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私秘生活全記錄 一
    一

    永徽四年(公元652年)元月,武則天的頭生兒子李弘誕生了。為照顧自己,武則天特把母親楊氏夫人和守寡在家的姐姐珍花,接到宮裡。並借生子之機向李治討要「宸妃」的稱號。怎奈以長孫無忌為首的元老們竭力反對,才不得不作罷。

    先前,王皇后與蕭淑妃勢不兩立。如今,憑空來了一個武昭儀,整日與皇上共享魚水之樂,奪走了皇上全部的寵愛。共同的失寵,使王、蕭兩人同病相憐,開始有了來往,兩人也逐漸拋棄了前嫌,由仇敵變成了盟友。常常有事無事在一起密談,商討怎樣去對付共同的敵人武則天。

    「皇后,武昭儀這個女人野心勃勃,你的鳳冠早晚會被她奪去。」蕭淑妃對王皇后說。

    「是啊,這武昭儀還一肚子壞水,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被禁閉兩個月,剋扣一半例銀,就是她給皇上吹的枕頭風。」「看她肚子又鼓起來了,八成又快生了。」王皇后點點頭,扳起指頭數起來:「那個代王李弘不定是誰下的種。她五月進宮,次年一月生子,兩頭掛撅,一共才八個多月就懷孕生子,這可能嗎?準是她當尼姑時,掛上的哪個野種。我看那個代王李弘一點都不像皇上。」

    「我看也不像,皇上臉圓,他臉長。」蕭淑妃覺得有門,湊過去問,「這事你給皇上說過沒有?」

    「還沒說。我怕皇上生氣,沒敢提。」

    「得給皇上說說,說的時候,口氣委婉一些,既不讓皇上覺得難堪,又能提醒他覺察這事。」蕭淑妃考慮得還挺周到。

    「聽我舅舅柳中書說,為了沖淡連年的天災人禍,朝廷準備在今年元宵節舉行隆重活動,大宴諸王群臣、外國使節,大放煙火爆竹。到時那武昭儀正好臨產坐月子,不能出門。你我姐妹一定要緊隨皇上,勸說皇上,把這武昭儀的囂張氣焰給打下去。」

    「姐姐說得對。」蕭淑妃磨拳擦掌,躍躍欲試,說,「到時你打頭,我助陣。」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新年剛過,元宵慶祝活動的籌備工作就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禮部和皇宮的各個局、院,人員穿梭般地來往。採購、預制,都忙得不亦樂乎。紫微殿裡,武則天的臨產期也日益迫近,宮婢、太醫、接生婆日夜待命。但武則天不關心分內的事,竟忙裡偷閒,差人調來禮部擬定的慶典方案,細細翻閱。在後宮的安排上,方案上寫著:「正月十四,晚,大明宮大宴群臣、諸王、外國使節;正月十五,上午,北校場閱兵,王皇后、蕭淑妃隨侍。晚,承天門觀燈,王皇后、四夫人、九嬪等隨侍。」翻閱到這裡,武則天心裡浮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這是嫉妒心在作怪。要不是臨產在即,她怎麼也不會放過這等出頭露面的機會,怎麼也不會讓那王皇后、蕭淑妃得意洋洋地去陪皇上、去接受百官使節和萬眾的頂禮膜拜。武則天氣哼哼地把方案拋到桌子上,差人叫來了皇帝李治。

    「皇上,大宴群臣、校場點兵,不應該讓女人作陪。」

    「怎麼,你去不成,也不想讓別人去?」李治笑著說。

    「皇上,不是臣妾想去,是不願意她們破壞莊嚴的氣氛。」這話一說出來,武則天也覺得站不住腳。但情急之下,又只得這樣說了。「昭儀,禮部這樣安排,自有他們的道理。且方案已經諸大臣審議通過,發到了各部門。改也不好改了。」

    「校場點兵時,四個夫人,為何單叫蕭淑妃去。」

    「蕭淑妃非比其他三妃,已誕二公主和一王子。所以禮部安排了她。」

    武則天見勢已成定局,無可改變,默默尋思了一會,又開始擔心王皇后和蕭淑妃趁機說自己的壞話,倒自己的台,於是對李治說:「臣妾不能隨皇上去閱兵觀燈,覺得是一大遺憾。等那天臣妾想叫侍女明麗跟皇上去,回來時好講給臣妾聽,以解臣妾之寂寞。」

    「呵,你剛才還說女人不該去,那裡哪還有她一個婢女站的地方。」李治笑著說。

    「讓明麗做金扇執事吧,她站在皇上的背後執扇,就等於臣妾在皇上身邊一樣。」

    「行,」李治答應地倒挺爽快,「到觀燈那一天,肯定很熱鬧,就叫明麗回來講給你聽吧。」

    「皇上,臣妾知道您這幾天挺忙,只要有空,您一定來看看臣妾。臣妾覺得肚子裡的動靜越來越明顯了,八成快要生了。」武則天說著,滿臉嬌羞,拿起李治的手,放在凸起的肚皮上,「皇上,您摸摸,他在裡面亂蹬呢。」

    「試不出來啊。」李治摸了兩摸,沒有感覺。「您把耳朵貼上去試試。」武則天又扳著李治的臉貼到自己的肚皮上。

    「嗯,還真有動靜。」李治抬起頭問,「一共懷了多長時間了?」

    「這月十八是預產期。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到正月十八,正好十個月。」

    「那——代王弘兒怎麼才懷了八個多月就生了?」

    「那是早產。您當皇上,連這事都不懂。」武則天摸著李治的臉,親暱地說。

    「昭儀,您還真能生,進宮沒兩年,給朕生了兩孩子。」

    武則天臉貼上李治的臉,說:「只要皇上聽臣妾的話,夜夜宿在翠微宮,臣妾保證一年至少給皇上生一個。」

    今年的元宵節,果然最盛。十四日晚,皇帝在大明殿大宴群臣、外國使節。十五日上午,車駕幸演武場。演武場上,旗幟高標,槍刀密佈。有馬隊,有步兵,左右兩邊分列著九十八員上將。全都是虎體彪形、狼腰猿臂的好漢。這時,領隊的中郎將豆楚風上前奏道:「請皇上下令演武。」

    「好,開始!」李治一揮手,命令道。豆楚風轉過身子,把手中的小旗一揮,只見一隊隊身披嶄新甲冑的兵,手拿刀槍,威風凜凜,氣宇軒昂,練開了陣法,喊號聲震天動地。李治連連拍手,笑逐顏開,對旁邊的王皇后說:「這豆楚風還真會帶兵。」

    「皇上,臣妾看這豆楚風有些面熟。」王皇后故意說道。「他原來是承天門的宿衛。」

    「噢——」王皇后恍然大悟,「這豆楚風和武昭儀挺熟,臣妾見他和武昭儀在承天門說過話哩。」

    「是嗎?」李治隨口問了一句,也沒往深裡想,只是瞪著眼睛,看操練的人馬。

    「這武昭儀也太不安分了,與值門的宿衛將也有來往。」蕭淑妃一旁幫著腔。

    李治轉過臉說:「她今天要是來,見了這場面,肯定很高興。」

    蕭淑妃和王皇后對了對眼神,撇了撇嘴。心想,話說到這裡,他還不明白,還滿口誇她呢。

    十五日晚,駕臨皇宮外西大街的燈會。整個大街全部戒嚴。駕出時,有紅紗貼金燭籠二百對,加以琉璃玉柱掌扇,內侍各執紅紗珠珞燈籠,分列兩旁,御輦院人員推著御輦緩緩前往。駕入燈山,觀賞花燈。王皇后和李治並排坐在御輦上,她的玉手緊攥著李治的手,笑得光輝燦爛,好像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御輦旋轉一遭後,駕幸承天門。這時遊人才開始放行。紛紛奔赴露台下,瞻仰天表,山呼「吾皇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歡呼聲響徹夜空,連紫微殿裡的武則天也聽到了。她在屋子裡,坐臥不安,恨得直咬牙,嫉妒之火忽忽地從頭頂向外冒。

    李治坐在承天門上興高采烈,對王皇后說:「朕這才知道做皇上的好處啊!」

    「臣妾這才知道做皇后的尊嚴。」王皇后瞅著李治,語含憂怨地說。李治拍了拍王皇后的玉手,然後攥緊了它:「皇后,朕這幾年,確實對你不太好啊。」

    「皇上能知道這一點,臣妾就知足了。」

    說話間,幾個王子公主排著隊過來,給父皇李治、母后王娘娘敬酒。李治很高興,接過杯子一一喝乾,滿意地對王皇后說:「皇后雖然不曾生育,可這些王子公主也都是你的孩子。你應該感到高興啊。只可惜那代王弘兒尚在懷抱中,不會走路,不能給他父皇、娘娘敬酒啊。」

    「臣妾不認那個什麼代王弘兒。」王皇后生氣地放下杯子。

    「怎麼?」李治詫異地問,「武昭儀又惹著你了?」

    「不是她惹著臣妾了,只是這代王李弘來路不明。」

    李治摸不著頭腦,急問王皇后:「此話怎講?」

    「武昭儀是到宮中八個月生下李弘的。常言道十月懷胎,由此上溯,這孩子是她在皇宮外懷上的。臣妾身為皇后,不得不察,不得不稟告皇上。」

    李治笑了:「武昭儀說了,弘兒是早產。」

    「早產?」蕭淑妃在一旁接上了話,「早產是身體不好,不小心閃著了才早產。她武昭儀身體這麼棒,又身處皇宮,有人隨侍,不磕不碰,怎麼會早產。臣妾生了三個孩子,這點經驗還能沒有。她武昭儀騙得了皇上,還能騙得了我們女人。」

    李治給說糊塗了,一時算不出誰真誰假。他煩躁地擺擺手:「這事先不提,看燈看燈。好好的,你倆又來攪朕的興致。」

    王、蕭二人在元宵慶典上的一言一行和那惡毒的詆毀,很快被明麗添油加醋,傳到了武則天的耳朵裡。武則天當時聽了大吃一驚,出了一身冷汗,這真是要人命的造謠。一旦皇上信以為真,自己還不得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躺在床上,武則天徹夜難眠,緊張地想著對策,肚子還一陣疼過一陣,大概不出明天就要生產了。在心理和生理上,武則天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和壓力。

    十八日上午,孩子終於呱呱落地,當宮婢報告說是一個公主時,武則天已疲憊交加,昏昏沉沉,她已兩天兩夜沒睡覺了。在這兩天裡,李治也沒來看她一回。

    「快……快報知皇上。」武則天臉色蒼白,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直到下午,李治才姍姍來遲,他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嬰兒,淡淡地問了幾句話,轉身就走了。當時武則天正在睡覺,醒來後聽說這事,半天沒說話。看來,皇上真的相信那兩個女人的壞話。若不及時採取有效的行動,一旦皇上被她們哄騙得鐵了心腸,自己就是再有百倍的努力,也難以恢復往日的寵愛。到那時,十幾年的期待,十幾年的努力,都會化為泡影。

    武則天緊急召見太醫,接著又接見接生婆。施以重金,讓他們有所準備,以應付皇上的突然咨詢。

    二十五日,武則天在明麗耳邊密語了幾句,叫他去叫皇上,務必讓皇上來紫微殿一趟。

    明麗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來到兩儀殿。值門的內侍報告李治:「皇上,紫微殿的明麗說有急事稟告皇上。」

    「什麼急事?」李治生氣地問。這幾天他很不高興,開始懷疑武昭儀的不貞,代王李弘在他的眼裡,也越來越不像自己的孩子了。

    「她人跑得氣喘吁吁,滿臉通紅,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

    「讓她進來。」

    明麗進門就趴在地上,叭叭地磕頭,直叫:「皇上救命!皇上救命!」

    李治又好氣又好笑,訓斥道:「你在這好好的,救你什麼命?」

    「皇上快去救武昭儀的命,再慢一步人就完了。」

    「武昭儀怎麼啦?」李治站起來,緊張地問。

    「昭儀不想活了,抱著小公主哭呢,說一會兒就去西海池自盡。」明麗指東劃西地打著手勢說。

    「她好好的,自什麼盡?」李治也慌了神,慌忙向外走,邊走邊問明麗。

    「婢子也不知為什麼事,見她哭天喊地,尋死覓活的,怕出事,所以來稟告皇上。」

    果然,等李治趕到翠微殿,裡間傳來「嚶嚶」的哭泣聲,李治三步並二步地趕過去,只見武則天兩眼哭得像桃子一樣,左手攬著代王李弘,右手抱著小公主,一口一個「我苦命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李治撫著武則天的肩膀:「你怎麼啦,你說呀,你怎麼啦。」

    武則天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睛無限幽怨地看著李治。那長長的睫毛濕濕地,面頰上佈滿了淚痕,幾滴晶瑩碩大的淚珠,一直滾落到蒼白的嘴唇邊,嘴唇還微微顫慄著……

    「皇上!」武則天叫了一聲,雙手捂臉,失聲痛哭起來。李治急了,扳住武則天的臉,問:「你到底怎麼啦?」

    「皇上,臣妾冤啊!太冤啦!」

    「你冤什麼?」李治拿過宮婢遞來的巾帛,給武則天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有人見臣妾和皇上情篤意濃,就大造臣妾的輿論,把臣妾往死路上逼。」

    「誰造你什麼輿論?逼你什麼死路?」李治一時弄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有人說弘兒不是臣妾在宮中懷上的。這一句話,讓臣妾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豈不把臣妾往死裡逼。」武則天一邊哭訴著,一邊抹著眼淚,偷看兩眼李治的表情。

    「你懷孕八個月就生了孩子,讓人怎麼能不胡亂猜想。」李治這話還有責問的意思,他早就想來問武則天了,只是礙於情面,說不出口,今天武則天先開了口,李治就決定把話挑明了。

    「剛懷孕的時候,臣妾不是立即和皇上說了嗎,皇上還專門請了太醫給臣妾把脈,這才一年多的時間,難道皇上都忘記了嗎?」

    「沒忘記,沒忘記。」其實李治也早已記不清了,腦子跟漿糊一樣,糊塗得很,不過他想,反正當初的太醫還在,問問不就真相大白了。

    「昭儀,你別生氣,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假的變不成真的,真的變不成假的。朕的內心深處還是相信你的。」

    「那皇上怎麼好幾天了,不來看看臣妾。」

    「朕不是忙麼?來,讓朕看看朕的小公主。」

    李治心想,不管代王怎麼樣,眼前的小公主可是自己的。他把孩子抱過來,仔細地打量。喲,這小公主長得還真怪俊。是一個茁壯的嬰兒,渾身胖乎乎的,像一隻粉紅色的小豬,嬌嫩富有彈性的四肢,靈活機動,到處亂蹬,李治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她。抱著孩子,哄著叫著,打圈轉悠著,早把剛才的不愉快,拋在了腦後。

    武則天也擦乾淚水,換上了一副笑臉,噘著嘴,拉著李治的胳膊央求著:「皇上,晚上到翠微殿來睡覺吧。」

    「來,來。一定來。朕十幾天沒來,也想你了。」

    「想我為什麼不來?」武則天跺著腳說,「聽風就是雨,明明是誣陷臣妾的話,你也當真。」

    「朕也沒十分當真。不過聽著也怪扎耳的,越琢磨心裡越不是滋味。」李治說的倒也是心裡話。

    「到底是誰在皇上面前說臣妾壞話的?」

    「沒有誰,誰說你壞話幹啥?」李治躲躲閃閃,他不想把矛盾擴大化。他的心裡,也最希望後宮和睦,妃嬪們人人相處如姐妹。他的理想國是,自己是一條魚,在後宮裡到處游啊游,想吃哪口食就吃哪口食。沒有煩惱,沒有憂傷。餌食們和平共處,也不相互傾軋。

    「是王皇后和蕭淑妃說臣妾的壞話吧。」武則天可不管李治的心,張口就揭露出來,「她倆最恨的就是臣妾,恨不能把世上所有的髒水,都潑到臣妾的身上。」

    「別說了,」李治一聽這些事就頭疼,他苦惱地對武則天說,「你們怎麼就不能好好地相處呢?成天狗撕貓咬的,朕對此已經煩透了。」

    「皇上也能看得出來,臣妾從來不和她們一般見識,總是以德報怨。就是王皇后那裡,隔三差五,臣妾就過去請安問好。臣妾總想一大家人,和和睦睦有多好。只是她們不給臣妾面子,臣妾生了孩子,她們也沒過來看望一下。」

    李治想了想,說:「朕叫她們都到這裡來,朕給你們調和一下。」

    轉天,李治果然在翠微宮擺下晚宴,傳旨讓王皇后、蕭淑妃等四夫人、九嬪,俱來赴宴。臨黑天的時候,妃嬪們才拖拖拉拉不情願地來了,各按名分品級入座。

    李治笑哈哈地坐在主席上,熱情地招呼著妻妾們。可惜剃頭擔子一頭熱,眾妻妾反應冷淡,有的低著頭嗑著香瓜子,有的眼往別處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李治還真有些急了,抬高了聲音叫:「眾愛妾們!」

    對過的幾個嬪妃交頭接耳。「誰是他的眾愛妾,都快一年沒上我的床了。」

    「就是,我空為賢妃卻不如一個小昭儀。咱連見皇上的面,都難上加難。」

    武則天一看冷了場,端起酒杯站起來說:「眾姐妹今晚到我翠微宮來,昭儀感到不勝榮幸。大家一般都不常見面,難為皇上今晚把我們召在一起。來,姐妹們,干了面前盅。」

    也是武則天平時樹情敵太多,反應者寥寥無幾,各人做各人的小動作,正眼都不瞅武昭儀一眼。武則天手端酒杯,一下子僵在那兒,覺得空氣好像凍結了一樣。

    李治一看,忙捅了捅身旁的王皇后,使眼色讓她去救場。王皇后這才慢悠悠地站起來,端著酒杯,慢悠悠地說:「眾姐妹們,端起杯來。」

    王皇后的話還真管用,一陣乒乒乓乓地坐椅響,連同蕭淑妃十幾個妃嬪都齊刷刷地站起來,端著酒杯,眼望著王皇后,等待她發祝酒辭。

    「皇上日理萬機,操勞國事,還要過問後宮的瑣事,這也是我中宮的失職。來,本宮提議,為皇上的身體健康乾杯!祝吾皇萬壽無疆!」

    「祝吾皇萬壽無疆!」妃嬪們跟著王皇后齊聲祝辭,然後學著王皇后的樣子,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全干了。

    王皇后不無自得地看了武則天一眼,朝她亮了亮自己的杯底,還撇了撇嘴。眾妃嬪斜看著武則天發出一陣開心的大笑。武則天定了定神,緊握手中的杯子,面帶微笑,也喝乾了杯中的酒。然後平靜地坐了下來。但她的心裡,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狂吹著腥風血雨。她默默地咬著牙。她再一次領教了王皇后勢力的強大,不趕快想法搬掉這塊石頭,她武則天永遠沒有好日子過。

    李治卻沒有看透這場面上的曲折,他見大傢伙都乾了杯,又祝自己萬壽無疆,十分高興,也端起酒杯說:「你們都不愧是朕的愛妾,就應該和睦相處才是。來,咱們一家人喝個和睦酒。」

    李治說完,一揚脖乾了杯,他以為別人都跟他一樣乾杯。但等他瞇縫著眼喝完酒,眾人都是冷冷地一動不動,只有武則天摸著個酒杯,想喝又不喝。

    「咦,你們這都是怎麼啦?連朕的話也不聽,連朕的酒也不喝。」

    「皇上,我們姐妹們在您眼裡,是不是有輕有重?」好像事先安排好似的,有人捅捅蕭淑妃的腰,蕭淑妃就首先發問。

    「哪分什麼輕重,愛妾們在朕的眼裡,都是愛妾,都是一般重的。」

    「那皇上為什麼厚此薄彼,成天在一個宮裡睡。臣妾有兩個月沒見皇上了,若都是一般重,輪也輪到臣妾的西宮了。」

    「這——」這問題還真不好回答,李治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臣妾們都像開了鍋似的議論起來,矛頭紛紛指向武則天,有的熱嘲,有的冷諷。壓抑已久的嬪妃們,什麼話都往外冒。李治苦心召集的和睦聚會,變成對武則天的聲討會。武則天坐在位子上,顯得倒很平靜。李治卻坐不住了,連使眼色帶手捅,不斷地向王皇后求援。但王皇后不為所動,一會吃一口菜,一會抿一口酒,悠閒自在地看著眾妃嬪們的表演。李治哪裡會知道,酒宴雖由他召集,但背後的總導演,卻是這位皇后娘娘。

    「不要再說了!」李治氣不過,使勁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杯蹦幾蹦,妃嬪們才漸漸地平靜下來。

    「皇上今晚叫咱們來翠微殿是大有深意的。」王皇后一看鬧得也差不多了,就跳出來,開始她的表演。

    李治忙點點頭,眼盯著王皇后,鼓勵她繼續講。

    「皇上希望姐妹們,能夠和睦相處,不生閒氣,不鬧事,讓皇上能夠安心處理國家大事。最近,後宮裡流傳著一個謠言,說代王弘兒不是皇上親生的。我作為皇后,不得不正告大家,這樣的話再不能到處亂說了。若傳到宮外,我後宮臉面何在,大唐李姓皇族臉面何在?」

    一陣痙攣掠過武則天的身體,內心充滿了尖銳的疼痛。她更加咬緊了那早已被她咬得浮腫的嘴唇,拚命地控制住自己。眼前的這位王皇后實在可惡。謠言本是她挑起來的,她卻假裝好人,一段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實際是把暗地裡傳播的謠言,公開和擴大在眾人面前。

    李治倒很讚賞王皇后的話,他把手一揮,舉出一片紙來:「這是太醫關於武昭儀當初懷孕時的奏章。前天報給朕的,裡面寫的很詳細。代王弘確是朕的兒子。朕在此希望各位愛妾不要信以為真,再不要在這事上做文章了。」

    李治的話沒說完,各位愛妾都輕輕地笑起來。李治一時不明白笑什麼,也跟著笑起來,以為這事算完結了,就舉起杯子:「來,為眾愛妾能和睦相處乾杯!」

    王皇后也擎起杯子說:「姐妹們,舉起杯子。」

    王皇后在後宮很有威信,「嘩」,妃嬪們都舉起了杯子。

    「皇上,希望您能多分些時間,常到姐妹們房中走走,臣妾代表姐妹們謝謝皇上。同時也謝謝這位默不作聲的武昭儀。」王皇后說完,端起杯子率先干了。

    隨著王皇后的這番話落音,酒桌上開始熱鬧起來,你勸我喝,我勸你喝。兩個年齡小一點的嬪子,一邊一個,夾住李治,不住的惹他。與熱鬧的場面明顯相反的是,沒有一個人搭理武昭儀,彷彿她是個局外人一般。無奈,武則天站起來,到裡間看孩子去了。小公主在乳媼的照料下已經睡著了。她小小的蘋果似的臉是那樣安詳、自在,毫無心事,睡夢中,小嘴還下意識地嘬著舌尖。望著孩子,武則天心裡突然跳出一個想法,但她迅速地把這想法趕走了。待了一會,她忽然又哽咽地哭起來,兩行粗大的眼淚不停地從兩腮上流下來,雙肩顫抖著,不停地拂摸著孩子的小臉,手勢是這麼急促和帶點神經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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