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星期一的晚上,廚師知道必定要做羊肉和牡蠣,星期三是上好的牛肉,先上一道鷓鴣湯,理所當然。星期三是龍蝦,星期四——"
"看在上帝的份上,每頓午飯晚飯該吃什麼,這有什麼錯?這都合我的胃口,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你——"
"你想要一位妻子,類似於你的每周食譜。我提出一位女子你就反對一位,因為她們有想法、有行動,或者是有一些你認為不合常規的舉動。一句話,你的公爵夫人必須是一位令人厭煩的人。"
喬蒂安吹了一下口哨,"我可沒有這麼想過,我的妻子必須是個性格上令人厭煩的人。"
"你所要的女子,和你的生活趣味是不相干的。"埃米爾繼續說下去,"這個女子不僅要遵循你的這種如塵土一樣干巴巴的單調生活,而且還要喜歡安伯維爾家房東的生活韻律。她得對你的姓氏和財富很少關心,必須將她醒著的所有時間獻給你和孩子們,對其它事物不必關心。她得——"
"別說了,埃米爾——"
"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這樣一位妻子。"
"你為什麼不喜歡?"喬蒂安打斷了話頭,"你知道我的所有事情,是嗎?"
埃米爾走到爐火邊,撿起一個橢圓形的金色鏡框,裡面有一張樺詩莊園上一位公爵和公爵夫人的袖珍合影畫像。
"巴林頓和伊莎貝爾-安伯維爾,"他說,將鏡框拿得高一點,"伊莎貝爾喜歡富有異國情調的冒險,莊園裡的老僕人都這麼說。他們說巴林頓先生沉浸在伊莎貝爾的奇思怪想之中,他幾乎帶她周游了半個地球的雪山,他答應她去毒蛇密布的叢林騎在大象的背上,去怪異可怕的荒棄的島嶼旅行。
"我也很願意知道我的父母旅行的細節——"
"不,喬蒂安,你並不願知道,其他人也不願意知道。你父母如此頻繁地外出旅行,他們沒時間向別人描述他們那偉大的冒險,包括你。他們一走就是幾個月,回來了,在家呆很短的幾天,然後又走了,去開始另一次古怪的冒險。"
"你為什麼這樣說,埃米爾?"喬蒂安要求道,"我想你晚上一定是和紙呀鉛筆的什麼躺在一起,記下了各種激將我的辦法。"
埃米爾聳了聳肩,"多可怕的任務,不過,有人會這麼做的。"他將鏡框放回壁爐上,雙手背在身後,在屋裡踱步。"伊莎貝爾想看看世界的渴望使得你的世界成為了一個孤獨的世界。她的那些不同尋常的揮不去的想法——使得她瘋狂地遠行——使得你對常規慣例有種強烈的需要。"
埃米爾打住話頭,在沙發邊坐下,拾起一個靠墊,手指在上面的繡花上滑動。"反抗,使得你成為一名男子漢,"他輕聲地說,"你現在的生活好像是對過去不愉快記憶的反抗。首先,一個不願吃豌豆的小男孩被逼迫著吃了豌豆,這樣他就成為一名男子漢了。但是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允許……"
"豌豆?這實在太荒謬了——"
"也許是太荒謬了,但這確實是你過去生活的寫照。"埃米爾拍了一下手腕,將繡花靠墊扔回沙發上,"你不清楚嗎,喬蒂安?你現在的所為都是對你小時候被迫忍受的生活的反抗。"
"你說得夠多的了,埃米爾。"喬蒂安從座椅中站了起來。
埃米爾注意到喬蒂安的表情,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從外表可以看到內心的人,他是一位可怕的公爵,冷冰冰的行為遮蓋了向往飛翔的心情,還有一顆被傷害的心靈。"喬蒂安——"
"不要再說了。"
"一個痛苦的公爵,嗯?你今天早餐吃了什麼?一缸醋?"
"一缸汽油。"喬蒂安快速作答。
"我建議你不時地吃些檸檬汁,這一飲食的改變會把你從廚房的老一套中拔出來。"埃米爾整理衣角,朝門口走去。"我這個侵犯人的伙伴走了,你會感到獨居般的孤獨。天氣很好,我要去特爾威家野餐了。特爾威先生和夫人很喜歡在秋天的季節裡外出游玩。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喬蒂安笑了,"我將對女王說這些事。我會向她推薦你,她一定推舉你為莊園小丑。"
埃米爾大笑起來,簡直笑彎了腰。"再見了,爵爺,我將留下你與枯燥、可怕和厭煩為伴。還有你,番諾伊,再見了。"他對那只貓這麼說。"我將留下你與可恥、憎恨和邪惡為伴。"
表兄走了,喬蒂安望著門檻,然後慢慢地將視線移向壁爐上的鏡框。
他的雙親似乎正在望著他,他們都穿著墨西哥人的服裝,巴林頓先生戴著闊邊帽,伊莎貝爾穿著繡花的農民罩衫,兩人都微笑著,顯然很得意於他們的裝束。
喬蒂安對他們那次墨西哥之行記憶猶新,那時他七歲,也可能是八歲。他父親用很多錢財賄賂了當地掌管,答應允許他母親在墨西哥城斗牛。他的雙親回家後,喬蒂安想知道斗牛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伊莎貝爾匆匆忙忙地只是一個勁地與巴林頓談下次旅行的事——一次去熱帶島嶼的旅行,確切的地方名稱喬蒂安記不清了。在那兒,她踩在灼燙的煤渣路上,和當地人一樣在鼻子上穿了孔。從那時起,她的左鼻孔邊戴上了一枚紅寶石。
喬蒂安以後永遠沒有聽到他父母描述斗牛的細節。
他胸中積聚著歎息。他離開了客廳,讓僕人備好他的馬,將馬納斯配上馬鞍,讓馬廄仔將馬帶到莊園的主樓前。
十分鍾後,他沒有耐心等待了,就信步走向牲口棚。十一月的寒風呼嘯,將喬蒂安的頭發吹亂了,也將通向馬廄路上正在盛開的三色紫羅蘭給吹得東歪西倒。他的靴子踏在閃著白光的石地上,聲音撞擊著耳膜。
焦黃中泛著紅色的落葉被風刮起,吹打在喬蒂這忍氣吞聲臉上,肩上,他沒有注意到路上停著一輛小型的裝載南瓜的木馬車,就徑直地朝他的馬廄走去。鮮艷的桔紅色的果實堆在地上,成為了他的障礙物似乎是要考驗他的耐心。
最後他走到了牲口棚那兒,看見馬夫已經備好了那匹像煤炭一般漆黑的駿馬。
"對不起,爵……爵爺,"赫伯金斯說,公爵怒氣沖沖的樣子,使得他的口吃更嚴重了。"它今天有……有點受……受驚,我敢打賭說,空氣中有劈劈啪啪的聲音。"他迅速地按緊馬鞍,將一根閃閃發光的韁繩遞給公爵。
當喬蒂安騎在馬納斯的背上使它由慢而快地疾跑在鄉村的原野上的時候,他在想表兄埃米爾對樺詩莊園未來的公爵夫人的描述。
埃米爾所說的離那個對象並不遠。
但是喬蒂安對於他的新娘有過一個小小的誓約,這個,埃米爾是不知道的。
喬蒂安嘴唇緊閉成一條線,記憶停留在他父親身上。巴林頓-安伯維爾在娶伊莎貝爾之前,是整個歐洲最有力量的男人,精力集中在安伯維爾家的地位和家產上。但是婚姻改變了一切,巴林頓如此地熱愛伊莎貝爾,他將家族姓氏的榮譽都一古腦兒地忽略了。
然後伊莎貝爾去世了。
異國旅行和錢財的揮霍中止了,但是巴林頓繼續地對家業和繼承人不感興趣。被失去愛妻的痛苦情緒整個地吞沒了似地,巴林頓將自己鎖在房中遠離外面的世界,七年後跟隨伊莎貝爾而去。
喬蒂安狠狠地抽了一下馬鞭,他的指關節都變成慘白色了。痛苦幾乎將他殺死,先是在心情上,然後在身體上。愛情成為了他這種深邃的命中注定的痛苦的原因了,在這些事情上,喬蒂安就是這麼想的。
所以,無論哪位平常的、隨和的女人成為他的妻子,他都發誓將不會愛她。
斯波蘭達醒來時周身閃光,她從地底下的一個小土堆裡向外移動,這兒是也父親的閃光王國,隱藏在秘密的地方。她無聲地走過樹林子裡瑟瑟下落的樹葉所堆積而成的落葉層,紅色的卷發閃著微光,下垂至地遮掩著她赤裸的全身,她每移動一步,就將春天野花般甜蜜的氣息傳送進秋天的空氣中。
她剛剛從她父親所召集的集會上逃出來,作為大公主,她被教導必須嚴密地關注霹靂衛郡的事務——她父親所掌管的精靈王國——但是這些事務常常使得她想睡覺,不過,令她高興的是,她的妹妹喜歡出席王國的集會,哈莫妮會在會後將集會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想到這些,斯波蘭達皺起了眉頭。如果事情對哈莫妮不利,她是不會答應任何事的。盡管斯波蘭達很關心哈莫妮,但是她還是很詫異她的這位暴風雨般的妹妹怎麼會取這樣一個和平仁慈的名字。就在三天前,哈莫妮很高興,因為她將一頭驢的尾巴打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結,驢似乎並不在意。
斯波蘭達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麼。對於她來說,人類是一種詭計多端的動物。
她在一棵高大的橡樹旁停住,倚靠在樹干上,朝下望著如綠寶石一般的青草,青草的尖削草鋒碰到了她的腳踝,這給了她很大的愉快,更甚於她對於擁有變形能力的愉快。這並不是她不喜歡自己的原有大小——和蝴蝶的一瓣飛翼那樣大小——但是她確實喜歡成為雕塑般的人類那樣的大小。
她詭秘地微笑著,明白她之所以對自己成為人類般的高大感到高興是因為她被人類迷住了——有一些人類就住在他們不遠。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散發著樹木清香的冷風,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他今天會走近的,蒂裡捨斯,"她對她的愛物小聲地嘀咕,"那個英俊的男人使我發光!"
她往下望著她的愛物,皺著眉頭,然後露齒而笑。幾個小時前蒂裡捨斯變成了一頭黃褐色的鹿,現在他是一只天鵝,站在她腳邊梳理著雪白的羽毛,"怎麼了,蒂裡捨斯?你決定了嗎,你今天還將變成一個什麼?"蒂裡捨斯將他柔軟的頭蹭著斯波蘭達的小腿肚,然後又回轉身去干他的清潔。
依然微微地笑著,斯波蘭達又想起了那個英俊的男人。她沒有辦法知道他是誰,但是她永遠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走近。一絲愛意掠過她的心頭,小聲地說他正在走來。她的這份情意從見他的第一眼起就產生了,那時他是一個小男孩,她是一個精靈的幼童,從此後,她總是看著他。
有五年的時間,他突然消失了。她沒有想到她還會見到他,有一天他回來了,比以前更英俊了。
從她記事起,她就渴望得到他。如果他屬於她,她就可以將他安排進她父親的王宮,她願意看他多長時間就可以看他多長時間,這樣她就不用等待他了。她可以答應他所有的祈願,也會給予他快樂,因為她在對於那陌生的痛苦的一瞥中知道有深深的苦痛在他的心裡。
她不可能將他偷走,她不知道他如何接受她的這一不同尋常的想法。
她在樹林的邊緣行走,越過田地朝外望去,她又在想那個她一直等待著想見到他的男人了。一頭像默認的天空一樣漆黑的頭發,一雙像雨過天晴後的天空一般湛藍的眼睛,他是她所見過的最美的生物。她喜歡他充沛的精力,他從來不像精靈那樣會失去力量,他能連續騎馬幾個小時而不感到疲倦。
他看上去很健壯,斯波蘭達確信如果她有機會觸碰他的話,他一定像一塊石頭那樣堅硬。這樣的茁壯力量對於輕飄的精靈來說實在是太不熟悉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流體似的形體,半透明的皮膚閃著微光,人類的皮膚可不是這樣。她走到陽光下,心想,人類的身體還會投下陰影。
"人類一定分量很重,"她告訴蒂裡捨斯,"天哪,一定要比一捧星星還要重。"
"斯波蘭達!"威士頓國王的聲音穿過樹林子。
斯波蘭達轉了一圈,看見她父親、哈莫妮和霹靂衛郡的貴族們都站在她面前。他們一個個都使用了變形術,變得與她一般高。
他們都沒有笑意,所有的人都盯著她看,有的用痛苦的表情,有的充滿羨慕,還有的帶著同情。
當斯波蘭達看見她父親大步流星地向他走來時,一股莫名的情感湧遍了她的全身,她父親一頭長及膝蓋的白發,白胡須垂掛在胸前,赤裸的身體就像一塊冰霜,他腳下踩過的土地就像被銀光照耀。"父親?"
"斯波蘭達,你沒參加我所召集的集會。"
"她該受懲罰,"哈莫妮脫口而出,"如果我是她的父親,那我就——"
"你不是她的父親,我才是。"國王深深地歎了口氣,不明白她的兩個女兒為什麼這麼不一樣。金頭發、藍眼睛的哈莫妮制造了一點小小的不歡,她很高興。事實上,她已經制造了不少事情,使得人類害怕精靈。
斯波蘭達,一頭古銅色的頭發,一雙大大的紫羅蘭色的眼睛,喜歡對所有的生物惠施仁愛,喜歡保護花草動物,還喜歡保護星星,這些星星是人類一直所面對著祈願的。
國王很擔心斯波蘭達,人類的世界是個邪惡之地,尤其對於斯波蘭達這樣純潔的姑娘來說。而這個人類世界恰恰就是他要遣送他女兒所去的地方。
"很遺憾,你母親沒出席這個集會,聆聽我的重要宣布,斯波蘭達。"他開始說,"她還未完成她的使命,未能歸回王國。我記得她說過她的最後一站在澳大利亞。"
"錯了,父親,"哈莫妮肯定地說,"是美國,費城,賓夕法尼亞州,這是確切的地點。"
"原諒我地理上的錯誤,哈莫姆。"國王說:"我知道你對於糾正我的錯誤感到很高興。"他伸出手,將手按在斯波蘭達的臂上,"時候已到,我的祖父訂下的婚約現在該完成了,斯波蘭達。"
斯波蘭達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不知道她竟被安排在這樣一個特別重要的婚約中。她聽說這件事是在很久以前,每聽說一次就進駐在她的心田,因為這婚姻事關全體霹靂衛郡的子民。
精靈族是從他們脆弱的古老祖先那兒延續而來的,經過了千百年,這些精致的部族變得越來越弱小,結果是,精靈嬰兒的出生數在下降。與之相反,人類越來越強壯,結出眾多之嗣。斯波蘭達的曾祖父想盡辦法想保持霹靂衛郡子民的力量和質量,他認為人類和精靈結合生下的孩子一定會將這一局面扭轉過來。
霹靂衛郡王國的每一位子民都明白,唯有人與仙的結合才能挽救他們,但是沒有人知道到底由誰去完成這個婚約,這是很久以前在精靈和一位姓氏為特裡尼特的人之間的一場交易,所有的人都清楚,國王將依靠夢境來確定人選並了解其中的細節。
"夢,"斯波蘭達小聲地說,"你做了那個夢了,父親?"
"對,兩星期前的一個神秘的夜晚,"他停頓了一會兒,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將他腦海中的問題說出來,"斯波蘭達,"他最後說,"你母親有沒有……她……你有沒有遠距離母女對話的奇妙經歷?"
許許多多的想法沖擊著斯波蘭達的頭腦,她根本沒有聽清楚她父親說了些什麼。"噢,多麼妙呀,父親!你一定是聽了好多好話,是嗎?成為被揀選的大王……蒂裡捨斯!"她大聲地說,彎下腰拍打著她的愛物,"你聽見了嗎,小寶貝?特裡尼特是男性還是女性,父親?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特裡尼特是男性,"威士頓國王打斷了斯波蘭達的話,如果他不打斷她的話,她將一直快樂地說下去,"你,斯波蘭達,你就是這位被選取中的精靈,去與他結婚並生下他的孩子。"
父親的一席話激蕩著斯波蘭達的心,她立刻遁入了一片銀色光芒的迷霧之中。
威士頓國王歎了一口氣。斯波蘭達從童年時代起,就有這樣的習慣,即從不同的地方尋找隱入光霧之中的避難所。哈莫妮,是相反,她一旦發脾氣,就會燃起光焰憤怒地燃燒。
光霧和光焰,國王陷入沉思。他自己的兩個女兒應該差別不大呀。然而,哈莫妮不具有一點兒斯波蘭達的羞澀文雅,斯波蘭達呢,不具有一點兒哈莫妮的蠻橫大膽。如果她們能互相擁有對方的特點的話,她們就能具有很好的性格了。
國王雙腳頓地,等待斯波蘭達的出現。他知道他不會等很長時間的,因為精靈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其迅捷如同閃耀的星星。
下一秒鍾,斯波蘭達從她閃光的避難所裡現出形來,"我……我,父親?我將與特裡尼特結婚?"
哈莫妮對著天空眨動眼睛,"當然羅,是你!你永遠能獲得一切,難道不是嗎?你是父親王位的繼承人,不是嗎?終有一天你將當上女王,不是嗎?噢,現在,你是我們部族的救星,霹靂衛郡的子民都將永記你的恩情,你將帶給我們一個半人的孩子。還有什麼我忘了說了,我問你呀。
哈莫妮剛才發了一通脾氣,將自己變成了一團又紅又熱的火球。國王揉著太陽穴,"哈莫妮,請別這樣。"
哈莫妮逐漸地冷卻下來,只剩下一對眼睛燃燒著憤怒的火光。
國王轉過身去對斯波蘭達說,"你了解我祖父計劃的所有細節嗎?"
斯波蘭達沒有理會她父親的話,她沒有作答。也就是幾分鍾前,她還在幻想著擁有那位騎著高大的烏漆色駿馬的黑頭發的英俊男人,而現在,她卻要去嫁給一個她從未見過面的男人。天哪,她的生活變化得多麼迅速呀!
"你將與特裡尼特結婚,然後懷上他的孩子,"威士頓國王提醒斯波蘭達,"我的外孫將會出生,會長大成人,結婚,然後在霹靂衛郡生兒育女。當然,我們無法確知嬰孩是否會有遺傳精婁的能力,但是,他一定會擁有一半人類特性的,他會在我們中間給予我們新的力量。這樣,我的王國強盛下去。"
此時,斯波蘭達的擔憂勝過了她剛才的驚喜。她要在人類世界呆多長時間?
國王握著女兒的手,"不要灰心,我的女兒。我不會讓你在人類世界呆得太長的,不會的,理解嗎?記住,你離開我們精靈族無論如何不能超過三個月,如果你在人類世界呆的時間超過三個月,如果你在人類世界呆的時間超過三個月,你就會死亡。"
國王的話是對著眾人說的,大家一片沉默。精靈族是一種擁有長壽命的生物,死亡對於他們來說就像一把錐形刺刀。
"在人類世界,只有一樣東西可以救你脫離死亡,"威士頓國王繼續說,"那就是一種被稱之為人類愛情的東西,這種強烈的情感是從高貴的、脆弱的人類心靈深處產生出來的。愛情是一種深情的饋贈,分享它的人將它描述為快樂。天哪,作為精靈,我們不能理解這種情感。"
"這是一件陌生的事情,確實是,"他嘀咕道,"精靈族的子民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人類愛情的魔力……是所有生物之中的最偉大的力量。"
在場的精靈族的子民們在國王的宣布之後都陷入了沉思,哈莫妮的高聲提問打破了沉靜。"如果斯波蘭達未能使特裡尼特娶她,那怎麼辦?即使特裡尼特被斯波蘭達的可驚的苗條美麗打動了娶了她,而她未能在三個月內懷上他的孩子,那又怎麼辦?那時,你會不會再遣送一位精靈替代斯波蘭達?
威士頓國王一副怒容,"哈莫妮,小心,不要讓嫉妒使得你的藍眼睛變成綠色的了。斯波蘭達是一位非常美麗的精靈,當然,你也是。"他加上了一句,"毫無疑問,特裡尼特一定會被你姐姐迷住的,他一定會娶她為妻。"
哈莫妮對著一堆焦黃的樹葉踢了一腳,盯著斯波蘭達,說:"如果你認為我有點妒嫉的話,想一想,斯波蘭達,你要去嫁給一個人類!這實在是令人可惜,你可能不結婚而只是與特裡尼特生活一小段時間而懷上他的孩子。"
"哈莫妮!"威士頓國王聲音高亢,"你怎麼竟敢建議你姐姐不結婚就生育呢?我的外孫應該有他父親的姓氏,你是懂得這些的。"
哈莫妮還想爭辯,不遠處的一陣馬蹄聲打斷了她。
"時間已到,斯波蘭達,"國王說,不高興地最後看了一眼哈莫妮。"特裡尼特正在走近,你得迅速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定會屈從於你的美貌,立刻被你迷住,你很快就會成為他的新娘。"
他攙著她的手,指引她向著樹林子邊緣的方向,但是,他又停住了。"斯波蘭達,母女對話的本領應該教給你,這樣你就可以和你母親說話了,為了懷上特裡尼特的孩子你應該……人類和精靈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當然羅,不——"
他停住了,注意到所有的精靈族的子民都在渴望地諦聽,這不是能夠當眾陳說的事情,他意識到。"特裡尼特會像精靈族的男性一樣使你懷上孩子的。"
"是以什麼樣的方式,父親?"
國王聽見馬蹄聲漸近,"我沒時間向你解釋,特裡尼特會向你描述並做給你看的。"
"還有……我一旦懷上孕,就得馬上返回霹靂衛郡?"
"你一定得返回,"他宣布道,"你是精靈,這裡是你的歸屬之地。"
"我怎麼能知道自己懷孕了呢,父親?誰會告訴我我已經懷孕了呢?"
國王微笑著,"你會知道的,斯波蘭達。你會感覺到有活生生的生命在你體內,你也會感覺到嬰兒的性別,這是精靈族的女性所擁有的最美好的饋贈。"
此時,斯波蘭達很安靜,很想明白這份奇跡將會是什麼樣子的。她父親將她強行帶到樹林邊上,她這才從安靜的冥想中擺脫了出來,用她脆弱的身體的所有力量支撐著說,"父親,等等我!我……特裡尼特——他會知道我是一個精靈嗎?如果他不知道,我該告訴他嗎?"
國王在他那銀色的歸去的行程上停住了,雖然他很聰明,但是精靈是無法完全理解人類的天性的,"我不清楚,"他輕聲地回答,"我已經說了,人類的情感與我們很不一樣,人類的力量、體質允許他們很深入地去感受事物,也能持續長久。"
斯波蘭達想躲進光霧之中尋找孤獨,但此時已不可能,她決然地拒絕將自己放置於試探之中的企圖。她忍不住流下眼淚,這顆小小的寶石從她明亮的大眼睛中滾落出來,閃落在落葉之中。
"快去吧。"國王命令道。
很快地,斯波蘭達的焦慮消失了,她滑向樹林邊緣,哈莫妮以及其他精靈尾隨其後。
"他在那兒,"國王小聲地說,指向那邊,"特裡尼特,他正以我在夢境中出現的方式走來,在一片草場之中,騎著他的黑色駿馬。"
斯波蘭達看見她的那個人正騎馬穿過草場,一匹高大烏黑的駿馬越來越走近。"他?他就是特裡尼特?"
"是的,孩子,他就是特裡尼特。"
"太好了!"喜悅充滿了斯波蘭達的周身,她光芒燦爛可以與太陽媲美。有整整三個月的時間,特裡尼特將會屬於她,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快樂。
"現在,斯波蘭達!"她父親大聲地說,"你該走了!"
她不再需要她父親強行推她了,星星在她四周閃爍。斯波蘭達輕輕地走出了樹林,在草場之上輕曼地走著。長長的頭發垂在身後就像一叢古銅色的火焰,她想給予特裡尼特的第一眼是一幅魅力非凡和優雅出眾的圖畫。她以最優美的方式在空中飛翔,一只手臂往前伸出,另一只手臂則在一邊。
一陣勁風將她擺好的姿勢打亂,使她只得改換姿勢使用很大的力氣在空氣中劃動,她有點累了。
緊接著,她知道她的麻煩事出現了。蒂裡捨斯在她腳邊飛翔,他那有力的白色翅膀纏在她輕巧的身軀上將他趕也趕不走,她前行得很吃力,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被刮走。她的頭發在邊上翻卷,她劃動手臂、踢動雙腿,似乎無濟於事,她很難控制自己的身體。
"蒂裡捨斯,別這樣!"她叫出聲。
這只天鵝無動於衷,相反,它伸長了脖頸,掀動著翅膀,又快又用力地一蹬。
正如她所擔心的,斯波蘭達飛越草場就像龍卷風中的一團氣球,無助的感覺湧遍周身,她緊緊地合上雙眼,但願……她直接摔落在喬安蒂-特裡尼特-安伯維爾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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