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聲音尖銳並滿是惶恐與驚慌。
雷停猛地渾身劇震,一驚睜眼,滿目燈光刺眼,老海堆出一臉皺褶的笑臉就在眼前。
「做夢了?」老海關切地問道。
雷停澀然微笑搖頭,手扶吧檯,勉力坐直身子,轉頭觀望。酒吧裡淡淡的爵士樂低沉悠揚,門口及大廳裡的部分燈光都已關掉,黑沉沉的沒有一個人。
看著身邊空空的吧椅,雷停皺眉問道:「二胡和羅戰呢?」
老海微笑:「你睡著的時候,他們兩個繼續灌酒,沒多一會兒就都喝高了。二胡打車回家了,羅戰到後面睡覺去了。」
雷停揉揉乾澀的雙眼,用手捏按著隱隱陣痛的太陽穴,皺眉說道:「我睡了很久嗎?」
老海搖頭:「沒多久,才四十分鐘而已。」
雷停點點頭,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乾了裡面的酒,轉身跨下吧椅。一直趴在他椅旁地上微睜著雙眼的虎影驀地無聲站起,仰頭望了望雷停,逕自走向門口。走到門口處才轉過身來坐在地上望著雷停。
「它在幹嘛?」老海納悶地看著虎影。
「它要我現在就走。」雷停搖頭苦笑,伸手拍拍老海的肩膀,身子微晃地向門口走去。他還沒到門口,「叮」的一聲清響,虎影已用頭拱開了酒吧門,身子一半門裡一半門外地站在那裡,扭頭用那雙碧油油的眼睛望著雷停。
門外的涼風撲面而來,雷停燒灼烘熱的面目頓感清爽,深吸一口氣,走出門口時伸手在虎影頭上輕拍了兩下,腳步微帶踉蹌地走下酒吧門前台階。虎影緩跑兩步,跟在雷停身後,一人一犬在人跡稀少、路燈昏暗的馬路上漸行漸遠。
「叮」酒吧門緩緩關上,老海捏著下巴低聲嘟噥:「知道催人回家,還能替人開門,這狗,,,,」
路燈將影子時而縮短,時而拉長。寂靜的長街上已不見一個人影,只有不時擦身駛過的出租車笛聲輕鳴。
雷停點了一支煙咬在嘴邊卻不去吸,雙手插在褲袋裡,肩搖腳晃地在路燈下一直向前走。虎影無聲地跟在身後,頸直頭昂,腳步輕捷,威勢凜然,樣子像極了一隻在自已領地巡視的獸王。
直到嘴邊的雪茄既將燃盡,雷停捏起煙蒂遠遠擲開,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拉開後車門,虎影輕身跳上去,臥在座位上,下巴搭在前爪上。關好車門,雷停自已坐到副駕駛位子上,低聲對司機說道:「市公安局附屬樓。」
市局附屬樓是市公安局的單身宿舍樓,在市公安局西側二條街後身,由三棟灰色七層小樓圍合成一個た形,門口有保安站崗,崗亭上閃動的紅色球燈頗有幾分公安特色。雷停的房間在3棟2單元504室,一室一廳,三十二米。
抓著樓梯欄杆三步一頓地走上五樓,藉著樓道裡昏黃的感應燈燈光,雷停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一股親切的墨香、霉味直觸鼻端。他將鑰匙隨手扔到門側鞋櫃上,打開方廳的電燈,白色的燈光如水波般溢滿房間。
這是一個典型的不修邊幅的單身漢居住的房子,不管從佈置還是衛生程度都能夠說明這一點。
門口對面靠牆擺著一張破舊的沙發,沙發上扔滿了髒襯衣、破襪子、空CD盒、亂七八糟的紙片書籍。方廳裡沒有電視,只有一台小型CD機和兩個齊腰高的木製音箱擺在沙發對面,CD機、音箱上和地上堆滿了數以百計的CD,CD和音箱旁邊是個小餐桌,上面擺滿了沒有清洗的盤碗和快餐面盒、塑料袋,一張木椅塞在桌下,椅面上同樣塞滿了書;餐桌旁邊是一個五斗櫥,每個抽斗都抽出半截,襯衣、長褲亂搭著,好像吊死鬼吐出的舌頭。一邊的牆角里是一個灰撲撲的由鐵管、鐵板焊制的三腳鐵架,架上面裝著一個台鉗,檯面上散放著鉗子、扳手等工具和一些鐵絲、鉚釘和硬幣--那就是雷停自製暗器硬幣的設備。
方廳北側是狹小的廚房和衛生間,南側是臥室。
雷停甩掉腳上的鞋子,光著腳走進臥室,燈也不開地將自已仰面摔在被褥凌亂的床上。
方廳的燈光洩過來,臥室裡的物件擺設影影綽綽。
雷停的床靠在窗邊,窗頭處是一張油漆剝落的舊書桌,書桌的側面和對面是兩個直頂到天花板的書櫃,櫃裡滿滿登登塞得都是書。不止是書櫃,書桌上,床上,窗台上甚至地上都是書。臥室門邊上放著一個敞著口的皮箱,裡面胡亂塞著許多皺巴巴的衣褲。
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酒意上湧,雷停的意識又開始迷糊起來,強撐著微側過頭,卻見虎影趴俯在臥室門口,對著房門側頭趴在地上,雙眼似睜似閉,雙耳微動,好像已經睡去。
那是虎影的習慣,無論在什麼地方,它睡覺的時候都是趴在一個對著門口並離雷停不遠的地方。
雷停吃吃一笑,安心地閉上了雙眼。
閉上雙眼的那一刻,睏倦襲來的同時,眼前光影變幻,彷彿又重新回到了那個往復循環不休的情境中。
「小心!!」
呼喊剛起,兩聲槍響幾乎是同時響起。
雷停回頭轉身,剛好接住了仰天摔跌的蕭縷羽。
她緊握手槍,躺倒在他的懷裡,呼吸急促,渾身顫抖;左側肩胛處有一個硬幣大小的創口在不斷地嚮往湧著血。
數步外,陳嘉豪一手舉著兀自冒著青煙的左輪手槍,一手捂著右臂上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滿臉都是陰冷的笑意:「我只是想偷偷打傷你會扔硬幣的那條胳膊,沒想到她從一邊不顧死活地撲出來和我對射,這是她自找的,完全不能怪我。呵呵。」
雷停眼角微抖,低頭看著蕭縷羽。
蕭縷羽仰著頭,吃力地睜大雙眼,繃緊因失血而顯得蒼白的俏臉,冷聲說道:「把你的髒手從我身上拿開!我可不想死在你的懷裡!你的狗屁計劃已經徹底完蛋了,趕快有多遠滾多遠!到一個我看不到的地方去死……」
雷停澀然一笑,翻開衣襟,扯下衣服裡襯,熟練地替蕭縷羽包紮好傷口,小心地將她放平在地上,緩緩站起身,冷聲說道:「你就是那個二頭?」
陳嘉豪雙手持槍,槍口下移,卻是指向躺在地上的蕭縷羽,搖頭說道:「我叫清道夫,是二頭手下的小嘍囉,負責替他清場、掃除障礙。喂,你最好小手指也別動一下,否則我立刻斃了這個自尋死路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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