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娜將車停在公寓前。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這麼多的事情發生了,傑克希望自己能讓時間慢下來,但是現在他卻匆匆地走上電梯,站在漢娜與馬特之間,希望避開其他乘客的注意力。幸運的是,停車場與電梯裡幾乎空無一人。
他知道他只有幾分鐘的時間收拾好行李,向漢娜道別。他甚至沒有時間向漢娜解釋這一切,也不敢。
說什麼能讓她相信呢?告訴她她填滿了他孤獨多年的心靈,她的身影將永遠珍藏在他的記憶中?這些並不重要,甚至他愛她這個事實也不重要,他當然不能告訴她這一點。
他不知道如果事情是另一個樣子,他與她會不會在陵石山呆很長時間。不,他不應該這樣期望,因為事情不是那樣發生的。他不得不離開他暫時找到的避居的港灣了,他不得不獨自一個人離開,任何人與地呆在一起都會遇到麻煩。讓漢娜過他所過的那種生活比從她身邊走開更糟糕,不論他多麼愛她。
他們站在電梯裡。他注視著她,她那藍色的大眼睛裡溢滿了淚水。見鬼,如果他不能找到一塊沒有藍色天空的土地,他也許就永遠也忘不了那雙藍色的眼睛的美麗。電梯在第十七層停下來時發出了柔和的歎息聲,與他內心的情感相互呼應著,但現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刻——除了快點離開以外,他沒有時間做別的事。
馬特打開了房門,向裡面張望了一下。
「到岸了。」馬特說,示意他們進去。
沃特仍然呆在那裡,臉上顯得有些沮喪。當他抬起頭來看到傑克時,他的眼睛睜大了。這個孩子看起來是如此年輕,根本不像是一個致命的敵人,只有離他非常近,並知道他在幾個小時以前曾經用槍指著漢娜的腦袋,才會讓人感到不安。越早讓沃特離開漢娜與她的弟弟,傑克的感覺就會越好。傑克希望自己能在離去前做些什麼,但是沒有時間了。
他將行李包拿到臥室,準備換衣服。他小心地折疊好模子服裝,將它塞進包中。他四處環顧了一眼,確定自己沒有留下足以洩露天機的東西。
床仍然沒有鋪好,毯子在床上堆成一團,讓他回憶起昨天夜裡他與漢娜的無休無止的歡娛。漢娜穿過的浴飽難在地上,他將它撿起來,把臉貼到那柔軟的毛巾質料上去,呼吸著漢娜的芳香。他想要記住這一切,他需要記住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他保存在頭腦中的東西就是他擁有的一切了,也許他會永遠孤獨下去,但是對她的回憶能讓他在很長時間裡保持著平靜的心態,很長很長時間。
她將她的車鑰匙給了他,但是他將它放在梳妝台上面了。很難解釋一輛車在沒有她駕駛的情況下出現在隧石山,他需要不留痕跡地撤退,他一直都是深思熟慮的。
他希望漢娜與馬特也能深思熟慮,在他們與警察談話的時候。當他在汽車裡向他們重申了一遍他們需要陳述的細節時,姐弟兩個人都變得異常安靜起來。如果他們兩個人能讓外界相信這個故事,事情就會變得容易一些;如果他們不能,那麼也沒有人能找到他的行蹤。
他現在需要做的事是返回到除石山,拆掉他的實驗室,收拾起屬於他的東西,這不會用很長時間。他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一直暗中希望自己能永遠地結束漂泊。
漢娜的嬸嬸凱倫哈恩曾經對他說,他不能永遠地躲藏下去,不論是在陵石山還是在別的什麼地方。她說得對,對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來說,永遠都沒有一個真正安全的家,但是這個無可爭辯的事實卻沒有讓他斷絕對家的嚮往。燧石山會永遠銘記在他的心中,在那裡,漢娜同他在一起。
傑克迅速地換好了衣服。當他到起居室裡收拾起他的電腦時,漢娜在一邊默不做聲地注視著他。馬特問了他一個又一個問題,每一個問題他都回答了,但是答案很簡短,馬特看起來並不介意。傑克顯然是一個不同凡響的男人,看出這一點來並不很難,傑克-葛雷哈恩是一個讓人看一眼就不會忘記的男人。而這一點正是給他惹來這麼多的麻煩的原因,沒有一個見過他的人會輕易地將他忘掉。漢娜記起來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景,甚至是在當時,在她瞭解他以前,他已經吸引了她的目光。但是此刻,她的感情遠比當時複雜得多,她無法剖白自己的情緒,他就要永遠地走出她的生活了。
他抬起頭來望著她,似乎感覺到了她情感的軌跡。
「我想你應該打電話叫警察了。」他說。
「我來打電話,」馬特說,拿起了話筒,「畢竟,我是被綁架的人。」
「你已經明白了應該說些什麼嗎?」傑克問。
馬特點了點頭。
傑克站了起來,目光仍然注視在漢娜身上。
「應該還有別的方式。」漢娜說。
「沒有,漢娜,」傑克堅定地說,但是當他將她擁入懷中時,她感覺到他那有力的臂膀在輕輕地顫抖。「你已經看見了我周圍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但是——」
他低下頭,吻了她,阻止了她的抗議。她感覺到他的手慢慢地移到她的後背,溫柔的撫摸告訴她他對她非常在意。他的吻熱烈而真誠,他的嘴唇讓她忘記了身處何地,今夕何夕。他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似乎他永遠都不想放開她,然後,他慢慢地退後一步,似乎是費了很大的力氣。他不想走,她在他眼中看到了這一點,從他的撫摸中感覺到了這一點,她怎麼能讓他明白他其實不必這麼做呢?
「沃特會在監獄中關很長時間,」她說,「我父親會做這件事,你明白嗎?你不必再逃亡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溫柔地扳過她的肩膀,讓他們兩個人之間拉開距離。
「不,它沒有,」他說,金色的眼睛變得黯淡了,「還有其他像沃特的人。對我來說,這一切永遠都不會結束。我不得不離開,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安全的,請理解這一點。」
她所理解的惟-一件事,就是在他的懷中她感覺到安全,不論身邊發生什麼情況。她咬住了嘴唇,不論她想說什麼,她知道都難以表達她的心情。
他迅速而溫柔地看了她∼眼,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再見,漢娜。」他說,打開了門。她聽到馬特在她身後打電話叫警察。傑克離開了。
她慢慢地關上門,聽著門鎖發出了空洞洞的『』卡哈」聲。
「再見,傑克。」她閉上了眼睛,將前額抵在門上。
她感覺馬特在溫柔地觸摸她的肩膀。
「警察很快就來了,」馬特說,「我也給爸爸打電話了,我盡可能地解釋了發生的每一件事,然而我害怕自己會有∼些小小的疏忽,我們需要在警察趕來以前再演習一遍我們將要說的話。」
她點了點頭,忽然間感覺到精疲力盡。
「漢娜,你打算怎麼對他們說?」
她倦怠地看著他。
「沃特犯了一個錯誤,帕迪克-丹納已經死去很長時間了。」她的聲音便嚥住了,她不敢再往下說了。馬特用手臂環繞著她,在他藍色的眼睛裡露出關切的神情,「你真的打算這麼說嗎?」
「是的,」她說,聲音平靜,「這是他需要的。」
「你真的很關心他,是不是,姐姐?」
「這沒有什麼關係,至少現在沒有了。」
「漢娜,在我看來,現在仍然一樣。」
她沒有回答,如果她再多說一個字,她的心也許就會崩潰,她對這件事無能為力,傑克-葛雷哈姆堅持做帕迪克-丹納在三年以前做過的事情——永遠地消失,留在她心中的只有回憶。他那洞察一切的目光溫暖著她的心,他溫柔的撫
摸燃燒著她的身體,她知道永遠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了。
她頭腦的一部份理解他為什麼堅持離開人群,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原諒他。她胸口的疼痛如此劇烈,根本不是輕描淡寫能夠忽略的。
天氣變得冷起來了,鉛灰色的天空中飄著細碎的雪花。漢娜走下警察局的台階,走向她父親等待在外面的豪華轎車,馬特跟在她身後。
「我很高興一切都結束了。」馬特說。
她注視著他。「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現在,是這樣的。」他說,「你做得非常好,我得說非常令人信服;而沃特被看做一個神經錯亂的瘋子,這一點非常有幫助。」
她聳了聳肩。「我希望他不會冷靜下來,恢復理智。當他想要這樣做的時候,他總是能做到。」
「我不認為他能在很短的時間裡將自己解脫出來。一次又一次地重申思維控制對他的信譽沒有一點兒好處,讓丹納從他的指縫間溜了出去更讓他氣得發瘋。」
「嗯。」她說,走到了豪華轎車旁邊,「我們不要冒險提他的名字。」
「說得對,」馬特說,壓低了聲音,「我們必須把這個編造的故事當成真的,這應該是很輕鬆的。」
漢娜點了點頭,但是這一天發生的事沒有什麼是輕鬆的,同警察的會面讓她心煩意亂,現在,她只想自己呆會兒。湯姆斯——他們的司機。拉開了車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
後面對著她的父母,知道她必須要讓自己顯得平靜。
「感謝上帝你們都活著!」漢娜的媽媽羅絲說。當姐弟兩個人坐進汽車裡以後,她擁抱了每一個孩子,她的臉色蒼白,眼睛裡飽含著淚水。然後她坐了下來,注視著他們,似乎直到現在她仍然無法確信他們是安全的。
「漢娜,我希望你能在得知馬特失蹤的消息時就立刻給我打電話,」老麥肯傑爾祝,司機正駕駛著汽車輕而易舉地穿過傍晚擁擠不堪的城區,一直向著麥肯傑爾大廈開過去。
「她沒有機會,爸爸,」馬特比她更有勇氣再上演一遍這齣戲,「漢娜剛剛回到波士頓想從公寓裡拿一些她用得著的東西,這時沃特給她打電話,威脅她如果她告訴任何人,他就殺了我。」
「他為什麼認為你與帕迪克-丹納有聯繫呢?」
「這是一個誤會,」漢娜說,說這個謊並不容易,不論她在心中重複過多少次,「我拍的一張男人的照片讓馬特以為是丹納。」
「我認錯了,當然,」馬特說,「但是我在英特網上詢問了一些關於丹納的事情,沃特和他的黑客朋友正在網上漫遊,尋找著一些關於丹納或者是他的實驗的信息,不幸的是,沃特以為我認識丹納。你能想像得到這種荒謬的事情嗎?丹納已經死去很多年了。」
漢娜困難地吞嚥了一下,讓馬特繼續說下去,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她父母身邊,忽然之間感覺到他們正在注視著她。她父親的臉上是一副克制的表情,她的媽媽則眼淚汪汪,她以前曾經看到過這同樣的表情——在去傑森葬禮的路上。她面對著他們,注視著他們,知道他們的世界此刻正像她的一樣開始失去了平衡。
馬特一直坐在她的身邊,他有些困惑起來。他太年輕了,還不能理解發生的一切,但是他想站在她這一邊,他需要的就是她沉默中的安慰。自從傑森死去以後,她就開始勤奮工作,努力想成為馬特的完美的姐姐、老麥肯傑爾與羅絲的完美的女兒,但是她沒有做到,相反,她感覺到他們之間甚至產生了隔閡。
當她在隧石山的時候,她開始慢慢地冷靜下來,思索著這一切,她開始意識到自己不知疲倦地工作只是為了彌補她做不到的事情。她有父母,有一個弟弟,他們都愛她,當她需要時,他們總是有求必應。
這一切比傑克曾經希望過的還要多,但是無論如何,是傑克讓她感覺到生命的每一個瞬間都值得珍惜——每一個聲音,每一絲味道,每一種觸摸。
她衝動地握住她媽媽的手,感覺到溫暖而柔和。
羅絲看起來有些吃驚,但更多的表情是寬容。
「你沒事吧,親愛的,是不是?」
漢娜點了點頭。「我會沒事的。」
「她沒事,媽媽,」馬特說,知道她實際上多麼難過,「每件事都會恢復正常的。」
「不見得,」老麥肯傑爾說,「我給我的律師打了電話,沃特一夥人將會很長時間見不到陽光了。湯姆斯,打開收音機,聽一聽是否有什麼關於威廉漢的消息。我想這個消息現在應該傳遍半個波士頓了。」
漢娜將頭轉向窗外,注視著車窗外的雪花在城市的街燈下飛舞,散發著淡紫色的螢光。她的目光隨著雪花溫柔的旋轉落向地面,所有的事情都會恢復到正常,時間會醫治所有的創傷,她內心中難捨難分的感情也會隨風而逝。沒有什麼是不會忘記的,正如馬特所說的那樣。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就仿-雪花覆蓋了整個世界,將所有的蹤跡都掩藏起來,只是那一切並不會真的消失,它們只是埋藏到了冰冷的雪下。
她輕輕地顫抖起來。
「怎麼了,漢娜?」
她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父親,她的父親蒼老多了,但是他的目光仍然堅定,溫暖著她無助的靈魂。
「沒有什麼。」她說,將目光又轉移到窗外。
「請原諒,麥肯傑爾先生,我想我找到了一個新聞報導。」
湯姆斯說。
一個新聞記者正在現場報導火災情況,他開始採訪一位過路者。電台發出了靜電的干擾聲,但是過了一會兒又恢復了正常。
「安戈拉夫人,你說你在大爆炸以前就來到了現場,是這樣的嗎?」
「是的,我在這裡看到了一件特別的事情,一個男人從四樓的窗戶裡爬出來,在這座建築特當中不應該有人的。起初,我以為這是一些孩子,但不是,那是一個男人,一個高大的男人,他的背上還背著另一個男人。他沿著大樓爬了下來,仿-那裡有梯子一樣,但是他身上甚至沒有一根繩子。他穿著某種非常奇特的衣服,還戴著面具,似乎他想要將自己裝扮成一個超級英雄。」
「安戈拉夫人,你的這番描述也許會讓一些人很難相信。」
「不論相信與否,我不是淮-一個看到這種場面的人。那個男人身上穿的衣服讓人看一眼就很難忘記,它是由紅色與
藍色的線組成,有著古怪的圖案——似乎是一張蜘蛛網。」
「啊,這很有趣,安戈拉夫人,現在讓我們看一看由老威廉漢所引起的交通阻塞情況吧。」
老麥肯傑爾的目光從馬特身上轉移到漢娜身上。「你們兩個人誰知道那個女人正在談論什麼?」他問。
「不知道,她一定是由於被記者採訪而興奮過了頭。」馬特說,然後他清了清嗓子,將眼睛轉向窗外。
漢娜轉頭向她的父親望過去,對這個問題的漠視只會引來她父親更多的問題。
「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她說,「她肯定是弄錯了。」
馬特點了點頭。「顯而易見是這樣的。」馬特說,但是他父親的目光落在漢娜身上。
「你在對我隱瞞著什麼。」老麥肯傑爾的聲音非常確定。
她禁不住將目光轉開,她不是一個出色的說謊者,不論她如何努力;而向老麥肯傑爾說謊更是她不願意做的事。
「漢娜,很長時間以來你已經證明了你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但是這一次告訴我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媽媽和我幫助你。」
她的媽媽溫柔地握住她的手,鼓勵著她。「告訴我們吧,不論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你和馬特都不必獨自承擔這一切。」
他們說得對,她不必獨自承擔這一切,但是她一直是這樣處理事情的,這讓她有些煩惱。她將所有的痛苦都深埋在心底,用繁重的工作讓自己獲得解脫,這正是她一生中為什麼如此勤奮工作的原因——這是惟一讓她的生活繼續下去的方式,但是現在,這種方法有些不管用了。不,她不想再孤獨一個人了,她不知道傑克怎麼忍受得了這一切,他失去了他關心的每一個人,他的格蘭迪叔叔,他的女兒瑞莎。她知道他也關心她,但是他放棄了她,並認為這是保證她安全的淮一方式。
傑克早已經領教了沃特的能力,他在一開始就想要保護她——試著讓自己遠離她。他多次警告她離開,但是她沒有理睬那些警告,她並不後悔。她只希望能說服傑克再嘗試一次——為了她,但是她沒有成功,而傑克已木知去向。
「漢娜,」老麥肯傑爾說,打斷了她憂鬱的思緒,「你還有什麼別的事想要告訴我們嗎?」
馬特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了一下,漢娜看了他一眼。雪花靜靜地在轎車的四周飄落下來。
「這一切取決於你。」馬特柔和地說。
「警察並不知道整個事件,」漢娜說,「他們不知道最好。但是這裡的確還有別的事情。」
漢娜帶著複雜的情緒環視著她的公寓。剛剛過去了兩天,兩天前她還同傑克呆在一起,但是這一切看起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她感覺自己像是變了一個人——也許她的本色就是這樣的。她注視著她父親,後者已經知道了關於「天網」遊戲和她離開除石山以後發生的每件事——除了她與傑克共同度過的那一夜,那些細節應該只保留在她與傑克的心中。
老麥肯傑爾用手磨擦著下巴,看著她。「我檢查了警察局
的記錄,那上面沒有提到任何關於電腦與模子服裝的事情。」
「那是因為傑克帶走了那些東西。」馬特說,靠在了門框上,他的左眉毛上面貼了一塊紗布,那是惟-一個能看出來他受到了折磨的跡象。
漢娜點了點頭。「這個遊戲就像我告訴你的那樣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力量,這就是沃特費盡心力想要找到帕迪克-丹納的原因,沃特也應該為丹納幾年前實驗室中發生的那一場大爆炸負責。」傑克仍然想要隱姓埋名地死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他只是想要以這種方式保護他摯愛的人免遭不測,他並不想在餘生中獨自一個人生活,將自己當成一個從來不曾存在過的人。
「沃特不會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了,」老麥肯傑爾說。「不論丹納是否起訴他,這個男孩都要呆在只有精神病醫生照顧他的地方。」
「但是沃特不是惟-∼個需要擔心的人,」她說。「他對我們說他有一個組織——一個在英特網上極其活躍的黑客團伙,我不認為能將這些人都一網打盡。」
「這些人都與傑克為敵?」他並不瞭解傑克。
「沃特的組織可能對傑克用在最後一個『天網』遊戲中的電腦技術感興趣。」她說。
「但這顯然不是沃特追求的全部,」馬特很快地插了一句,「當他將我綁在那家旅館裡時,他惟一感興趣的事情就是接近傑克——不論用什麼手段。」
漢娜戰慄了一下,走到窗前。這扇窗戶她曾經在那天晚上穿著模子服裝爬出去過。
「這就是傑克繼續躲藏的原因。」她說,注視著窗外的飄雪,在過去的兩天裡,雪∼直時斷時續地下著。
「你的意思是他回到了陵石山?」老麥肯傑爾問。
「他在那裡不會采很長時間,」她柔和地說,「他會盡快離開那裡,這是保證地安全的唯一辦法。」她將前額抵在冰冷的窗框上,向下面眺望著。她真的曾經走到那道狹窄的壁架上面了嗎?現在看來,這是∼個驚人的壯舉。是的,她正在鳥瞰著下面的街道,而平時那種景眩的感覺卻沒有到來。
她拉開了窗戶,將頭探向窗外,晚風帶著透骨的涼意外面而來,即便如此它也沒有吹散她恍格的夢境。
「漢娜,你在做什麼?」她的父親站到了她身邊,目光是焦灼的。
「我想要證明一件事。」她說,靠在了窗戶上。老麥肯傑爾抓住了她的手臂。
「這不安全。」他說。
她將一條腿放在窗台上,忽然馬特也來到了她的身邊。
「你在發昏嗎?」他緊張地問。
「我只是想看一看會發生什麼事。」
「不要。」她的父親與她弟弟異口同聲地說。
「我告訴你們,我曾經這樣做過一次,」她說,掙脫開她父親的手掌,「我會小心的。」她邁上了窗台,轉過了身。「漢娜,請別這樣。」老麥肯傑爾說,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指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毛衣。
她站在十七層樓的壁架上,下面的車輛渺小得如同螞蟻,但是那種熟悉的驚慌感卻沒有襲來,相反,她感覺到自己似乎正被傑克那雙有力的臂膀環抱著——一還有更多的東西——一種明晰的愛的感覺。很長時間,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注視著火柴盒∼樣的車輛在雪中慢慢地移動著。
她的父親牢牢地抓著她的毛衣。「漢娜,請回到屋裡來。」
她轉頭注視著他。「我不害怕,自從那一天看到傑森掉下去以後,我一直不能像這樣看東西。」回憶湧上她的心頭,但這一次沒有絲毫的恐懼。她與傑森都喜歡爬山,爬那座懸崖是一個壞主意,但是他們一致同意了。他們享受著攀登的樂趣,享受著美麗的天氣和高度的挑戰——至少在他們遇到麻煩以前。傑森的墜落是一件可怕的事件,但她已經盡了力。
當她同傑克一起站在壁架上時,她心中呼喚起的最清楚的回憶就是傑森失去了生命的身體給縮在岩石旁邊的情景,當時傑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溫柔強壯的手臂撫平了纏繞她這麼多年的噩夢一般的記憶。那一夜,她鼓起了勇氣,最後看了傑森一眼,並向他說了再見。是傑克給了她力量,他給了她那麼多。
她回到了房間裡,馬特很快地窗戶關上。
「爸爸,我不再害怕了,當我向下看時,我不再害怕我看到的東西了。」她說,她的父親溫柔地擁抱著她,「當傑森摔下去時,我是如此憤怒,當我看到他躺在那裡時,我就是這種感覺——憤怒。我不想讓地掉下去,但是他掉下去了。」
「你無能為力,漢娜。」老麥肯傑爾說。
「我知道,」她說,「我一直不理解那種憤怒的感覺,我感到丟臉。當我站在壁架上面時,所有的事情似乎又發生了一遍——恐懼,憤怒——每件事。」
「這對你來說一定很可怕。」她的父親說。
「傑克同我站在一起,我敢面對這一切。當我這樣做時,我意識到我的憤怒並不是導致傑森摔下去的原因,這種感情是後來才產生的,我將它弄混了。」
「漢娜,」他溫和地說,「這不是你的錯,沒有人認為這是你的錯。」
「『除了我自己。」她說。
他擁抱了她很長時間。當他放開她時,她抬起頭,發現馬特正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
「你的意思是說你現在敢站在壁架上面,是因為那天夜裡穿著『天網』遊戲的模子服裝做了∼次實驗的緣故?」他問。
「比這還要複雜,」她說,「我能站在壁架上,是因為我不再害怕我看到的東西了。」是傑克-葛雷哈姆做了這一切,而
不是他的模子服裝,但是傑克已經走出了她的生活,永遠。想到這些事並不能讓她挽回什麼,她感覺到她的心仍在疼痛。
「謝謝你們到這裡來陪我,」她說,聲音便嚥住了,「不要告訴媽媽剛才的事,她會擔心的。」
老麥肯傑爾和馬特都在注視著她。「你媽媽為你擔了半輩子的心,」老麥肯傑爾說,「我也是,我們已經習慣了。」
她眨了眨眼睛。「擔心我?」
「你一直在躲避,」他握住了她的手,「沒有人能接近你——直到發生了這件事。我想帕迪克-丹納對你產生了影響。」
「但是——」
「不要否認這件事,」他說,「我現在已經能看懂你的眼神了,你愛他,是不是?」
漢娜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了,她只是注視著她的父親,這是事實。
馬特輕輕地笑起來。「我得說你的眼光非常準,爸爸。」
「這並沒有什麼關係,」漢娜很快地說,「他甚至不知道這件事。」
「哦,他知道,漢娜-麥肯傑爾,除非他是一個瞎子。」老麥肯傑爾說。
漢娜搖了搖頭。
「他看得非常清楚,」漢娜說,她沒有告訴他們傑克那超人的感覺能力,如果他父親是正確的,傑克應該知道她的感覺,但他離開了。「這沒什麼關係了,」她說,「他已經走了。」
「你確定嗎?」馬特問。
她閉上了眼睛,她不能確定任何事——自從她那天遇到傑克-葛雷哈姆以後。
她的父親溫柔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將她放開。
「沒有人能永遠逃避,漢娜。」
「這個男人能。」
「擔是他無法逃避你,」馬特說,「是不是?」
她慢慢地把目光從她父親身上轉移到馬特身上。
「是的。」她說,聲音不再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