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響起,雷停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躍身而起,迅捷異常地幾步跨到門前:「二胡先回去吧,明天給你電話。」話音未息,人已不見。
夜幕低垂,遠近的霓虹都開始閃亮起來,街邊行人稀少,顯得十分寂靜。
大口呼吸著清冷的夜風,雷停從酒吧出來,完全憑著剛才聽到慘叫聲的第一印象,從酒吧東側黑暗的背巷穿過,拐過兩個街角,又接連跑過三個有可能是慘叫傳出位置的偏巷,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最後在一條極其狹窄的巷子前猛地停住腳步。
根據他的判斷,既然排除了另外三處同一方向的偏巷,那一聲尖厲的慘叫應該就是從這裡發出的。
這條巷子叫做困牛巷,因其狹小、只容兩人並行的寬度得名。巷子所處位置已經是白江市區的邊緣,巷子的另一邊就是一片茂盛的雜生林和洩洪溝,也是因為這裡的偏僻,巷子裡的居民都已經在這兩年搬遷,只留一條空巷在這裡等待拆遷。
雷停穩了穩呼吸,四下看了看,輕輕吸了一口氣,舉步走入困牛巷。
巷子裡很黑,雷停取出手電,踩著「嚓嚓」作響的落葉和廢紙垃極朝巷子深處走去。
他沒有將全部心神放在眼前,而是在行進中靜心寧神,用耳朵和感覺去搜尋周邊一切細微的異常響動。在白亮的手電光柱照亮下,前面的景象變得清晰。
兩側深褐的磚牆高聳而斑駁,向上看時那兩面高牆似乎正在向中間擠壓而來,巷子裡到處都是乾枯的落葉、碎石爛瓦和垃圾,沿著牆角半人高的乾枯荒草,雷停還踢到了一隻腐爛露骨的死貓。
陰冷的夜風從巷子那頭的樹林吹來,風聲尖銳,淒如鬼哭。斷垂的電線在風中抖震飛擺,彷彿暗夜魔神的觸腳在夜空中徒勞地抓撓;兩側黑洞洞的房門似亡者空洞的眼眶,絕望而深漆;半脫落的門窗在風中「吱鈕」作響,使風聲憑添陰森。
「嚓啦」一聲響亮,雷停猛地站住腳步,幾隻深灰色的老鼠從他腳邊飛速跑開,手電光下前方地上出現一團模糊的黑影。
雷停四下張望,又走近幾步,手電光照射下,那團黑影逐漸清晰。
那是一個男人,看樣子大約三十左右,仰面躺倒在地上,腳向巷頭,頭向巷尾,兩腿分開,一條手臂壓在身下,一條手臂斜放,身體的姿態扭曲而怪異,一身衣褲髒亂不堪,長滿胡碴的臉上滿是驚恐和絕望,唇邊濺血,一雙大睜的眼珠幾乎要突出眼眶。
雷停歎了口氣,蹲下身看著男人的胸口,那裡插著極短的一截竹筷,竹筷的大半截都已深插入體。
輕觸男人的頸側,觸手微溫但已沒了脈搏。
男人已經死亡。
雷停抬手看看手錶,八點十三分,拿出電話,拔出一個號碼:「喂,我是雷停,我現在在困牛巷,發現一具男屍,讓李局和技術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雷停轉過頭看著死亡的男人,俯低身子要去察看死者的側面。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遠響起,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腳步雜沓,很快地已經是從巷頭直跑了進來。
雷停猛地站起身,手電照出,低聲吼道:「我是警察,這裡是兇殺現場,不要靠近,馬上退出去!」
一個粗嗄、驚訝的聲音響起:「你,你,你他媽的是雷停!你怎麼在這兒?!」
隨著氣急敗壞的語聲,一個人大步走近,手電光中顯露出一張紫漲的猙獰面孔。
雷停也很驚訝:「顧海蛟!你怎麼會到這裡?!」
「少他媽廢話!」顧海蛟此時已完全沒有了知名企業家的風度,直衝到雷停面前大聲喊道:「什麼兇殺現場?!關強在哪兒?別告訴我是關強死了?!」幾個大漢陸續出現在顧海蛟的身後,都是一臉的凶相對著雷停怒目而視。
雷停伸手在顧海蛟胸口推了一下,人高馬大的顧海蛟立刻「登登登」向後退了三五步。
轉過手電,照向地上的男人屍體,雷停冷冷地道:「我在這裡發現了一具屍體,不管是不是你說的關強,你都不許再向前,否則我就以妨礙公務逮捕你!」
「是關強!」在手電光下,顧海蛟看清了男人的面容,發出絕望的呼叫,猛地向雷停胸口抓去:「肯定是你這個狗日的弄死了他!你媽的!」
雷停一個反手側擋開顧海蛟的手臂,隨即閃電般轉腕,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腕,猛地將顧海蛟的手臂反擰到身後。顧海蛟手臂劇痛,掙扎不開被迫俯下上身,嘴裡仍在罵道:「你媽的,關強肯定是死在你手裡的!」
雷停制住顧海蛟,另一隻手戟指顧海蛟身後那幾個大聲喝罵、躍躍欲試的壯漢,聲色俱厲地喝道:「誰再敢亂動,我現在就廢了他!」
遠處傳來警笛聲響,一路逶迤,正向困牛巷而來。
當沉著臉的李悅軍和景東仁從車裡鑽出來,就看見站在巷口的雷停和坐在街邊的顧海蛟。
「喲,這不是顧總嗎?!你怎麼在這兒?」李悅軍走上前去,看了顧海蛟一眼,眼睛卻望定雷停。
雷停咳了一聲:「我在卡薩布蘭卡酒吧喝酒,聽到一聲尖厲的慘叫,我就一路跑過來察看,結果在巷子裡發現一具剛剛死去不久的男性屍體,然後我打電話到局裡,緊接著顧海蛟就帶人趕到。經他辯認,這個死者他認識,名叫關強。整個情況就是這些。」
「現場勘驗過了嗎?」李悅軍又問。
雷停攤手:「沒有工具,無法勘驗。」
李悅軍點頭,轉而問顧海蛟:「顧總,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顧海蛟站起身不停地揉著手腕,臉上已恢復了一貫的平靜:「我正在酒店和我這幾個朋友吃飯,忽然收到關強的短信,讓我盡快趕到困牛巷。我趕到這裡就看到雷隊長,他說這裡死了人,讓我辯認,結果真的是關強。」說著拿出手機,給李悅軍和雷停看,屏幕上顯示著一條發自關強的短信:「我在困牛巷,望速到!」下面的發出時間顯示為八點零八分。
李悅軍轉而問雷停:「你到這裡的時候是幾點鐘?」
雷停:「我是發現死者後看的表,當時是八點十三分。」瞅了李悅軍一眼,低聲說道:「這個信息應該是兇手發的!」
李悅軍一楞:「為什麼這麼說?」
「我是聽到慘叫聲就立刻趕過來的,以我的奔跑速度,也就用了三到四分鐘。我趕到巷口向裡面走到發現屍體約用了一分鐘。那麼按時間推算,死者發出這聲慘叫的時間就應該是八點零八分。而這聲慘叫應該是死者在臨死的一刻竭盡全力發出的,否則我不可能在三條街外聽到。自殺的人是不可能發出這麼大聲的慘叫的,再加上我在現場初步認定,死者致死原因是被一根竹筷刺穿心臟所致,這也是一個普通人無法獨立做到的,那麼這就基本可以排除死者自殺的可能。既然可以認定死者是非自殺,那他就不可能在被殺的同時發信息給顧海蛟!」
「現在最重要的是」雷停望定李悅軍,雙目炯炯放光:「迅速組織人手,排查周邊環境,以時間推算,兇手走不了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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