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會主席 十七、偷天換眼
    1.

    我把飛雪的電腦搬到自己宿舍,不眠不休地坐在電腦前工作。

    早兩個月,路由器交給我一疊圖紙,要我有時間畫一畫,如今一天一個電話過來,催命一樣。64張圖翻一下都要兩分鐘,疊起來差不多有五厘米高,一個星期畫完,開什麼玩笑,可惜不是開玩笑。接到通知的時候,離交圖的最後期限還有五天。

    CAD大三的時候學過,考試還不錯,得了80多分。可是大學裡最不可以信的就是考試成績。準備畫圖的時候,發現自己除了會安裝CAD程序以外,其他好像都不會。面對這種情況,我不得不向猛男請教。猛男一聽說我要請教他,就放下手中的鼠標,無恥地發出長達五分鐘的狂笑聲,「沒想到啊,主席大人也要請教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學習好,我什麼都可以忍受。

    開始的時候,猛男還很有職業道德,放下鼠標跑過來,認真指點一二;後來,猛男就開始手握鼠標打星際不挪窩,口頭回答我的提問;再後來,原形畢露,開始回答我一句提問,講兩句粗口;再再後來,就咆哮:「把圖拿過來,我來幫你畫。」

    很快我就把劉備發展進來了,有三個人,進度快多了。如果不是沒時間培訓,我還想把會計專業的雷風也發展進來。還有兩天,數數還有20張圖紙,我很是發愁。這幾天陪飛雪看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得再想想辦法。我打電話問了問小組其他成員的情況,除了曹總,其他人都已經畫完了。曹總說他還有5張,我大吃一驚。

    中午我約了劉碩吃飯,很順利地推銷出去4張。可沒想到的是,我單獨約女生吃一次飯,也造成了惡劣影響。下午飛雪滿臉通紅地跑到我宿舍興師問罪,氣勢咄咄逼人。

    「殘劍,你中午去幹什麼啦?跟哪個女生去吃飯了?」

    我保持沉默。

    「還跟我說有什麼重要事情做!你說話啊。」

    「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你好啊,居然敢說話,翅膀長硬了是吧,居然紅杏出牆!你這傢伙……」飛雪覺得口頭批評不過癮,拿起床上的枕頭開始武力懲戒。

    爭吵的時候,男人跟女人的區別就是步槍和機關鎗的區別。

    我已經半小時沒和飛雪說話了,因為我還沒找到機會打斷她。但我不能承受不白之冤,事實終究勝於雄辯。第二天,我如約去劉碩那裡拿軟盤,把飛雪也帶去了。

    雖然在一個學校,可因為種種原因,劉碩和飛雪之前並未見過面,至少在我面前沒有見過,所以在飛雪仔細打量劉碩的時候,我趕緊相互介紹。

    女人好像是天生的外交家。本來我怕她們初次見面會有些拘謹,可沒想到她們居然很快打得火熱,一方說你的小辮子很漂亮,一方說你的書包很有個性,我根本插不上嘴。

    回來的路上,飛雪溫柔地說:「劍哥哥,以後你跟她約會,我沒有意見,真的沒有意見!」是啊,你是沒有意見,我有意見,有天大的意見!

    對於劉碩的總體評價,只能說她是個好人。誇獎女人呢,如果她不漂亮,就要誇她性感;如果她也不性感呢,就要誇她有氣質;如果她連氣質也沒有呢,只好說她是好人了啦!不過上帝是公平的,如果他沒有給一個女孩天使的面容,就一定會給她魔鬼的身材;如果沒有魔鬼的身材,就一定會給她高雅的氣質;如果沒有高雅的氣質,就一定會給她一個靈活的大腦。劉碩長期霸佔著學院專業成績的頭把交椅,頭腦不可謂不靈活。飛雪呢,剛好相反,長著個豬一樣的腦袋,並且我告訴她,她還很不服氣。

    明天要交圖了,還有3張,我想今天晚上再咬咬牙。下午曹總火急火急地跑到我宿舍,把一大把圖紙和一張軟盤交給我,「殘劍,我明天要去廣州,你幫我交一下圖紙。」我問他:「去廣州做什麼?」曹總說:「一兩句講不清楚,我工作的事情可能有麻煩了,回來再跟你說。」

    本以為第二天小組要開會,路由器說邢副院長出差了,過幾天才開。這兩天閒著沒事,我就拖著飛雪在學校周圍的馬路上溜。廣東人把這種省錢省心的行為叫軋馬路。這天傍晚吃飯後,我和飛雪又去軋馬路。

    牽手的時候,我向飛雪伸過去一個小拇指,飛雪看見不樂意了,嘟噥「怎麼就給我一個小手指啊!」我就跟她解釋:「一般來說,兩個人感情的深淺是可以從兩個人牽手的動作上反映出來的。那些五指交叉手臂緊靠的情侶一般一個月後就要分手,因為感情不夠深厚,所以要靠肢體語言來補充;而感情真正深厚的情侶,走在外面一般都是若即若離,牽手一般只牽一個小手指!」飛雪想了想,就伸出手緊緊握著我的小拇指。

    2.

    劉備說很佩服我的魄力,只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就做出了人生的一個重大決定。早上起來的時候,我把眼鏡摔到地上,模模糊糊地從床上爬下來,一肚子的無名火。我異常堅決地要去做眼睛激光手術,要徹底和近視分手。

    論證的過程比較簡單。我打電話問飛雪,「我如果瞎了,你還會不會跟我在一起?」得到肯定回答後,就打電話給吳帥哥要了眼科醫院的電話,並咨詢了一下,要6000塊錢。然後打電話給老爸老媽講了一下。得到強大的經濟支援後,第二天飛雪就陪著我去眼科醫院檢查。漂亮的護士小姐說我的眼角膜非常好,很適合做手術。交了錢,手術安排在星期天。

    星期天的清早,飛雪就來到我宿舍,非常不安,一次又一次問我:「劍哥哥,不會有事吧?」我說:「會有什麼事呢?頂多瞎了,以後你就牽著我走路。」飛雪拉著我的手,用力掐我,「不許你胡說八道。如果你真的瞎了,我就牽你一輩子,永遠做你的眼睛。」

    一切順利。手術醫生把一個儀器罩在我的頭上,讓我聚精會神地盯著儀器上方的一個綠色發光點。手術比我想像得複雜,我聞到皮肉燒糊的味道。我想完了,眼睛被灼傷了。還好,手術醫生安慰我說:「這是正常現象。」我鬆了口氣,右眼動了一下,「壞了,要重做。」手術醫生緊張地說。完了,我的右眼完了!

    我的右眼手術整整做了一分鐘,手術醫生說沒事了。我想怎麼會沒有事呢?剛才明明動了一下。出手術室的時候,感覺眼睛特別亮,但是眼前的物品都是模模糊糊的。我躺在床上輸液,剛才給我做手術的李醫生過來跟我說:「最多14天,你的眼睛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14天就是兩個星期,對人生來講是很短暫的,對我來講,可是痛苦不堪。前幾天,做手術的興奮還沒有退去,模模糊糊地看東西,還能夠忍受。飛雪還是怕我悶,每天缺課來陪我。因為我的眼睛需要每半個小時滴一次眼藥水,飛雪就調好鬧鐘,準時給我滴眼藥水。

    一個星期過去了,視力好像沒有什麼變化,跟剛做完手術差不多。我開始憂慮,飛雪就牽著我去眼科醫院複查。李醫生檢查完以後,說恢復得很好。可為什麼我看不到呢?很快就12天了,這兩天我情緒特別惡劣,看什麼東西也不順眼,我都搞不清是因為我看不見才不順眼,還是因為不順眼才看不見。

    第12天的時候,我又去複查,檢查完以後,李醫生還是說恢復得很好。我回宿舍以後,情緒低落到極點,飛雪讓我冷靜,我就咆哮著:「我都看不清,還說恢復得很好,完了,被庸醫害了,我要告他!一定要告他!」第13天吃過早飯,飛雪拿了張卡片送給我,「劍哥哥,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送給你。希望你能早日親自看到它。」我努力辨認著,依稀看見上面貼著一張照片,好像是我們在石林同心結樹邊拍的,字卻一個也看不清楚。

    隨著時間地推移,我越來越不相信醫生,晚上又莫名奇妙地發了飛雪一次脾氣,飛雪氣哭了,然後就跑回去了。劉備說我太過分了,猛男問我「你還是不是人?」想了想,我就從床上起來,摸索著走到飛雪的宿舍。路上好像有人跟我打招呼,但我一個也看不清,朦朧中發現飛雪坐在床上生氣,我只好站在飛雪床前。飛雪看見我就笑了,我很納悶,其他什麼都看不清,為什麼可以清晰地看見飛雪的笑呢?想了想,我發現我原來是用心在看。

    最後還是飛雪把我送回宿舍。我現在是病人。

    今天是第14天,也是李醫生給我的最後時間。如果今天還看不清,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我這一輩子難道因為一次手術的失敗就完了。我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睡夢中只覺得眼睛像火一樣難受,我努力想睜開卻睜不開。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劉備貼在寫字檯上的海報,上面寫著「黑客帝國」。我慢慢地從床上下來,感覺很不正常。

    我看見飛雪在寫字檯上做作業,就問她:「雪雪,我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哦,你怎麼會看我的《青年文摘》?」「隨便看看!啊!你能看得清了。」飛雪一下子跳起來,難怪剛才覺得不正常,原來我能看清了。我貪婪地跑到窗戶邊,向遠處眺望,天邊的雲遠處的山,在我眼中越來越清晰。我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感覺這個世界是如此美好。

    飛雪的卡片放在電腦旁,我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了。這是一張藍色的手工製作卡片,從製作的水準來看,毫無疑問是飛雪自己做的。卡片中間貼的果然是同心結的照片,藍色的我和粉紅的飛雪,卡片中間寫著:

    劍/人們在擁有平靜時渴望刺激/在刺激時尋求平靜/人們在被人矚目時渴望有自己的秘密/在獨處時又渴望被人關注/人們渴望風平浪靜/卻又渴望波瀾起伏/人們在挑起責任時也在下意識地逃避/在逃避時也不停地背負內疚/人們在光明的時候渴望一點黑暗的影子/在黑暗的地方更渴望一絲曙光/所以/我想對你說/當一切如9月珊瑚礁上的潮水紛紛退去/伴著你的是永恆的自信/永遠支持你的是我/雪

    卡的背面還有兩句詩:

    ourloveislikethemissingsuninthemorningshininguponyourandme!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半個月,飛雪就像一個溫柔的天使,體貼我,照顧我,支持我,每天陪我十二個小時以上,又是買飯又是念報紙,搞得猛男在背後嘟嚕,「殘劍,你真是好命,有個這麼好的女朋友。」說得我心裡一陣陣的甜蜜。

    3.

    五一前夕,飛雪老爸來了,據說是帶領浦東一個高級別考察團來雲南觀光考察。飛雪老爸蒞臨學校的時候,碰巧我不在。我回來的時候,飛雪卻不在了。夜裡飛雪打電話給我:「劍哥哥,爸爸讓我明天跟他們一起去大理麗江,你說我要不要去?」我慷慨地說:「該去啊!你應該多陪陪爸爸……雖然我現在眼睛還沒好,但我想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飛雪聽後非常感動,第二天清早就回到了我的身邊。

    一個星期的假期,對我來說可有可無。但這個假期很珍貴,因為飛雪平時是要上課的。仔細想想,這也是我畢業前能跟飛雪一起過的唯一一個大假了。

    於是我就開始和飛雪討論五一節的活動安排,討論了半天,決定先去拉王那裡吃飯。吃飯的時候,鳳凰問我:「殘劍,你有沒有去過昆明的『天下第一湯』?」昆明怎麼會有我沒去過的地方,我夾起一條火腿,肯定地回答:「當然去過,不過請問什麼叫『天下第一湯』?」

    為了搞清楚什麼是「天下第一湯」,我和飛雪決定跟拉王鳳凰去昆明安寧縣。鳳凰是本地人,很自然她做我們的嚮導。從學校出發,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就看見道路中間有一個巨大的牌坊,上書「天下第一湯」。熱情的司機告訴我:「安寧是溫泉之鄉,這字是乾隆皇帝寫的。」欺負我沒讀書啊,乾隆就沒來過昆明。不管怎麼樣,我們找了一家有室內室外兩個游泳池的度假村住下。

    中午在室外游泳池教飛雪游泳。飛雪死死地抱著我的脖子,游了半個小時,真累!坐在岸上我很慶幸,這種教法沒有客死他鄉算我命大。我和拉王躺在太陽椅上,拉王喃喃地說:「我什麼時候才會有一個帶游泳池的後花園啊!」我鼓勵他說:「快了,你睡一下就有了。」 在游泳池整整泡了三個小時,本來就很白的飛雪,現在整個一褪毛漂白豬。

    吃飯還早,我們就出外溜躂。山邊的石崖上蒼勁有力地刻著四個大字:「一往情深」。來的時候沒想到有這麼個好地方,只好破費找專業人士照了一張,看拉王和鳳凰的粘乎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熱戀呢!書上說,愛情過了一年的保鮮期就會寡然無味,我覺得是屁話,任何事情都要看人,不能一概而論。

    晚上沒什麼搞頭,飛雪想去跳舞,被我拒絕了。我自私地想,那種地方不是飛雪該去的。我們待在房間裡,沒什麼電視看,飛雪就去泡澡。五分鐘後,她光溜溜的跑出來,把我扯了進去。這個度假村環境還不錯,每間房子都有個巨大的浴缸,洗鴛鴦浴很合適。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們就坐車去玉龍灣。去玉龍灣的路上,我們換了馬車。碰到山坡的時候,我和拉王就要下來推車,飛雪和鳳凰無意中享受了一次高規格待遇。

    玉龍灣是個國家級的森林公園,山環水繞,植被豐茂,絕壁高聳,花香四季。裡面有莊嚴輝煌的泰廟金塔、喧鬧繁華的緬甸商業街、老撾民居和越式茶樓。一路上說說笑笑,我時不時地摘幾朵野花,像英國騎士一樣蹲著獻給飛雪。

    走了很久,我們感覺累了,就靠在山坡上相互依偎著休息。天氣很好,萬里無雲,微風襲來,說不出的愜意。拉王開始在鳳凰懷裡打呼嚕,惹得飛雪頻頻側目。不知坐了多久,感覺有人在扯我耳朵,「我們去划船吧!」飛雪大聲宣佈。

    跑到湖邊,租了一條手划船,因為沒有經驗,船很快就劃到湖中心了。劃著劃著,飛雪就說:「好像我們離出發的地點越來越遠了哦!」我眺望了一下碼頭,果然有一段距離,為了在吃中飯以前趕回去,我和拉王拚命地劃,劃了半天,發現船幾乎沒動。仔細觀察,原來我和拉王使的是一對平衡力,做的是無用功。

    玉龍灣有一個蹦極點,在懸崖上。拉王知道後,躍躍欲試,但是想法一說出來,鳳凰就死命地拖著拉王,不准拉王上去,還把報紙上蹦極跳死人的事情說出來,說拉王去跳必死無疑。拉王還是固執地想去體驗生活,鳳凰就要哭了。

    我也想去跳,但眼科醫院的李醫生說,激光手術半年以內不能做劇烈運動。我倒不怕死,怕的是我瞎了,飛雪怎麼辦。飛雪膽子小,我逗她:「雪雪,你去跳吧!」飛雪就死命地抱著我的手,人已經飛快地躲到我身後。

    中午的太陽漸漸毒了起來,我們坐在茶樓上,稻草的屋頂遮住了火辣辣的陽光。我摸著飛雪的手,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對視著,什麼也不用想,不用想未來怎麼樣,不用想將來在一起的困難會多大。這個時候,我想我是幸福的。

    回來的車上,飛雪依偎在我懷裡,沒有像上次從石林回來的時候,躺著酣睡,只是仰著頭深情地看著我。我受不了那種溫情的眼光,把眼光投向窗外,嘴裡說:「雪雪,看什麼?」飛雪喃喃地說:「劍哥哥,我要把你的樣子一筆一劃地銘刻在我心裡。」

    長假很快就過去了,飛雪意猶未盡,可我很滿足。這幾天的東奔西跑,雖然辛勞,但給我一生中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憶。藍天、鮮花、溫泉、湖水,還有我深愛的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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