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大漠 4.「毀滅之沙」
    在撒哈拉的巖洞山中

    太陽已快要落山了。因此,在炙人的炎熱過去之後我就遠離水井,倒在我騎的駝駱的陰影裡,商隊的其他人坐到含鹽的味道不佳的水邊上以傾聽我的僕人卡米爾有聲有色的講述。

    我可以聽懂每句話,對他盡量突出我的許多好的品質心中頗為沾沾自喜。

    「你叫亞伯拉罕-本薩吉爾,是一個有錢的人,對吧?」他問坐在身邊的穆爾蘇克的商人,「在這次旅行中你每天付給你的隨行人員多少報酬?」

    「每人每天二百貝幣1,」商人愉快地回答說,「這還少嗎?」

    1在蘇丹通用的一種用貝殼做的硬幣。

    「對你的財產而言,不少。可是我的主人比你更有錢。他叫本尼西,在他祖國的綠洲中養了1000匹馬,5000頭駱駝,10000只山羊和20000只綿羊。他每天給我一個瑪利亞-特蕾西雅銀幣,如果我離開他回到我的帳篷,我會比你富有。」

    這個牛皮大王在說假話,因為我不是每天,而是每週給他一個銀幣。這樣按照德國貨幣計算,他每天大約得到50芬尼。富有的商人聳聳肩。

    「真主賜予,真主收回。人不可能都一樣富有。」

    「你說得對,」卡米爾點頭說,「因為我的主人是真主的寵兒,他從真主那裡獲得很多東西。你或許知道,本尼西的名字在世界各國有多麼響亮?他會講人類全部4050種語言,知道8萬種動植物的全部名稱,診治過全部1萬種疾病,一槍就打死了一隻雄獅。他的母親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婦女。他的祖母被稱作道德的典範。他的36位妻子都很溫柔可愛,都散發著天堂之花龍涎香的香味。他戰勝過全部英雄的軍隊。對他,甚至黑豹都聞聲喪膽。我們現在不在強盜出沒的地區,如果他們來襲擊我們,他的一支小手槍就能把他們趕跑。請看看他!他不是有兩支槍,一大一小嗎?他用大槍擊毀一個炮台,用小槍連續射擊10萬次,不需裝子彈,因此這支槍被稱作連擊槍。我甚至希望這些壞蛋來,然後你們就會看到……」

    「以真主的名義,請你別講了,」商隊領隊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希望兇手們來,那麼魔鬼就很容易想到當真帶他們來了。他們若來了,我們就完蛋了!」

    「完蛋了?我的主人在這裡,我也同你們在一起,也會完蛋?」

    他本想繼續以這種口氣說下去,但這時領隊指指太陽說:

    「你們看,太陽已降到天邊了!這是晚禱時間。讚美、跪拜真主吧!」

    他們都立刻站起來,將手浸入水中,然後跪下,面朝麥加的方向,按照規定的鞠躬和手的動作,跟著領隊誦讀禱詞。

    這時我已跪在沙上,做我的基督教晚禱,當然沒學他們的動作,因為我沒向他們隱瞞我不是伊斯蘭教徒。在昨天我同我的僕人卡米爾追上商隊後,我立即誠懇地將這點告訴了他們。儘管如此,他們也允許我與他們同行。

    祈禱結束後,我們站了起來,看見從北邊來了一個騎駱駝的人,他的駱駝非常善跑,他的武器中有阿拉伯長槍和兩把刀,刀分別綁在手腕上。這種帶刀的方式對敵人很危險:如在交手時抱住他,他就可用兩把刀刺對手的背部。

    「祝你們幸福!」他問候著下了駱駝,但並未讓駱駝跪下來,「請允許我在這裡飲我的駱駝並請你們注意你們將會遇到的敵人!」

    他穿了一件長長的白色斗篷,頭巾下露出濃密的黑髮。他身材高大魁梧,圓臉,顴骨扁平,鼻子扁平,小眼睛,假如他戴上面紗,只留出眼睛,我會相信他是一個強盜。

    「歡迎你,」領隊回答說,陌生人讓駱駝自己去喝水了,「你談的敵人指的是誰?」

    「伊莫薩爾人。」陌生人回答說。

    這個詞與只是阿拉伯人使用的「圖阿雷格」同義,而有關的從事強盜活動的部落則自稱為「伊莫薩爾」。

    「你指的是圖阿雷格人?他們又到這條路上來了?」

    「他們來了很多人,現在塞格登綠洲。」

    「真主啊!我們今晚要到那裡去!」

    「你們不能去。我們這個商隊有30人和80頭駱駝。我們從伊薩亞井來,自以為很安全。可是我們剛到塞格登,就被埋伏在那裡的伊莫薩爾人襲擊了,雖然進行了英勇的抵抗,還是被打敗了。我是惟一得以逃脫的人。」

    「真主啊!」老人說,「魔鬼把惡狗帶到我們這條路上來了!他們將呆在塞格登。我們怎麼辦呢?在這裡等候他們撤退?伊克巴爾井的水不能喝,也不夠我們牲畜一天喝的。」

    他不知所措地向周圍的人望望。商人亞伯拉罕-本薩吉爾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我們能否繞過塞格登綠洲?」

    「不能,」領隊說,「往東走不行,因為下一個井在蒂布地區,距這裡有3天的路程。往西走我們將經過馬加維爾山,我不熟悉那裡的情況。」

    「可是我熟悉那裡的情況。」新來的人說。

    「你?」領隊吃驚地問道,「那你是嚮導囉,你對這一地區的經驗比我豐富,但是我的年齡比你大一倍。」

    「是的,我是嚮導。年齡對此並不起作用。我瞭解這個地區,因為我多次到過這裡。我也當過受強盜襲擊過的商隊的嚮導,如果我不熟悉沙漠中的道路,我也不可能逃出來。我是裡雅赫部落的戰士,名叫奧馬爾-伊布恩-阿馬拉赫。」

    然而阿拉伯部落裡雅赫在費桑,我很難把這個嚮導當作阿拉伯人,特別是他把圖阿雷格稱作伊莫薩爾,阿拉伯人不會這樣做的。可是領隊並不懷疑,因為他說:

    「我知道裡雅赫部落的人熟悉從穆爾蘇克到比爾馬的路。你認為我們可以沿著這條路繞過塞格登綠洲和圖阿雷格人嗎?」

    「可以,比你想像的要容易。如果我們從這裡繞過綠洲走,我們就會將危險留在我們的右側並順利到達伊薩亞井。我想給你們帶路,因為我想,你的所有隨行人員都有這種願望。」

    「他們都希望如此。坐下來做我們的客人吧!我們現在進餐,晚禱後即出發。」

    「我很願給你們當嚮導,做你們的客人。不過請先告訴我,你帶領的是些什麼人?」

    「這裡是穆爾蘇克的商人亞伯拉罕-本薩吉爾,所有的傭人和運貨的駱駝都是他的。我要將他們從比爾馬帶到穆爾蘇克。那兩位是外地人,昨天加入我們隊伍的。他是本尼西,來自歐洲,這位是他的傭人卡米爾-本蘇法卡赫。」

    嚮導用銳利的目光看看我們,然後憤憤地向卡米爾說:

    「你叫卡米爾-本蘇法卡赫?你是哪裡人?」

    「我是伊賽利部落的一名戰士。」

    「你作為伊斯蘭教徒去給一個異教徒當傭人?太可恥了!但願地獄吞食你!」

    他抓住了卡米爾,卡米爾未動聲色,因為他只是在口頭上勇敢,在行動上卻膽小無比。他惟一敢做的事是帶著指責的語氣問我:

    「先生,你忠實的傭人受到如此侮辱,你這位持雙槍的英雄能容忍嗎?」

    「英雄?」嚮導輕蔑地大笑起來,「異教徒怎能是位英雄!我要給你看看,人們應當如何同一條臭狗講話。」

    他向我走來,在我面前三米遠的地方停下了,用凶狠的目光望著我。

    「你是基督教徒?」

    「是。」我平靜地回答說。

    「你以為我當真會把你帶到穆爾蘇克?」

    「我不相信。」

    「不相信?」他驚奇地問道,「你猜對了。一個先知的信徒決不會給一個靈魂肯定進地獄的基督教徒當嚮導。」

    「你錯了。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我只是想說,你根本不想將人帶到穆爾蘇克去。」

    「真主啊!誰能阻止我為這種侮辱而把你打倒!」

    「別這麼可笑了!像你這樣一個圖阿雷格人是打不倒我的。」

    他舉起拳頭想打我,可是因驚奇又放下了手。

    「什麼?你把我當成一個圖阿雷格人?為什麼?」

    「我無需對你作出解釋。可是你為何現在不向比爾馬走,而想轉向穆爾蘇克?為何在你的商隊在塞格登綠洲遭到襲擊時你不立即往回走,而是用一天的時間跑到了這裡?」

    「因為……因為……」

    他語塞了。我的提問使他陷於窘境,過了一段時間他才繼續說:

    「因為伊莫薩爾人擋住了我往回走的路。」

    「這構不成你全天走路的原因,你的話我一句都不相信。圖阿雷格人埋伏在某處,對此我毫不懷疑,但可能不在塞格登。相反,我認為,你是想把我們帶到他們那裡去。你是他們派來的人,是他們的奸細,想把我們送到他們手中。他們可能在巖洞中埋伏,因為你想把我們帶到那裡去。」

    我以很自信的口氣講了這些話,他需要一些時間來克服震驚,然後他就說:

    「真主啊!你稱我為奸細,一個奸細卻想在這裡救你們!你這個異教徒惡狗,對我來說臭得像爬滿蛆蟲的屍體!我要……」

    「住口!」我打斷他,「不許你再講這樣的話!作為基督教徒我到現在為止很平靜地對待你的侮辱。我仍將繼續保持心平氣和,但如果你再講一句這樣的話,我也要讓你平靜下來。如果你此前未認識基督教徒,那你現在就應當領略一位基督教徒。任何先知都不會阻擋我向你表明,你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小孩子!」

    「一個小孩子!」他憤怒地喊了起來,「你應為此受到懲罰!惡狗,看刀!」

    說著他便向我衝來,兩臂張開,想抱住我,用刀刺我的背部,但是我的拳頭比他快。我從下面擊他的下額,他踉蹌退了兩步倒在了沙地上。接著他又站了起來,舉起他攜帶的火槍對準我,剛要按機,我猛然將槍從他手中奪過來,倒退兩步把槍對準了他。

    「不許動,小孩子,否則你的子彈就會打中你自己!回家去,請你母親給你買一件比這槍更適合你的玩具!」

    我打了一槍,然後把槍托往地上一擊,槍托便斷了。在槍托的斷裂聲中,嚮導怒吼一聲再次向我衝來。他未注意到我已抬腿,我的腳踢到其胃部,他倒在了地上。我隨即用腿壓住他,給他的太陽穴一拳,使他老實了,如我剛才威脅他的那樣,他現在不動了。

    「你這是幹什麼?」這時領隊指責我說,「我們接納了你,允許你同我們一起走,可是你卻以打死想救我們的人來報答我們的好意。」

    「他不想成為你們的救星,而是想成為你們的毀滅者。而且他只是昏迷過去了,你檢查一下!」

    他在嚮導身邊跪下,相信我的話不錯,但這並未緩和他的惱怒,他繼續指責我:

    「他雖然未死,可是你打了他並把他的槍摔斷了。按照沙漠的法則這要求你流血。我們得審判你。」

    「你最好審判他!我要說,他是土匪,想毀滅你們。如果你們不相信,即將到來的一天就能證明我的話沒有錯。我不擔心我的命運。我不怕你們的判決。誰能阻止我坐上駱駝繼續前行?你們總共有12人,這兩支歐洲手槍每支有6顆子彈,這已足以抵禦你們,用不著動用步槍。我看,你是惟一對我懷有敵意的人。亞伯拉罕-本薩吉爾不會將自己的生命和他在駱駝上面運載的東西拱手送給強盜,他的傭人也有同樣看法。」

    「隨你怎麼說吧!你不能不承擔後果。把嚮導扶起來,抬到井邊,用水潤濕他的臉,讓他甦醒過來。」

    他們把他抬了起來。我暫時無事了,便坐在我的駱駝身旁,為了進行防範,我將手槍拿了出來。卡米爾出於好奇也跟到井邊去了,想看看他們為嚮導所做的努力會產生什麼效果。人們在那裡圍成密密的一圈,因為天黑了,我看不清楚他們做了什麼。後來我看到嚮導甦醒過來,他們圍著他在討論什麼。有兩個人站在一旁輕輕交談。這是我的傭人卡米爾在同商人談話。後來我獲悉,卡米爾告訴他,我比其他人都聰明,他應當聽我,而不應當聽其他人的話。他的意見被採納了,因為亞伯拉罕-本薩吉爾向我走來。

    「先生,你的傭人告訴我,我不應相信領隊,而應相信你,你當真認為此人是一個奸細?」

    「是的。我有幾條理由,如果我告訴你,你可能不理解。我只是想說,我不是首次來撒哈拉沙漠,我在其它地方也領略過這類人。我無意跟著前往巖洞山投到強盜的懷抱。」

    「真主啊!我怎麼辦呢?我答應按照領隊的安排行事。我僱用他時就商定,我的人應聽他的話,而不是聽你的話。他們否決我,我不得不同意由嚮導領導我們。先生,請你滿足我的請求!如果我不得不去巖洞山,請你不要離開我!」

    「你不必請求我的幫助,你只要表示你一定要去塞格登就可以了。」

    「他們會否定我的。這些人不是我的傭人,而只是我為此行雇來的,你可能知道,按沙漠中的習慣,在危險時刻聽命於別人的聲音同命令別人的聲音同等重要。因此請你不要離開我!」

    「我想考慮考慮。」

    「好,請你考慮吧,你決定後請告訴我!儘管你對嚮導有懷疑,我現在仍想信任他,因為我認為一個虔誠的伊斯蘭教徒不可能說假話。」

    「但是我可以證明,他並不是虔誠的伊斯蘭教徒。太陽落進沙海中時,我們曾作祈禱,嚮導並未作祈禱,因為他在祈禱時間還走在路上。我們結束祈禱時,他才到來。凡是耽擱規定的祈禱的人,都不是先知忠實的信徒,而誰不是先知的信徒,就不能相信他的謊言。你不這樣看嗎?」

    「先生,你看問題比我敏銳。」

    「還有他為何在他的商隊受到襲擊時不參加抵抗?他為何現在若無其事地坐在井邊講些攻擊我的話,而卻沒有勇氣採取行動?他惱怒時曾攻擊我,現在怒氣消了,卻放棄向我報仇,因為他知道,如果我們跟他去巖洞山,他就可以無危險地報仇。在那裡他們會襲擊我們,如果我們被俘了,他就可以打死我,而自己不會受任何損失。」

    「先生,如果人們聽了你這番話,他們必定會相信你是正確的。我第三次請求你將我置幹你的保護之下。」

    「如果我這樣做了,那我就極可能處於我自己也需要自衛的境地。因此你的請求意味著要求我為你承受風險……」

    我的講話被打斷了,因為這時響起了領隊澤馬利的聲音:

    「信徒們,站起來作晚禱,因為天已黑了,白天最後的光亮完全退進地裡了。」

    大家都跪下來,面朝麥加的方向,用水點濕雙手、胸和前額,然後誦讀《古蘭經》。

    一天最後的祈禱結束後,領隊澤馬利站起來命令大家備好駱駝準備出發。

    「到哪裡去?」商人問。

    「當然去巖洞山。」領隊回答說。

    「如果我們還是走塞格登綠洲豈不更好嗎?」

    「你是不是因為本尼西要去那裡才這麼講?」

    「是的。」

    「假如你更願意聽一個異教徒的意見,而不願聽一個虔誠的伊斯蘭教徒的話,那你就自己去吧,沒有人會幫助你。但我們想繞路過巖洞山,因為我們認為我們的生命比一個異教徒的愚蠢更值錢。」

    「我僱傭的人必須跟我走!」

    「必須?他們是自由人,你曾答應我,要聽從我的指揮,我們表決一下,然後你會看到,他們是聽你和這個基督教徒還是遵從他們自己的智慧。」

    表決進行了,結果是除了商人、我的傭人和我外,其他人都要跟嚮導走。亞伯拉罕到我身邊請我原諒並第四次請求我不要離開他。

    他剛離開我,我們就聽到從西面有一陣聲響在向我們接近。這是駱駝的蹄聲。雖然天已黑,可過了不久我們就看到有些人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他們也看到了我們,因為一人大聲喊道:

    「站住!已經有人在井邊了。拿起武器!」

    我們年長的領隊回答:

    「這裡是平靜的,我們既不是戰士,也不是強盜。過來吧,讓你們的牲口喝點水,你們自己也喝點水!」

    「你們是商隊?」

    「是。」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從比爾馬來,到穆爾蘇克去。」

    「你們有多少人?」

    「14人。」

    「給我們讓開地方!如你撒謊了,小心你的腦袋。」

    他們謹慎地向前走來。講話的人先走幾步,看看場地後才讓其他人過來。

    「是的,你們是14人。我們可以放心了。過來吧!」

    他操阿拉伯語,可是語調像蒂布人。他們從駱駝上下來後,我數了數,正好有20人,其中有一人是婦女或少女,因為他們的駱駝上有婦女坐的轎子。這是一種懸起來的竹製轎形坐椅,用長長的木桿架起來,飾以飄帶和小旗。晚間望去給人以恐怖的感覺。

    新來的旅行團領隊看來是個有戰鬥經驗的人,因為他為他的人做了這樣安排,如果我方懷有敵意,他們會處於有利地位。他的武器是一校長長的火槍,兩技標槍,一把短劍,也許還有刀和手槍。

    我們的領隊向他問好並說:

    「你看到了,你在我們這裡不必害怕。請問你們是何處人?」

    被問的人驕傲地回答說:

    「我們是雷沙德部落的戰士,想到阿波去。」

    「雷沙德部落?那你們是圖阿雷格人的死敵了?」

    「是的,我們是他們的死敵,讓真主詛咒他們!」

    「你們來自他們居住的西部地區?」

    「是的,我們從那裡來。」

    「那你們肯定是勇敢的戰士了。如果這麼少數量的戰士去死敵的地區……」

    他被一聲從轎中發出的呼喊打斷了,呼喊由三四個詞組成,我聽不懂,好像是柏柏爾語。因為我只懂梅薩布——柏柏爾語,我估計這是圖阿雷格人的語言。令人奇怪的是,喊聲剛過,我對之持懷疑態度的嚮導就快步跑到轎子旁,提出一個我也聽不懂的問題。一個女性的聲音——也可能是一男孩子的聲音——在簾後回答。這時旅行團領隊跑過來抓住嚮導的胳臂,將他拉走並憤怒地訓斥他說:

    「你到我女兒的母親這裡幹什麼?你不知道這是不允許的嗎?快給我離開這裡!」

    女兒的母親即妻子,伊斯蘭教徒從不用妻子一詞。嚮導站在那裡一動未動,他似乎在克制內心的激動。然後他以一種平靜的、但我聽起來帶有威脅的語氣回答說:

    「女兒的母親?我認為那裡面發出的是男孩的聲音。」

    「這不是男孩子,如果這是男孩子,那你認為他在呼喚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叫奧馬爾-伊布恩-阿馬拉赫,是商隊嚮導。」

    「你們何時離開這裡?」

    「我們正準備出發。」

    「我們也不想在此久留,要趕快回阿波,因為你們是和平的人,我們可以一起走到綠洲,因為到那裡我們走的是同一條道路。」

    「我們不去塞格登,因為圖阿雷格人已佔領了綠洲及其以東的整個地區。」

    雷沙德人看來嚇了一跳,因為他倒退了幾步。

    「是這些狗強盜?你說的情況確實嗎?」

    「確實,因為我從塞格登來。我是一個商隊嚮導,他們受到了襲擊,我是惟一得以逃生的人。我們要避開塞格登,繞半圈到西部的伊薩亞井。在東面我們繞不過去,因為那裡也被強盜控制了。」

    雷沙德人的路線是向東去。為什麼嚮導不讓他們去這一方向?他不是說過這一地區也被強盜佔領了嗎?他是否想讓雷沙德人同我們一起去巖洞山?如果他有此意圖,究竟目的何在?他是否聽懂了轎中人的呼喊?如果聽懂了,那他肯定是我認為的那種人,即圖阿雷格人。我越來越懷疑嚮導了。

    雷沙德人繼續問他,得到的是他已向我們講過的情況。雷沙德人接著將他的人集合起來,輕聲討論了一會兒,我們一句話也未聽懂,然後他又對嚮導說:

    「你是否知道,你說的強盜是哪個部落的?」

    「不知道。我不懂他們講的語言。但是當他們襲擊我們時,我聽到他們喊叫兩個詞,我聽說他們在進攻時總是喊叫部落和首領的名字:克羅維和拉加塔。」

    「真主啊,真主!這是對的。拉加塔是東部克羅維強盜的大酋長,我知道他帶領他的戰士外出搶劫去了。謝謝真主,他允許我認識你,不然儘管我們很勇敢也會被強盜打死!這就是說,你們想穿過巖洞山?這條路很不好走!你相信我們能順利地、不受干擾地到達伊薩亞?」

    「我相信,我們在這條路上遇不到任何圖阿雷格人。」

    「我可從伊薩亞再向東走,這樣就可避免逼近的危險。但在我作出決定前我得知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你已瞭解我。我們的商隊屬於這位穆爾蘇克商人的,他叫亞伯拉罕-本薩吉爾。在他身旁的人是他雇的本份的趕駱駝的人。那邊是昨天才同傭人加入這個商隊的人。他是異教徒,信基督教,名叫本尼西。」

    「哎呀!一個基督教徒在你們中間!他怎能與你們同行?誰容許身邊有這樣一條狗,誰就會激怒真主!我要看看這個臭蟲。」

    他走過來彎腰看著我的臉。我坐在那裡未動。他接著又走了回去吐唾沫。

    「他看起來像個男子漢,可是有一個膽小鬼的靈魂,否則他不會容忍我對他投以蔑視的目光。雄獅讓胡狼與它同行,回頭看看它會覺得很驕傲。異教徒也可以這樣與我們同行,但應跟在我們後面,如果他不願這樣,那我就把他像小蟲子一樣用腳踩死!」

    我未理睬對我的這種侮辱,因為我認為沒有必要向他表明我不是他認為的那樣的人。

    現在亞伯拉罕-本薩吉爾讓人將貨物裝到駱駝背上。這時他有機會同嚮導講話。我看見他們二人在交談,後來他過來對我說:

    「先生,他會講豪沙語,他用豪沙語回答了我的一些問題。」

    「那他就是圖阿雷格人了。」

    「但我還是不相信他是圖阿雷格人。雷沙德部落的領隊會看透他的。而雷沙德人看起來是個出色的戰士。」

    「你不要搞錯了!嚮導如未被看透,他肯定會高興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強盜同強盜是死敵,但卻是一丘之貉。」

    「我不理解你。」

    「也不必要理解。你改變不了這一狀況。」

    「即使你只能跟著我們走,你也與我們同行嗎?」

    「誰說的?」

    「雷沙德人說的。」

    「他不能向我發號施令,我是自由的人,我願意怎麼走就怎麼走。」

    他搖搖頭走開了。我拉著駱駝到水邊,讓它喝足水。呆在那裡的雷沙德人見我來,像躲避麻風病人一樣走開了。

    在向馱運駱駝裝貨時,它們發出了難聽的叫聲,然後各人都登上了自己的坐騎。隊伍出發了,駱駝一頭接著一頭離開了水井。馱運駱駝排一字縱隊,人們將後一頭駱駝的韁繩拴在前一頭駱駝的尾部。走在隊伍前面的是嚮導。他後面是領隊澤馬利和雷沙德人的領隊,他緊靠著載有轎子的駱駝走。他的後面是他的戰士,接著是商人亞伯拉罕-本薩吉爾及其長長的商隊。我等到他們走了一段路程之後,才同卡米爾慢慢地跟了上來。星光很明亮,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商隊。

    「現在我們被迫跟在這些人後面走!」我勇敢的傭人抱怨說,「先生,你為何聽從這個命令?難道我不是伊賽利部落的人,應當驕傲地走在這支隊伍的前面?」

    「誰不讓你這樣做了?如你願意,你就走到前面去吧!」

    「沒有你,我不能往前跑!你知道,我將你放在我的心中,不能讓你單獨受到藐視。告訴我,你當真認為我們要同那些人發生衝突?」

    「是,而且不久就要發生衝突,首先是同嚮導發生衝突。」

    「這就是說你確信他是強盜?」

    「是的。他想將商隊引向毀滅。我相信強盜準備在巖洞山襲擊我們的隊伍。這些人盲目地走向毀滅,但也可能在最後一刻他們會聽我的警告。」

    「如果他們不聽呢?」

    「那我就試圖至少去救亞伯拉罕-本薩吉爾。我面臨的危險是很大的,因為嚮導急著向我報仇。但我希望,我們如果落到強盜手中,可通過雷沙德人找到出路。」

    「你認為,雷沙德戰士會救你?像你所說的那樣,他們自己也會受到襲擊。」

    「是的,但他們有件東西可能對我們有利,可以利用,這就是轎子。」

    「轎子能給我們帶來好處?」

    「不是轎子,而是轎子裡坐的人。可能轎裡坐的是一個男孩子。」

    「真主啊!先生,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轎裡會有一個男孩?」

    「是的,是一個被雷沙德人搶走的圖阿雷格男孩。」

    他想說什麼,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過了一會兒他才發出聲音:

    「一個圖阿雷格男孩!啊,先生,你真是一個想像力豐富的詩人!」

    「不!雷沙德人同圖阿雷格人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如果他們之中的20人如此秘密地進入敵人的地區並帶著這樣一個密封的轎子,人們就知道如何進行解釋了。或許你認為雷沙德人會帶著自己的妻子進入危險的敵人地區?」

    「不,肯定不是這樣。」

    「他搶走了圖阿雷格酋長的兒子,這是能夠給敵人帶來的最大恥辱。嚮導也發現了這點。」

    「多麼奇怪的事件,多麼大的冒險!你想解救男孩嗎?」

    「我能做什麼,現在還不知道,關鍵是時機。我想將亞伯拉罕-本薩吉爾順利送到穆爾蘇克,如他陷入危險,就把他救出來。看看吧,我們此行會遇到什麼!如果你害怕,可離開我到塞格登去。」

    「害怕?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先生!即使沒有遇到圖阿雷格人和雷沙德人,你也得承認,我敢於為你做許多事,因為可能有比巖洞山更危險的地區,在沙漠中心有個湖泊名叫『毀滅之沙』,裡面沒有水,而是裝滿了細沙,任何掉進去的人都要下沉數百尺,會像在海洋中一樣被淹死或窒息。」

    「真的嗎?」我吃驚地問。我相信他的話,因為旅行家阿道夫-馮-行雷德在阿卡夫沙漠曾發現了一個類似的沙湖,拴在60英吋1長繩子上的一公斤的東西在湖上消失了。卡米爾還給我講述說有許多人和駱駝在沙湖中沉沒了,說在巖洞山還有為所欲為的精靈。時間已近午夜,我有意縮小了我們同商隊的距離。我現在想表明,我不想總是跟在商隊的後面走。我們催促坐騎快跑,很快就追上了走在最後面的駱駝。我們在長長的隊伍旁邊跑過去經過雷沙德人身旁時,他們向我們發出了憤怒的喊聲。雷沙德人領隊聽到我們的駱駝的腳步聲便回過頭來。他看見我跑過來,便命令我們說:

    1長度單位,合6英尺或1.829米。

    「你們給我回去!」

    我們未理睬他們。

    「回去,回去,」他再次喊道,「否則我就要領你們去該去的地方了!」

    他的威脅尚未完,我們已越過他了,還越過了嚮導和領隊澤馬利。幾秒鐘後,我們後面槍響了,我感到從我耳邊飛過的子彈造成的空氣壓力。我立即勒住了我的駱駝,卡米爾也停了下來。我們等候隊伍的到來。

    「誰向我射擊了?」我問。

    「我,」雷沙德人說,「如果你們不立即退回去,你會吃第二槍!」

    「第二槍同第一槍一樣打不著我。你的槍打得不准。我給你看看應如何打槍。卡米爾下來!」

    他從駱駝上跳下來了。雷沙德人現在只離我一米遠,他的駝鞍上掛著兩枝標槍。我伸出手將標槍拿了過來。

    「混蛋,你拿我的標槍想做什麼!」他對我喊道。

    「給你看看應如何打槍。注意!」

    我把一枝標槍交給卡米爾,他拿標槍走到我告訴他的距離,然後握著它。我抽出兩校手槍,向標槍連打12槍,現在卡米爾把標槍遞給了雷沙德人。

    「你看看!」我要求他,「12槍12個洞。」

    他觀察標槍,驚奇得說不出話來。隊伍停下了。現在卡米爾又將第二枝標槍拿到在星光下我能見到的距離處插在沙中。我的駱駝一動不動,它已習慣於打槍,我不必跳下駱駝。

    「你數子彈的數目!」我對雷沙德人說,並舉起裝有25發子彈的短獵槍。我仔細瞄準後將子彈一顆顆打出,一槍比一槍略高些。

    「打了幾顆子彈?」我問。

    「15顆。」他回答,對我不需裝子彈連續打這麼多槍感到不理解。

    「現在看看標槍!」

    卡米爾把標槍拿過來了。雷沙德人用手指摸著槍眼的數目。

    「真主偉大!15個洞!」他驚呼道,「這個基督教徒是個魔術師,他的槍是魔槍,槍中有無數子彈!」

    「你說得對,」我表示同意,「我打槍百發百中,而且可以打這麼遠。同我的槍相比,你們的武器算什麼!你要我的命並向我開槍。我想這次原諒你,因為我是基督教徒。然而你如敢第二次對我下手,那我就給你和你手下的人打開通往死亡的大門,任何先知和哈里發都救不了你。我叫本尼西,你應當記住我!」

    他一聲未吭,其他人也默默觀察著。我做了一個手勢,卡米爾又登上駱駝,我們遠遠地跑在前面,無人敢阻攔我們。當然我又立即將手槍和短獵槍重新裝上了子彈。

    從現在起我們無論走在哪裡,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在側面,一會兒在後面,總是密切警惕著以免有人從後面向我打黑槍。在做晨禱之前,我們走的全是沙漠,後來我們停了下來。休息2小時後當我們又開始登程時,地形變了。只是我們的左側還是沙漠,而我們的右側卻有奇形怪狀的山拔地而起,有的像海灣,有的像海角,因為我們未走到近前,這些山使我們產生了懷疑,它們是完全自然生成的?還是部分經過人工改造的?那裡似有牆、柱子、城垛、樓角、窗戶和弓狀的大門。我很想走過去看看,但我不想離商隊太遠,因為我預感到我們很快就要到達嚮導想領我們去的地方。

    奇形怪狀的山繼續陪伴著我們走路,好像沒有盡頭。中午前一小時,天氣非常炎熱,人畜均渴望休息。此處的山脈向前突出,我們接觸到了它最遠的餘脈。山頭突出,形成了一個馬掌形地帶,除我之外,其他人都認為這是特別適合休息的地方。他們下了坐騎,從駱駝身上卸下貨物。我當然對這個地方無信任感,因為假如在這裡進行襲擊,進攻者只需封鎖馬蹄鐵的開口處,所有在這裡面的人都會落在他們手中。但我一句話也沒說,因為沒有人聽我的。

    在大家都休息時,我的警覺驅使我隻身一人在沙漠中走了一段路,在那裡我可以觀察宿營地周圍的情況。一個情況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在我們北部,大約有一刻鐘路程的地方,有幾隻鷹在山上的空中盤旋,時上時下,但並不離去。我回到宿營地去找嚮導,雷沙德人正在他的身邊。

    「我們必須離開這裡」,我說,「圖阿雷格人距這裡不遠,準備襲擊我們。」

    「這是誰告訴你的?」

    「鷹,幾隻鷹在他們頭頂上盤旋。」

    「鷹會講話嗎?」他嘲笑我。

    「對我來說是這樣,因為我懂鷹的語言。」

    「我請你放心。我是嚮導,對商隊的安全負責,我去找找你所想像的敵人。跟我來!」

    他很狡猾,因為假如我跟他去,我會先於他人落在圖阿雷格人的手中,我將計就計。

    「這是領隊的事情。雷沙德人可以陪你去,他是著名的沙漠戰士,而我對這裡情況不熟。人們可以信賴他的敏銳的眼睛,他回來時會告訴我,我的話到底對不對。」

    我達到了目的,雷沙德人表示願意跟去。看來誰先落進圖阿雷格人的手中,對他是無所謂的。他們一起去瞭解情況。我事先就知道他們觀察的結果:雷沙德人被捉住,圖阿雷格人接著前來襲擊營地。

    現在我去亞伯拉罕-本薩吉爾那裡,提醒並要求他同我一起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結果無效,他笑我多此一舉。我不管他了,只注意我自己、卡米爾和一個第三者——坐在轎裡的人。如果我的預感不錯的話,那麼這個「孩子的母親」會在解救商人時起作用。

    恐怖的大漠

    雷沙德人將轎子從駱駝身上卸下來,放在山邊,此處恰好有一道深深的縫隙通到下面岩石中的土層。我一眼就見到的動物足跡告訴我,這道山縫是可通過的。他們不許我接近轎子,因為轎子被嚴加看守。因此,我要做的事情必須秘密進行。我離開營地,轉向山的外側,沿著山走了下去,最後發現一道山縫,便走了進去。山縫很直,很寬,我走進去並不困難。很快我就發現,我沒有搞錯。這道山縫與馬蹄鐵形山谷中停放轎子的地方相通。無人注意到這點。我在一個角落裡可清楚地看見轎子。

    我又回到營地,同卡米爾把我們的駱駝牽了出來掛在一個角落裡,如果圖阿雷格人來,駱駝也不會被發現。我們把兩頭駱駝的前腿綁在一起,但只是系活結,以便在緊急情況下很快就可將繩索解開。

    「你打算怎麼辦,先生!」卡米爾問我。

    「逃走,」我回答說,「可是我想帶走那個男孩,他現在被關在轎中,很可能被捆著。聽我告訴你!我估計,不需多久圖阿雷格人就會來,此前我無法去救男孩。你看到那個山縫了吧?它通到轎子處,我將躲在裡面。你走到轉彎處,然後往沙漠裡走,離開營地。從那裡你會看見圖阿雷格人到來。有人問你等誰,你不要回答!敵人來了,就給我一個信號並跑到這裡來。敵人到時將引起很大的混亂,我將乘機將男孩從轎中救出。如果我同他到這裡,你就立即解開駱駝腿上的繩子,站在我的而不是你的駱駝旁,因為我帶著可能進行反抗的男孩上不了太高的駝鞍。我把他交給你,你抱住他,待到我坐上去你再把他舉上來給我。我和他坐穩後,你也上你的駱駝,我們一起走。如果有人問你,我……」

    「我已知道該怎麼講了,先生,」他打斷了我,「對我的警覺你放心吧!」

    他走了。我又躲到山縫中,一直走到拐角處可以看到轎子的地方才停住。

    這時正好卡米爾走進我的視野裡。我看到,他正慢慢地向沙漠走去,向北張望著,然後停下了。我正想問自己大約需等多長時間時,他轉身大步邊往回跑邊喊:

    「騎駱駝的人,很多人騎駱駝來了!你們快出來吧!肯定是我的主人說過的圖阿雷格人!」

    營地的人都跑出來了,已無人看守轎子。我立刻跑到那裡,拉開了簾子。我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我看到的是一個黑皮膚、黑頭髮的男孩,大約5歲左右,被捆著。我三刀兩刀就將繩索割斷,然後抓住他把他拉出來回到了山縫中。這時我聽後面有人喊:

    「強盜,強盜!快上駱駝!」

    「不要聲張,不要害怕,我救你!」我用阿拉伯語對男孩說,因為我不會講圖阿雷格語。不知是他懂了我的話,還是由於害怕,他沒有動。

    我帶著男孩盡快地穿過了山縫。卡米爾已牽著我的駱駝在外邊等候。我將男孩給他便上了駱駝。他將男孩舉上來,然後登上了自己的駱駝。誰都沒見到我們,我們跑了,後面響起了戰鬥的呼喊。

    我們沿著突出的山麓往前走,兩小時後到了一個我認為對我行動合適的地點。這裡有一個自然的斜坡,雖比較窄,但緩緩通到高處,這樣我們的駱駝也可以在上面行走。我們到了一個稜形的山頂,在上面我高興地看到,它除了上述斜坡外,既未被其它高山所控制,也不能讓人通過其它道路登上這裡來。我們在這裡很安全,因為我們在這裡容易抵抗敵人的進攻,而且因為我們有小孩作人質,可以提出我們想要的條件。

    我將注意力轉向了男孩,他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我既有些害怕,又表示信任。

    這個男孩很漂亮,黑皮膚,明亮的大眼睛,不過現在眼中流露的是飢渴、恐懼和痛苦。

    「你說阿拉伯語嗎?」我問他。

    「說。」他的回答使我高興。

    「你叫什麼名字?」我繼續試探。

    「卡羅巴。」

    「誰是你爸爸?」

    「拉加塔,他是克羅維部落大酋長。」

    可見我的預感沒有欺騙我,他是襲擊我們的圖阿雷格人首領的兒子。我問他是如何落到雷沙德的蒂布人手中的,他講了經過:在他父親率領戰士外出時,一個所謂的豪沙人出現了,想在這裡過夜。人們接待了他,可是在晚上當大家都入睡時,他捉住了男孩,把他帶到有19個人等候的地點,那裡已備好一頂駝轎。劫持男孩的是蒂布人的首領,他們不僅與克羅維人勢不兩立,而且還與其酋長拉加塔有血仇,因此進行了這場大膽的冒險,劫持了仇敵的兒子。男孩問我是否想把他送交給他的父親,我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我的計劃是這樣的:我可以肯定,圖阿雷格人已留在我們的營地了,我想今晚去告訴其首領,他的兒子在我的控制下,願以他來換商人亞伯拉罕-本薩吉爾、他的傭人及屬於他的一切東西,我相信他會同意的。在此期間卡米爾看守著男孩。我決定只有滿足了我的條件,使我相信他們將把我和卡米爾當其部落的朋友對待,我才交出男孩。

    我們簡單地吃了些東西後,我便倒下睡了。卡米爾不得不看守男孩,傍晚才把我喚醒。我起來後騎上駱駝便走了。

    我順利地到達了目的地。勝利者,大約共有80個圖阿雷格人,坐在火堆旁,附近是被綁起來的俘虜,其中有未受傷的商人亞伯拉罕-本薩吉爾。我毫無畏懼地走近火堆,不理會我自願出現引起的震驚。火堆旁有個人站起來喊道;

    「他就是本尼西,曾打過我!抓住他,把他綁起來!」

    他是嚮導。對我的出現感到震驚使人們忘記聽從這一要求。這時他想自己動手來抓我。我給了他一拳,打得他倒退幾步,接著問道:

    「哪位是圖阿雷格人的首領拉加塔?」

    「我是,」一個外貌勇敢而嚴肅的人回答說,剛才嚮導就坐在他的身邊,「假如你當真是我的偵探所講述的基督教徒,那你回來簡直是發瘋了。復仇者會抓住你,將你折磨死。」

    「不要過早作出判斷!一個基督教徒是不怕一個伊斯蘭教徒的復仇的。」

    這句話引起了憤怒的喊叫。

    「住口!」我打斷了他們,對首領說,「先聽聽我要對你講的話!你有一個名叫卡羅巴的男孩子?」

    「是的。」他驚奇地回答說。

    「這個男孩子被劫持了,只有我而不是其他人才能把他交還給你。穆罕默德不能把他交還給你,你們的任何哈里發也找不到他。你們如果願意,現在就打死我吧!」

    我穿過圖阿雷格人,坐到了其首領的身邊。人們可以想像,我的舉動和講話給了他們一個什麼樣的印象!他們不想相信我,可是我講了情況並拿出我從男孩身上取下的作為證明的一個銅臂環。現在我獲得了信任,圖阿雷格人的憤怒轉到蒂布人身上了,但後者矢口否認他們劫持了男童,稱對此一無所知。現在開始了長時間的討論,我盡一切努力達到我的目的。最後我達到了目的:我和卡米爾人身及我們的一切財產不受損害;亞伯拉罕-本薩吉爾及其傭人獲得自由,奪走他們的東西歸還給他們;至於蒂布人,我未能為他們爭取到什麼。現在我可以由幾個圖阿雷格人陪同去接男孩了。圖阿雷格人發誓遵守協議,很難相信他們會搞詭計,只有嚮導使我產生了一些疑心,雖然他此前曾對我表示要報仇,但他也是同意達成的協議的。

    我們走了,4小時後男孩交還給了他父親,當然卡米爾也回到了我身旁。拉加塔與兒子重逢的喜悅增大了我的信心,減弱了我的戒心。他們發誓要向蒂布人報仇,而我聽到的只是感謝的話,看到的是友好的表示。我對有時從我背後走過的圖阿雷格人不再理會了,然而突然我的頭部遭到了槍托的打擊,我失去了知覺。

    我甦醒過來時,我同卡米爾已被捆綁,東西全被拿走了,他們把我們同其他俘虜放在一起了。嚮導站在我面前,用幸災樂禍的語氣說:

    「現在你是咎由自取,你落在我手裡就活不了啦!」

    酋長聽到這話,帶著同樣嘲弄的語氣對我說:

    「你去喊你們的耶穌吧,讓他來解救你!」

    我閉上了雙眼,既未理睬有人用腳踢我,亦未注意有人威脅我。我倒在那裡過了很長時間,突然覺得有個軟軟的東西摸我的臉,有人輕輕地對我說:

    「你是好人!」

    我睜開眼睛看見男童跪在我身旁,他用手撫摸了我的臉。他不敢讓別人看見,因此很快又走開了。這句話從小孩子口中講出來,使我多麼愉快!

    我的勇敢的傭人卡米爾倒在我身邊,不斷地抱怨我。我不理睬他的怨言,他終於閉嘴了,我們兩人都睡了,但不久即被晨禱聲弄醒。這時我們看到,他們正在準備出發。他們將我抬上駱駝並牢牢地捆綁了起來,接著就出發了。他們走得很慢,因為隊伍中有載貨的駱駝。

    隊伍向西南方向沙漠中走去了。當時沒有風,天空晴朗,可能會有一個正常的白天,可是天氣也可能突變。在中午人們還看不到我們背後會有什麼危險,於是停下來,以便躲避最熱的時刻,這時酋長走過來以狂妄的目光望著我,用手指指左前方說:

    「那裡是沙湖,任何人陷進去都出不來。我們決定將你沉入沙湖,看看你的耶穌能否救他的崇拜者。」

    他是真想讓我經歷這可怕的死亡,還只是想恐嚇我?我未置一詞,他失望地走開了,一路罵聲不絕。

    太陽剛開始西斜時,人們又出發了。我們走了還不到半小時,我便注意到,所有的駱駝都自動地加快了腳步,對此除了我之外,無人注意到。出於對任何事物都注意觀察的習慣,我發現駱駝都無一例外地想向更南的方向走。這就是說在我們後面的北方有了什麼東西使駱駝不安起來。我雖被捆著,但盡量回頭看,見到北面有一小團蜘蛛網狀的雲彩。我立即知道什麼在威脅我們,因為我熟悉各種沙漠風暴的跡象。

    「喂,快走!」我向前喊道,「快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因為沙暴從後面向我們逼近了!」

    他們開始時還嘲笑我,可是過了二三分鐘,大家的臉色便嚴肅了。雲團越來越大,越來越黑,他們都鞭策駱駝盡快往前跑了。很快黑雲就遮住了我們後面的全部天空。天啊,我們被捆在駱駝身上!如果駱駝跌倒,我們會怎樣呢!

    「給我們鬆綁,鬆綁!」我大聲呼喊。

    「不,不能鬆綁!」酋長說,「讓你們都死在沙中,到地獄裡去吧!」

    這時我惱怒極了,渾身於是充滿了力量。我用力掙斷了一條繩索,接著又掙斷另一條,可能繩索本來就有破損處。我現在自由了,便拚命催駱駝快跑。我前面是嚮導,我追上了他,兩頭駱駝幾乎相撞了,我用左手抓住他,用右手從其腰帶上奪過刀來,然後給了他一拳,使他跌下了駱駝,駱駝繼續向前跑了。一分鐘後我到了卡米爾身邊,在快速奔跑中將其繩索割斷,接著又跑到亞伯拉罕-本薩吉爾身邊,只用兩刀就將其繩索割斷。沒有時間想其他人了,因為我們後面雷聲大作,我回頭一看,頂天立地的一堵高牆很快就要追上我們。這是揚起來的飛沙,它會將我們埋葬的。

    我們前面的天色也黑了下來。現在風暴已到我身邊!風裹住了我,好像要將我從駱駝上推下來,我緊緊按住了駝鞍。風將駱駝吹得比它們自己跑還快。這時飛沙尚未到,先到的只是風暴,也許還有挽救的餘地。我看見前面的駱駝在分散,他們到了瓦爾山的邊緣。那裡有高大的山巖和石頭,人們可以躲在後面獲得喘息的機會。我不需要控制我的駱駝,它只受其本能的驅使,跑到了這樣一個山巖的後面,在我尚未跳下駝鞍時就倒下了。我擠進駱駝和岩石中間,將上衣衣角塞進口中,用頭巾纏住了頭。剛纏完頭,飛沙就落到了我的身上,像一堵倒塌的牆壓住了我,身體失去了感覺,只感覺有一個需要——呼吸。

    這會持續多久?我不知道。可是突然我的周圍一片寂靜,我的駱駝開始動了。我試圖站起,但很困難。我站起後才看見壓在我身上的沙子有多重。沙子也鑽進了我身體所有露在外面的孔中,進了鼻子裡,進了耳中,甚至進了口中,並細如麵粉。我將蒙在頭巾後面的眼睛閉緊,儘管如此細沙還是到了眼瞼。我用了很長時間,才將沙子抖掉,至少讓它不使我感到痛苦。然後我向左右看了看。

    到處是山巖,人和駱駝都試圖從沙中鑽出來。我的駱駝也站起來了。被綁的俘虜的處境很危險,他們的駱駝倒下時,人還被捆在駱駝身上。現在駱駝站起來了,他們的手臂吊在駱駝身上,情況極其危險。我在沙中艱難行走著,將他們身上的繩索一一割斷,把他們解放了。圖阿雷格人自顧不暇,無法理會此事。那時即使有人想阻止我,那也是徒勞的,因為我現在已自由了,而且有一把刀。假如我得到我的槍,那……啊,我的槍!在酋長那裡。他在何處?我去找他,發現他從山後走出來了。他未攜帶武器,剛從沙中鑽出來,正一個個地去看他的人。我估計,他是在打聽已不見了的他兒子的下落,我要利用這一機會。他離開他的駱駝越遠,我就越能接近他的駱駝。僅一分鐘時間我就找回了我的全部東西並走開了。現在只缺斗篷,我一定要找回來。

    幸虧沙暴只持續很短的時間,沒有人受傷。過了一會兒我們甚至看到從東北方向有一條線在向我接近了,這是運貨駱駝及趕駱駝的人,他們也從風暴中走出來了。

    現在只有一人充滿恐懼和憂慮,這就是找不到兒子的酋長。他到處詢問到處抱怨,可到處都找不到他。沙子不會掩埋帶有長長木架的轎子,因此應當能看到轎子。

    我找到了卡米爾、亞伯拉罕-本薩吉爾及其傭人,每個人都有可怕的經歷,但我們應當感謝沙暴,它成了我們的解放者。沙暴在我們這裡停止了,但並未使我們受到損害,而我是找到武器的惟一的人。

    運貨的駱駝剛到,酋長就來了。

    「你們解開了繩索,而你又有了武器?」他吃驚地問,「你們這群混蛋,我立即讓人再把你們綁起來!」

    他轉過身去想叫他的人,可是我阻止了他,我將他摔倒,用腿壓住他並將刀放在其胸部威脅說:

    「住口,你這個壞蛋!你只要發出一點聲音,我的刀就刺進你的胸膛!你現在應當認識一下你罵的人了!」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使他不能動,也不能講話。

    「如果你們不想再落入圖阿雷格人的手中,那你們就暫時聽我的指揮!」我命令站在我們周圍的商人的傭人,「你們用繩子把他的手和腿綁起來!」

    酋長被綁起來後,我問他:

    「你那個想當我們嚮導的偵探是否告訴過你我有魔槍?」

    「告訴過。」他憤怒,但也不無恐懼地回答。

    「那你就應當知道,如果你現在敢於頑抗,你就完蛋了。我既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什麼東西,只要求你遵守你昨天晚上作出的許諾。你答應這一要求,我就放了你,不傷害你一根毫毛。可是你如果拒絕,我的刀就會刺進你的心臟,然後我再將每個離我們不到五百米的圖阿雷格人打倒。快決定!我數10個數,如這個期限過了,我就動刀。」

    我解開他胸部的衣服,將刀置於他的肉體上,並用左手扼住他的脖子,開始數:

    「一,二,二,四,五……」

    「停,停!」他喊道,「你既不是基督教徒,也不是伊斯蘭教徒,而是一個魔鬼!因此我只好順從你。」

    「我們現在自由了,應收回我們的所有東西,對吧?」

    「對。」

    「你休想現在向我們作出許諾,以後就不兌現了!你現在就命令你的人,至少離開我們一千米;可來10個人把我們的駱駝牽過來並將我們所有的東西帶過來。做到了這點,我才放你,你走你的路,我們往回走。你同不同意?想想,我只數到了五!我現在要繼續數!」

    我更重地用刀尖壓住他的胸膛,他不得不告饒:

    「拿開刀!我將按照你的要求辦。」

    「在我的條件未滿足前,我不取下刀子。」

    大多數圖阿雷格人都聚集在運貨的駱駝旁邊,其中一人跑過來,在遠處就喊道:

    「酋長在哪裡?這是……」

    他未將話說完就大吃一驚地停下了,因為我示意讓我周圍的人閃開,讓他能夠看到酋長正被捆在地上,我持刀用腿壓著他的身體。

    「真主慈悲!」他喊道,「人們鬆綁了,這裡躺著的是……」

    「你看見了,是你們的酋長,」我打斷他,「如果你想救他的命並救你們自己的命,那你就過來,聽聽他要對你講什麼!」

    他過來了,現在很值得一看,一個氣得發抖的人如何發佈命令,另一個人如何怒氣沖沖地接受了命令然後走開去執行。我們看到圖阿雷格人聚在一起邊討論,邊喊叫。然後他們排成一字形縱隊牽著我們的駱駝和我們的財產過來了,而其他人則撤到我所要求的距離之外。

    我們收到所有的東西之後,酋長對我說:

    「你們現在不能再向我們要求什麼了,我想知道,你能否遵守你的諾言,放開我!」

    「你看,」我回答說,「我們的人又有了武器,並裝上了子彈,如果你們強迫他們動手,他們的每顆子彈都會打中你們的一個人。走吧,趕快離開我們!」

    「我們還不得不留下來,因為我的兒子不見了。」

    「那就快去找他。因為只有我確信你們不會再回來,我們才離開瓦爾山。」

    我邊說邊給他鬆綁。他站起要離開,但走了幾步又站住了,他轉身對我舉起右手發誓,以仇恨、不妥協的語氣說:

    「你是制服我的第一個異教徒,而且將是惟一的一次。你快離開這個地方!如果我再見到你,我的第一眼就意味著你的死亡。讓真主詛咒你!」

    他走了。他到了圖阿雷格人那裡,似乎受到了指責。後來他們就分頭去找小卡羅巴。我們對這次冒險行動幸運的結局感到很高興。我們同駱駝在山巖之間休息,看到圖阿雷格人如何徒勞地尋找著失蹤的男孩。我本想跟他們一起去尋找,因為男孩友好地說的那一聲「你是好人」仍在我耳旁。但我不能貿然加入想向我復仇之人的行列。看來他們終於找到了跡象,因為他們都跑向他們的駱駝,騎上它們向南邊去了。我們聽到他們的喊聲,但因距離遠,聽不清楚他們喊在什麼。

    他們走後我們又等了半小時,我們以為他們不會回來了,因此我們準備動身。我正要登上駱駝,卡米爾用手指著南方對我說:

    「先生,等等!南邊有人騎駱駝來了。」

    情況正像他所說的那樣,我們看見有8個或10個人騎著駱駝向我們跑來。他們是圖阿雷格人,跑在前面的是酋長。

    他們想幹什麼?想要設圈套?

    我拿起短獵槍,想阻止他們前進。

    「不要開槍,現在要和平!」酋長大聲喊道。

    他的陪同停下了,他自己走了過來。我放下了短獵槍,他傷害不了我們。在我們前面50米處,他勒住了駱駝請求說:

    「先生,讓我到你那裡去!我不是作為敵人,而是作為求助者來的,因為只有你才能提供幫助,只有你!」

    他騎著駱駝走上前來,但仍坐在鞍上。我緊張地想知道他想要我幹什麼。這可能不是無關緊要之事,因為他的臉部因恐懼而扭曲,他的胸部急促起伏著。

    「快騎上駱駝跟我走!」他對我說,「我們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你才能救我的兒子卡羅巴!」

    「他怎麼啦?他在哪裡?」

    「在『毀滅之沙』中,沙暴把他捲進沙湖之中了,真主和先知都不能將他救出來。」

    我望著他,他的臉充滿了死亡的恐懼。我不再懷疑和躊躇,立即登上駱駝。「你是好人」男孩對我說的這句話排除了我心中的疑慮,我飛快向前奔跑,很快就來到了山巖裂開的地方。圖阿雷格人在那裡,他們的駱駝在沙中,他們將頭轉向了我們。一眼望去我就清楚了情況。

    我的前面是一個圓形的巨大石盆的邊緣,其直徑大約有2公里。其深度我不清楚,大概很深,因為岩石邊幾乎是垂直的。裡面裝的是潮濕的很輕的細沙,不能承受重量。可以想像,這一巨大的容器原來只裝著水或其它液體,後來沙暴將細沙吹了進去。像今天我們遭遇的這樣,沙暴牆的底部被高山擋住了,但是在高空浮動的很輕的、幾乎無重量的沙塵都落到了液體上面,因為比液體輕,就沒有沉下去,我想,沙湖就是這樣產生的,並相信我沒有搞錯。誰掉了進去,可要倒霉了!我看見,轎子在距岸邊大約25米的「毀滅之沙」中。轎子使用的薄薄的布料,轎子兩側飾著花邊的長長的木架,使轎子沒有沉下去,圖阿雷格男孩卡羅巴就坐在裡面。他很聰明,身體不動,但不斷地呼救。一見到我,就大聲喊起來:

    「先生,來吧,來吧!從死神手中救出我!救命啊,救命!」

    「我來了!」我下了駱駝說,「保持安靜,不要失去平衡!」

    圖阿雷格人默默地看著,他們向我投來了期待的目光,面部表情雖嚴肅,但現在已看不到仇恨的影子。他們的首領也跳下了駱駝,聽到我講的話後,動情地握住了我的雙手。

    「你想救他?你認為能把他救出來嗎?」

    「在上帝那裡一切都是可能的,」我回答說,「不過危險很大,但只要萬能的上帝幫助我,我會把你兒子接過來的。如果上帝另作安排,那我會同男孩一起沉沒。」

    「你不會沉沒的,你會救出卡羅巴。真主是萬能的,穆罕默德是偉大的。戰士們,同我一起祈禱!」

    圖阿雷格人遵從這一要求面朝東方,舉起手來,喊了三遍:

    「真主萬能,穆罕默德偉大!」

    對此我未說什麼。祈禱後我對他們說:

    「繩子無法拋過去,我必須造一個木排劃過去。」

    「木排?用什麼造?」酋長驚訝地問道。

    「你是否想過,我為何在此前把亞伯拉罕-本薩吉爾的帳篷帶走了?木排必須輕、長而寬,我才不致沉下去。我帶來的帳篷和你的帳篷可給我提供輕的亞麻布,用帳篷支架可做成木排的骨架。下去前,我必須看看沙子有多深和負載力有多大。」

    我拿了一根帳篷架桿到沙湖旁邊,湖裡都是沙,因此很難準確測量,並且稍一失足,就可能給我帶來死亡。過了一會我感到腳下的地面沒有了。我跪了下來,將一個木桿放進沙裡,桿上拴了幾條繩索,繩索的頭上綁上了一塊石頭,我將石頭放了下去。繩索至少有20米長,石頭落下去,並未著底,可見沙湖邊上就很深。現在我覺得很可怕,因為如果木排支撐不住,掉進粥狀的沙中,我就完蛋了,粥狀沙不允許我作游泳的動作。

    現在開始制做木排。我得自己設計這種載人工具的適當的形式,我還得找一個適當的槳。普通木排的形式可能很危險。我做了一個只從後面划動的槳,由一根帳篷桿構成,上面綁一個亞麻布木排。這個槳只用於往裡劃,回來時得靠一條長長的繩索牽引,繩索這頭我固定在木排上,另一頭握在圖阿雷格人的手中。

    制做木排和槳用去很長時間,在此期間我們多次呼喚男孩,讓他保持耐心和勇氣。可是最困難的是木排下水。用亞麻布做的木排很軟,這是必要的,但易縮小,各處都搖晃,登上去本身就有生命危險,但我還是上去了。他們用木桿將木排推離岸邊,使我可以用槳划了。木排能行走,我是多麼高興!只有25米遠!在水中划船這是小事一樁,可是在這濃稠的粥狀的沙中划行卻是長達半小時的充滿恐懼的勞動!我經歷過各種風險,但從未有過我現在的感覺。粥狀沙發出的嚓嚓和嘩嘩聲響和冒出的氣泡陰森可怖,情勢緊張,我邊劃邊覺得毛骨悚然。圖阿雷格人也很擔心,當我的不穩定的運輸工具一次有失去平衡危險時他們發出的呼喊表明了這點。

    最後我終於接近了轎子,差一點撞到轎子上。

    「快救我,先生!」男孩子祈求我。

    「不要害怕!」我安慰他說,「要保持安靜,不要失去平衡,這樣我就可以把你帶到你父親那裡。轎子如搖擺,你就告訴我它傾斜的方向。」

    我將一條繩索的一端固定在我的木排上,另一端做成一個套,我將套拋向轎子下面的橫木上。

    第一次她去就套住了橫木。

    「戰士們,拉吧,但要慢慢地拉!」我對岸上喊道。

    他們按照我的要求拉繩索。繩子緊了,我的木排開始往回走,轎子跟在後面。轎子雖然很輕,但它不能充作乘載工具,它搖搖晃晃,似乎要沉下去了,如果我未想到這一情況,未帶另外兩條繩索的話,它就翻了。我做了兩個套,分別套在轎子上部支架的左右兩端,這樣我可左拉拉,右拉拉,使轎子得以保持較大的平衡。幸虧男孩非常聰明,能喊著告訴我傾斜的方向,這樣就便於我使轎子保持平衡了。

    儘管如此,回來還是比我向轎子劃去要慢得多了。我們用了三刻鐘才使木排靠岸。

    父親將兒子抱了起來,圖阿雷格人發出了熱烈的歡呼。我悄悄地走在一邊將手交叉在胸前。酋長走過來擁抱並吻我。

    「先生,我們對你犯下許多過失,告訴我們,怎樣才能贖罪!我們要予以補償。你可以要我最好的馬,10頭最好的駱駝,你要什麼都可以得到!」

    將他最好的馬送給我,這確實是慷慨的報答!大家都在緊張地等待我會提出什麼要求。

    「好,我要向你提出請求」,我回答說,「如果你能答應,我就要感謝你,你會得到真主的好感。」

    「說吧,你要求什麼?」

    「不要再謾罵基督教徒!愛是真正信仰的核心標誌。誰有愛心並實施愛心,誰就是上帝可靠的孩子。」

    他沉思片刻,然後將手遞給了我。

    「你的話猶如我從未見過的珍珠,現在我突然看見了,我將把這些話牢記在心。現在你再次戰勝了我,第一次用武器,這次通過和解。我感謝這次失敗,它非但未使我失去勇氣,還給我一個朋友。你能做我的朋友,在我們的帳篷和茅舍中接受我部落人的歡迎嗎?」

    「能!」

    「那我們就離開這死亡之地,回到商人亞伯拉罕-本薩吉爾那裡,我們在那裡宿營,並按照沙漠的規矩締造友誼。你拯救了我兒子的生命。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敵人也是你的敵人,我們倆心心相印,因為你把愛心,而不是仇恨帶給了我。真主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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