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海從昏迷中緩緩醒來,後腦很痛,不時劇烈的陣痛使整個腦子都昏昏的。喉嚨處也是一陣陣的灼痛,眼前一片漆黑,能夠感覺出有一條巴掌寬的布帶緊緊蒙住雙眼,有很熟悉的淡淡的香皂氣息。
「是一條手巾。」劉進海昏昏地想著。
「不要亂動!」一個嘶啞、帶有一種奇怪節奏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陰森、毫無生氣、冷如夢魘。
劉進海被這輕緩卻異常冷酷的聲音徹底驚醒過來,下意識地掙動身體,才感到自已的手腳都已被緊緊綁住,自已的身體是正襟危坐的狀態,應該是被人綁在了客廳的那張大扶手椅上了。
「你想幹什麼?」劉進海很快恢復了平時的冷靜頭腦。這人沒有在他昏迷的時候殺掉自已,應該是對自已的性命沒什麼興趣。即然不是來殺他的,那應該就是為錢吧。
劉進海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神,微微仰起頭,卻突然感覺脖子上貼著一片小小的東西,應該很銳利,因為敏感的頸間肌膚已經可以感知出那種致命的鋒芒,語氣裡馬上多了些驚慌:「不要傷害我,,裡間臥室的衣櫃裡有一萬八千塊錢現金,如,如果不夠,我,我還可以把信用卡的密碼告訴你,密碼是366488,卡裡還有十三萬六千塊錢,我手上這塊表和戒指也還值點錢,你都可以拿走,就請你不要傷害我。」
「你說完了嗎?」能感覺到那個人就在他的身邊,很近,彷彿是在低頭俯視著他,語聲仍是一成不變的冷酷和嘶啞:「我說過,不,要,亂,動!對於你這樣愛惜自已的人,應該懂我的意思。」
劉進海極其謹慎的輕輕地點頭,清楚地表明自已的態度。
那人拍拍他的頭:「從你醒來到現在,說了十幾句話了吧,但沒有一句話問到你兒子的情況,你還真是個好父親!」冷酷的語聲裡帶出一絲仍是冰冷的嘲諷。
劉進海一驚:「你把我兒子怎麼了?!你,你殺了他?!啊,,」
「閉嘴!」聽到毫無生氣的兩個字,劉進海又一次果斷地緊閉上了嘴巴。
「你兒子活著,他在廚房。」又是冷冰冰的幾個字。
刷拉刷拉的聲響中,那人好像走到了一邊,過了一會,一陣高亢、悠揚的樂聲傳出,那人又走回到劉進海身邊:「你竟然聽施特勞斯?!讓我意外,是你兒子的吧!Waltz(筆者註:華爾茲)——絕望等待的舞蹈,真是貼切。你的錢和卡我已經拿了,同時會有一個考驗等待著你。你和你兒子的死活,就看你怎麼選擇!」
劉進海還想說點什麼,但嘴角一疼,有二根繩頭被塞到嘴裡,耳邊傳來那人冷酷依舊的語聲:「利用繩頭你可以弄開眼睛上的東西,看到需要選擇的是什麼。你脖子上有一個纏著刀片的鐵環壓著動脈,如果用力掙扎,你的動脈就會被割開,大量鮮紅的熱血會在你體內壓力的作用下噴濺出來,可能會一直噴到天花板上,像一簇狂放的血色煙花。或者,隨著你心臟跳動的節奏『咕嘟咕嘟』的往外冒,好像熱氣蒸騰的溫泉。呵呵,三五分鐘之內,你就會因大量失血而死,臉上的皮膚呈現出讓人一見難忘的微青色的慘白。」
視人命如草芥的漫不經心以及嘶啞語聲中濃重的噬血意味令劉進海全身上下的汗毛同時悚起,心臟狂跳不止,雙腿已經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我離開,遊戲開始!」
停頓了一會,似乎在觀察著劉進海的動靜,接著刷拉刷拉的響聲再次響起,這次是緩緩向門口而去,樂聲漸漸轉為高亢、激越的重奏。
「聽,死神在唱歌!」
「砰」房門緩緩地關上,卻發出異常沉重的回聲。
與此同時,馬志鵬露在外面的鼻子嗅到了一絲淡淡的煤氣味。
微黃的最後一縷陽光將一棟棟暗灰色的樓房映出一種有些燦爛卻又有點黯然的顏色,像一個個褪去血色且苟延殘喘的黃疸病人在迴光返照的瞬間,努力擠出的一抹血色。路邊的楊樹也在漸冷的秋風裡抖去了最後幾片暗黃的葉片,顯露出瘦骨嶙峋的枝幹在風裡打著哆嗦。路上的車和路邊的人不多,都以一種悠閒的速度各自行進著。
悠閒,似乎是這個北方小城固定不變且一以貫之的生存態度。
路邊,一所小校即將放學,門口擠滿了引頸翹望的家長,各類活動小攤床擺滿了人行道,等待著一天中最後的銷售高峰。各式各樣的車停在路邊,從高級的奧迪、豐田到小城特有的「倒騎驢」(註:一種車廂在前的人力三輪車)無奇不有,幾乎擠佔了整個行車路面,許多車被堵住,響亮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很多機靈的出租車在路口就已經轉向,免得堵在路上無法脫身。
一輛不急不燥的藍白色110巡邏車藉著小巧的車身和其他車輛的禮讓,略有阻礙卻相對順利地駛到小學斜對面,在一座深灰色住宅樓前停下。
兩個身著筆挺警服的巡警從車上走下,抬頭看看那座外牆已多處剝落的舊樓,一前一後走向破敗得已喪失了作用的單元門。
佈滿灰塵、光線昏暗的樓梯上,一個巡警一邊走著一邊操著公鴨嗓說:「鍛具廠住宅樓32棟4單元402室有異常響動?!這裡能他媽有什麼異常響動!。」
另一個巡警:「你管那麼多幹嗎?!好歹上去問一下,沒事就回大隊吃飯了」
兩個巡警微有些氣喘地站定,看著402室貼著殘缺不全福字、落滿灰塵的鐵門。
公鴨嗓的巡警抬手正要敲門,卻被旁邊同事拉住:「人家有門鈴,老土,是不是沒見過門鈴啊!」說著,伸手按向了裝在門邊的白色門鈴按鈕。
「轟!」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鋼製的防盜門在一瞬間被掀開,巨大的氣流迸發下,兩個巡警被迸開的防盜門擊中,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喊出就遠遠彈了出去,撞在對面的牆上,又重重摔到樓梯上並向下滾落。
在街面上,伴隨著一聲巨響,無數玻璃碎石滿天迸射,一團青紅色的火苗從四樓的三個窗戶一起騰起,氣流將街對面的樓房數十戶窗戶一起擊碎。街面上和校園門口簇擁不散的人群被滿天飛射卻鋒利異常的玻璃碎屑劃傷,捂著鮮血迸流的傷口哀呼躲藏;玻璃和磚石碎屑紛落如雨,將街道上的車頂砸出無數大小不一的凹坑,十幾輛車幾乎同時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整個街道頓時亂成了一鍋皮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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