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斯托林斯之死並沒影響拉斯維加斯的初剪片放映式和停機慶祝會。這正是斯基皮-迪爾的專長。也是制片界疏通感情的事情。斯托林斯確實是個明星,但他已不再是大牌明星。他確實在肉體上跟許多女人做過愛,在內心裡跟數百萬女人做過愛,但他的做愛只不過是一種相互的快感。即使阿西娜、克勞迪婭、迪塔-托米這樣的電影界婦女,以及另外三位女明星,一點也不感到傷心,就連富於浪漫思想的人也難以想象。大家一致認為,史蒂文-斯托林斯會希望電影演下去,若是因為他死了就取消停機慶祝會和初剪片放映式,那會比什麼事都讓他感到痛苦。
在電影界,每拍完一部電影,你要彬彬有禮地告別絕大多數情人,就像你昔日在舞會上辭別舞伴一樣。
斯基皮-迪爾聲稱,在華廈大酒店舉行慶祝會,並在同一晚上放映初略剪接的影片,這本是他的主意。他知道,阿西娜在幾天內就要離開美國,他要看看阿西娜是否確實不用重拍任何場面了。
事實上,在華廈大酒店舉行停機慶祝會和初剪片放映式的主意,是克羅斯提出來的。他是作為一種恩惠而要求的。
“華廈會因此而大為風光,”克羅斯對迪爾說,“我跟你講講我的計劃。我要讓每一位制片人員以及你所邀請的每一個人,免費住一夜——包括吃住和飲料。我給你和班茨一幢別墅,給阿西娜一幢別墅。我提供保安人員,凡是你所禁止的人——比如新聞記者,一概不准觀看初步剪接片。你已經叫喊多年了,說是要別墅。”
迪爾琢磨了一下。“僅僅為了風光?”
克羅斯對他咧嘴一笑。“你們還會招來數以百計的人,他們帶著大筆的現金。賭場會賺到好大一部分。”
“班茨不賭錢,”迪爾說,“我賭。你們能賺到我的錢。”
“我給你5萬元的貸款,”克羅斯說,“你要是輸了,我們不催你償還。”
迪爾給說服了。“好的,”他說,“不過,這必須是我的主意,否則我就做不通制片廠的工作。”
“當然可以,”克羅斯說,“不過,斯基皮,你我在一起做了許多事,到頭來我總是吃虧。這一次不一樣了。這一次你一定要搞好。”他對迪爾笑了笑,“這一次你不能讓我失望了。”
迪爾生平中難得有幾次像現在這樣,突然感到一陣恐懼,而且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克羅斯並沒有威脅他。他看樣子是真誠的,似乎是在說明一個事實。
“不要擔心,”斯基皮-迪爾說,“我們三周內拍攝完畢。為三周後擬訂計劃吧。”
這時,克羅斯必須確保阿西娜同意來參加停機慶祝會和初步剪接片的放映。“酒店確實有這個需要,我也需要再見到你。”他對阿西娜說。
阿西娜同意了。現在,克羅斯必須確保丹特和洛西務必到場。
他邀請丹特來拉斯維加斯,談談洛德斯通和洛西的計劃,准備根據洛西在警察局的冒險經歷,拍一部電影。大家都知道,洛西和丹特現在是好朋友。
“我希望你替我在吉姆-洛西那裡美言幾句,”克羅斯對丹特說,“我想做他這部影片的合伙制片人,我願意投資一半的預算。”
丹特被這話逗樂了。“你對這部電影還真夠認真的,”他說,“為什麼?”
“賺大錢唄,”克羅斯說,“還有女人。”
丹特笑了。“你早已賺到大錢和女人了。”他說。
“高級的。賺大錢和高級的女人。”克羅斯說。
“你怎麼不邀請我參加這次慶祝會呢?”丹特問,“我怎麼從未住過別墅呢?”
“替我在洛西那裡美言幾句,”克羅斯說,“你會兼而得之。把洛西帶來。另外,你要是想找個約會對象,我可以安排你約見蒂法妮。我看過她的演出。”
對丹特來說,蒂法妮是純粹肉欲的最終化身,她乳房豐滿,臉蛋光滑細長,厚唇大嘴,高高的個子,修長的雙腿。丹特頭一次來了興致。“別胡說八道啦,”他說,“她的塊頭是我的兩倍。想象得到嗎?那就說定了。”
這有點太露骨,不過克羅斯料想,各家族禁止在拉斯維加斯施暴這件事,會使丹特心裡踏實些。
接著,克羅斯漫不經心地添了兩句:“就連阿西娜也要來。我所以想涉足電影業,主要就是因為她。”
博比-班茨、梅洛-斯圖爾特和克勞迪婭乘坐制片廠的飛機,從拉斯維加斯飛來了。阿西娜和其他演員像迪塔-托米一樣,乘坐自己的私人拖車,從拍攝場趕來了。韋文參議員像內華達的州長一樣,將代表內華達州,而那位州長則是韋文親自挑選來擔當此任的。
丹特和洛西將住在一幢別墅的兩個套間裡。利亞-瓦齊及其隨員住在另外四個套間裡。
韋文參議員、州長及其隨員將住在另一幢別墅裡。克羅斯挑選了一些歌舞女郎,為他們安排了一次私宴。他希望,有他們在場,即使警方對即將發生的事進行調查,也不會窮追不捨。這些人會利用他們政治上的影響,制止任何宣揚和法律追究。
克羅斯完全違背了規定。阿西娜占有一座別墅,可是克勞迪婭、迪塔-托米和莫莉-弗蘭德斯也住在那座別墅的幾個套間裡,另外兩個套間裡住著利亞-瓦齊的4人分隊,保護阿西娜。
第四座別墅分配給班茨、斯基皮-迪爾及其隨從。另外3座別墅住著利亞的20個部下,他們將取代原來的保安人員。然而,瓦齊的人員都不得參與正式行動,他們也不了解克羅斯的真正意圖。執行刺殺任務的只有利亞和克羅斯。
在這兩天內,克羅斯關閉了別墅的珍珠賭場。好萊塢的多數人,不管成就多大,都不能在賭場賭錢。早已登錄好賭注的那些豪富來賓接到通知,說各別墅正在整修,無法向他們提供膳宿。
克羅斯和利亞-瓦齊在計劃時決定,克羅斯殺死丹特,利亞殺死洛西。如果唐斷定他們有罪,並認定是利亞殺死了丹特,他或許會干掉利亞一家人。如果唐查明了真相,他不會進而去報復克勞迪婭,她身上畢竟流淌著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血液。
另外,利亞對吉姆-洛西還有點個人宿怨,他憎恨所有代表政府的人,因此,在干這冒險的事情時,為何不夾雜一點個人的喜好。
真正難辦的問題是如何將這兩人分開,如何把他們的屍體搞得無影無蹤。美國各家族始終有一條規定:不許在拉斯維加斯殺人,以便確保民眾接受賭博。唐是堅決實行這條規定的。
克羅斯心想,丹特和洛西不會懷疑這裡有圈套。他們並不知道利亞發現了夏基的屍體,因而了解了他們的意圖。另一個問題是如何做好准備,以防丹特攻擊克羅斯。後來,利亞就在丹特的營壘中設置了一個密探。
召開慶祝會那天一大早,莫莉-弗蘭德斯就乘飛機趕到,她跟克羅斯有要事商討。她帶來加利福尼亞最高法院的一位法官以及洛杉磯天主教區的一位主教大人。他還帶來了事先准備好的一份遺囑,克羅斯簽署這份遺囑時,那兩個人將作為目擊者。克羅斯知道,他活下去的可能性很小,便仔細考慮了他在華廈大酒店一半股份的去向。他的股權價值500萬美元,這可不是一個區區小數。
遺囑給利亞的妻室留下一筆寬裕的終生養老金。其余的錢分給克勞迪婭和阿西娜,給阿西娜的那部分先由阿西娜保管,以後交給她女兒貝瑟妮。他覺得他在世上所關切的沒有別人了,用不著再留錢給誰了。
莫莉、法官和主教來到了頂層套房,法官稱贊他的理智,這麼年輕就立下了遺囑。主教平靜地審視著這豪華的套房,仿佛是在掂量罪惡的報應。
這兩個人都是莫莉的好朋友,為他們做無償服務工作。經克羅斯特意要求,莫莉叫來了記號員。克羅斯需要克萊裡庫齊奧家族賄賂不了、恐嚇不住的見證人。
克羅斯給眾人喝飲料,遺囑的簽署手續辦完了。法官和主教走了。雖說他們是請來的,可是他們又不想壞了自己的名聲,在拉斯維加斯這個賭窩參加一部電影的停機慶祝會。他們畢竟不是國家的當選官員。
套房裡只剩下了克羅斯和莫莉。莫莉把遺囑的原件交給了他。克羅斯說:“你自己留了一份,是嗎?”
“當然,”莫莉說,“我要說的是,你告訴我怎麼寫遺囑的時候,我感到驚訝。我不知道你和阿西娜這麼親密。再說,她自己已經很有錢了。”
“她可能需要更多的錢。”克羅斯說。
“她女兒嗎?”莫莉說,“我了解她的情況。我是阿西娜的私人律師。你說得對,貝瑟妮可能需要那筆錢。我把你想到別處去了。”
“是嗎?”克羅斯說,“為什麼?”
莫莉平靜地說:“我原以為是你殺死了博茲-斯坎內特。我把你看成了一個殘忍的黑手黨成員。我還記得那個可憐的家伙,我幫助他逃脫了一起殺人罪。我記得你提起過他,據說在一起毒品交易中被人殺死了。”
“你瞧你全搞錯了。”克羅斯一面說,一面對她笑了笑。
莫莉冷漠地瞅著他。“你讓博比-班茨詐去了你在《梅薩麗娜》裡的那份利潤時,我也感到很驚訝。”
“那沒有多少錢。”克羅斯說。他想到了唐和戴維-雷德費洛。
“阿西娜後天要去法國,”莫莉說,“要待好久。你跟她一起去嗎?”
“不,”克羅斯說,“我這兒的事情太多了。”
“好吧,”莫莉說,“跟你在電影初剪片放映式和停機慶祝會上再見。也許那初步剪接片會使你認識到,你讓班茨詐取了多大一筆錢。”
“無所謂。”克羅斯說。
“你知道,迪塔在初步剪接片前面加了一個獻辭,獻給史蒂文-斯托林斯。班茨對此會大為惱火的。”
“為什麼?”
“因為史蒂文把班茨搞不成的女人全搞了,”莫莉說,“男人真壞透了。”她添了一句,然後走掉了。
克羅斯到陽台上坐下來。他下面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們川流不息地走進商業街兩邊各飯店的賭場。桃花遮篷上的霓虹燈閃耀著各家的招牌:凱撒、桑茲、海市蜃樓、阿拉丁、沙漠客棧、星塵——紫色、紅色、綠色,形成一道五彩繽紛的虹,長長的沒有盡頭,直至你抬起眼來,朝沙漠和遠方的群山望去。後響的烈日也蓋不過這斑斕的光彩。
《梅薩麗娜》劇組的人要到3點才會陸續到來,到那時候,如果事情搞砸了,他將最後一次見到阿西娜。他拿起陽台上的電話,打到他分給利亞-瓦齊居住的別墅,叫利亞到頂層套房來一趟,他們好把計劃再斟酌一番。
正午時分,《梅薩麗娜》拍攝完畢。迪塔-托米要最後來一個旭日東升的鏡頭,映襯羅馬戰場上一次可怕的血洗。阿西娜和史蒂文-斯托林斯都垂頭俯視著。迪塔拍的是斯托林斯的替代演員,面部用陰影加以掩飾。直到下午快3點的時候,裝運攝影機的卡車、在攝影場充當住所的大型活動拖車、供應伙食的活動廚房、服裝拖車以及運載公元前兵器的車輛,都一輛輛地駛進了拉斯維加斯。還駛來許多其他車輛,因為克羅斯照拉斯維加斯的舊風俗來安排這次盛會。
他為拍攝《梅薩麗娜》的上上下下的每一個人免費提供住房、伙食和飲料。洛德斯通制片廠開出了一個300多人的名單。這當然是十分慷慨的,當然建立了好感。不過,這300多人將把相當一部分薪水留在賭場的秘密金庫裡。這是格羅內韋爾特告訴他的。“當人們感到高興、想要慶賀的時候.他們就要賭錢。”
《梅薩麗娜》的初步剪接片在晚上10點放映,但是不配音樂,也不帶特技效果。影片放完後,便舉行停機慶祝會。曾為大蒂姆開過晚會的華廈大舞廳,給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放電影,另一部分地方大些,用來吃自助餐,聽樂隊演奏。
到下午4點鍾,人人都住進了酒店和別墅。誰也不肯錯過這個機會:兩個富有魅力的世界好萊塢和拉斯維加斯聚會在一起,一切東西都免費。
新聞界對於嚴密的保安措施感到惱怒。不准進入別墅和舞廳。甚至不能拍攝這一盛大事件的參與者。不能拍攝影星、導演、參議員和州長、制片人和制片廠廠長。甚至不能進去觀看初步剪接片的放映。他們在賭場游來蕩去,出高價賄賂下等的賭徒,拿他們的身份證進入舞廳。有些人倒也得逞了。
4個劇組工作人員、兩個憤世嫉俗的特技替身演員、兩個伙食班的男人把身份證賣給了記者,1,000美元一個。
丹特-克萊裡庫齊奧和吉姆-洛西非常欣賞他們的豪華別墅。洛西驚訝地搖搖頭。“就靠浴室的金子,一個竊賊也能生活一年。”他大聲說道。
“不行,活不了一年,”丹特說,“6個月就完了。”
他們坐在丹特的套間的起居室裡。兩人沒有打電話給客房用餐服務部,因為那只偌大的廚房冰櫃裡裝滿了一盤盤的三明治和開胃薄餅,一瓶瓶的進口啤酒和最佳的葡萄酒。
“我們全安頓好了。”洛西說。
“是的,”丹特說,“事成之後,我就要求外公給我這座飯店。那時候我們就為終生做好了安頓。”
“最要緊的事情是把他單獨搞到這裡。”洛西說。
“這事我來辦,你不用擔心,”丹特說,“要是實在沒有辦法,就把他拉到沙漠裡。”
“你怎麼把他搞到這座別墅裡呢?”洛西說,“這是最要緊的事。”
“我就告訴他喬治乘飛機秘密來到這裡,想要見他,”丹特說,“然後我就下手,你跟在後面收拾。你熟悉犯罪現場,知道他們搜尋什麼。”
他又若有所思地說:“最好的辦法是把他扔進沙漠裡。他們永遠找不到他。”他頓了頓,“你知道皮皮喪生的那天晚上,克羅斯躲著不見喬治。他不敢再躲避他了。”
“可他要是躲避可怎麼辦?”洛西問,“我就要整夜待在這裡手淫。”
“阿西娜的別墅就在隔壁,”丹特說,“你只要敲敲門,就會交好運的。”
“太緊張了。”洛西說。
丹特咧嘴一笑,說道:“我們把她和克羅斯一起拉進沙漠裡。”
“你發瘋了。”洛西說。他意識到確實如此。
“為什麼不呢?”丹特說,“為什麼不開開心呢?沙漠大得很,完全可以扔掉兩具屍體。”
洛西想到了阿西娜的肉體,她那嫵媚的臉蛋,她的聲音,她那儀態萬方的氣度。哦,他和丹特要開開心。他早已成了殺人犯,不妨再做個強奸犯。馬洛,皮皮-德利納,加上他的老伙伴菲爾-夏基。他當了三次殺人犯,卻壯不起膽來強奸女人。他這輩子抓了不少性反常者,不想他自己也成了一個性反常者,而且是為了一個向全世界兜售肉體的女人。不過,他面前這個戴著滑稽帽子的小無賴,還真是個風流人物。
“我來嘗試一下,”洛西說,“我邀請她過來喝一杯,她要是來了,那就是自找麻煩了。”
丹將讓洛西的理性分析逗樂了。“人人都自找麻煩,”他說,“我們也在自找麻煩。”
他們把計劃詳細地研究了一番,丹特隨即便回到房裡。他把浴缸放滿水,想用一用別墅裡價格昂貴的香水。他躺在熱氣騰騰的香水裡,他那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烏黑的、馬鬃式的頭發塗滿了肥皂,變成了一個白花花的大頂髻,他在考慮他的命運。等他和洛西把克羅斯的屍體拋進沙漠距離拉斯維加斯幾英裡遠的地方,這次行動最棘手的事情就開始了。他得說服他外公,讓他相信他是清白的。要是到了無可奈何的時候,他也可以承認是他殺害了皮皮,他外公就會寬恕他。唐總是特別疼愛他。
而且,丹特現在也成了家族的鐵榔頭。他要申請擔任西部的老板,華廈大酒店的霸主。喬治將會反對他,但是文森特和佩蒂則會保持中立。這兩人願意靠他們的合法公司生活。老頭子活不了多久了,喬治是個白領階層的人。將來總有一天,作戰的勇士將要稱王稱霸。他可不想退到上流社會。他要率領家族再現輝煌。他永遠不會放棄主宰生死的大權。
丹特走出浴缸,洗了洗淋浴,把粘在一起的頭發上的肥皂水沖洗干淨。他往身上噴灑裝在別致的小瓶子裡的古龍香水,往頭發上塗抹裝在雅致的管子裡的凝發香膏,一面仔細地閱讀說明書。接著,他走到手提箱那裡,從文藝復興式的帽子裡選了一頂,上面鑲嵌著一層形同奶油沙司的寶石。帽子上的線都是金黃色和紫色的。擺在那裡顯得很滑稽,但是一戴在頭上,丹特可就著了迷了。他看上去像個王子。特別是鑲嵌在前面的那一溜綠寶石,猶為神氣。今天晚上,阿西娜就要看到他這副模樣,或者,如果不是阿西娜,就讓蒂法妮看到。不過,如果有必要的話,這兩個人還可以等一等。
丹特穿戴好以後,就開始琢磨以後會過上什麼樣的日子。他要住在一幢別墅裡,簡直比任何宮殿都豪華。他將擁有取之不盡的美貌女人,一群自食其力的女郎,就在華廈大酒店的歌舞廳裡唱歌跳舞。他可以在6家餐館吃飯,吃的是6個國家不同風味的飯菜。他可以下令殺死一個敵人,獎賞一個朋友。他要做現代條件允許下的羅馬皇帝。妨礙他的只有克羅斯。
吉姆-洛西一個人待在房子裡,思量著他所走過的人生旅程。他前半生是個了不起的偵探,一個名副其實的社會衛士。他極度憎恨一切罪犯,尤其是黑人。後來,他漸漸地改變了。新聞媒體指責偵探殘忍,他對此忿懣不已。他保護社會不受社會渣滓的危害,可這個社會偏偏要攻擊他。他那些上司身穿鑲著金邊的制服,卻要站在對人民胡說八道的政客一邊。那些政客總在胡說人們不能仇恨黑人。這話錯在哪裡呢?大多數罪惡都是黑人犯下的。難道他不是個自由的美國人,不可以隨意憎恨任何人嗎?他們是些蟑螂,可以毀掉整個文明。他們不想干活,不想學習,開夜車對他們來說是開玩笑,除非是讓他們在月光下投籃球。他們搶劫手無寸鐵的市民,把他們的女人變成了妓女,無視法律和執法者,真讓人無法容忍。他的職責是保護富人不受窮人的傷害。他自己也渴望做個富人。富人能買得起的衣服、汽車、食品、飲料,特別是能搞到手的女人,他統統都想要。當然,這是美國的夢想。
事情是從受賄保護賭博開始,接著是搞點陰謀,逼迫毒品販子支付保護費。他為自己的“英雄偵探”身份感到驕傲,這是對他的勇敢表現的獎賞,但是他卻撈不到錢。他還在購買廉價的衣服,那點工資還得用得十分仔細,以便細水長流過日子。他保護富人不受窮人侵犯,卻得不到報償,而且還是個窮光蛋。不過,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在公眾看來,他比犯罪分子還低下。他有幾位執法的朋友,由於執行任務而受到起訴,送進了監獄,或解除了公職。強奸犯、竊賊、搶劫殺人犯、光天化日之下作案的武裝強盜,他們享受的權利比偵探還多。
長年以來,洛西心裡常為自己的經歷鳴不平。新聞界和電視指責執法人。該死的米蘭達權利,該死的美國公民自由協會,讓那些該死的律師去巡邏6個月,他們准會豎起一個絞架。
不管怎麼說,他曾玩弄花招,進行毆打和威脅,逼迫歹徒供認自己的罪惡,然後將其送進監獄。不過,洛西不會完全出賣自己,他是個極其出色的偵探。他不能在成了殺人犯以後出賣自己。
忘掉那一切,他要發財了。他要把他的盾形徽章和勇敢嘉獎扔還給政府和民眾。他要做華廈大酒店的保安主任,拿10倍的工資,他要待在這個沙漠的天堂裡,懷著欣喜的心情,看著洛杉磯在犯罪分子的襲擊下土崩瓦解,他可不再打擊犯罪分子。今天晚上,他要觀看《梅薩麗娜》這部影片,然後出席停機慶祝會。也許還能來一下阿西娜。這時,他心裡有些畏怯,盡管一想到要發揮這樣的性功能,他覺得渾身都在隱隱作痛。在慶祝會上,他要竭力向斯基皮推售一部以他的生平為素材的故事片,他可是洛杉磯警察局最偉大的偵探。丹特對他說過,克羅斯願意投資,這倒挺有意思。他為什麼要殺死一個願意為他的電影投資的人呢?問題很簡單。他知道,他要是洗手不干,丹特就會殺了他。洛西雖說是個硬漢,但他知道他殺不了丹特。他太了解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人了。
剎那間,他想起了馬洛,一個恭恭順順的黑鬼,總是喜氣洋洋的,樂意合作,非常討人喜歡。他一向都很喜歡馬洛,他的被害這件事真讓他感到難過。
吉姆-洛西還得等待幾個小時,才能觀看電影和參加慶祝會。他可以到賭場去賭博,可賭博是一項愚蠢的活動。他決定不干這事。他晚上有幾件事情要做。先是看電影,參加慶祝會,然後在凌晨3點,要幫助丹特殺死克羅斯-德利納,把他埋在沙漠裡。
那天傍晚5點,博比-班茨邀請《梅薩麗娜》劇組的主要人員到別墅喝點慶功酒:阿西娜、迪塔-托米、斯基皮-迪爾,出於禮貌,還邀請了克羅斯-德利納。只有克羅斯推辭了,說什麼今晚非同尋常,飯店裡事務太多,不容分身。
班茨帶來了最近“情場上的俘虜”,一個名叫約翰娜的朝氣蓬勃、似乎涉世不深的少女,這是一個物色新秀的人在俄勒岡的一個小鎮上發現的。根據合同,她被雇傭兩年,每周付給500美元工資。她長得十分漂亮,但是沒有一點天賦,渾身透著一股冰清玉潔的氣息,而這清白本身就是一種額外的魅力。然而,她帶著超出她年齡的機靈,一直不肯跟博比-班茨睡覺,直至他答應帶她來拉斯維加斯觀看《梅薩麗娜》的初映。
斯基皮-迪爾住在班茨的別墅裡,就在隔壁的一個套間,他待在班茨的房裡不肯走,害得班茨不能馬上跟約翰娜干起來,班茨為此有些惱火。斯基皮向他兜售一部故事片的設想,他還真有些著迷了。為一個原型故事著迷,這是制片人合理的工作內容。
迪爾向班茨談起了吉姆-洛西,說他是洛杉磯警察局最了不起的英雄偵探,一個高大英俊的家伙,興許還能親自扮演片名角色,因為這是關於他生平的故事。這是一個了不起的“真實”的傳記故事,你可以虛構任何希奇古怪的故事情節。
迪爾和班茨都知道,說洛西能扮演自己實屬無稽之談,編造出來哄騙洛西廉價出賣他的原型故事,同時也為了欺騙大眾。
斯基皮-迪爾興致勃勃地述說了故事梗概。兜售一個並不存在的原型故事,誰也比不上他。他一時喜不自禁,連忙拿起電話,沒等班茨提出異議,便邀請那位偵探參加下午5點的雞尾酒會。洛西問他能不能帶個朋友,迪爾以為是女朋友,便告訴他說可以。斯基皮-迪爾作為一個電影制片人,就喜歡把各行各業的人融合在一起。很難說會出現什麼奇跡。
克羅斯-德利納和利亞-瓦齊待在華廈大酒店的頂層套房裡,仔細溫習當晚的行動計劃。
“我把所有的人都安排在恰當的位置,”利亞說,“我控制別墅大院。他們誰也不知道你我要干什麼,這事沒有他們的份兒。不過我聽說,丹特從聚居區拉來幾個人,正在沙漠裡給你挖墳。今晚我們可得小心。”
“我擔心的是今晚以後的事,”克羅斯說,“那時候我們要應付唐-克萊裡庫齊奧。你看他會相信我們的說法嗎?”
“不會,”利亞說,“不過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克羅斯聳聳肩,說:“我沒有選擇的余地。丹特殺害了我父親,現在還要殺死我。”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希望唐從一開始就沒站在他那一邊。那樣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利亞審慎地說道:“我們可以中途而廢,把問題擺到唐面前。讓他決定采取什麼行動。”
“不行,”克羅斯說,“他不會決定制裁他外孫的。”
“當然,你說得對,”利亞說,“不過,唐變得溫和了一點。他任憑好萊塢的那些人詐騙你,這在他年輕的時候是決不會容許的。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輕慢無禮。”
克羅斯往利亞的杯子裡又斟了些白蘭地,還給他點燃了雪茄。他沒有向他說起戴維-雷德費洛。“喜歡你的房間嗎?”他打趣地說道。
利亞抽著雪茄。“真是荒謬。搞得這麼華麗。有什麼用呢?什麼人需要這樣生活?大過分了。讓你消耗力量,惹人妒忌。如此侮辱窮人並不明智,那還不如索性殺了他。我父親是西西裡的富翁,可是從未過著奢侈的生活。”
“你不了解美國,利亞,”克羅斯說,“哪個窮人進到那座別墅裡面,都會感到欣喜。因為他相信,有朝一日他也會住在這樣一座別墅裡。”
這時候,頂層套房的私用電話響了。克羅斯拿起話筒。他心裡微微一振。是阿西娜。
“電影開映前我們能見一面嗎?”她問。
“只有你來我房裡,”克羅斯說,“我實在走不開。”
“好大的架子,”阿西娜冷冷地說道,“那我們就在慶祝會以後相見啦,我很快就要離開,你可以到我的別墅來。”
“我實在去不了。”克羅斯說。
“我明天早上要去洛杉磯,”阿西娜說,“後天飛往法國。你要是不來,我們就不能私下相見了……你要是來的話。”
克羅斯瞧了瞧利亞,利亞搖搖頭,皺了皺眉。於是,克羅斯對阿西娜說道:“請你現在來我這兒,好嗎?”
他等了許久,阿西娜才說:“好吧,給我一個小時的時間。”
“我派車和保安人員去接你,”克羅斯說,“他們在你的別墅外面等你。”他掛上電話,對利亞說:“我們得替她留神。丹特瘋狂得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一伙美貌佳人為班茨別墅裡的雞尾酒會增添了光彩。
梅洛-斯圖爾特帶來了一位在戲劇界享有盛譽的年輕女演員,他和斯基皮-迪爾計劃讓她扮演吉姆-洛西逸事的女主角。她頗有埃及女郎的美貌特征,五官分明,氣度不凡。班茨帶著他的新寵約翰娜,此人不知姓什麼,是個冰清玉潔的黃花閨女。阿西娜從來沒有顯得如此光華照人,周圍是她的幾個朋友:克勞迪婭、迪塔-托米和莫莉-弗蘭德斯。阿西娜異常平靜,可是約翰娜和那位戲劇女演員莉莎-朗蓋特,仍然帶著近乎敬畏和妒忌的心情望著她。兩人都來到阿西娜跟前,她是她們期望取而代之的女皇。
克勞迪婭問博比-班茨:“你邀請我哥哥沒有?”
“當然邀請了,”班茨說,“他太忙了。”
“謝謝你把歐內斯特的紅利給了他家裡。”克勞迪婭說著咧嘴一笑。
“是莫莉敲了我的竹槓。”班茨說。也許是因為馬裡昂喜歡克勞迪婭的緣故,他向來都很喜歡她,因此並不在意她跟他打趣。“她拿大炮對准了我的腦袋。”
“可你偏要把事情搞得這麼難辦,”克勞迪婭說,“要是馬裡昂還活著,他准會同意。”
班茨木然地盯著她。他突然感到眼淚汪汪。他一輩子也做不成馬裡昂那樣的人。他懷念他。
與此同時,斯基皮-迪爾纏住了約翰娜,跟她講起了馬上要拍的影片,影片中有個重要的場面,描寫一個天真的少女被一個毒品販子粗暴強奸後殺害。“你沒有多少實踐經驗,不過,只要我能通過博比這一關,你就可以來試演了。”他頓了頓,隨即以親熱的口吻說道:“我想你應該改個名字。約翰娜太古板了,不利於你的事業。”意思是指她未來的明星身份。
他注意到約翰娜的臉刷地紅了。想起來還真夠感人的,年輕姑娘相信自己的美貌,渴望做明星,就像文藝復興時期的姑娘渴望做聖徒一樣。當歐內斯特-韋爾的冷笑浮現在他眼前時,迪爾心想,你想笑就盡管笑吧,這畢竟是心靈的渴望。在那兩種渴望中,結果往往是受盡磨難,而不是享盡榮華,不過那只是事情的一方面。有朝一日,他要拍一部巨片。
果然不出所料,約翰娜去找班茨洽談了。迪爾來到梅洛-斯圖爾特和他新結交的女朋友莉莎那裡。雖然莉莎很有戲劇天賦,但是斯基皮懷疑她演電影是否有發展前途。對於她這種美人來說,攝影機太冷酷無情了。就才智而言,她不適宜扮演很多角色。但是,梅洛非要讓她在洛西的影片中出演女主角,而梅洛有時是違拗不得的。那女主角只不過是個胡謅八扯、無足輕重的角色。
迪爾親了親莉莎兩面的臉頰。“我在紐約見過你,”他說,“演得棒極了。”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希望你參加拍攝我這部新片。梅洛認為,這將是你在電影界的突破。”
莉莎沖他冷冷一笑。“我要看看劇本。”她說。迪爾心裡冒起一陣惱怒,就是他常常感到的那種惱怒。她遇到了人生的機緣,卻要看什麼該死的劇本。他看得出來,梅洛給逗樂了。
“當然可以,”迪爾說,“不過請相信我,我不會給你一個與你的天分不相稱的劇本。”
梅洛作為情人,從來不像作實業家那樣熱切,他說:“莉莎,我們可以保證讓你在一部A級片中擔任女主角。跟戲劇不一樣,電影劇本並不是神聖的文本,可以進行改動,以便符合你的心意。”
莉莎向他投去了略顯親切的微笑。她說:“你也相信那一派胡言?舞台劇本是要修改的。我們到城外去試演,你以為我們在干什麼?”
那兩人還沒來得及回答,吉姆-洛西和丹特-克萊裡庫齊奧走進房裡。迪爾連忙跑過去迎接,把他們介紹給在場的人。
洛西和丹特兩人待在一起,簡直有些滑稽。洛西又高大又英俊,衣服剪裁得無可挑剔,盡管拉斯維加斯正是7月酷暑天,他卻一本正經地穿著襯衣扎著領帶。丹特站在他旁邊,肌肉極其發達的身上穿了一件T恤衫,顯得鼓鼓囊囊的,鑲著亮晶晶的綠寶石的文藝復興式的帽子戴在又黑又粗的頭發上,而且人長得那樣矮。屋內的其他人都很熟悉形形色色的虛幻世界,他們知道這兩個人雖然很神秘,卻並非是虛幻的。他們的面孔太茫然、太冷漠。這是虛幻的東西復制不出來的。
洛西立即跟阿西娜搭話,告訴她他多麼盼望看見她出現在《梅薩麗娜》裡。他拋棄了他那威風凜凜的儀態,變得有些諂媚取寵了。女人總是覺得他很迷人,難道阿西娜能夠例外?
丹特喝了一杯酒,然後坐在沙發上。除了克勞迪婭,誰也沒有走近他。這些年來,他們兩人見面的機會不超過三次,他們所共有的是兒時的回憶。克勞迪婭親了親他的臉頰。他們小時候,丹特曾經打過她,但她一想起他來.總是懷有幾分柔情。
丹特立起身擁抱她。“表妹,你看上去很美。我們小時候你若能這樣美,我決不會動不動就打你。”
克勞迪婭摘下了他那頂文藝復興式的帽子。“克羅斯跟我說起你的帽子。這些帽子使你看上去很漂亮。”她把帽子戴在自己頭上,說,“就連羅馬教皇也沒有這麼漂亮的帽子。”
“他可有好多帽子,”丹特說,“如今誰會想到你成了電影界的巨頭?”
“最近你在做些什麼?”克勞迪婭問。
“我經營一個肉食公司,”丹特說,“供應各大飯店。”他笑了笑,然後問道:“聽著,能不能把我介紹給你這位美麗的明星?”
克勞迪婭把他帶到阿西娜跟前,洛西還在甜言蜜語地糾纏她。阿西娜一見到丹特的那頂文藝復興式的帽子,便禁不住笑了。丹特擺出一副迷人的滑稽相。
洛西在繼續恭維阿西娜。“我知道你們的電影一定很了不起,”他對她說,“開完慶祝會以後,也許你會讓我護送你回別墅,那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喝一杯。”他在扮演一個出色偵探的角色。
阿西娜巧妙地拒絕了他的挑逗。她朝他甜蜜地笑了笑。“我倒是很願意,”她說,“不過,我打算在慶祝會上只待半個小時,不想讓你錯過這個機會。我得趕乘明天的早班飛機,飛往法國。要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丹特很欽佩她。他看得出她厭惡洛西,也有些懼怕他。可是她使洛西覺得,他總有辦法干她一次。
“我可以跟你一起飛往洛杉磯,”洛西說,“你的班機什麼時候起飛?”
“你是一片好心,”阿西娜說,“不過,這是一架很小的私人包機,已經沒有空位了。”
她平安地回到別墅,給克羅斯打電話說,她這就過去。
阿西娜首先意識到的,是加強了保安措施。通往華廈大酒店頂層套房的電梯裡增設了警衛,開電梯要用一把特殊的鑰匙。電梯裡的天花板上裝有安全攝像機,電梯門一打開,走進一個前廳,裡面有五個人。一個立在電梯門口迎接她。另一個人坐在一張孤桌前,桌上擺著一排電視屏幕,另外兩個人坐在廳角玩牌。另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體育畫報》。
這些人部以一種特殊的眼光打量著她,臉上還露出略感驚訝的神情,這種情景她見識得多了,無非是認定她具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美貌。但是,好久以來,這已激不起她的虛榮心了,眼下只能使她意識到某種危險。
坐在桌前的那個人按了一下電鈕,打開了克羅斯套房的門,她走了進去,門也隨即關上了。
她來到套房的辦公室。克羅斯來接她,把她領進了起居室。他迅疾地親了一下她的嘴唇,隨即把她領進了臥室。兩人一聲未吭,卻脫掉了衣服,赤身裸體地抱在了一起。克羅斯抱著她的肉體,盯著她那光華照人的面孔,覺得十分快慰,不由得發出了歎息。“我寧願什麼事情也不干,成天看著你。”
作為回答,阿西娜只管愛撫他,讓他親吻她,把他拉倒在床上。她覺得,這個男人可是真心地愛她,她叫他干什麼他都會在所不辭,她反過來也要滿足他的一切心願。長久以來,她第一次整個身心都作出了反應。她真心地愛他,喜歡跟他做愛。然而她始終清楚,他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即使對她也是如此。
一個小時以後,他們穿好衣服,來到了陽台上。
拉斯維加斯沐浴在霓虹燈的光彩之中,傍晚的太陽照射著街道和華麗的飯店,灑下了一大片金色的光輝。遠處是沙漠和群山。他們終於單獨待在了這裡,別墅的綠色旗幟無精打采地懸在了空中。
阿西娜緊緊握住他的手。“我能在放電影和開慶祝會時見到你嗎?”她問。
“很抱歉,我去不了,”克羅斯說,“不過,我會去法國找你的。”
“我發現要見你真是難哪,”阿西娜說,“電梯鎖著,有那麼多警衛把守。”
克羅斯說:“只是防備這幾天,城裡的陌生人太多了。”
“我見到你的表兄弟丹特了,”阿西娜說,“那個偵探像是他的同伙。兩人組成了迷人的一對。洛西非常關心我的安康,以及我的日程安排。丹特也提出要幫忙。他們挺為我安全抵達洛杉磯操心的。”
克羅斯緊緊握住她的手。“你會安全抵達的。”他說。
“克勞迪婭說,你和丹特是表兄弟,”阿西娜說,“他為什麼要戴那些滑稽帽子?”
“丹特是個好人。”克羅斯說。
“可克勞迪啞告訴我說,你們兩個從小就是冤家對頭。”阿西娜說。
“不錯,”克羅斯親切地說,“但他並不因此而成為壞人。”
兩人默不作聲了,下面的街道讓車輛和行人阻塞了,這些人要去各家大酒店吃飯、賭博,夢寐以求那充滿危險的樂趣。
“這麼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阿西娜說,緊緊握了握他的手,仿佛要抵消她說的話。
“我說過,我去法國找你。”克羅斯說。
“什麼時候?”阿西娜問。
“不知道,”克羅斯說,“要是我沒去,你就知道我死了。”
“情況這麼嚴重嗎?”阿西娜問。
“是的。”克羅斯說。
“你一點也不能跟我講講這事嗎?”阿西娜問。
克羅斯沒有立即回答。“你會安然無恙的,”他說,“我想我也會安然無恙的。我只能跟你說這麼多。”
“我等你。”阿西娜說。她親了親他,然後走出臥室,走出套房。克羅斯望著她,然後走到陽台上,見她出了大酒店,到了柱廊那裡。他看著他的警衛人員開車把她送回她的別墅。隨後,他拿起話筒,給利亞-瓦齊打電話。他叫瓦齊進一步加緊對阿西娜的保護。
晚上10點時分,華廈大酒店舞廳的戲場上座無虛席。觀眾都聚集在這裡,等候觀看《梅薩麗娜》初步剪接片的放映。戲場裡有一個要員就座區,座位都是軟扶手椅,中央還有個電話台。有一個座位空著,放著一個花環,上面寫著史蒂文-斯托林斯的名字。另幾個座位上坐著克勞迪婭、迪塔-托米、博比-班茨及其伙伴約翰娜、梅洛-斯圖爾特和莉莎。斯基皮-迪爾立即占據了電話。
阿西娜來得最晚,劇組低層次的工作人員和特技替身演員向她喝彩。她朝中央的扶手椅走去時,高層次的工作人員、配角演員以及坐在扶手椅上的眾人都鼓起掌來,親吻她的面頰。這時,斯基皮-迪爾拿起話筒,通知放映員開映。
黑暗的背景中出現了“獻給史蒂文-斯托林斯”一行字,觀眾懷著沉默無語的崇敬之情鼓起掌來。博比-班茨和斯基皮-迪爾反對插入這個獻詞,但是迪塔-托米否決了他們的意見,班茨心想,天曉得為什麼。可這有什麼關系呢,只不過是初步剪接片,再說,這種傷感會造成一定的新聞效應。
接著,影片開始了……
阿西娜非常迷人,她在銀幕上比在實際生活中更富有性感,而且還是個很風趣的人,凡是熟悉她的人,對此都不感到驚奇。的確,克勞迪婭特意寫了一些台詞,來展示她的這一素質。簡直是不惜代價,那幾個關鍵性的做愛場面演得頗為高雅。
《梅薩麗娜》歷盡種種艱難險阻,毫無疑問會取得巨大成功,而且這還是在沒有最終配樂和沒有特技效果的情況下取得的。迪塔-托米欣喜若狂,她終於成為一名大牌導演。梅洛-斯圖爾特在盤算,他要為阿西娜的下一部影片要多少錢。班茨看上去不太高興,他也在為同一件事發愁。斯基皮在算計他能賺多少錢,他終於可以擁有自己的飛機了。
克勞迪婭比誰都激動。她的作品搬上了銀幕。她是一個人獨自完成的,寫出了一部具有獨創性的劇本。多虧了莫莉-弗蘭德斯,她得以從總收入中提成。當然,本尼-斯萊作過少許修改,但是還不足以署上他的名字。
大家都圍在阿西娜和迪塔-托米周圍,向她們表示祝賀。但是,莫莉把目光投向一個特技替身演員。特技替身演員都是些瘋瘋癲癲的雜種,不過他們身強力壯,很有床上功夫。
獻給史蒂文-斯托林斯的花環給碰到了地板上,被人們踩來踩去。莫莉看見阿西娜走出人群,拾起花環,把它放回到椅子上。阿西娜瞧見了莫莉的目光,兩人都聳了聳肩,阿西娜羞澀地笑了笑,仿佛在說:這就是電影。
人群走到舞廳的另一邊。一支小樂隊在演奏,可是人人都在急急忙忙地吃自助餐。隨即便開始跳舞了。莫莉走到那個特技替身演員跟前,他正虎著臉四下張望,正是在這種慶祝會上,他這樣的人最容易受到誘惑。他們覺得自己的工作不受人賞識,最讓他們氣不過的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影星可以在銀幕上狠揍他們,而在實際生活中,他們可以宰了這些搞同性戀的雜種。那人領著莫莉步入舞池……
阿西娜在慶祝會上只待了一個小時。她風度翩翩地接受眾人的祝賀,她也注意到自己風度翩翩,並且為之討厭。她跟“主要燈光助手”等劇組成員跳舞,然後又跟一個特技替身演員跳,此人有些放肆,她便決定離開。
華廈的羅爾斯轎車在等候她,車裡坐著一個持槍司機和兩位警衛人員。她在她的別墅門口走出羅爾斯轎車時,驚奇地發現吉姆-洛西從隔壁別墅裡走出來。他走到她跟前。“你在今晚的電影裡顯得棒極了,”他說,“我從沒見過哪個女人長著這麼優美的肉體。特別是那屁股。”
阿西娜本想謹慎一些,可是司機和兩個警衛已經下了車,擺好了位置。她的戲劇訓練包括一項內容,就是在演員擺好位置以後,要把舞台封鎖起來。她發覺那3個人處在很安全的位置,哪一條火力線也危及不到他們。她還注意到,洛西以略帶鄙視的目光打量他們。
“那不是我的屁股,”阿西娜說,“不過還要謝謝你。”她對他笑了笑。
突然,洛西抓住了她的手。“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他說,“你為什麼不跟一個真正的家伙試一試,那些冒牌演員同性戀者有什麼意思。”
阿西娜把手抽了回來。“我也是個演員,我們不是冒牌貨。晚安。”
“我可以進去喝一杯嗎?”洛西問。
“對不起。”阿西娜說,隨即去按別墅的門鈴。門打開了,開門的是阿西娜從未見過的一個男僕。
洛西邁步想跟她一起進去,接著,阿西娜為之一振,男僕走出門來,忽地把她推進別墅。那三個警衛人員擋在洛西和門之問。
洛西以輕蔑的目光望著他們。“這是搞的什麼鬼名堂?”他說。
男僕依然待在門外。“阿奎坦恩小姐的保安人員,”他說,“你必須走開。”
洛西拿出他的警察身份證,說:“你們瞧瞧我是誰,”他說,“我要把你們一個個踢得屁滾尿流,然後把你們關起來。”
男僕看了看他的身份證。他說:“你是洛杉磯的,在這裡沒有管轄權。”他掏出自己的身份證,說:“我是拉斯維加斯縣的。”
阿西娜-阿奎坦恩仍然待在門道裡。她真沒想到,她的這位男僕居然是個偵探,不過這下她可明白了。“請你們不要小題大作。”她說,隨即便沖著他們關上了門。
那兩個人把身份證放回茄克口袋。
洛西朝那幾個人挨個狠狠瞪了一眼。“我記住你們幾個。”他說。那幾個人誰也沒搭理他。
洛西轉身走了。他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干。兩小時後,丹特-克萊裡庫齊奧要把克羅斯-德利納帶到他們的別墅裡。
丹特-克萊裡庫齊奧頭戴文藝復興式的帽子,在慶祝會上玩得很痛快。他采用嬉戲的辦法為重大的舉動做准備。飲食組的一個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可那姑娘沒有慫恿他,因為她盯上了一個特技替身演員。那個替身演員朝丹特惡狠狠地瞪了幾次。丹特心想,算他幸運,我今晚有正經事要辦。他看了看手表,也許阿西娜早已陷入了吉姆這個家伙的圈套。蒂法妮雖說已經許給了他,但始終沒有露面。丹特決定提前半小時動手。他使用話務員提供的私人號碼,給克羅斯打電話。
克羅斯接了電話。
“我需要馬上見到你,”丹特說,“我在舞廳裡。慶祝會棒極了。”
“那就上來吧!”克羅斯說。
“不,”丹特說,“我要傳達指示。不在電話裡,也不在你房裡。下來吧。”
沉默了半晌。然後克羅斯說:“我下去。”
丹特選好一個位置,可以觀察克羅斯從舞廳裡穿過。他身邊似乎沒有保安人員。丹特把帽子往下拍了拍,想起了他們一起度過的童年時代。克羅斯是讓他害怕的唯一男孩,正因為怕他,他經常和他打架。不過,他喜歡克羅斯的那副模樣,經常羨慕他。他羨慕他表兄的自信。真是太糟糕了……
一旦殺死了皮皮,丹特就知道不能讓克羅斯活著。現在再殺了克羅斯,他就得向唐作出交代。不過,丹特從不懷疑外公喜愛他,他總是把他的愛心表露出來。唐也許不喜歡他這樣做,但他決不會行使他那至高無上的權力,來懲罰他可愛的外孫。
克羅斯就站在他面前。現在,他必須把克羅斯帶到別墅,洛西等在那裡。事情很簡單。他開槍擊斃克羅斯,然後他們就把他的屍體拉倒沙漠裡埋起來。就像皮皮-德利納經常鼓吹的那樣,並非是想入非非。汽車早已停在別墅後面,准備把屍體拉走。
克羅斯突然對他說道:“什麼事?”他看上去並無疑心,甚至也無戒心。“好漂亮的新帽子!”他說,隨即笑了笑。丹特一向很羨慕這副笑容,好像這家伙了解丹特心裡的每一個想法。
丹特裝出慢慢騰騰的樣子,說起話來聲音很低。他抓住克羅斯的手臂,把他拉到外面,來到五顏六色的大帳篷前面,這頂大帳篷花去華廈大酒店1,000萬美元。藍色、紅色、紫色的閃光灑在他們身上,讓沙漠上空的月亮一照射,變成一片白色的冷光。丹特對克羅斯小聲說道:“喬治坐飛機趕來了,待在我的別墅裡。絕密。他要馬上見你。所以我在電話裡什麼也不能說。”
克羅斯看樣子很感興趣,丹特心裡不禁樂滋滋的。“他叫我什麼也不要告訴你,不過他很氣憤。我想他查明你父親遇害的事了。”
一聽這話,克羅斯沉著臉瞅了他一眼,幾乎有些氣憤。隨後他說:“好的,我們走吧。”他領著丹特穿過酒店的庭園,朝別墅大院走去。
大院門口的4個警衛認識克羅斯,揮手讓他們進去。
丹特神氣活現地打開門,摘下他那頂文藝復興式的帽子,然後說:“請進。”隨即詭秘地笑了笑,臉上露出一副既調皮又詼諧的神情。
克羅斯走了進去。
吉姆-洛西好像冷水澆頭,滿腔怒火,離開了阿西娜的警衛,回到了他自己的別墅。然而,他用頭腦的局部估量了一下局勢,發出了一個警告信號。那些警衛在那裡干什麼?不過,胡嘀咕什麼,她是電影明星,博茲-斯坎內特那樣折騰她.一定是把她嚇壞了。
他用鑰匙打開門,走進別墅。裡面似乎闃無一人,個個都去參加慶祝會了。他還有一個多小時,可以准備好對付克羅斯。他走過去打開手提箱,裡面放著他的格洛克手槍,擦得錚光珵亮。他又打開另一只手提箱,裡面有個隱藏的口袋,口袋裡放著一只裝滿子彈的彈盤。他把幾樣東西放在一起,背上腋下手槍套,把手插在裡面。他全准備好了。他發覺自己並不緊張,他在這種情況下從不緊張。正是由於這一氣質,他才成為一個出色的警察。
洛西離開臥室,走進廚房。這座別墅裡還真有不少走廊。他從冰箱裡拿出一瓶進口啤酒,一盤開胃薄餅。他咬碎一只薄餅,吃了魚子醬。他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快慰的歎息,他從未吃過這麼美味的東西。人就該這樣生活。他後半輩子就要享受這一切:魚子醬,歌舞女郎,也許哪一天還有阿西娜。他只需要辦好今晚的事。
他端著盤子和酒瓶,走進偌大的起居室。
最先使他嚇了一跳的是,地板和家具上都蓋著一層塑料布,將整個起居室映襯得白煞煞的。接著,在一張蓋著塑料布的扶手椅上,坐著一個人,嘴裡叼著一只細雪茄煙,手裡端著一杯桃子白蘭地。原來是利亞-瓦齊。
洛西心想,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他把盤子和酒瓶放在咖啡桌上,對利亞說:“我一直在找你。”
利亞抽了一口雪茄,喝了一口白蘭地。“你現在找到我了,”他說,隨即站起來,“你可以再打我啦。”
洛西是個經驗豐富的人,頓時警覺起來。他在琢磨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先前曾納悶別墅的其他套間為什麼沒有住人,他覺得這事很蹊蹺。他漫不經心地打開外套的紐扣,向利亞咧嘴一笑。他心想,這次不光是打你啦。丹特還要過一個小時才能把克羅斯帶來,他可以一面等候一面干起來。他既然帶著武器,就不怕跟利亞一對一地交手。
猛然間,屋裡湧進來一幫大漢。他們是從廚房、走廊和電視室湧來的,一個個都比吉姆-洛西還要高大。只有兩個人手持出鞘的手槍。
洛西對他們說:“你們知道我是警察嗎?”
“我們全都知道。”利亞以毫不含糊的口吻說道。他走到洛西跟前。與此同時,那兩個人把手槍頂住了洛西的後背。
利亞伸手在洛西的上衣裡搜了搜,掏出了格洛克手槍。他把手槍遞給一個下屬,然後迅疾地將洛西自上而下地輕輕拍了拍。
“聽著,”利亞說,“你以前總有許多問題要問。我來了,請問吧。”
洛西還依然不怎麼害怕。他只是擔心丹特帶著克羅斯趕來。至於他自己,曾經歷過那麼多險情,都千幸萬幸地活下來了,他相信最後是不會完蛋的。
“我知道是你害死了斯坎內特那家伙,”洛西說,“為此我早晚要殺了你。”
“你還得早一點下手,”利亞說,“晚了就不行了。是的,你說的不錯,現在你可以開心地死去了。”
洛西仍然難以相信有誰敢於殘殺一個警官。誠然,毒品販子會跟警察交火;誠然,有的黑人發瘋了,一看見你亮出警徽,會開槍打死你,銀行搶劫犯逃跑時也會這樣。但是哪個暴徒也不敢打死一個警官。這會引起警方的大肆追捕。
他伸手想推開利亞,以便控制局勢。但是,驟然令人一驚,一串子彈射進了他的肚子,打得他兩腿簌簌發抖。他開始往下倒去。有一個粗重的東西砸在他頭上,耳朵火辣辣地疼,什麼也聽不見了。他跪在地上,覺得地毯像一只大墊子。他抬起頭來。利亞-瓦齊立在他跟前,手裡拿著一根細絲繩。
利亞-瓦齊花了兩天縫好了他要用來裝屍體的兩只袋子。袋子是用暗褐色的帆布制作,袋口裝有束帶。每只袋子裝得下一只大人屍體。袋子漏不出血來,一拉上束帶,還能像行軍袋似的背在肩上。洛西沒注意沙發上放著兩只袋子。這時,幾個下屬把他的屍體裝進一只袋子,利亞拉緊了束帶。他讓袋子豎靠著沙發。他命令下屬把別墅包圍起來,但是沒得到他明確傳喚之前,不得露面。他們知道接到傳喚後該怎麼辦。
克羅斯和丹特從大院門口朝丹傳的別墅走去。白天沙漠上空的太陽留下了一個大蒸籠,夜晚的空氣還熱得令人難以忍受。兩人都汗淋淋的。丹特注意到克羅斯穿著寬松長褲、開襟襯衫、扣好的上衣,他可能帶著武器……
7座別墅,綠色的旗幟微微飄動,在沙漠上空的月亮的輝映下,呈現出十分壯觀的景致,看上去像是昔日的建築物,上面安著陽台,窗戶上架著帶褶邊的綠色涼篷,白色的大門加上了金色的裝飾。“瞧瞧那裡,”他說,“漂亮吧?我聽說你在搞那個演電影的漂亮娘們。恭喜呀。等你跟她玩膩了,告訴我一聲。”
“一定,”克羅斯親切地說,“她有點喜歡你和你的帽子。”
丹特摘脫帽子,急切地說:“誰都喜歡我的帽子。她真說她喜歡我嗎?”
“她讓你給迷住了。”克羅斯冷冷地說。
“迷住了,”丹特若有所思地說,“真是棒極了。”一時間,他在捉摸洛西是否把阿西娜領到別墅裡喝一杯。這可是錦上添花了。他感到很高興,他把克羅斯搞得不知所措,他從口氣裡可以聽得出來,他表哥多少有點惱火。
他們來到別墅門口。周圍似乎沒有警衛。丹特按了按門鈴,等了等,又按了按門鈴。眼見沒有人答應,他便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他們走進洛西的套問。
丹特心想,也許洛西和阿西娜已經上床了。這種行動方式可是太糟糕了,不過他會照樣完成任務的。
丹特把克羅斯領進起居室,驚愕地發現,地板和家具上蓋著光潔的塑料布。一只褐色的大行李袋豎靠著沙發。沙發上還有一只同樣的行李袋,不過這是只空袋子。一切都罩在塑料布下面。“天哪,這他媽的是什麼東西?”丹特說。
他轉臉對著克羅斯。克羅斯手裡握著一支很小的手槍。“不讓血流到家具上,”克羅斯說,“我要告訴你,我從不認為你的帽子漂亮,我也從不相信我父親是讓行凶搶劫犯殺害的。”
丹特心想:他媽的洛西上哪兒去了?他大聲呼喚他,同時又想:這種小口徑手槍絕對抵擋不住他。
克羅斯說:“你這一輩子都是聖迪奧家族的人。”
丹特急忙向旁邊躲閃,隨即朝克羅斯撲去。他的策略生效了,子彈打在他肩膀上。他欣喜了一剎那,覺得他要得勝,不想那顆子彈炸掉了他的半個手臂。他認識到毫無希望了。接著,他真讓克羅斯感到震驚。他用那只沒受傷的手臂,猛地扯起地板上的塑料布,卷成了一個球。鮮血汩汩地從他身上淌下,他雙臂纏滿了塑料布,搖搖晃晃地往後退,隨即舉起塑料布做銀盾。
克羅斯逼上前去。他蓄意朝塑料布上開槍,然後又開槍。子彈一爆炸,丹特的臉上幾乎沾滿了染成紅色的塑料碎片。克羅斯再開槍時,丹特的左邊大腿幾乎從身上脫落了。丹特倒下去了,白色的地毯濺上了一個個紅色的同心圓。克羅斯在丹特身邊跪下來,拿塑料布把他的腦袋裹起來,再對著上面開槍。那頂文藝復興式的帽子還戴在他頭上,雖然被打得向上炸開,但依然跟腦袋連在一起。克羅斯發現,這頂帽子是被一只夾子固定在腦袋上,不過是固定在一只空腦殼上,似乎在漂浮。
克羅斯立起身,把槍插進腰背後面的槍套裡。恰在這時,利亞走了進來。兩人對視著。
“大功告成,”利亞說,“到浴室裡洗一洗,然後回到酒店。把你的衣服處理掉。我要把槍拿去擦干淨。”
“還有地毯和家具呢?”克羅斯問。
“都由我來管,”利亞說,“洗一洗,回去參加慶祝會。”
克羅斯走了以後,利亞見大理石面桌上有一支雪茄,便點燃抽了起來,一面抽一面查看桌上有沒有血跡,結果沒有找到。但是,沙發和地板上卻浸滿了血。唉,這就麻煩了。
他拿塑料布把丹特的屍體裹起來,由兩個下屬幫忙,裝進了那只空帆布袋。隨後,他把屋裡的塑料布全都集攏起來,裝進了同一只布袋。裝好以後,就把束帶拉緊。他們先把裝著洛西的袋子搬到別墅的車庫,扔到汽車上。然後又跑了一趟,去搬裝著丹特屍體的袋子。
利亞-瓦齊將那輛運貨車做了改裝。貨箱分為兩層,中間有個空問。利亞及其下屬將兩只袋子塞進空間裡,然後把兩層的帶子扎起來。
利亞是個稱職的人,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備。貨車裡有兩罐汽油。他親自把它們提到別墅裡,灑在地板和家具上。他安了個導火線,可以給他5分鍾撤離的時間。然後他就爬上汽車,開始了向洛杉磯的長途行駛。
在他前面和後面,是他小分隊的成員。
第二天清晨,他才把車開到正在等候他的快艇前面的鋪路上。他卸下兩個袋子,把它們搬到快艇上。快艇駛離了海岸。
將近正午時分,快艇開到遠離海岸的大海上,他監視下屬把裝著兩具屍體的鐵籠緩緩地投到大海裡。這兩個人領受了他們最後的聖餐。
莫莉-弗蘭德斯跟著她那位特技替身演員溜走了,不是跑到別墅,而是跑到特技演員在酒店的臥室裡,因為莫莉雖說喜歡淡薄名利的人,但卻多少有一點好萊塢的勢利觀念,不想讓人知道她在跟一個下等人胡搞。
天剛破曉的時候,慶祝會也接近了尾聲,只見太陽冉冉升起,像是預示不祥地穿著紅衣裳,一道細細的藍煙裊裊上升,去迎接初升的太陽。
克羅斯洗了個澡,換好了衣服,然後又回到了慶祝會上。他跟克勞迪婭、博比-班茨、斯基皮-迪爾和迪塔-托米坐在一起,歡慶《梅薩麗娜》的巨大成功。突然,從外面傳來驚慌失措的叫喊。好萊塢的人都往外跑。克羅斯也跟了出來。
一道細細的火柱呼呼地往上冒,竄得比拉斯維加斯商業街的霓虹燈還要高。火柱以沙山為背景,形成了一個大枕頭狀的梅雨和玫瑰色的雲彩。
“哦,天哪,”克勞迪婭說,一面緊緊地抓住了克羅斯的肩膀,“是你的一幢別墅。”
克羅斯悶不作聲。他望著別墅上空的綠色旗幟被煙火吞噬了,聽見救火車嗚嗚地駛過商業街。為了掩飾他殺人留下的血痕,1,200萬美元被付之一炬。利亞-瓦齊是個稱職的人,他不惜代價,不招致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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