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阿烈抱著一籃衣服走進一間空蕩的自助洗衣店。角落的洗衣機正轟轟運作著,旁邊坐著一個看報紙的中年人,正等著他的衣服洗淨完畢。
阿烈打開其中一台洗衣機的蓋子,把衣服丟了進去。就在他舀洗衣粉準備往洗衣機裡倒時,一旁的中年人忽然不知道在跟誰說話地開了口。
「喔,怎樣,順利嗎?」中年人雙眼仍盯著報紙。
「嗯,前幾個禮拜條子來抄麻將館時,我照計劃救了阿豹,現在他開始信任我了。」阿烈頭也沒抬,繼續他舀洗衣粉的動作,如果不仔細聆聽,根本看不出原來兩人正在對話。
一旁的中年人翻了報紙專心閱讀,彷彿對阿烈的話充耳不聞。
「我掰了些話,讓阿豹以為阿坤想自立門戶,現在兩邊應該會暗自互咬了,過不了多久,嗯……」阿烈蓋上洗衣機蓋,摸摸身上的口袋想找零錢,還是看都沒看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看完了最後一行文字才站起來,拿了他自己的衣服,走到阿烈身邊,瞧他找不到硬幣,隨手從口袋裡拿出幾個銅板替阿烈投了幣。
阿烈笑了笑,說聲謝謝,然後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
「嗯,前半年辛苦你了。」
「不會,在裡面作息正常,一點都不辛苦。」阿烈翻起旁邊的報紙。
中年人忽然翻倒了手上的衣服,連忙蹲下身稍嫌遲鈍地撿起一件件衣服,「沒錯,比起接下來的日子,你這半年多就像是度假一樣。怎樣,你怕不怕?」
阿烈這時也蹲下來幫中年人收拾衣服,也在這時候,他才正眼看著對方,「從來只有黑道怕警察,沒有警察怕黑道的。」
「很好,很好!」撿起最後一件衣服,中年人笑著起身。「記住你說的這句話,更要記住你在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說完,他轉身走向洗衣店門口。
阿烈沒有再看他,只是坐著等待洗衣機停止運作。
「永遠不要忘記,你不是黑道,你是警察。」中年人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出洗衣店。
阿烈依然沒有抬頭。
「是,長官。」直到中年人走遠了,他才掀唇,無聲地對自己說。
烈日當頭。
於皓走進了一家蛋糕店,心情好極了。
阿奇這兩天耳提面命地提醒他要多關心語燕,想想自己最近也的確太過疏忽她了,因此打算今天買個蛋糕,找個理由好好慶祝一番。
「喂,小燕子喔,你在哪啊?」他邊看著冰櫃裡的蛋糕邊打手機。
「我?我在道館前面,我不是有留字條跟你說我今天有跆拳課?」電話那頭傳來語燕細細的聲音。
「嘿,請假吧,別去上課了,今天早些回去。乖,那種課一天沒上不會怎樣啦,快回家喔!啊,對了,我問你,草莓、咖啡、水果和香草,你要哪一種?」
「你……你在挑蛋糕還是冰淇淋啊?」語燕不解地問。
「都、都不是啦!算了,當我沒問,總之你快回家喔!」於皓有些不甘願自己安排了半天的驚喜就這樣被拆穿,連忙收線,再看了一眼各種精緻的蛋糕,最後終於決定,「小姐,麻煩每種口味都給我一個!」
櫃檯小姐眼睛都快冒出愛心了,看著眼前出手大方的帥哥,只能怨歎自己沒那個福氣。
另一頭收了線的語燕先是瞪了手機五秒鐘,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的,跟以前一樣,老愛叫我逃課。」她抬眼看了烈日,下意識伸手遮住艷陽。
那烈日也沒變呀,就好似以前一樣。
跟以前一樣……她多想跟以前一樣。只是有些事情,似乎是不可能永遠相同的。她無奈地笑了笑,也往回家的路上前進。
於皓拎了蛋糕盒,興高采烈地騎車往回程路上趕去,一想到語燕在家等他,忍不住彎了嘴角,油門也越催越快。經過十字路口時,忽然從路口閃出一個冒失鬼,對方似乎沒瞧見前方的號志是紅燈,只是急急衝出路口。於皓眼明手快地急忙邊按喇叭邊按死-車。對方聽到喇叭聲,反應極佳地往後一翻,閃過了撞擊,只是於皓也因為車速過快,加上緊急-車而狼狽地摔倒在地。
於皓從地上站起來時,看見因為飛出去而摔爛的蛋糕盒,簡直氣壞了,他脫了安全帽,火冒三丈地走上前準備跟冒失鬼理論。
差點被撞著的冒失鬼原來是阿烈。他剛剛在街角遇見趕著回家的語燕,即使匆匆一瞥,他立即認出語燕就是他出獄那天擦身而過,有著漂亮笑容的女孩。
他和她這次也只是匆匆擦身,但是阿烈卻驚訝地發現女孩原本該有的一頭漂亮長髮已經剪短了,即使知道自己現在沒有時間,也不該有心思想別的事情,阿烈依然壓不住好奇心,忍不住跟在語燕後頭,想看看她往哪去,更想多看她幾眼。
本來跟得好好的,現在卻因為跟眼前的機車騎士擦撞,等他回過神,出現在他眼前的,除了氣紅了眼的騎士,哪還有她的影子?
「喂,你走路小心一點好不好?」於皓走到阿烈前面,火光十足地推了他一把。
「怎樣?不然你是不爽啊?」正在懊惱跟丟人的阿烈被於皓這樣一推,火氣也整個上來,當下也顧不得是自己理虧,用力地回推了於皓一把。
「你這什麼態度啊?」於皓瞪大眼睛,生氣地一拳轟上了阿烈的臉。
阿烈硬生生吃了於皓一拳,脾氣也跟著爆發了,衝上前去,結實地揮了於皓一拳。
一邊是懊惱跟丟人了,一頭是生氣蛋糕全毀了,兩人揮拳毫不猶豫,借題發揮地把氣出在對方身上,就這樣你一拳我一腿地在十字路口打了起來。
就在兩人打得不分你我時,後頭被兩人堵住而動彈不得的車子終於忍不住按了喇叭。
「叭什麼叭?」
「吵什麼吵?」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回頭怒斥。
下一秒兩人同時回頭怒瞪對方,一臉你幹嗎學我說話的樣子,只是沒多久就見兩人慢慢扯了嘴角,然後終於忍不住都狂笑了出來。
「沒事吧?」笑了一會,於皓止住笑聲,站起身子走向阿烈,伸手拉起他。
「沒事,沒事,」阿烈笑著搖手,「只是你的車不知道有沒有摔壞?」他回頭看了一眼倒在路上的機車。
「沒事,它耐摔得很!」於皓聳聳肩,又看了阿烈一眼,「那沒事就……拜啦!」
阿烈也笑了笑,揮手轉身往來時路走回去。
於皓目送阿烈的背影離去,暗自欣賞著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人,如果時間充足,說不定兩人還可以聊聊。但是轉念思及應該已經在家的語燕,他急忙轉身牽起車子再度往家的方向騎去。
家門打開,語燕立即被他一身的傷嚇了一跳,連忙翻出醫藥箱替於皓上藥。
於皓也顧不得疼,興沖沖地跟語燕說著剛剛發生的事情,以及他對阿烈的好印象。
「你看你,又為了小事情跟別人打起來,你這脾氣喔,就不能改一改嗎?」語燕邊聽邊皺眉,不太高興地推了於皓一把。
「哎唷,這次不能怪我耶,那小子的脾氣比我壞一百倍。」於皓討好似的擠到語燕旁邊。
「剛剛還說欣賞人家呢,現在又怪那小子脾氣不好啦?」語燕挑眉,還是有些抱怨。
「這就叫做不相識啊!」於皓賴皮地拉著語燕想裝可憐。
可惜語燕不領情,甩開他的手,將急救箱放回櫃子裡。
「脾氣怎麼是說改就能改的,又不是你,在短短時間裡像換個人似的。」於皓看著語燕不高興的臉龐,心裡也有些火氣,忍不住就脫口而出。
語燕肩膀僵硬了一下,「阿皓,你在怪我嗎?」她想起那天雄嫂對她說的話,心忽然像是被人抽了一鞭。
「沒有啊,我只是說你變了,你自己不覺得嗎?」於皓怕兩人又吵起來,連忙放軟聲調。
「我知道我變了,因為我想要融入你的環境,既然我無法讓你離開這個環境,也改變不了它,我只好改變自己。」語燕試著解釋。
「可是我不希望你改變啊!我喜歡你原來的樣子!」於皓忍不住脫口而出。
語燕揚起一抹無奈的笑,「不希望是嗎?我當初也不希望你加入幫派,但是結果呢?所以我做了選擇,選擇留在你身邊,選擇改變自己。」她抬眼,嚴肅地看著於皓,「現在該是你選擇的時候了,你可以選擇接受我,或者,不要我!」說完,她轉身想逃離這個僵滯的氣氛。
「你要去哪裡?」於皓一腳踹向桌子,生氣地站起來。
而語燕不再像以前那樣愣住,或是嚇得發抖,她只是頭也不回地冷靜開口:「我想去外面吹吹風,可以嗎?」然後砰一聲,她關上了門。
於皓怔愣地看著關起來的門,心裡嘔得不得了,他氣自己說錯了話,更氣語燕不同於以往的轉變。亂七八糟的情緒,加上稍早前雄哥在公司給他下加壓力,要他去吞了天義盟某堂口的場子,搞得他心情烏煙瘴氣,最後他終於忍不住抄起旁邊的蛋糕盒,甩手將它摔爛以洩心頭怒氣。
而阿烈與於皓分道揚鑣以後,也連忙趕往和阿坤約好的海產店。
阿坤邊招呼他坐下,邊饒富趣味地看著他身上的傷,「不簡單喔,居然有人可以把你揍成這樣。怎樣,要不要坤哥替你出頭?」
阿烈搖搖頭,「不用了,坤哥,只是場小誤會,而且是我自己打不過人家。」
「哈,跟坤哥客氣什麼?在裡面說到打架,你還算數一數二的咧!」
阿烈含蓄地一笑,伸手夾起菜,吃了兩口,他故作輕鬆地忽然轉頭,「坤哥,上次你說荷蘭的那批貨……」他問得輕鬆,其實是想探探阿坤走私毒品的近況。
「噓,先別說那個。」阿坤忽然眼色一沉,用手肘頂頂阿烈,示意他閉嘴。
阿烈先是一愣,隨著阿坤的眼神望去,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阿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帶著一批人踏入海產店。
「喔,阿豹,真是巧啊。」阿坤虛假地笑著。
「怎麼是巧?是老弟我記得老哥你最喜歡的海產店啊!喲,阿烈你臉是怎樣了?是不是頂撞坤哥,被教訓了啊?」他轉頭瞥見阿烈身上的傷,又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阿坤,誤以為阿烈是因為上次私下跟自己會面,暗示阿坤有意自立門戶的事跡被發現,而被阿坤打了一頓。想到他們兩人之間有了隔閡,加上自己又挺喜歡阿烈這小子,這下子把他籠絡的機會大大增加,他就壓抑不住嘴角的笑。
「沒有,是我自己摔傷的。」阿烈看了阿豹一眼,立即知道他在想什麼。好吧,既然他以為自己跟阿坤有了嫌隙,那他乾脆順水推舟,編個爛謊言,讓這個根本不存在的隔閡在阿豹眼裡顯得更加逼真。
「是嗎?你這小子一定是想女人想瘋啦,走路都沒在看路是不是?」阿豹以為阿烈怕阿坤惱羞成怒,連忙應聲,但是這個亂扯的理由更讓他堅信了阿烈的傷的確是出自阿坤的手。
「阿豹,找我有事?」阿坤實在是看不慣阿豹臉上那抹假笑。
「哎呀,好哥哥,難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嗎?以前我們可是天天膩在一起的啊! 」阿
豹繼續誇張地油腔滑調。
「話不用說的這麼好聽。你如果沒事,那真不巧,我剛好有事,就恕不奉陪了。阿烈,走!」他說完,沉著臉準備離開海產店。
「喔,那我就不送你了,不過記住啊,如果你人手不夠,可以隨時跟我借調,我的人可是滿到嫌多呢!」阿豹皮笑肉不笑地在後頭吼著,趁機耀武揚威。
阿坤當然聽出他話裡的諷刺,握緊拳頭,帶著阿烈頭也不回地走出海產店。
等到阿坤一行人消失在門口,阿豹的眼神也立即陰沉下來。他知道阿坤最近一定在忙走私毒品的事情,然而他連一絲消息也不透露給自己,阿坤這樣的舉動,讓阿豹更相信幾天前阿烈私自來找自己,拐彎抹角地透露阿坤可能要自立門戶的真實性了。
「自立門戶?」阿豹陰沉地踢翻了椅子,「哼,等你死了,我一定燒一堆紙人讓你在下面自立門戶!」
離開海產店的阿烈跟著阿坤來到一家茶藝館,才剛踏入店門,裡頭坐滿的人立刻轉頭望向他們,不僅露出不和善的眼光,還全部站了起來。
阿烈先是一愣,接著連忙衝到阿坤身前警戒地握起拳頭。沒想到眾人下一秒立刻恭敬地鞠躬,然後齊聲喝著:「恭喜坤哥回來!」
看到這種排場,阿烈著實嚇了一跳,出獄這幾天就只有他一人跟著阿坤,萬萬沒想到看起來已經完全沒有人脈的阿坤底下居然有這樣一批人。
「呵,」阿坤揚起得意的笑,刻意瞧了瞧阿烈,「貨呢?」
一個手下立刻走上前,替阿坤拉開通往後面的門,「就在裡面了,坤哥。」
眾人隨著阿坤浩浩蕩蕩地走進後面的房間,除了阿烈,沒有人發現茶藝館門外不知道何時停了一輛又一輛的黑色轎車。
後頭的房間擺設樸素,除了擺得滿滿的大小石膏像以外,看不出有任何不對勁。阿烈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多得有些離譜的石膏像,心裡冒出了一個猜測,但他只是在一旁靜觀其變。
「坤哥,這個給您。」剛剛開門的小弟拿了支棒球棍給阿坤。
阿坤揚眉,接過球棒猛力一揮,他前面的石膏像應聲碎裂,一包包搖頭丸就隨著破裂的石像碎片滾出來掉了滿地,仔細一瞥,絕對超過百餘包。
阿烈依然不動聲色,握著手機的右手悄悄地按了幾個鍵。他的動作太細,加上眾人忙著敲碎石膏像點貨,沒有人發現阿烈的舉動。
沒過幾秒,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由遠至近傳來。阿坤停下點閱搖頭丸數量的動作,不悅地抬頭大罵:「是誰的手機啊?還不快接!」
「是我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眾人吃驚回頭,發現來者居然是阿豹。
「你怎麼會在這?」阿坤立刻凶狠地瞇了眼。
「哈,你太小看我手下們的辦事能力了吧?」阿豹刻意搖了搖手機,瞥了阿烈一眼。
阿烈側開目光,特意迴避了。
阿坤沒有注意阿烈的神情,仔細地觀察了四周,「兄弟們,幹掉他們!」人數差不多,他決定先發制人,一聲令下,後頭的兄弟全部湧上前和阿豹的人打成一團。
阿烈隨手抄起旁邊的球棒加入戰局,表面上他是站在阿坤這一邊,但其實不難發現,他幾乎很少攻擊對方,只是揮揮球棒、吆喝幾聲做做聲勢,一雙眼小心地盯著阿豹與阿坤的舉動。
忽然一陣風從身後撲近,阿烈機警轉身,發現居然是老鼠趁亂對自己揮刀。
他皺起眉,只不過反手一抓一劈,就輕易地把老鼠手上的刀子打落,老鼠惱羞成怒地揮拳又衝了過來。阿烈瞧也不瞧他一眼,回身一踹,老鼠就被打平在地上哀嚎。
解決了老鼠,阿烈急忙又回頭緊盯阿豹和阿坤的戰況。
「阿烈!」在此時,阿坤滿臉是血地衝撞過來,一臉驚駭地看著正揮刀逼近的阿豹。
阿豹臉上除了少許瘀青,根本沒有傷,相較之下,阿坤就顯得狼狽至極了。
「阿豹,我們好歹是結拜兄弟,你不會忘了當初在菩薩面前發的誓吧?」阿坤顫抖地跌坐在地上,拚命往後爬。
「哼,搞清楚,是你先背叛我的,現在我要替菩薩替天行道!」阿豹冷笑,舉刀往阿坤的方向砍來。
阿坤嚇得連忙往阿烈的身後躲,誰知道站在阿坤面前的阿烈不但沒有替他擋下這一刀,反而忽然閃身,讓刀子直接劈向阿坤的右肩。
阿坤吃痛地叫了出來,「你……你……」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面無表情的阿烈。
「哎呀,大哥,雖然是你對不起我在先,但是我可不像你啊,叫我自己動手殺你,我還真不忍呢。阿烈,就交給你了。」阿豹假裝歎息地搖了搖,把刀子扔給阿烈。
阿坤恐懼地看著阿烈抓著開山刀一步步往自己走近,「阿、阿烈……」他伸出手,求饒般地看著阿烈。
阿烈依然面無表情。他清楚,這是阿豹試探他的方法。
「坤哥,抱歉。」他平靜地說,然後高舉手中的刀,用力往下砍,血噴上了他的臉龐。
阿坤死不瞑目的猙獰表情深深印在他的瞳孔裡,他卻一絲感覺都沒有。
阿豹在旁邊叫著「好,好兄弟」,然後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阿烈只是扯了一下嘴角。其實他自己清楚,就算今天阿豹沒有試探他,他也會不皺眉地要了阿坤的命。
因為他是警察。
在他所受的教育裡,黑道的命,一文不值。
後頭的老鼠不想讓阿烈佔盡風頭,連忙從地上抓起幾包搖頭丸,諂媚地走上前,「豹哥,以後有這些貨,我們就好過啦!」
「叫你鋪的線都鋪好了?」阿豹接過手下遞上的毛巾擦拭雙手。
「早就鋪好啦!我收買了一票狗屁高中生,今年一定會讓高中校園吹起一陣搖頭風!」
阿豹滿意地點點頭,大笑離開。
老鼠見阿豹如此高興,心裡痛快極了,跟在阿豹後頭離開,經過阿烈時還故意做了一個洋洋得意的表情。
阿烈表面上絲毫沒有反應,心中卻因他們的對話而波濤洶湧著。
當阿豹跟阿坤大動干戈時,於皓這邊的堂口也爆出血腥衝突。
於皓聽從雄哥的命令,選好時間派出些弟兄,準備跟天義盟的人搶地盤以擴張自己的勢力,哪知道他們的人才剛到門口,傢伙都還沒亮出來,天義盟的人就像是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一樣,全部衝了出來。弟兄們寡不敵眾,一場架打得慘敗連連,有五六個兄弟進了醫院,其他的人也紛紛掛綵。
「怎麼會中暗算?」於皓乍聽噩耗,氣得拍桌子。
「皓哥,真的,我們剛到,他們十幾個人就衝出來,好像早就做好準備了。」一名手還纏著繃帶的小弟站上前。
「皓哥,這件事如果沒有一擊成功,我怕會越鬧越大。」另一名帶傷的小弟擔憂地說著。
「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於皓煩躁地揮揮手。
等小弟們退下後,一旁的阿奇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口裡直嚷著不可能不可能。
「喂阿皓,會不會我們裡面有內奸,把消息放出去了?」阿奇原地繞了好幾圈,忽然神情詭異地問。
「這次參與行動的都是我信得過的兄弟,我不認為有內奸。」於皓搖搖頭。
「那……我們要不要找雄哥商量看看,或許他會看得出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阿奇繞了半天頭都暈了,找張椅子一屁股坐下。
「不行!雄哥在我們跟阿豹之間,選擇我們去吞這個堂口,如果我們現在向他求救,會讓雄哥認為我們能力不足,搞不好就撤掉我們,換阿豹去吞,絕對不行。」於皓想都沒想就否決了阿奇的提議。
「如果單子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該怎麼做。」阿奇洩氣地靠著椅背。
「我以前就是太依賴單子了,像我這樣怎麼當人家大哥!」一提到單子,於皓躁鬱的心情更是壞了好幾分。「不管了,既然已經向對方宣戰,就絕對不能示弱。我就不信整個堂口出動,還不能把他們吞了!阿奇,把全部的人叫出來,我們今天晚上行動!」於皓握緊拳,下定決心要跟對方硬碰硬。
「發生什麼事了?」
阿奇應聲正準備拿手機聯絡兄弟們時,忽然從後面傳來了聲音,他與於皓回頭,赫然發現語燕跟紅豆正一臉擔憂地站在門口。
「外面好多人受傷,你們跟誰起衝突了?」語燕瞧見阿奇跟於皓愣住的表情,心下立刻明白,兩人一定又有事情不想讓自己知道。
「不關你的事,你別管!」果然,於皓馬上沉下臉抿緊嘴角,轉身想離開。
語燕連忙攔住於皓,「你真的覺得跟我沒關係?阿皓,你別怪我說話太直,不過如果你出了事,我不希望我連要去怪誰都不知道。」
兩人互瞪著,眼看又要吵起來了,一旁的紅豆急得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拉住語燕,然後又轉身面對於皓,扯扯他的衣服,「小燕子……阿皓,小燕子說的也沒錯啦!我們也是會擔心你們的耶,不要什麼事情都把我們蒙在鼓裡嘛!」
「阿皓,多一個人瞭解狀況,就多一個人可以出主意呀!拜託你,把我當成自己人好嗎?」語燕瞭解紅豆用心良苦,也放柔了語氣央求著。
於皓歎口氣。
他拿語燕這招最沒轍,即使極度不願意讓她瞭解幫派的事情,還是招架不住她那雙大眼睛的眼波攻勢。
「好吧,我說就是。」他拉了把椅子坐下。
語燕見他妥協,也淡淡一笑。四人拉了椅子圍著長桌坐下,由於皓把事情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你不覺得雄哥叫你這樣做,出發點就有問題嗎?」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語燕的眉頭越擰越緊。
這話一出,三人都吃驚地轉頭看著語燕,不解她怎麼會突然這樣說。
「小燕子你不要胡說八道,雄哥這麼挺我們,你怎麼可以懷疑他?」於皓最為吃驚,一臉不滿地看著語燕。
「阿皓,你想想看,兩個幫派之間要維持表面的和平就已經很難了,大家出來混還不就是為了討口飯吃。如果沒必要,何必要去惹對方?」語燕有些被於皓嚴厲的語氣給嚇著,但她還是努力把話說完,試圖說明自己的觀點。
「小燕子你不懂啦!什麼表面和平?當初我們剛進公司的時候,雄哥讓我們第一個立的功就是殺了天義盟的堂主刀疤……」
「阿奇!」於皓大聲喝止了阿奇,他不願意讓語燕知道過去的風風雨雨。
「你不用緊張,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語燕輕描淡寫地響應。
於皓吃驚地轉頭,腦袋一轉,馬上知道是誰通風報信,他瞇了眼,不滿地看向紅豆。
紅豆被於皓看得心虛,連忙低下頭。現場氣氛忽然變得很詭異。
「別看紅豆了,不關她的事。」語燕連忙替紅豆辯解,「說正事吧。刀疤強那件事,大家明白是他先找我們麻煩,我們算是回敬,還說得過去。可是這次……」
「別說了!你想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我也讓你知道了,至於該怎麼做,我自己會有決定。」於皓不耐煩地制止了語燕的發言。其實某部分的他深深明白語燕說的話有理,但是他就是不喜歡這樣精明能幹的語燕。
語燕看著於皓堅毅的側臉,知道自己再說下去也是徒勞無功。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些什麼,轉身和紅豆準備離開辦公室。
突然,辦公室的大門被打開,一名小弟喘吁吁地跑進來,「皓哥,雄哥那邊來電話,說戰堂剛放出來的老大阿坤給人掛了,告別式在明天舉行,要你帶些人馬過去上香。」
眾人一愣,連已經快走出辦公室的語燕都停下了腳步。
「好,回雄哥,我們明天一定到。」於皓神色凝重。
小弟應了聲,離開辦公室。
語燕頓了頓,張口想說些什麼……
「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於皓轉身假裝翻閱資料,不願意再和語燕對談。
語燕深深看了於皓一眼,眼神有些黯然。接著她牽著紅豆,不發一語地離開辦公室。
翌日,於皓和阿奇帶了手下幾名兄弟前去參加阿坤的告別式。
身著黑衣黑褲,頂著黑傘的各堂口兄弟排成了兩排長長的隊伍,整個告別式不但莊重肅穆,更因為天空飄著雨,陰陰暗暗地顯得有些詭譎。
身為鷹幫眾堂主之一,於皓被安排在隊伍的最前頭,與其他堂主排成一排。
阿豹手持著香,神情肅穆地站在阿坤的遺照前,「阿坤,今天這麼多堂口的老大都領著兄弟來送你一程,你看到了嗎?」他恭敬地鞠躬,然後上香。
捻完香,阿豹忽然轉身面對眾人。
「各位!今天站在我拜把兄弟的靈位前,我阿豹用命發誓,一定會揪出殺害阿坤的兇手,替、他、報、仇!」他說得憤慨無比,話到激動處還振臂高呼。
阿豹底下的兄弟連忙也高聲呼喊著:「替坤哥報仇!替坤哥報仇!」
其他堂口的兄弟們都被這樣的氣氛感染,個個齊聲應和,頓時間,整個會場人聲鼎沸,被一片報仇聲掩蓋。
阿奇站在於皓旁邊,看到這一幕差點翻白眼。他的動作被剛好回頭的於皓瞧個正著。於皓一揚眉,給了阿奇一個感同身受的表情。不要說他們沒良心,實在是他們太清楚阿豹的為人。
就在兩人互做鬼臉的時候,位在最前方的家屬排裡忽然衝出一個披麻帶孝的男人,只見他手握利刃,在眾人來不及阻攔時衝到阿豹前方。
「豹哥小心!」旁邊的小弟眼尖,連忙伸手想拉開阿豹。
可惜小弟慢了一步,男人趁阿豹回身時用力將利刃插進他腹中,雖然阿豹以手擋住腹部,看不見傷,鮮紅的血卻明顯地從指縫中流出來。
小弟們大驚,連忙用力拉開男人,拉扯之間,男人頭上披的麻布掉落,露出了真面目。
是他!於皓驚訝地發現行刺的人居然是那天和他在十字路口打起來的男人。
這時候阿豹的手下全部湧上前,尤其是老鼠,他從懷裡掏出槍,使盡全力用槍托重擊阿烈的頭部,登時阿烈血流滿面。
但是他沒有退縮,一腳踹開了老鼠,即便被眾人壓制著,仍奮力掙扎,「阿豹你這卑鄙小人!殺了坤哥的人就是你!我要替他報仇!我要替坤哥報仇!」
於皓聞言先是一愣,別說之前自己對阿烈就有好感,現在又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力挺阿烈的念頭立刻強烈升起。
他大步跨上前,「住手!」
眾人停下打鬥,回頭看著於皓。阿烈這時也抬頭看見了於皓,心裡也是一怔,這不就是前幾天跟他在路上打起來的騎士?
「你憑什麼要我們住手?」老鼠揪著阿烈的領子,「難道是你叫他刺殺豹哥的?」
「大家都聽到了,這位兄弟說殺了阿坤的人是阿豹。我們總該聽他把話說完,也許他知道什麼內幕!」於皓懶得理老鼠,轉頭鏗鏘有力地對眾人解釋。
「這是我戰堂的私事,關你於皓屁事?」阿豹這時候捂著傷口,轉身冷冷看向於皓。
「我看你根本是心虛,想殺人滅口!」阿奇這時候也站上來。
阿豹聞言立刻轉頭,凶狠地看著阿奇。阿奇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兩方的小弟看大哥們氣氛火暴,也抓緊傢伙,戰戰兢兢地防備著。
阿豹陰狠地看了阿奇十幾秒,嘴角慢慢上揚,然後笑了出來。他走到阿烈面前蹲下,抬高阿烈的下巴, 「你是阿坤帶出來的小弟,你想替大哥報仇的心情我可以瞭解。可是你要知道,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想抓到兇手啊! 」
阿烈不屑地看了阿豹一眼,朝他臉上吐口水。
老鼠在一旁見狀大怒,抬腳又想踹阿烈,只是被阿豹攔了下來。
「算了!」接著他緩緩起身,「看在你是阿坤小弟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也不為難你。」然後他轉身面向自己的兄弟們,「聽到了沒!誰都不准給我動他,不然就是陷我於不義 !」
阿豹的手下收起凶狠的表情,紛紛點頭稱是。
其他堂口的大哥、兄弟們看見阿豹如此心胸寬大,都不禁佩服阿豹。只有於皓跟阿奇對他不屑到了極點,只是礙於在大家面前,無法表現出心裡的唾棄。
告別式就在這一個插曲中不了了之地結束。
而眾人都沒想到,阿豹受傷的事情居然只是場戲。原來阿豹早就決定要安排阿烈混入於皓身邊,替他監視於皓。於是趁著今天的告別式,他設計了這場讓阿烈刺殺自己的戲碼,如此一來,痛恨自己的於皓一定會很高興他找到了知己,加上阿豹也知道於皓這傢伙重義氣,他一定會因為賞識阿烈,進而收留他。
想到自己的計謀得逞了,阿豹喜滋滋地由手下攙扶著離開會場時,終於忍不住露出奸笑,-住傷口的手攤開,原來他早就在下頭壓了包血袋。
哈哈,阿豹簡直要笑出來了,這場苦肉計,還一點都不苦啊。
而攙著阿烈回到辦公室後,阿奇立刻找出繃帶替阿烈包紮,於皓則倒了杯水給阿烈,旋身坐在他前方的桌前。
「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是啊!我還記得那天給你打個七零八落回去以後,坤哥看到我這狼狽樣,還問我要不要他替我出頭呢……他還說要替我出頭……」阿烈語音嘶啞,神情黯然。
阿奇跟於皓對他的好感立刻又飆高了好幾度,兩人什麼人不喜歡,就是喜歡跟他們一樣看重情義的兄弟。
「媽的!阿豹那隻畜生,真是每天都在刷新紀錄耶!連自己的拜把都下得了手!」阿奇氣得抓起剩下的繃帶亂扔。
「可是看他今天那副貓哭耗子假慈悲的鬼樣子,媽的,演技還真好!幾乎讓所有堂口都信了他,我看這下要替阿坤報仇不容易了。」於皓也是一臉憤慨。
阿烈低下頭,其實演技好的是他自己吧?不論對誰,他都在演戲,他幾乎快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了。有一瞬間,他替自己的處境感到可悲,但是想到自己有任務在身,他還是壓下了情緒。
「放心,我不會連累你們的!謝謝你們替我療傷。」再度抬頭,阿烈已經把私人情緒收拾得一乾二淨,他咬咬牙,站起身子欲走。
「欸,別走!」於皓連忙攔下步伐不穩的他,「我只說不容易,可沒說不可能哪!」
「是啊是啊!既然幹掉阿豹是我們共同的目標,那我們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你!」阿奇也連忙走過來說服阿烈。
「沒錯,不過當然決定權在你,要不要加入我們,我不勉強……」
「皓哥!」於皓話還沒說完,阿烈感動得就要屈膝跪下。
於皓嚇了一跳,連忙一把拉起阿烈,「別這樣!叫我阿皓就好了。說真的,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我們倆一定很合。我相信阿奇也會很高興多了你這位兄弟。把你當兄弟不是因為我們一樣恨阿豹,而是因為你跟我們一樣,都是把兄弟看得比命還重的人!」
於皓這番話說得貼心入骨,卻讓阿烈再一次因為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有了一絲罪惡感。
「阿皓!」忽然語燕的聲音傳進來。
眾人回頭,瞧見語燕跟紅豆走進來,紅豆一臉興奮地嚷著:「哇靠,聽說今天阿豹被人捅了一刀,真的還假的啊?」
「什麼假的!英雄就在這咧!」阿奇得意地拉著阿烈的手,也不管人家身上還有傷,粗魯地把他推到紅豆面前。
阿烈並沒有注意到紅豆,因為另一個女孩,也就是語燕的出現,讓他大感震驚。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抹深深駐留在他腦海裡的笑容的主人,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哇塞!真的是英雄耶!」紅豆興奮地盯著阿烈瞧。
阿烈回了魂,連忙將視線從語燕身上別開,有些不好意思地搖頭。「沒什麼,算不上什麼英雄。」
「我說你是英雄就是英雄啦!阿皓,怎樣,今晚要不要好好慶祝一下?」紅豆轉身詢問。
「當然好,要怎麼慶祝?」
「我提議!」說到吃的,阿奇最感興趣了,「我們到小燕子家吃火鍋!」
「不要啦!我煮的東西不好吃。」語燕連忙搖頭。
「拜託,你煮的火鍋超讚的好不好!那湯頭超講究的!哪像紅豆,連用雞湯塊都煮不出一碗能喝的湯。」阿奇誇張地比手畫腳。
「楊勳奇,你皮癢是不是!」紅豆一聽眉頭都皺了起來,一揮手大力從阿奇後腦勺揮了下去。
「哎唷,我說實話啦,你就不能學小燕子溫柔點啊?媽啊,在兄弟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別打了啦!」紅豆的鐵砂掌一掌又一掌拍下來,阿奇連忙抱頭逃竄。
兩人就這樣追逐了起來,搞得桌子翻椅子倒。
「你別見怪,他們兩個就是這樣。」於皓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無奈地轉頭對阿烈解釋。
阿烈笑了笑,視線不自覺又飄回語燕身上,再一次被她漂亮的笑容深深吸引。
那夜大伙吃完火鍋以後,於皓要阿奇帶著剛加入他們的阿烈到自己堂口所看管的場子熟悉環境,以後發生事情也比較容易處理。阿奇邊帶阿烈熟悉環境,邊比手畫腳地說著他們三兄弟的往年趣事。
「然後啊,我們三個就真的在大雨中一直跑啊跑的,真的跑了一百圈啊!那時候全校的學生都在看我們,超-的!結果跑完,我們三個全倒在操場上,累到要死掉,但是都一直笑
,笑得高興死了。」阿奇做著跑步的動作,又擺了一個狗吐舌頭的鬼臉。
阿烈看著阿奇生動的敘述,忍不住也笑了出來,心裡很羨慕他們兄弟三人的友誼,對在獄中只有匆匆一瞥的單子更是起了無限的好奇心。
「我想小燕子就是那時候喜歡上阿皓的吧!她喔,居然當著全校的面拿傘來給我們遮雨耶!就是這樣吧,本來乖乖牌的小燕子就變成我們嫂子了,嘿,神奇吧?」
「喔,他們在一起很久了?」提到小燕子,阿烈忍不住開口。
「跟我比的話,算久的吧?一年多囉。」阿奇皺眉,一臉沉思
「嗯……他們感情好嗎?」明知道自己不該問,阿烈還是無法克制。
「怎麼說呢,情侶嘛,吵架是在所難免,不過我很確定一點啦,這世界上阿皓最愛的是小燕子,小燕子最愛的是阿皓!這是絕對假不了的!」阿奇大拍胸膛。
阿烈心中閃過一絲惆悵,但是他隱藏得太好了,加上前方忽然傳出一陣騷動,粗線條的阿奇立刻轉移了注意力,沒發現阿烈瞬間不尋常的緘默。
阿奇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赫然發現是自己堂口的兩個小弟正在砸算命老婆婆的攤位。算命的工具散了一地,老婆婆苦苦哀求延遲交保護費的日期,但是兩個小弟不接受,又砸又鬧的,只差沒有動手打人了。
「喂,你們在幹嗎?」阿奇不爽地破口大罵。
兩個小弟抬頭一看是阿奇,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罵人。
「阿奇哥,我們在收規費啊。」
「收你個頭!沒聽到婆婆說沒錢啊,你們不會去別的地方收喔?」阿奇狠狠瞪了兩個小弟一眼,連忙彎身替婆婆撿起地上的工具,「婆婆,不好意思,是我沒教好,我回去會教訓他們的。」
「不用了,大家都要工作嘛!」婆婆連忙搖頭。
阿奇斜眼瞪了兩個小弟,「你們還不快謝謝婆婆?」
兩個小弟被阿奇瞪怕了,連忙彎腰直說抱歉,然後頭也不回地溜走。
阿烈也伸手替婆婆扶正了被踹倒的桌子,他沒想到,阿奇居然會這樣善良。
「婆婆加油啊,等等一定會有客人上門的。」阿奇把工具放回桌面。
「這樣吧,既然沒客人,我替你免費算命,當作我謝謝你,好不好?」婆婆叫住轉身要走的兩人。
阿奇回頭,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好,那謝謝喔。」他一屁股坐上椅子,順便招手示意阿烈也坐下。
婆婆問了阿奇的生辰八字以後,替阿奇找出了命盤,然後又抓起他的手研究半天。阿奇則是又緊張又期待地直盯著婆婆的臉看。
「嗯……」婆婆看了半天,終於滿意地抬頭。
「怎麼樣怎麼樣?」阿奇著急地問。
「你這命特別,吉中帶凶,凶中又帶吉啊!」
阿烈在一旁差點笑出來,江湖術士,果然都是這一套!
「哇,準準准,我真的是這樣!可是這樣算好還是不好啊?」阿奇的反應則是完全相反,只見他點頭如搗蒜。
「很難說啊,你看,你這個人,有兄弟緣卻沒有兄弟格,有夫妻緣,卻又沒有夫妻格。」婆婆語帶玄機地說著。
啊咧?什麼跟什麼?阿奇茫然了三秒,下一瞬又忽然拍腿,一副參透天機般的大吼: 「我懂了!這是在說我兄弟多,可是卻沒有親兄弟!夫妻……啊!就是說我會結婚,可是又會離婚! 」阿奇忽然瞪大眼,深吸一口氣,猛然轉頭看向阿烈,「太準了!如果我娶紅豆,一定是這個下場!」
「以後的事很難說的。」阿烈不忍掃阿奇的興,因此只是淡淡一笑。
「還有啊,你這個人很重視手足,卻會因為手足之情而失去手足啊!」阿奇一連串的驚歎號還沒發完,婆婆又一語驚人。
「啊?失去手足?靠,是說我會斷手斷腳嗎?欸欸,這能不能解啊?」阿奇緊張地猛問。
「這位小哥說的是,以後的事很難說,全要看你現在怎麼做決定啊!」婆婆終於將視線自命盤移開,抬頭看著兩人。
「喔,那我小心點就是了,我可不想斷手斷腳。」阿奇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啊,婆婆幫我朋友算一下好不好啊?」
不等阿烈阻止,阿奇就把寫著阿烈生辰八字的紙塞進婆婆手裡。
婆婆笑了笑,算出阿烈的命盤,接著又抓起阿烈的手瞧,忽然她抬頭,眼神變得銳利。
「小哥啊,你這樣太累了喔!一個人啊,只有一顆心,偏偏你又這樣死心眼,如果太勉強自己,到最後你的心會四分五裂啊!」
阿烈臉上那抹無謂的笑容頓時消失,他皺起眉,臉色極為難看。
「喔!原來你跟我以前一樣,也是花心大蘿蔔喔!」阿奇指著阿烈大笑。
阿烈勉強跟著一笑,然後起身,「是啊,婆婆很準,連這個都算出來了。阿奇,我們走吧!」即使再怎麼不相信算命,阿烈卻不願意再多待一秒鐘,唯恐自己隱藏得極好的秘密被人看穿。
粗神經的阿奇又一次錯過阿烈的不對勁,還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的情史被翻出來,才不好意思地急著想走。
「小哥啊,你等的人快出現了,等她很久了是不是?不過你得好好想想,你要用哪顆心面對她,現在做的決定,就是決定未來的關鍵啊!」婆婆見阿烈起身欲走,連忙揚聲。
阿烈怔住,但是思及阿奇就在身後,連忙隱藏情緒,頭也沒回地離開算命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