可能是西竄貴州,這樣,中央軍就可以揮師貴州。李宗仁、白崇禧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中央把王家烈趕下台的,很可能會插一腳,與王家烈遙相呼應,結盟以自保。李宗仁不是昨天就在廣州表談話要求進入貴州剿匪麼?所以,白崇禧是不會自甘寂寞的。縮頭烏龜當不了多長時間,只要紅匪西竄,只要薛岳入黔,桂軍一定會跟著入黔的。到時候只要我們巧加利用,就可以讓白崇禧既救不了王家烈,又不得不和紅匪撕咬,落個兩頭不是人。」
賀國光插話了:「我同意楊廳長對紅匪西竄貴州和對白崇禧的分析,但是不同意對何健的分析。何健這次是鐵定不會出擊了,他會馬上向委員長提出撤軍去圍剿湘西賀龍匪部的。畢竟三個精銳師的損失不是隨便就可以彌補的。如果按楊廳長的辦法辦,只能加劇何健的戒心,此法不可取。我的意見,何健要撤軍就讓他撤,反正湘西防線足以阻擋紅匪北上。只是紅匪西竄貴州的時間不會遠,說不定現在就開始了,我們得提前佈置。我有個想法,好好利用一下川軍,畢竟他們兵力雄厚,劉湘又十分懼怕紅匪竄入川中與徐向前部匯合。委座制定湘水以西地區剿匪大綱的時候,沒有給川軍任務,現在正是動用他們的時候。還有雲南的龍雲,也可以命令他出兵貴州攔擊紅匪。」
看看兩個幕僚把話說完了,蔣介石又思考了一會,終於說道:「命令白崇禧、陳濟棠加快進剿度;命令何健、劉建緒嚴防紅匪北上湘西,並以不少於兩個師的兵力繼續尾追壓迫紅匪;命令薛岳率部繼續追擊,隨時準備進入貴陽;命令王家烈嚴守黎平、錦屏一線,命令劉湘迅動員,進入黔北地區待命。命令龍雲做好支援貴州準備。具體作戰計劃你們下去組織擬定。必要的時候,我要親自飛到前線督戰。」
停了一下,蔣介石又說道:「這次失利的責任必須追究,免去劉建緒追剿軍第一兵團司令軍長職務,准其繼續行使職權,戴罪立功。給何健撥款20萬元,用於撫恤陣亡將士。」
楊永泰、賀國光相互對視一眼,齊聲說道:「委座英明,此舉賞罰嚴明,體恤下屬,必能收振奮士氣、同仇敵愾之功。」
兩個幕僚走了,蔣介石喊來侍衛長:「你去通知夫人,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