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私秘生活全記錄 一
    一

    努爾哈赤窺清了明朝的內情,認為正是他南伐的大好時機。這時正逢遼東女真地區災荒嚴重,餓殍塞路,努爾哈赤決定利用這個有利時機,將女真人的不滿和怨恨引向明朝,通過對明戰爭掠奪漢人的財富,來緩和後金的危機。

    天命三年(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春天,努爾哈赤召來眾大臣,向他們宣佈了自己準備出師的決定。

    眾大臣早有此願,一聽大汗做出決斷,頓時群情激昂,紛紛表示願意跟隨大汗出征,即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努爾哈赤當即就與眾大臣商定了攻伐明朝的大計,然後分頭備置兵器,並派七百人上山伐木,製作制城之用的雲梯。

    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天命三年的四月十三日,努爾哈赤親自率領三萬人馬決定誓師攻打明朝。

    這位汗王渾身披掛著威風凜凜的盔甲,騎在一匹白龍馬上,身背一把閃光的大砍刀。他先帶領眾文武官員到天壇祭天,這是努爾哈赤每次出師前必定要做的一件大事。

    祭拜時,先由司禮各官員點蠟焚香,大家恭行三跪九叩首禮。汗王努爾哈赤也下了馬,跪在下面,談祝官站在台上,宣讀《七大恨》的檄文。

    這篇長長的檄文——《七大恨》,原是汗王請苟特利爾老人起草擬寫的。在這之前,努爾哈赤已讀過幾遍了,覺得老人寫得好,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

    讀完之後,眾貝勒、大臣們皆呼萬歲。

    這時候,角聲響起,螺號嘹亮,催師出發。

    汗王努爾哈赤離開天壇,跨上了白龍馬,將手中的御鞭一指,大隊兵馬迅速向前移動。頓時,旌旗蔽日,刀槍如林,馬蹄達達,人聲喧嚷,殺奔撫順關而去。大軍走了三十五里,來到古勒山下,努爾哈赤一聲令下,兵分兩處宿營。

    此時,侍衛前來向汗王報告:「有一年輕書生前來求見。」

    努爾哈赤沉吟一下,心裡想道:「大戰之前,出來見我幹啥?或許有機密事來報告,也未可知,但是不可不有所防備呀!」

    於是,汗王向身邊侍衛們使了一個眼色,只見不多一會兒工夫,已被全身搜查一遍的年輕人被領了進來。

    努爾哈赤仔細一看,見這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衣裳乾淨,一副書生模樣,很是老實。

    汗王向他點了點頭,問道:「你是滿人,還是漢人,來見本王有何事?」

    年輕人不慌不忙地朗聲說道:「鄙人名叫範文程,字憲鬥,瀋陽人氏,乃北宋範文正公仲淹的後代。自幼讀書,十八歲中秀才,以後屢試不中,只因沒有向考試官員行賄,始終榜上無名。後曾屢次上書大明皇帝,進呈建國大計,明皇不用,反遭官員嘲弄。今見汗王崛起建州,招納賢士,敬重有能之人,才不辭辛勞,不避斧鉞,傚法毛遂,自薦自引,願為陛下盡畢生之力,輔襄明主。」

    努爾哈赤聽著這範文程的自我介紹,猛然想起苟特利爾臨終前的話語,難道就應驗在此人身上?他接著問道:「你讀過兵書麼?」

    範文程立刻答道:「報告汗王,兵書戰策,自小熟讀;韜略佈陣,無所不曉;三教九流,無所不通。」

    努爾哈赤對他的回答深為滿意,對他說:「先生遠道來投,本王自然高興,朕的身邊正少一漢人先生,煩你擔當此職,可隨時為朕運籌軍中方略。」

    範文程急忙又稟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幾年鄙人落拓不羈,曾走遍遼東大地,山川河谷,地理形貌,全都諳熟在胸,曾親自繪出一張《遼東地形圖》,請陛下御覽。」

    說完,範文程從懷中取出那張自繪好的地圖,恭恭敬敬地送到努爾哈赤手裡。

    汗王展開地圖一看,驚訝得連連發出「嘖嘖」的讚歎聲,並打心眼裡佩服起來:「這年輕人真是一個人才呢。」

    努爾哈赤把範文程當作苟特利爾去世前向他說明那個「新人」,又見其談吐不俗,氣質不凡,便更加信任,就留在身邊,參贊軍機大事。

    範文程見努爾哈赤十分器重他,便急忙跪下叩首謝恩,再次表示決心。努爾哈赤稱他為「范先生」,各貝勒、大臣、將領們也都喊他為「先生」,滿朝文武都十分敬重他。

    第二天,努爾哈赤向範文程問道:「撫順關的守將李永芳,此人有無真本領?」

    範文程想了一下回稟汗王說道:「李永芳識字不多,本領平常,論才能,怎能勝任這撫順關的朝廷高官?主要因為他的母親年輕時頗有姿色,被當時的總兵官李成梁看上了,便認他作義子,以後他母親改嫁給李成梁後,就讓他姓李,並運用自己的權力,讓他成為撫順關的游擊。」

    說到這裡,努爾哈赤也回憶起來了,當年自己年輕時,曾在撫順馬市上見過李永芳,並有過一面之交哩!於是,努爾哈赤接著說道:「朕也想起來了,這李永芳的父親名叫鄒華章,原是撫順關街上一家珠寶店的老闆,李成梁派人殺死了鄒華章,霸佔其妻,其子鄒永芳變成了李永芳。」

    兩人正在議論李永芳的事情,皇太極走了進來,向努爾哈赤報告:「據探馬來說,西部吉賽的騎兵約三千餘人,已逼近遼河,距離撫順不遠了。」

    努爾哈赤聽到之後,興奮地說道:「好!可以再派人去向吉賽說明,只要他的騎兵在遼河邊上出動,故意讓城裡的李永芳看到就行了,這叫做疑兵;攻打撫順城的任務,不勞他們,仍然由我們自己完成!」皇太極得令而去。

    汗王又向範文程問道:「依先生之見,攻打撫順,應用何策?」

    「在下以為,自古以來成大業的帝王,都以得民心為重;要民心服從,就要以德服人,不能以力服人。眼下,李永芳要大開馬市,陛下已派人冒充商人,作裡應外合的準備了;我再為陛下修書一封,對李永芳曉以利害,勸他投降,若能聽從規勸,何必非拚殺不可?他能拱手獻城,百姓們豈不簞食壺漿,高呼萬歲,歌頌陛下的恩德,歡迎陛下的兵馬入城麼?」

    努爾哈赤聽後,興奮得眉開眼笑,他心裡說道:「這人真是學識淵博,能言善辯之士!他說的話句句都是興邦治國的大道理,真是不可多得的一個人才啊!」

    於是,努爾哈赤就讓範文程寫勸降書,準備在攻城的前夕,再派人送給李永芳。

    努爾哈赤派遣大將昂納克,讓他化裝成一個十分有錢的商人,帶著幾個隨從去撫順。

    一行人跟在昂納克的馬後,不到半日工夫,便來到城門前面,未等守門的士捽髮話,昂納克的隨從隊長兀胥友主動走上去,介紹道:

    「這位建州的老爺,是來做珠寶、人參、貂皮生意的,在最近三幾天內,咱們的駝隊、馬隊還要來呢,請二位多予方便!」

    那兩名士卒正想說話,兀胥友已從口袋裡掏出兩隻元寶,一人遞給他一隻。

    兩人低頭一見,大喜過望,其中一人說道:「我叫王甲,他名張山,本來出入城門很方便,由於大開馬市,大頭兒擔心混進壞人搗亂,今早發下了新規定,又換來了新頭領。」

    正說罷,那王甲用手向身後一指,說道:「嘿!新來的王頭領來了!」

    昂納克與兀胥友抬頭一看,見那王頭領小小的腦袋,三角臉,高鼻子,臉色黃中帶著灰色,嘴唇黑紫,知道此人嗜煙愛酒又好色。

    王甲先走過去,指著昂納克介紹道:「報告王頭領,建州來了一位珠寶商人。」

    昂納克一身商人打扮,一步三搖地走到王頭領面前,朗聲自我介紹道:「兄弟昂納克,想在這裡做一筆較大的珠寶、人參、貂皮的生意,望老兄多多關照!」

    這王頭領本是明白人,連忙點頭哈腰地說:「歡迎,歡迎!請到城樓上喝茶,咱們兄弟倆再好好敘談敘談。」

    說完,王頭領向王甲、張山一擺手:「小子們!好好替爺們看看,別放了壞人進來;若是有個閃失,你們吃不了,就要兜著走了!」

    然後,大搖大擺地帶著昂納克上了城樓。

    這撫順關倒是一座石頭城,東南西北方向都有城門,上面還有較大的城樓,供守城的將士躲避風雨之用。

    南北兩門開得很少,西門通蒙古各部,常有商人等來往出入,東門通建州,進出人數更多,因此東西兩門總是大開著。

    王頭領把昂納克帶進東門城樓上,立即對一名守城的士卒說道:「快去得月樓酒店說一聲,讓他們快送些酒菜來,全記在老子的帳上!」

    那士卒剛走出去,昂納克向兀胥友遞了一個眼色,他急忙走到王頭領身邊,遞上一個羊皮袋兒,輕輕放在桌子上,故意把口袋鬆開,露出裡面的珍珠、元寶等,順口說道:「這點禮物是咱們老爺的一點小意思,望王頭領不要見笑,等到咱們的駝隊、馬隊來了,還要以豐盛禮品感謝王頭領呢!」

    昂納克接著說道:「這點東西,不成敬意,請老兄包涵,今後老兄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儘管吩咐好了。」

    王頭領看見那些珍珠、元寶等,閃著亮光,已經樂得兩隻小眼瞇成了一條縫兒,不知有多快活了。

    王頭領笑著向昂納克說道:「你們太客氣了!初次見面,這般重禮,兄弟何以敢當!」

    正說話時,城裡得月樓酒店的人員已陸續把酒菜送來,滿滿一大桌子,雞、鴨、鵝,牛肉、馬肉、驢肉等,還有三、四罈子燒酒。

    王頭領立刻指著酒菜說道:「老兄快坐下,咱們今天來個開懷暢飲!」

    於是昂納克與王頭領便坐下來,一邊喝酒,一邊天南地北地扯談起來……

    李永芳自從擔任撫順關的游擊官以來,已經三年多了,由於他腦子靈活,對上巴結逢迎,對下懷柔籠絡,倒也平安無事地混過來了。

    在李永芳手下有三個重要將領,千總官王命印,為人正直,武藝高強,城內的一千人馬由他統帥。其次,還有兩個副將唐月順、王學道,平日協助王命印訓練兵馬,把守城門,都很盡力盡職。

    李永芳原有妻子兩人,因為難產緣故,頭一個妻子早死了,第二個女人與侍衛私通,被李永芳發現後,一怒之下,全把他們勒死了。

    後來又娶了兩個,一個是蒙古人,一個是撫順城裡馬店老闆的女兒王桂英,這女人長得苗條秀麗,渾身皮膚潔白如玉,兩隻小手又白又嫩,一伸出來,活像那蔥白、藕尖一般。因此,李永芳十分喜愛王桂英,對那蒙古女人連眼角也不睬一下了。這次大開馬市的決定,就是王桂英受她父親的慫恿,對李永芳大吹枕頭風的結果。

    當然,李永芳自己也有他的小算盤。

    這馬市一開,既可以活躍撫順的市場,為李永芳帶來良好的聲譽,增加政治資本,又可以擴大稅收範圍,增加稅收,自己也能從中撈到更多的好處。

    於是,他與王命印、唐月順、王學道一起商議以後,便定於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四月十五日大開馬市。

    王桂英的弟弟王戈勝,依仗著姐姐得寵,整日不務正業,吃喝嫖賭,四下開花,在撫順城裡誰也不敢惹他!

    王桂英向李永芳軟硬兼施,要求派她弟弟王戈勝去城門負責稽查事務。李永芳只得答應了,王命印、唐月順與王學道三人一齊反對,說道:「他從中弄點銀子事小,我們並不眼紅,只是擔心他放進了惡人進城,把好端端的馬市給攪亂了。」

    李永芳只是靜靜地聽著,「嘿嘿」地笑著,不置可否。

    王命印提醒道:「咱這裡距離建州最近,努爾哈赤兩年前就建國自稱汗王了,其志不小哩!如今,他已有兵馬三萬多,一旦趁馬市混亂之機,派兵來襲,咱們怎能抵擋得住?」

    李永芳聽後,滿不在乎地對他們說道:「這未免太多慮了吧?努爾哈赤雖然有野心,他是要統一女真各部,征服蒙古,對大明王朝他還沒有這個膽量!」

    王命印又接著說道:「據我聽說的消息,努爾哈赤已經三、四年不向皇帝朝貢了,今春以來,他要求八旗軍隊作攻城的訓練,又命令打造兵器、盔甲,還砍伐大量的樹木,製造雲梯等。」

    李永芳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忙打斷道:「咱們大明是天朝大國,光遼東駐兵,已不下萬人,上將千員,努爾哈赤敢麼?難道他吃了豹子膽了!你別在這裡瞎起哄,弄得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

    看到李永芳有些生氣的樣子,王命印也就不說了,唐月順接過話茬,打圓場道:「咱們當務之急,是把這次馬市開好,絕不能出紕漏。明天就是四月十五日,還是把明天咱們要做哪些事情,怎麼管好馬市,如何分工等,研究一下吧?」

    李永芳急忙點頭,說道:「對呀,這才是咱們的頭等大事!」

    說罷,四個人又坐下來,討論了一會兒,各人分好工,然後才去分頭佈置,各自散去。

    再說昂納克與王頭領喝酒,二人喝到高興得意之時,王頭領誇口說道:「昂納克兄可能還不知道哩,小弟正是撫順關守領李永芳的內弟,俺姐姐王桂英在姐夫面前說一不是二,講紅不說黑,那是一口一個嘎崩脆,就說這次開馬市,我姐一提議,他就答應了,後來我提出讓我來城門管理稽查事務,姐夫也不敢抹我的面子,就派我來了,不然的話,咱們兄弟倆怎能認識!」

    昂納克一聽,立刻應道:「是啊!這次來參加馬市,咱兄弟倆一見如故,也算是緣分啊!不過,我這生意將越做越大,以後還得靠王頭領熱心扶持喲!」

    王頭領立刻把胸脯一拍,說:「請老兄放心罷,我王戈勝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今後有用得著小弟時,只要我往那兒一站,這撫順城裡若是有人敢牙崩半個『不』字,我王戈勝就頭朝下,腳在上地在城裡走三轉兒給你看好了!」

    昂納克也拍著胸脯,對王頭領說道:「好,有你王頭領這句話也就夠了!從今往後,經濟上若有不順手時候,你就不要再客氣了,後天我的駝隊、馬隊全要進城,上面裝的儘是珍珠、貂皮、人參等,還能少了兄弟你的銀錢花?」

    說到這兒,昂納克立刻一招手,兀胥友走來了,問道:「老爺有何事?」

    昂納克看看王頭領,對他說道:「你要記住,從今天起,王頭領的事,就是老爺我的事!王頭領要什麼,你只管給他!」

    此時,王頭領一聽一看,也坐不住了,急忙向外面大聲喊道:「快把王甲、張山喊來!」

    他又與昂納克連續碰了三杯酒,見二人來到,立刻瞪住血紅的兩眼,對他們說:「我現在,就告訴你們記住,這昂納克老兄是我最好朋友,以後,不管什麼時候,也不論什麼事情,不准任何人攔阻,干……涉!這是我的命令!記住了嗎?」

    王甲、張山答應了一聲「是」,就出去了。

    昂納克覺得目的已達到,又與王戈勝連乾了幾杯,便向他告辭道:「我是生意人,還有些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去辦理,下次由我作東,還是在這裡,咱兄弟倆再來個一醉方休!」

    王頭領也真的醉了,但是他心裡是明白的,只見他把那羊皮袋子緊緊抱在懷裡,說道:「好吧,歡迎老兄常來,小弟一定——奉陪!」

    再說努爾哈赤做事一向深思熟慮,尤其是在大戰之前,總是細緻周密地估計可能會發生的意外事件,使戰鬥計劃更完善,以爭取戰爭完全勝利。

    因為廣寧的駐軍較多,離撫順又近,廣寧的總兵官張承胤是一個勇猛善戰的將領,努爾哈赤考慮到一旦攻打撫順城的螺號吹響,廣寧迅速派兵來救,將對自己不利。

    於是,他決定派遣皇三子阿拜,皇四子湯古岱前往廣寧城試探一下虛實情況。

    二人帶了一些珍珠、人參等土特產,騎上快馬,一路風塵地馳到總兵府裡。

    誰知守門的兩個士卒正在閒著沒事下棋玩呢,他們一聽說是建州努爾哈赤大王派人來送禮的,就說道:「總兵大人一早就領著幾個妻子去北山林子裡打獵去了,讓他的大老婆在府裡守著哩!」

    阿拜與湯古岱交換了一下眼色,說道:「這些禮物煩請二位等總兵大人回府時交給他,就說是建州大王送給他的禮物,讓他好好享受吧!我們告辭了!」

    二人遂攀鞍上馬,趕回大營,向他們的父王報告了這一情況,努爾哈赤聽完笑道:「看來,這張承胤對咱們這裡的情況是一無所知,這真是太好了!」

    阿拜立即埋怨地說道:「可惜父王沒有讓俺倆帶兵馬去,不然的話,不廢一兵一卒,俺兄弟倆就把廣寧城拿下來了!」

    努爾哈赤聽罷,哈哈大笑,然後正色說道:「可別輕視那個張承胤啊,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凡事還要謹慎為好啊!」

    等兩個皇子走後,他轉臉向範文程說道:「大明皇帝整日不理朝政,下面的官吏也不問政事,真是上行下效,這朱姓王朝該滅了!」

    範文程聽後,也說道:「遙想朱元璋開國的當年,何等顯赫,未曾想其眾多的子孫中,只有朱棣一人尚屬明智。」

    努爾哈赤聽了這段話,哈哈大笑不止,只見大貝勒代善領著總兵官麻承塔走了進來。

    汗王對麻承塔說道:「命你帶著三百人馬,扮作販馬商人模樣,進城之後與昂納克接頭聯繫,聽從他的安排,不得擅自行動」。

    麻承塔走後,他對代善說道:「你領二千兵馬,隱蔽在撫順通廣寧的道口,即臥牛山下那片林子裡,切不可暴露目標,等到明日攻打撫順的戰鬥打響後,廣寧總兵張承胤不派兵便罷,一旦派兵必經過那道口,你可以突然截住,阻止其兵馬北上。」

    代善得令而去,努爾哈赤對範文程說道:「這叫做有備無患,派去這支打援的兵馬,就可以解除後顧之憂,一心攻打撫順城;在戰場上,一步決策失算,都會影響全面,而使整個戰場被動。」

    範文程馬上說道:「陛下老謀深算,指揮若定,佈置周密,步步為營,真是萬無一失,焉有不勝之理?」

    「范先生謬誇嘍!朕自二十五歲起兵,在馬上拚殺了三十五年,要說有經驗,也是在打仗中學會了打仗,從一場場戰爭中積累了一些經驗,這是用朕的血汗和眾多將士們的生命換來的,其代價比黃金還重啊!」

    二人直談到夜闌,才各自休息。

    四月十四日這天,正是春光明媚的日子,明天要開馬市,撫順城裡人聲喧嚷,熱鬧非凡,像迎接節日一樣。

    城頭上旗幟飄揚,鑼鼓喧天,守城的士兵也都非常高興,都放下手中的兵器,伏在城頭看著城下趕來參加馬市的人們。

    這時候,後金國的總兵官麻承塔,領著三百人的馬隊,一齊扮作馬販子的形象,排著長隊來到東門前面。

    王頭領一大早就來到東門前坐鎮了,一見這麼一大隊馬幫,便向王甲、張山一努嘴,兩人上前去攔住麻承塔問道:「你們這麼多馬匹,也是來參加明天的馬市?」

    麻承塔走上一步,彎腰含笑地答道:

    「是啊,是啊!我們是販馬的商人,全是專程趕來參加這四月十五日的馬市的,請讓我們進城!」

    說道,這麻承塔緊走兩步,來到王頭領面前,伸手遞過去白花花的元寶五隻,笑道:「這點薄禮,請長官笑納,等兄弟把這批馬賣掉以後,定當重謝!」

    王頭領把那元寶在手心裡掂了一掂,覺得這馬販子也夠義氣的,出手五隻元寶,還了得!

    於是,滿臉堆笑地說道:「好說,好說!進城,進城!等老兄出城時,兄弟一定備酒祝賀!請!」

    這麻承塔便領著身後的馬隊,進了城裡,按照預先約定的暗號,毫不費力地找到了昂納克。

    在昂納克引導下,把三百名「馬販子」及他們的馬匹全都安排妥貼,讓他們在屋裡休息,不准出外活動。

    為了防備萬一,昂納克悄悄向麻承塔說道:「請總兵官坐在門前守著,不准他們出門,這是命令,誰若不聽,就——」

    說到這裡,昂納克把右手掌向下一劈,意思是:一刀結果了他!

    說完,他便忙著到四門察看守城的兵力部署情況,一見城上的守軍毫無戒備,全都沉浸在迎接大開馬市的喜悅之中。於是,他放心地回到住處,喊來一個隨從,要他立即出城,將撫順城裡守備鬆懈,對後金的動向一無所知的情況,去向汗王報告。

    四月十五日早上,天剛放亮,李永芳還在摟住王桂芳睡著,千總官王命印便來敲門,對他說道:「根據可靠消息,蒙古吉賽及其他各部約有三、四千人馬,列陣遼河兩岸,似有突襲咱撫順城之勢,不得不防啊!」

    李永芳聽了,不覺心中一驚,他知道這喀爾喀的吉賽一向善於偷襲,現在已被努爾哈赤征撫了,怎麼又要故伎重演?

    他先讓王命印等一下,又派人去到遼河邊上探詢吉賽的真實意圖,然後再說。

    誰知派出去的人還未走,侍衛便來報告:「蒙古的吉賽派人來討賞,正在門外等著。」

    李永芳立即大驚失色,對王千總說道:「把兩個把總也喚來,咱們一起商議吧!」

    王命印當即派人去喊來王學道、唐月順,李永芳看著三位部下,有些生氣地說道:「咱們今天大開馬市,吉賽卻陳兵遼河兩岸,對咱訛詐,派人來領賞,豈不是來搗亂麼?」

    王命印立即說道:「吉賽是否想來搗亂,咱先不要管它!俗話說得好:『打鐵全靠自身硬!』依我之見,先把守城的事情安排好,然後再派一人前去吉賽那裡說明,告訴他:『這賞賜是皇上的事情,你可以向朝廷討賞,咱撫順關的游擊官只有申奏的資格,沒有決定的權利』。」

    唐月順也建議說:「俺也是這樣想的,只要守住城,吉賽想搗亂也是妄想。」

    大家正在議論守城的事情,探馬來報告道:

    「城東三十多里的古勒山谷中,有後金的兵馬好幾千人潛伏著。」

    李永芳嚇得變了臉色,忙向他們說道:「在西邊有蒙古吉賽的軍隊,東邊又發現建州的兵馬,東西形成對咱撫順關夾攻的形勢,難道他們真的要來攻打撫順關麼?」

    王命印馬上說道:「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不管它來不來攻打,咱先把城防守備做好,心裡也就踏實了。」

    李永芳聽了之後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東西都來攻打,單憑城裡這點兵力,豈能擋得住?還是派人到廣寧張總兵那兒去送個信息,爭取早派救兵為好哇。」

    這時候,又有探馬前來報告:「今天城裡特別混亂,建州來的參加馬市的人最多,頭一天來了幾個做珍珠、人參生意的商人;昨天來了三百多匹馬,跟著好幾百人;還說今天再來三千人參加馬市,弄得滿城亂哄哄的。」

    把總王學道說道:「既然開了馬市,不能不讓商人來做生意,至於混亂嘛,也是情所難免,不過咱們自己不能亂,更不能亂了方寸啊!」

    王命印聽得有些不耐煩了,立即說道:「咱們不要老在這裡打嘴官司了!我的意思是:馬市由商人去做生意吧,咱們就集中精力做好守城的工作,西門的守衛由你們兩人負責,我到東門去,李大人總管全城,這樣分工可好?」

    李永芳被這些亂紛紛的消息弄得六神無主,聽了王千總官的講話內容,很合心意,便說:「那就按千總的意見辦,如果沒有其他提法,咱們宜早不宜遲,就各自分頭去執行罷!」

    等他們走後,李永芳坐在凳子上發了一會兒傻,他總認為蒙古的吉賽與建州的努爾哈赤不會來打撫順城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昂納克就起來了,急忙洗漱完畢,就領著隨從抓緊時間吃早飯,然後走到麻承塔那裡,大聲說道:「今天開馬市了,大家要抓緊時間做準備,行動要一致,可不能落後啊!」

    那些扮作「馬販子」的士卒們,心中個個都有譜兒,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把兵器收藏在懷中,只等一聲螺號了。

    約在辰時光景,昂納克向麻承塔悄悄說道:「咱們分散地往東門靠近,一個時辰後在東門的右邊集中,屆時聽螺號行動。」

    昂納克來到東門外一看,揚古利大將帶領的駝隊和馬隊已在等候他了,二人打了一個招呼之後,他轉身去找王頭領。

    王戈勝一見到昂納克,十分熱情地問道:「怎麼,老兄的駝隊、馬隊真的來了麼?」

    昂納克兩手一拍,興奮地說道:「算你猜對了,他們就在城外,快放他們進來吧!中午,咱們喝酒去!」

    「好!我來讓他們辦!」

    說完,他向周圍一看,沒有見到王甲、張山,便高聲喊道:「王甲——!張山——!」

    過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見到兩人氣喘吁吁地跑來,王統領很生氣地喝問他倆:「幹什麼去了?老子喊啞嗓子,也不見你們。」

    王甲急忙說道:「是王千總官把咱們喊去瞭解情況。」

    王頭領很不耐煩地訓斥兩人道:「管它什麼千總,萬總的,別理他,咱們干咱們的,你倆快去放昂納克老兄的駝隊、馬隊進城,快去!」

    這王甲、張山奉王頭領的命令,來到城門口向揚古利招手道:「快進城吧!王頭領讓駝隊、馬隊全進城!」

    揚古利領著身後的駝馬隊伍正要進城時,千總官王命印走了過來,立即制止道:「不行,這麼多的駱駝、馬匹,不能再進城了,城裡已經夠亂的嘍!」

    王甲、張山立即向王千總報告道:「這駝馬隊伍是王頭領讓他們進城的。」

    王命印把大手一揮,厲聲道:「誰也不行!這麼多的駝馬隊伍,誰敢擔保不出事故?誰又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

    王甲、張山急忙跑去向王頭領報告說:「那駝馬隊伍被王千總攔住了,不讓進城。」

    「你們沒有告訴他們,說是我准予進城的?」

    「我們說了,他也不准。」

    昂納克在旁邊一聽,故意地歎道:「唉!這怎麼辦?我那駱駝身上的珍珠、人參、貂皮怎麼運進城裡呀!」

    說完,看著王頭領直吧噠嘴兒,只見那王戈勝氣得三角眼一瞪,罵道:「我就不信這個邪,走!老子去問問他!」

    王統領大步流星地來到王命印面前,手指著他的臉喊道:「這城門的稽查事務由我管理,你憑什麼來問?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你的嘴要放乾淨些!這東門的守衛是由我負責的,那麼多的駝隊、馬隊,放進城去,出了事,誰負責?」

    「出啥子事情?今天大開馬市,為啥不讓人家進城做生意?你是存心要把馬市弄垮!不行,我得維護馬市,還是要放他們進來!」說罷,王頭統一挺胸脯,就要去開城門。

    只見王命印氣得滿臉通紅,對看守城的士卒們喊道:「聽我的命令:守住城門,不准放那些駝馬隊進城!誰若強行開城門,格殺勿論!」

    王頭領氣得又是叫,又是罵,與王命印鬧得亂七八糟。

    李永芳聽說東門亂得厲害,王頭領與王命印千總官鬧得烏煙瘴氣,便急匆匆地向東門走來,想去調解一下。

    突然,有一士卒送來一封書信,他拆開一看,乃是一封勸降書,是後金國的努爾哈赤寫給他的,頓時,他嚇得立在那裡,兩條腿像被鐵釘釘住一般,再也挪動不得了!大約過了足有半個時辰,李永芳才緩過神來,心裡又急又怕,一時沒有了主張。

    猛然間,一陣喊殺聲傳來,接著,螺號吹響了,震天的人喊馬叫聲,從城外響起。

    李永芳正想先到東門看看,哪知有一守城士卒跑來向他報告道:「那些進城的珠寶商人,全是建州的士兵,正在東門裡面與王千總拚殺呢!」

    李永芳聽了,更加慌亂,便急步往東門前走去,忽見王戈勝氣急敗壞地走來,就問道:「真是建州兵馬在攻城麼?」

    「是啊,城外全是建州的兵馬了,這城已被圍得水也淌不出去了!」說完,那王戈勝就向城裡跑,剛跑兩步,忽又回來,很神秘地對李永芳說道:「姐夫!依俺看,建州兵馬那麼多,還不如投降吧!」

    「胡說!」

    李永芳吼了一聲之後,見王戈勝嚇得往城裡跑了,也急急忙忙往府裡跑去,正迎著他的兩名侍衛牽著他的馬,馬背上馱著他的甲冑,他也不搭話,慌忙把盔甲穿上,一步跨上戰馬,就向東門馳去!

    東門前的昂納克一見城外滿是兵馬,知道努爾哈赤已開始攻城了。他便從懷裡抽出刀來,向周圍的那些扮作馬販子的士卒們大吼一聲:「殺啊!建州的兵馬進城了。」

    昂納克一聲喊叫,那些士卒們立刻隨著他殺向城門,與千總管王命印迎面撞上,昂納克也不搭話,掄刀便砍,兩人便殺到一處了。

    二人約戰了十幾個回合,兀胥友冷不防地一箭射去,正中王命印的後心,當即撲倒在地,士卒們上前,一陣亂砍,王命印立即成了一堆肉泥。

    李永芳已騎馬趕到,昂納克大喝一聲:「李永芳!你的守將已死,城也將破,還不快快下馬投降,等待幾時?」

    李永芳正要勒馬回跑,只見昂納克把手中刀一揮,那三百名丁卒「嘩啦」一下子,圍了過去,把李永芳連人帶馬圍在中間。他這時已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得長歎一聲,下馬跪伏在昂納克面前。

    昂納克伸手把他扶起來,說道:「李永芳,你現在還可以立功!趕快命令士卒打開城門,並讓城上的守軍立即投降!」

    此時,李永芳的頭腦也清醒了,他隨著昂納克一起,命令士兵們打開東門,放後金國的兵馬殺進城來。

    「你們快去西門,要兩位把總官不要抵抗了,告訴他們:我已投降了後金國。」

    此時,三貝勒阿敏來到,對昂納克說:「汗王要見李永芳,咱們一起去見吧!」

    於是三人一齊上馬,走出東門外,遠遠看見一頂黃羅傘下,許多將領簇擁著一個騎在白龍馬上的人。

    早年,李永芳與努爾哈赤曾在撫順關馬市上見過面,可是歲月滄桑,斗轉星移,二人的境遇都是今非夕比了,哪裡還能認識?

    李永芳情知那位就是後金國的汗王努爾哈赤了,便急欲下馬叩頭,努爾哈赤已知其意,立即用馬鞭一揮,意思是免了。

    阿敏立即小聲告訴他:「汗王不要你下馬了!」

    李永芳頓時感到心裡熱乎乎地,他在馬上向努爾哈赤雙手一拱,流著淚道:「我李永芳願終生侍奉漢王,以報答不殺之恩!」

    努爾哈赤微微一笑,溫和地說道:「好!歸順了就好!現在,你與三貝勒一起進城去,把將士們收降過來,把戰場要清掃一番,對所有財物要一律查點清楚。」

    李永芳便隨著三貝勒阿敏又回城去了。

    努爾哈赤一舉攻下了撫順城。

    據戰後統計,共俘獲明朝官兵八百餘人,撫順城軍民死傷人數達二萬人,被掠走一萬餘人。

    撫順城是後金國(清)兵馬向明朝開戰後,攻破的第一座邊城。而李永芳,則是明朝降將中的第一人。

    撫順城攻下後,努爾哈赤擔心明廷又派軍隊佔領,便命令將其毀去,於是撫順城立即被後金士卒夷為平地。

    為了進一步打擊明朝在遼東的兵力,防止明軍反撲過來,努爾哈赤一邊慰勞兵馬,一邊又馬不停蹄地派兵去攻打東州城和馬根單城的明朝駐軍。

    大貝勒代善與大將揚古利,帶領正紅旗及鑲紅旗兵馬八千餘人,前往東州(今遼寧省撫順縣東州村)討伐。

    明朝駐東州的守將李弘祖,瀋陽人氏,四十歲左右,為人耿直,謀略過人,武藝高強。

    但是,在政治腐敗的大明朝這裡,有才能的賢人既得不到重用,還遭到排擠者比比皆是。

    李弘祖曾多次向廣寧總兵張承胤、撫順游擊李永芳建議道:「建州的努爾哈赤其志不小,總有一天他會犯明作亂,應速速早圖。」

    這建議遭斥責後,李弘祖又以戰略眼光,對明朝軍事上的落後提出改革建議,他說道:「明軍應迅速組建騎兵隊伍,立即改變原來的那種行動慢、擺方陣的步兵,更不能再用那保守的戰車了!」

    誰知這些積極的倡儀,改革明軍落後狀態的措施,在張承胤、李永芳之流的眼裡,都成為漠視上司、不安本分的罪名。

    這東州城只有五百餘兵馬,城牆又小又矮。撫順城被攻陷的消息傳來,守城將士一時驚慌失措,都有一種朝不保夕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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