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敏回到飯店,綵鳳和玉香見她眼睛紅紅的,以為又是跟黃永偉發生了衝突,悄悄問她,她說:」不是的。他是來告訴我,我爸爸還……還活著……」說著,眼淚又止不住流出來。綵鳳說:「嗨,這是大喜事呀,該笑才對!」玉香說:「那你還不快去找你爹啊!」
這句話提醒了夏敏,她想了想,說:「那飯店的事你們就多操點心,我乘明天一早的火車去。」
夜晚回到家,她把事情告訴大旺娘和夏遙。大旺娘也很驚喜。夏遙說:「媽媽,你不是說外公已經死了嗎?」
夏敏說:「那大概是別人傳錯了消息。我也是現在才知道的。」
夏遙睡著以後,夏敏收拾了一下東西,見大旺娘坐在被窩裡,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坐到她床邊,柔婉地說:「媽,我知道你的心事。我會回來的,你放心好了。」
大旺娘說:「你要是能帶著遙遙跟你爹一起過,那是最好了,我怎麼能拖累你呢。」
夏敏說:「你別這麼說。不管到什麼時候,我們都是一家人。」
大旺娘聽了她的話,安心睡了。
夏敏卻一夜未眠,天還沒亮,她就趕到火車站,坐上了到省城的火車。
火車傍晚到省城。夏敏雖然是出生在這個大城市的,但她兩歲就離開了,對這裡全然沒有印象。她拿著地址到處問人,轉了幾道車,找到省政府附近的一幢高樓。她走到三樓,站在305室門前,舉手想敲門,心卻跳得厲害。她閉著眼睛定一下神,才鼓起勇氣去敲門。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相貌端莊的女人。女人望著夏敏,眼神有點疑惑,語氣卻很溫和:「請問你找誰?」
夏敏以為找錯了地方,期期艾艾地說:「夏……夏孟清……是不是住在這裡?」
女人說:「噢,是的。請進來吧。」又扭頭對裡面說:「盂清,有人找你。」
夏敏跟著女人走進去,看見一個鬢髮蒼白、面容清瘦的老人腳步滯緩地從書房走出來,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父親。她心中一酸,淚如雨下,喊道:「爸爸,……」
夏孟清愣了一下,瞇著眼睛盯著夏敏看了看,立即認出了女兒,快步走過來,緊緊抱住她,淚流滿面,喃喃地說:「夏敏!夏敏!我的女兒!
父女倆擁抱著,父親的淚水落在女兒的頭髮上,女兒的淚水潤濕了父親胸前的衣服。
夏孟清先收住了眼淚,把站在旁邊的女人介紹給夏敏:「這是你蕭阿姨。」
女人說:「我叫蕭林。」她拉住夏敏的手,端詳著她,笑道:「是像夏盂清的女兒。我常聽你爸爸說起你,我想像中的你就是這樣的。現在你們父女團圓,這真是太好了」
夏敏已看出她是父親現在的妻子,也看出她是一個大方得體、有知識的女人,就有了幾分親近的感覺,含笑叫了聲:「蕭阿姨!」
夏盂清把夏敏帶到書房,蕭林端來茶點,就退了出去。父女倆講起各自的遭遇,恍如隔世。夏孟清說他被洪水沖走後,並沒有淹死,可能是訛傳,也可能是那個黃主任故意造謠,好讓夏敏死心。他平反後,到研究所當研究員。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山裡去找女兒,從東山公社找到西山公社,聽說女兒為了他嫁給了一個侏儒,又聽說女兒跳河死了,心中極其悲苦,但又不肯絕望。就在黃家留下自己的地址。他聽夏敏講她跳河以後的事情,知道她現在的生活比過去好些,又知道有了一個外孫,方感到一點欣慰。
夏敏問他身體好不好,他說:
「我別的病倒沒有,只是在農場的時候得了關節炎,現在走路不太方便。」他告訴夏敏,蕭林把他照顧得很好,她是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員,三年前跟他結婚的。
父女倆談著談著,不覺東方已經發白。蕭林敲門進來,端著早點。她對夏敏說:「吃了早點,你們先睡一會兒,然後我和你爸爸陪你出去玩玩。」夏孟清拉開窗簾,指著遠處樹影倒映的一片湖水,對夏敏說:「你還記不記得,你生出來剛滿一百天,我就帶你在那裡游過泳。」夏敏搖搖頭笑道:「那麼小,我能記得什麼。」父親的慈愛讓她恍惚覺得又回到了孩提時代,過去所受的一切苦難彷彿都在這片慈愛中消融了。
夏盂清和蕭林陪著夏敏在省城玩了兩天。這兩天是夏敏有生以來最開心、最輕鬆的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