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大漠 3.追殲克魯米爾匪徒(1)
    匪首薩迪斯-恰比爾

    才上午9點,非洲的烈日就已灼人地照射著我們面前的山谷,不過我們倆卻相當好地防止了酷熱。在我們頭頂上是一株巨大的乳香樹伸展開的樹枝,北風徐徐吹得它的羽狀葉片颯颯作響,而大樹的根部則浸泡在一條小河的涼水中,那條小河的水正試圖快速地流到大河中去。

    我們是從君士坦丁省來的,昨天在弗裡馬山和馬勒加山之間越過了突尼斯邊界,然後又橫穿了梅利斯干河。在吉維布巴山的陡峭的西坡,我們在無花果樹和石榴樹下扎下了我們的宿營地,今天往東騎馬越過山峰,而現在是短暫的午間休息。

    我們想在傍晚到達賽雷阿本特,為此必須橫穿梅萊爾干河,就是說我們要穿越干河中的柏樹林、角豆樹林和扁桃樹林。

    “到卡夫還有多遠呀?”我問我的傭人阿赫默德。

    “法國的度量單位大概是25公裡,主人。”他回答說。

    他在阿爾及利亞已有很久了,因此熟悉法國的度量單位。

    “那麼到賽雷阿本特呢?”

    “直線距離8公裡,但我聽說賽迪拉部落在那邊草地上放牧。主人,我想見到我的親人,父親、母親和……”

    他突然中斷了他的話。

    “還有誰呀?”我問。

    “先生,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是不是有一個妻子。我知道為什麼你不問,但我告訴你,阿拉伯人把談論他們的妻子和讓人看到妻子面部的朝霞視為一種罪惡。賽迪拉人的妻子和女兒們具有鴿子的心,但卻沒有女舞蹈家的眼睛,她們不用把她們的臉遮起來。”

    “也就是說有兩只鴿子的眼睛看著你時會照亮你的靈魂?”

    “我還沒有老婆,但酋長阿裡努拉比有一個女兒,叫莫哈拉,是芬芳的意思。她的雙腳像是羚羊的腳,她的頭發像是賽赫拉采達1的鬈發,她的眼睛像是天空中的星星,她的聲音可愛得像午夜沙漠的歌唱,而她的步態就像是一位女皇漫步通過她的女奴行列時的步子。真主只有一位,但莫哈拉也只有一個!先生,你將會看到她,而你將贊揚我的幸福。這幸福比天還高,比海還深,並且比撒哈拉沙漠和地球上的所有國家還遼闊。”

    1賽赫拉采達為《一千零一夜》中講故事的婦女。

    他興奮起來了。他的眼睛閃著光,他的棕色雙頰變紅了,而他的雙手隨著他說話做出靈活的動作。

    “那麼莫哈拉,那位香姑娘,願意做你的妻子嗎?”我問他。

    “她願做我的妻子。她是我白天的太陽,夜晚的夢,我行為的獎賞以及我所有思維的目的。先生,我很窮,但為了獲得她,我從賽迪拉人的帳篷裡走了出來。贊美真主,他賜福給我的手和腳!我已經賺了許多法郎和皮阿斯特1,但最樂善好施的是你對我的照顧。先生,現在我已有能力支付酋長為他的女兒向我提出的要求了。我是阿赫默德-薩拉赫,而且將是凡人中最幸福的人,如若真主喜歡的話!”

    1埃及、土耳其等國的貨幣單位。

    “真主仁慈,但人類的命運已登錄在聖經中,願你生命之樹發出像莫哈拉那樣芬芳的花香,她已使你的靈魂陶醉了。”

    “先生,我的生命之樹將會像天堂之樹一樣,永遠滿載花朵和果實,從其根部湧流出上千條涼爽泉水來。對面升起的是韋爾格拉山的高峰,它的山腳下是我弟兄們放牧的地方。讓我們動身吧,以便我不會從幸福的海洋失落一滴水,我已經能聽到它的波濤的嘩嘩聲了!我們今天就能到達卡夫,盡管從此地到那邊之間會有山脈和河流。”

    “好,上馬!”

    他是對的。關於我的馬匹,我不會把它和世界上任何一頭牲口交換,而他的馬,則是我迄今看到過的最好的馬之一。他自己也是一個令人喜歡的男人。雖是中等身材,但有強壯和勻稱的外形。他披著白色的斗篷,戴著飄動著的頭巾,看上去像是撒拉丁大帝時期的人物。此外他忠誠老實和坦率,已磨煉得不怕艱苦和勞累,而且在任何危險面前都無所畏懼。此外他不僅能講所有常用的方言,而且除阿爾及爾之外還曾在伊斯坦布爾呆過,故在那裡有足夠時間熟悉土耳其語。由於這些原因,他至今一直是我的一個十分難得的同伴,我習慣於更多地把他當作朋友而不是僕人。不久他就要離我而去,確實使我感到惋惜。

    我們沿著小溪在矮山坡上騎馬而行,然後在山谷中向著河流走去。梅萊爾干河的水面並不寬闊,我們很容易就到達了彼岸,進入了一個不太大的、完全是平坦的林中空地,圍在四周的是野生的橄欖樹叢。

    “天啊,這是什麼,先生?”阿赫默德突然問道,同時用手指向左邊。

    我發覺在他所指的方向,也就是我們所在的上面,有一群羚羊從樹叢中沖了出來,我立即產生了打獵欲望。

    “它們正向我們奔來,阿赫默德。它們正在奔逃!”

    “原來如此,先生。你看到了那只獵豹嗎?它現在正快速在它們後面跑出叢林。我們怎麼辦?”

    “我們一起打獵,擋住羚羊的去路。我的馬跑得比那些羚羊還快,你留在河邊,我從右邊繞過去。”

    “可是先生,我們可以這麼做嗎?那只獵豹肯定屬於一位酋長,或許甚至於屬於博爾茲埃米爾的。”

    “盡管如此,我們也照樣做,走吧!”

    像從弓上飛出的箭,我的馬匹快速穿過平原到了那邊。羚羊群大概處於極大的恐懼中,它們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盡管距離已很近了。它們有兩只彎曲的黑色曲柄狀的角,上身是淡棕色而下面為白色,尾巴和側面則為深棕色。我數了一下,有14只。我把雙筒獵槍背在肩上,只取出了短獵槍,我可用此槍射出子彈而不必在每發間再裝彈藥。這支槍曾為我在美洲和亞洲幫了很大的忙,也將為我的正直的阿赫默德顯示奇跡。

    現在獵豹已經追上了最後一只羚羊,遠遠一跳就抓到了它並將其撕裂。我勒住了我的馬並讓它看看槍,這只機敏的動物立即完全不動地站住了。正在我的第一槍響起的時候,我也看到從阿赫默德的槍支裡射出的閃光,兩只動物倒在了地上。這時灌木叢重新被沖開了,我看到了六個騎馬的人,五個穿著阿拉伯服裝,而第六個穿的是一種突尼斯高級官員穿的滿是金線的制服,他的左臂上站著一只獵鷹。當他看到我們時愣了一下,然後拿下了獵鷹的頭罩並將其拋向前方。那只獵鷹立即撲向了一只羚羊,不幸的是撲向了我在同一瞬間已經瞄准了的那一頭,收回手指已經太遲了,因為我已經摳動了扳機——羚羊和獵鷹一起滾到了地上。我沒有去管這些,而是轉向急速沖過來的羚羊並再射出兩顆子彈。但這時我聽到了背後的馬蹄聲,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一條醉漢的狗,你怎敢在這裡打獵並射殺了我的獵鷹!”他向我咆哮著。

    我轉過身來,看見的是那位官員。他的眼睛閃著怒火,他的小胡子激烈地抖動著,而他本來氣色很好的臉變得暗紅。我不願對這種話作出回答,並把他的手從我的臂上拿開。

    “別打擾我!”我同樣大聲地向他怒吼,“你再說一句這樣的話,看我如何在馬上用我的拳頭揍你!”

    “真主幫助你吧!”他回答說,此時他握住了他的彎劍的手柄,“好家伙,你瘋了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一頭笨拙的鷹的所有者,別的說什麼都沒用了!”

    “你這個家伙打死了我的鷹。”那人叫道,“願真主寬恕你!難道你還不快從馬上下來並向我道歉嗎?”

    “真主仁慈,願他管教你的思想,使你不會做出令人恥笑的事。難道你是突尼斯總督穆罕默德-薩多克閣下,甚至是伊斯坦布爾的蘇丹,要我向你道歉?”

    “我既不是蘇丹,也不是突尼斯的總督,願真主祝福他們,但我是他的,他衛隊的上校。如果你不想嘗嘗答刑的話,那就從馬上下來!”

    我極感意外,把我的馬牽回了一些。

    “真主偉大!你真的是突尼斯總督的衛隊司令嗎?”

    “當然是我!”他驕傲地回答。

    一種怎麼樣的巧遇呀!就是說,此人是克呂格爾閣下,突尼斯衛隊的首領!我常聽人談到他。他根本不是非洲人,而是“德意志民族神聖羅馬帝國的吸墨細砂瓶”1的啤酒釀造者的兒子。命運使他在30年代初流落到了突尼斯,他在那裡皈依伊斯蘭教,由此他獲得了先知及所有神聖哈裡發的恩賜,使他飛黃騰達,最終得到了以總督的雇傭軍頭頭的身份保衛穆罕默德-薩多克帕夏寶貴生命的光榮任務。但認為他不忠的祖國發誓要向他報仇,不僅像古希臘那樣,向他派遣了三個復仇女神,而且還讓足足五個復仇之神攻擊了他,這些神的名字是第一格、第二格、第三格、第四格和句法。由於他只能講勃蘭登堡方言,而且在非洲時又逐漸將其母語丟失了,所以當他現在一旦想用時,上述五個復仇者就立即靠近了他,把他抓住並讓他在語言的地獄之火中汗流浹背陷於困境2。

    1指勃蘭登堡邊區。

    2指他忘記了母語,講德語已很困難,常有發音和語法上的錯誤。

    關於此事我現在立即得到了證實,此前我們是用阿拉伯語交談的,但現在我要用德語來表達我的驚異了:“天呀,上校先生,要是我早知道這些,那我們的交談就會彬彬有禮了!”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全張開了。我預感到,現在第一格和第三格以及他的內心同伴要開始打架了1。

    1指他忘記了母語,講德語已很困難,常有發音和語法上的錯誤。

    “天啊!難道你是……啊,我真應立即就會預感到!難道你真是德國人?”

    “當然是。”

    “神聖的不幸,這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呀!”

    “為什麼?”

    “因此——因為——就是說——咳!真主偉大,他常把他的還有你的家屬送出去游玩。喂,您來突尼斯要做什麼?”

    “為了重溫往事,同時像以前能做到的那樣,進一步熟悉這裡的土地和人,此外就沒有其他目的了。”

    “往事——土地和人?那麼說您以前已經來過這裡了?”

    “是的。”

    “哪裡?”

    “遠到西邊,在阿爾及爾。那時我是越過撒哈拉中的奧雷斯山脈一直走到巴卜古德的。”

    “阿爾及爾——奧雷斯——巴卜古德?真是驚人之舉,這可是比從柏林散步到克佩尼克遠得多了!您今天是從哪裡過來的?”

    “我是越過了……”

    話語在我嘴邊停住了。我的眼光停在了剛下馬並在處理那只死鷹者的臉上。現在他轉向我們並走了過來,我曾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位高得出奇的、干瘦得像一碰就會碎的人呢?難道這真的是戴維-珀西勳爵?他也站著不動了,並以極其驚訝的神情注視著我。

    “真幸運!你是不是老槍手?”他問道。

    “珀西勳爵,真是你呀!”

    “天呀!”他點頭,“在世界的這一乏味的地方歡迎你!”他用英語說。

    他把手伸給我,我用力地握著。

    “乏味?為什麼?”我問道。

    “哼!到這裡來為的是來打獅子、老虎、犀牛、象、河馬。但除了沙漠跳蚤、蜥蜴和那些羚羊卻什麼都看不到。乏味的大陸,哼!”

    “我覺得它並不乏味。”

    “是的,先生,和你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要能摸索的地方你都去,那裡就會有驚險活動。可我卻沒有那份幸運,好吧!我要再次和你結伴同行,就像在古老的東印度那樣。”

    “我沒有意見,先生。但你能把我介紹給那位紳士嗎?我還沒有告訴他我的姓名呢。”

    “好,應當如此!”

    他做了一個強有力的伸手動作,算是把我介紹給了雇傭軍司令,然後他補充說:“槍打得很好,先生。射中了這只鳥那不能怪你,它雖是一只鷹,但卻像是一只金翅雀或一只鵝。訓練得不好,沒有技巧,抓羚羊不是從上面抓它的眼睛而是抓喉嚨,那當然會被你的子彈擊中了。好吧!”

    “你們二人早就相互認識了?”克呂格爾上校問道。

    “是的。我們曾一起穿越了印度的很大部分地區。”我回答他。

    “天啊,這真令人驚異!你們在印度相識,卻在突尼斯這裡再次相遇!我是個虔誠的穆斯林,但這對我來說已不僅是命運了,這可是個偶然令我思考的機會。可惜你的朋友不會說德語而只能用很少的阿拉伯語交談,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和他聊天。”

    “您是在哪裡遇到他的?”

    “有人在突尼斯把他介紹給了我,然後我們一起到小城堡去,那城堡離這裡不遠。為了購買馬匹,我要和馬廄主管一起去。我們今天想要打獵,以滿足勝利後的快感。現在我們還要騎馬到賽雷阿-本特去,那裡有時也被稱為莫索爾。”

    “到賽雷阿-本特去?”我高興地問道。

    “是呀,酋長阿裡-努拉比就扎營在那邊,他有些好馬要讓我看。”

    “真是巧合了,因為我也要到莫索爾去。”

    “太好了,我們一起騎馬走吧。嗨,可這些羚羊怎麼辦?”

    “那當然是你的了,但請不要為了獵鷹而生我的氣。它訓練得不好,而且又碰到了不合適的一瞬間,要是它能在正確的位置上抓住動物,也就不會發生這起憾事了。”

    “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在埃及可捉到很多,我們的總督常從埃及總督那裡得到獵鷹。但你所打死的羚羊是屬於你的,我不能照你說的做。你看,又來了兩個我的馬弁,每個人都帶有一只鷹和一只羚羊,這是我獵獲的。我已經有了足夠的肉了。”

    “那好,我就衷心感謝你了,這只羚羊就作為給酋長阿利-努拉比的禮物吧。”我說。

    “完全正確!非常實用!至於我呢,我要把那些多余的人打發回去。”

    他這時再次用眼罩將獵鷹遮住,讓他的人把它帶在馬的後面,並和馬弁一起回博爾吉去。雇傭軍上校的其他隨行人員帶上了我的獵獲物,然後我們就朝逐漸高起來的東面山坡騎去。山坡不太險峻高大,所以易於攀登,那裡有條路通向峰頂。

    我們在上面發現了一小塊沒有樹木的平地,而它後面的陸地則再次高起。又有了灌木叢和樹林。現在太陽已升到了頭頂,於是我們決定休息一會兒。

    從我們出發以來略顯停頓的交談這時又活躍起來了。珀西勳爵仍是沉默寡言,但克呂格爾上校什麼都想知道。

    我不得不向他講述家鄉的情況,我的旅行以及所有可能的事情,而當我們再次停頓時,他拍拍我的肩膀說:“我很少像現在這樣感到舒服,真主作證。我告訴你,我不想讓你立即離我而去。德國人總是德國人,先知和《古蘭經》是不能算在裡面的。請你不要生我的氣,但我告訴你,你若能留在突尼斯,是會對你有極大好處的。當然要達到像我這樣的高職位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可是一個有你這種才能的人要找一個好的職位是不會很難的。和我握手吧!只要我說一句話就能使你得到在德國那邊從來也得不到的更好的條件。”

    “非常感謝,上校先生!我會仔細考慮你向我提出的友好建議。”

    “這就對了。人不應用腳去踩踏他的幸福。我榮幸地要把你看作是突尼斯的公民。以後我們會找到時間安排一次同穆罕默德及其哈裡發們的談話。雖然如此,可我不會勸誘你皈依伊斯蘭教。但一個基督教徒仍可達到一些目的,假如他相信世界上確實有先知和哈裡發。但現在我想知道,我們應往哪裡走,是向右還是向左?”

    “我的僕人非常熟悉這一地區。”

    “他曾到過這裡嗎?”

    “他屬於我們要去的賽迪拉部落。”

    “請你叫他過來!他是個勇敢的小伙子嗎?”

    “我寧願把他當作朋友而不是僕人。”

    “那就請你把他介紹給我。”

    我招手要阿赫默德過來。克呂格爾上校用一種迫切的施恩者姿態觀察他並問道,當然是用阿拉伯語:“你的名字是阿赫默德嗎?”

    那個被問者做了一個驕傲的手勢並回答:“我叫阿赫默德-薩拉赫-伊本-穆罕默德-拉赫曼-本-薩菲-法拉比-阿布-穆瓦吉達-庫拉尼。”

    這個自由的阿拉伯人為他的祖先感到驕傲,因而當然要在適當的機會不放棄至少要逐一數到祖父一輩。姓名愈長則榮譽愈大,短的名字幾乎會被看作是一種丟臉的事。

    “很好!”雇傭軍司令點頭說,“你的名字很好,你的主人稱贊了你,我要……。

    “我的主人?”阿赫默德瞪起眼睛打斷了他的話,“或許你自己有一個統治者。可是我卻是賽迪拉部落的班尼-拉克巴的自由民,我沒有主人。但我喜歡這位先生,因為他不僅比我認識的所有別的人更聰明和更勇敢,而且是更善良的。老爺,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我們怎麼到賽迪拉部落去?從這裡往右還是往左?”

    “往右騎!你很快就會眺望到山谷,那時你將會看到他們的帳篷。”

    當我們按他的指點做時,他就回到其他人那裡去了。克呂格爾上校平靜地接受了那小小的指責。

    “驕傲的小伙子,這些阿拉伯人!”他說,“沒有別的君主會有這種臣民的。”

    “臣民?”我笑著問他,“他們真的聽從於穆罕默德-薩多克嗎?”

    被問者做了一個狡黠的臉部表情。

    “他們自然把他看作是他們的統治者,這是不言而喻的。是否還有別的人,喜歡和習慣傾向於他的統治?”

    “當然我知道沒有。”

    “那麼好吧!穆罕默德-埃斯-薩多克總督,既不是用鞭答也不是用蠍子來統治的,就像在《古蘭經》說的以色列的雷哈勃拉哈姆或吉羅勃拉哈姆那樣。是否在聖經中有記載?他很聰明,讓他的阿拉伯人完全放心,他們作為他的臣民而感到自豪。”

    “但當他們在每星期六他習慣進行審判的巴爾多1受到了答刑甚至於被綁起來時,他們會感到自豪嗎?”

    1巴爾多,突尼斯的總督的官邸。

    “這無關緊要!答刑和絞刑架在《生命之書》中也有記載,而他們清楚,沒有人能逃脫這些。誰不想聽話,他就會並且必定會深受其苦,這是一種古老的生活經驗。懂嗎?”

    “對於早先我也應受的答刑該怎麼辦?”

    “這已經過去,已經失效。真主仁慈,我也喜歡仁慈。我們是朋友,當然也就沒有必要相互痛打雙腳了。下面就是帳篷,我看我們現在馬上就要到我們的目的地了。”

    在我們旁邊騎著馬一言不發的英國人也看到了平地上的那些白色帳篷。

    “這就是賽迪拉部落嗎,先生?”他問我。

    “至少是他們的一個部分。他們屬於拉克巴族,或許能提供一萬多個戰士。”

    “他們勇敢嗎?”

    “勇敢,聽說如此。”

    “是強盜?”總督問道。

    “哼!阿拉伯人有時或多或少是人們稱之為強盜的那種人。”

    “好極了!那就會發生一種冒險的事吧?”

    “這我們還要等著看看。”

    “我想冒險,懂嗎,先生?和你一起經歷的與和這位禁衛軍上校所經歷的完全不同,和他沒有一次能談上話。我將不再離你而去。你走的是哪一條路,先生?”

    “我將經卡夫到有名的阿亞爾平原去,並由此到費裡亞納的大宿營地,然後到加夫薩、塞達達、多塞爾和傑裡德鹽沼旁的內夫塔。看,他們已經看到我們了,並已向我們走來。”

    帳篷間有許多羊、馬和駱駝在吃草,每一座白色的夏季居所前都在地上插著一根長矛,長矛上綁著主人所喜愛的馬匹。當我們出現時,長矛被拔了出來,主人就騎上了這匹馬。這樣就形成了大約由80名戰士組成的隊伍,他們向我們疾馳過來。那些人發出響亮的、挑釁性的喊聲,揮舞著長矛並發射他們的長獵槍。戴維-珀西勳爵抓住了他的來復槍並摸摸他的手槍。

    “天啊!他們表示了敵對態度,最終會是一場戰斗,一件冒險事件!”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他們早已看到我們只有7人,因而不會有什麼不友好的意圖。他們要按阿拉伯的習慣用一種戰斗幻想曲來迎接我們,根本談不到什麼戰斗。”

    “愚蠢,太愚蠢了!”他用英語說。

    我轉向克呂格爾上校說:“您穿著制眼肯定能在這裡受到殷勤接待嗎?”

    “是的。拉克巴人是我們的朋友,他們負責保衛從突尼斯經特斯土爾、內波爾和卡夫到君士坦丁去的商隊通道,並因此獲得贈品。我們對他們不必害怕。此外這位阿裡-努拉比酋長和我特別熟,因為他有一次在突尼斯時到我那裡去過,他會因再次見到我很健康而高興,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把你作為同鄉向他介紹時,他肯定也會很高興的。看,他已經騎在他的騎兵隊的前面過來了。他已經認出我了,我們應快速向他跑去,因為阿拉伯人習慣這樣做。”

    我們一個跟著一個地向對面奔馳而去,此時兩邊都開槍並叫喊,響起了極大的喧鬧聲。看樣子大家要撞到一起了,但就在碰撞之前的一瞬間,每個人都把自己的馬匹調轉過來。場面雖然看起來非常壯觀,但此時馬的小腿會受傷,而且會有不少馬匹因此而倒在地上。

    我們在佯裝戰斗中快速通過婦女、老人和兒童所居住的營地,最後在一座帳篷前下了馬。從其大小和裝飾看來,估計應為酋長所有。人們以半圓形圍住了我們。至今沒有說一句歡迎的話,但現在阿裡-努拉比走向雇傭軍的司令並向我伸出了手。

    “沙漠對雨水感到高興,而撒哈爾的伊本則為其朋友的來臨而高興。歡迎你,請進入你兄弟的帳篷,看一看他對你是如何的親切!”

    酋長是一位典型的瘦削的阿拉伯男子,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本包起來的《古蘭經》,說明他曾到過麥加和麥地那。

    克呂格爾上校莊重地說:“月亮從太陽獲得他的光,而沒有我的知心朋友我就沒有快樂。你的名字響徹崇山峻嶺,而你的牝馬在山谷間是有名的。你的父親是勇士中最勇敢的,而你父親的父親是智者中最聰明的。願你的兒子們像薩立德那樣健壯,而你的兒子們的兒子像牡馬那樣勇敢,他們將保衛他們的女人和兒童!這裡我給你帶來兩位來自歐洲的先生,他們在他們那裡是知名的埃米爾,而到你這裡來是為了能在太陽下落的地方來贊揚你的權力和友情。”

    克呂格爾上校未能像講阿拉伯語那樣熟練地使用德語,聽起來有點別扭,多可惜呀!

    “你是我的伙伴,而他是我的朋友!”酋長表示,他先向英國人,然後也向我伸出了手,“你們在我的帳篷內會是如此安全,就像你們受到先知的佩劍保護一樣。請進來和我一起吃面包!”

    我們進入了帳篷。克呂格爾上校的陪同人員留在外面,我的僕人阿赫默德和他們在一起。他沒有從酋長那兒獲得任何歡迎之詞,不知是什麼原因?

    在帳篷的後背已立起了一座高約15公分木制的並鋪有席子的台架,人們稱之為賽裡爾,我們就在這上面就坐。看來帳篷內沒有特別的婦女的位置。酋長的女眷肯定是安置在大帳篷旁的較小帳篷內。在帳篷頂上,一條綠色絲線編的帶子上掛著一件玻璃容器,酋長將它摘下來,並遞給我們。容器內裝著鹽,是從南方國家鹽湖運來的,同時放著一個小瓷匙。玻璃碟和瓷匙在這裡都是一種奢侈品,酋長看來對此頗感驕傲。我們每人都嘗了幾粒,阿裡-努拉比也品嘗了。然後他正重地說:

    “我們大家已吃過鹽了。我們是兄弟,沒有仇恨能把我們分開。”

    他從帳篷壁上拿下三個煙斗,自己動手將它們裝滿,並將它們遞給我們,還給了我們火,然後他短時間離開了一下。當他回來時,有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年輕姑娘跟他進來。那婦人在手上托著一個鋪著銅板的小盤子,她在我們面前坐下。姑娘是個無瑕的美人,深黑色的頭發編成了又長又粗的發辮,發辮級有銀線,一條珊瑚項鏈圍在淺棕色的脖子上,項鏈上掛著一個裝飾用的金幣。她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衣,襯衣開口到胸前,所以能看到紅色的絲質內衣,襯衣有寬闊的開叉的袖子,而且長得過了膝。下身穿一條紅白條紋的褲子,裸著的小腳穿著藍色的拖鞋。在手關節和腳關節上閃爍著有光澤的金屬圈,每個圈上面固定著一個銀幣和一個金幣。

    她雙手托著一個用棕櫚纖維織成的大蓋子,上面裝了各種飯前小吃。其中有甜食,方形酥餅,葡萄蜜餞,黃瓜,石榴,西瓜和各種蜜棗。特別是一種名叫捨勒比的蜜棗引人注目,它核小,香甜可口,因它來自梅迪達,所以很珍貴。可以設想,酋長是一個很富有的人。

    婦女們一言不發。她們離開後,酋長指著小吃說:“請隨便吃,先少吃一些,然後上羊肉!”

    “贊美真主!”大家邊吃,邊異口同聲地說。

    我還補充說:“酋長,你心地善良,款待賓客。請你也接受我們為你准備的小禮物。我們追獵羚羊時,打死了幾只。羚羊放在帳篷外面,現歸你所有。”

    “真主保佑你,先生!”他回答說,“你來自遙遠的歐洲,但卻通曉《古蘭經》的戒律。《古蘭經》中說,真主對任何供品均給予十倍的報償。我收下羚羊,你應當同我們一起享用。”

    克呂格爾上校問道:“我見過貴部落最漂亮的少女賓特賽迪拉,但卻未見到你的兩位勇敢的公子。為什麼他們不來讓我們看看?”

    “他們去哈姆薩了。我的偵探獲悉,哈梅馬部落的人准備襲擊預計從特斯圖爾來的商隊。因此我派了一些年輕的戰士去看看敵人現在何處。”

    “哈梅馬部落的人?這些強盜跑了那麼遠的路到北方來了?”

    “哪裡有油水他們就到哪裡去,他們的酋長是魔鬼之子,他的雙手沾滿鮮血,對婦女和兒童也不留情,太可恥了!”

    “穆罕默德-薩多克帕夏會捉到他的。”

    “你這樣看?誰都抓不到他。他的部落有很多槍支,最凶惡的強盜是他的同伙。”

    “你指的是誰?”

    “你沒有聽說過薩迪斯-恰比爾?”

    “你說的是克魯米爾部落的薩迪斯?全國都知道他的惡名。他不得不逃離故鄉,因為他血債累累,別人都想找他報仇。他是部落酋長中最大的首領,熟悉全國各條山脈、河流和泉水。假如哈梅馬部落的人都信任他,那他就更可怕了。”

    “他們選舉他為領袖,有人昨天在哈盧阿見到了他。這對商隊是一個不祥之兆,願真主保佑他們!”

    我雖未參加這次談話,但卻對此很感興趣,因為我也聽說過這個薩迪斯-恰比爾。在每座帳篷和每個駱駝隊聚集的地方,人們都談到他的名字,講故事的人和想讓小孩聽話的婦女也總是提到他。現在克呂格爾上校將話題轉到他到此地的目的上來,於是酋長便邀請我們到外面觀看他的馬匹。

    我們離開帳篷上了馬。全體阿拉伯戰士陪同我們去馬匹吃草的地方。看到馬匹,英國人激動不已,他是良種馬的行家和狂熱的愛好者。

    “看看吧!”他喊道,“多麼好的馬呀!請看那匹乳白色的牝馬,我想用1000英鎊買它,好嗎?”

    “你不用雙倍價錢就能買到它,”我回答他說,“但是有一匹牲口也許更珍貴,但價格卻沒有這麼高。”

    “哪一匹?”

    “那邊的一頭善跑的駱駝。它的灰色皮毛像漂亮女人的頭發那樣好看,再看看它的頭部,它的眼睛,胸部和四條腿!這確實是一頭出色的駱駝,肯定跑得很快。”

    “哎喲!別談你的駱駝了!先生,你自己曾騎過這種牲口嗎?”

    “當然,經常騎它。你知道,我曾穿越過這個古老的撒哈拉沙漠。”

    “對!當你騎上這種可憐的駱駝時,你的感覺如何?”

    “很舒適。”

    “當真舒適?那好,你總是這樣的,我知道你的神經是用河馬皮做的。當我第一次坐上這種牲口時,先是從前面,後來又從後面被甩了下來。請你想想看,像我父親的兒子這樣的騎馬老手竟有這樣的經歷!後來我騎駱駝抓得牢了,可是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經歷。這比海上暈船還厲害,我覺得好像著了魔一樣,任憑駱駝擺布。我永遠不會再登上這樣一頭可憐的牲口。”

    他伸出雙手做出拒絕的姿式,並分開他那長長的雙腿,似乎他談的那頭駱駝仍然在他的身體下面。

    人們將現有最好的馬一匹匹牽過來給我們看。克呂格爾上校也迷上了乳白色的牝馬,他的臉高興得放出了光彩。

    “你是否曾見過這樣的駿馬?”他問我,“我敢保證,這是一匹良種馬!即使王儲阿裡閣下在馬爾薩的馬廄中也沒有可與之匹敵的馬。馬爾薩常被稱作突尼斯的海濱浴場。”

    “我聽說,他為養馬花了很多錢。”

    “他花了很多錢,多得可怕的錢——用於好馬、好車和漂亮的女人。他有300個妻子,但這樣一匹白馬他還從未有過。”

    “你當真認為這匹馬無與倫比嗎?”

    “當然。對我來說,這樣一匹白馬比阿裡先生閣下的300個女人更珍貴。”

    “那你看看我的黑色牡馬!”

    “它走路的姿態已引起我的注意,看來它很精神,充滿活力。”

    “它肯定可以同酋長的白馬媲美。別講了,請注意觀看!”

    酋長登上白馬以便訓練它。白馬表現很出色。假如我不是在此作客,我很想將白馬同我的黑馬一起養起來。對一個阿拉伯人來說,再沒有比不得不讓出自己心愛的馬更使他傷心的事了。

    正在白馬奔跑時,酋長讓它在我們面前停了下來,興高采烈地問克呂格爾上校:“這匹牝馬名叫飛燕,你喜歡它嗎?”

    “它有資格在天堂讓穆罕默德乘坐。你出售它嗎?”

    “你想侮辱我,上校先生?你難道不知道,沙漠之子寧願自盡,或打死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也不願犧牲他的馬……”

    他的話被打斷了。因為一個阿拉伯人大喊一聲並用手指向北方。北方出現許多黑點,逐漸擴大。他們是本部落的戰士。酋長見到他們就做出一個手勢,讓大家跟隨他,接著他便驅馬飛也似的跑了。我們慢慢地跟了上去。

    迎面而來的大約20人。他們中間有一個人被用棕櫚繩綁在馬上。兩個人騎馬跑得比其他人快,到酋長面前停下了,這是他的兩個兒子。

    “贊美真主”,一個兒子說,“是真主將最大的強盜和凶手交給了我們!”

    “這個俘虜是何人?”酋長問。

    “他是克魯米爾人薩迪斯。真主懲罰這條惡狗和整個匪幫!他打死了我們的勇敢戰士阿布-拉姆薩,打傷我們其他幾個人。他的名字應消失,他的鮮血應為他犯下的滔天罪行付出代價!”

    這個俘虜就是我們剛談過的那個臭名昭著的克魯米爾人。他的雙手被綁在身後的馬鞍上,他的雙腳也被用繩子捆在馬肚子上了。盡管如此,他坐在馬上仍顯得驕傲而冷靜,黑黑的眼睛注視著酋長。他那不高的前額,稀疏得像刷子一樣的眉毛,尖尖的顴骨,鷹鉤鼻子,厚厚的嘴唇和強壯的下巴使他面部有一種冷漠殘忍的表情。

    “阿布-拉姆薩死了?他在哪裡?”酋長問。

    “他在那邊被打死了。”

    講話的人用手指指身後,那裡出現了兩個騎馬的人。他們中間有一匹馬馱著死者的屍體。

    “誰受傷了?”酋長問。

    兩個騎馬人默默地用手指著他白斗篷上面的血跡。

    “告訴我,你們是怎樣看到他的?”阿裡-努拉比問。

    他的兒子報告說:“我們騎馬沿著米勒格河谷走,在山口停了下來。這時這個癩皮狗從後面來了。他坐在馬上,目光四處觀望,像是一個偵探,他的舉止像一個叛徒。他看見我們後就轉身逃跑了,過了一會我們就追上了他。可是在我捉到他前,他打死了我們的一個伙伴,打傷了兩個人。以血還血,以命償命!”他已陷入復仇的狂熱中。

    “以血還血,以命償命!”周圍的人喊了起來。

    酋長要求大家靜下來。

    “我們將開大會討論他的問題,”他說,“他是否告訴你們,他的人在哪裡?”

    “沒告訴我們,他一聲不吭。”

    “我們的長矛和刀尖將讓他講出我們要求他講的話。把他帶到營地去。”

    在這一簡短的談話期間,克魯米爾人不動聲色,用毫不掩飾的欣賞的目光觀察我的馬和酋長的馬。他的臉部沒有表情,當我們從他身旁走過時,他用大腿輕輕地壓他的坐騎,以便用行家的目光仔細觀察灰色的駱駝。

    似乎他的處境絲毫不令他發愁。

    幾個阿拉伯人先跑進了營地,告訴大家他們最凶惡的敵人已被俘虜。這樣我們一行人回來便受到了熱烈的歡迎。騎馬的人策馬跳躍,其他的人鼓掌歡呼,他們以侮辱性的表情和吐唾沫表示對俘虜的蔑視。他仍毫無表情,甚至當人們准備在酋長帳篷前將他拉下馬來,他也未動聲色。最後一個繩結剛解開,他即猛然跳下馬來,一個箭步跑到旁邊一個帳篷的入口處,酋長的女兒正站在那裡。他飛快地將她抱住並將她推到自己的前面當作盾牌。

    “我得到了保護!”他喊道。一些人想伸手抓住他,現在只好停下來。

    這一切發生得很迅速,根本無法阻擋他。大家的臉上都流露出憤怒的表情,但是無人敢對這個最凶殘的罪犯采取行動。

    “給我水喝,少女之花!”他對嚇得不知所措的“香姑娘”莫哈拉說。

    她抬頭用詢問的目光望著她的父親。周圍的人小聲議論起來。可是酋長卻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命令她:“給他水,但不給面包和食鹽!長老們將決定如何處置他。”

    她消失在婦女帳篷裡,然後拿著一個裝滿水的飯碗走了出來,將水遞給克魯米爾人。“拿去喝吧,我們部落的敵人!”她說。

    “我喝,”他很驕傲地回答說,“但願我的敵人像這水滴一樣消失,但願這水成為德馬卡之子薩迪斯-恰比爾的救命之水!”

    “讓真主詛咒德馬卡!”有人憤怒地喊道。

    這話是我的僕人阿赫默德-薩拉赫講的。酋長皺起了眉頭用威脅的口吻對他說:“真主燒死你,燒掉你的舌頭!難道你沒有看見這個人喝了你的部落的一個少女端來的寬容之水?我知道你跑到外國去,忘記了你的人民的風俗和法律,忘掉了一個阿拉伯人應當聽從酋長的話。穆罕默德的咒語是針對侮辱一個客人的人講的。我要告訴各位,誰敢在長老們開會討論如何處置這個德馬卡人之前動他一根毫毛,我就處死誰!”

    天啊!從這些話裡我看得出,酋長並不特別喜歡可憐的阿赫默德。那麼這兩個年輕人的愛情又會怎樣呢?阿赫默德的雙眼閃閃發光,使他講出上面那句話的原因肯定是妒忌。他還沒有能幸運地同他的心上人講話,可是這個強盜和凶手卻可以隨便地碰她,從她的手中接過飲料。他忿忿地躲到一邊去了。

    酋長命令兩個戰士將克魯米爾人帶到他的帳篷。克呂格爾上校將手放到我的肩上。

    “喂,現在要開會討論了,我們是多余的,”他說,“我請你陪陪我。”

    “到哪裡去?”

    “只是散散步,活動活動腿腳。這對酋長來說是一個禮貌的關照,因為他現在正在帳篷裡開會。一刻鍾後就會作出決定,那時我們就可以回來了。”

    “我們帶英國人一起去?”

    “那完全由他自己決定。除了同我們一起去散步,他還能跟誰走?”

    我向戴維-珀西勳爵做了一個手勢,讓阿赫默德照看我們的馬匹,然後我們向附近的一片棕櫚樹走去,那裡的樹葉可給我們提供陰涼。

    “賽迪拉部落捉住的這個家伙是什麼人?”珀西問我,“我沒有弄清楚。”

    “他是德馬卡部落的克魯米爾人,一個極其危險的專門搶劫商隊的強盜,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嗯!他叫什麼名字?”

    “薩迪斯-恰比爾。”

    “這個名字有什麼意義嗎?”

    “薩迪斯是真主的名字,意思是第六。恰比爾是‘向導’的意思。此人到處漫游,熟悉阿爾及利亞和突尼斯的每座山和每條河谷。他在這個地區可以暢通無阻,從地中海濱到切裡德鹽沼都有他的朋友和卑鄙的同伙,如同倫敦的小偷有其同伙一樣。他在南方的鹽沼上會像騎在馬上一樣安全,因此阿拉伯的強盜部落常常選他為首領。”

    “嗯!我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不知道這個薩迪斯和那個盜賊是同一個壞蛋。”

    “這就是說你曾見過他?”我立即問道。

    “見過。”

    “在哪裡見過?”

    “在突尼斯或在突尼斯附近。”

    “在什麼時候?”

    “三周前。我是在馬怒巴街頭遇見他的。他騎一匹帶深灰色斑紋的馬前往薩古安山。我到達巴爾多時聽說,國王6歲的深灰色斑紋馬被盜。我報告了我見到的情況並參加了追擊盜馬賊。待到我們到達馬努巴時,他已經不見了。”

    “你肯定又認出了他?”

    “是他。不會忘記他這張臉。”

    “克呂格爾上校是否知道這一盜竊案?”

    “當然知道。同一個時間裡他在巴爾多。”

    “你現在還沒有告訴他,這個薩迪斯就是你當時遇到的盜賊吧?”

    “還沒有。”

    “他應當立即就知道。”

    我將剛聽到的話告訴了上校。

    “什麼?”他叫了起來,“這個薩迪斯-恰比爾就是強盜頭目?是不是勳爵先生搞錯了?”

    “他沒有搞錯。”

    “我的天啊!這很好。薩多克帕夏閣下曾告訴我,如能抓住這個盜賊他一定要重賞我。可是那匹深灰色斑紋馬現在何處?”

    “肯定賣了,因為克魯米爾人今天沒騎它。”

    “讓魔鬼把這個家伙捉去!應當對他施以答刑,直到他供認那匹盜走的馬現在何處為止。我請你允許我立即回去,如回去晚了,長老們開完會要赦免他,他就得到了保護。全體回營,向後轉,齊步走!”

    我們回到了營地。阿赫默德站在我們的馬匹前面。他大概獲得了好消息,因為他顯得興高采烈。我停下腳步,他們兩人繼續往前走。

    “先生,”他喊道,“你朋友和伙伴的太陽升起來了,真主將幸福賜給了他。”

    “我能否知道,真主派遣誰給你帶來了這種幸福?”

    “你可以知道,但只讓你一個人知道,因為你不會出賣我們。最漂亮的美女莫哈拉到這裡來看酋長最喜愛的駱駝。她很謹慎,但她告訴我,子夜時她在棕櫚樹林等我。酋長對我作為自由人跑到大城市,現在又充當異教徒的僕人感到很惱火。我們商量一下如何能讓他息怒。”

    “他因為我而對你發火?這對我是一種侮辱,我要報復。”

    “先生,不要理他!你的臂力過人,你的刀法精湛。可是酋長是我心愛的姑娘莫哈拉的父親。你不會讓我傷心吧。”

    “那好,我不想打死他。你知道,我的信仰不允許我在沒有生命危險時讓他人流血。”

    “那你想怎麼辦呢,先生?”

    “我想以異教徒的身份充當你的說情者來向他進行報復。我要請他將‘香姑娘’許配給你做妻子。”

    “啊,先生,你當真想這樣做?”

    “當真。我很想知道他是否會讓我羞愧臉紅。你知道,穆罕默德是禁止讓客人羞愧臉紅的。”

    “先生,如果你能這樣做,那也請你再為我做件好事。請你滿足我的要求,我會永遠贊美你的恩德,我的兒子和孫子也會贊美你。”

    啊,善良的阿赫默德在他尚未得到他未來孫子的祖母同意時,就談起他的第三代了。愛情是很奇怪的東西,在拉普蘭和突尼斯,在密西西比和巴布亞皆如此。最好讓愛情自然發展。因此我問道:“我應當滿足你什麼願望呢?”

    “你看我同莫哈拉幽會能否受到干擾?”

    “這是可能的。”

    “先生,我沒有親人。請你照顧一下,不讓別人干擾我們。”

    啊,不能責怪他!看來我的老實的阿赫默德知道,德國人心地善良,願意幫助他人。我為什麼不能幫他一個小忙呢?因此我回答他:“阿赫默德,你放心大膽地去棕櫚樹林吧。我會擋住任何告密者的。”

    “先生,你的仁慈如同撐起地球的大樹,你的善良廣闊無邊。如你需要,我要把我的生命獻給你。”

    “把你的生命留給‘香姑娘’莫哈拉吧!告訴她,我是你的朋友,將向她父親為你們說情!”

    我繼續朝酋長的帳篷走去。珀西和克呂格爾上校在那裡等我呢。我剛到那裡,帳篷門就打開了,酋長同克魯米爾人和長老們走了出來。

    “你們對這個人作出了什麼決定?”帕夏衛隊上校問。

    “會議對他是寬容的,”酋長阿裡-努拉比回答說,“他喝了對他表示歡迎的水,但未得到表示好客的面包和食鹽。他將在我們的帳篷裡和牧場上呆三天,在此期間他是安全的。過了這三天期限,或者此前他越過我們的邊界,那他就要受到報復。”

    “他會逃跑的。”

    “他的馬由我們的人看管。”

    “盡管如此他還是會跑的。酋長,你知道嗎,他不僅落到你的手中,也落到我的手中?”

    “為什麼?”

    “你立刻就會知道。”

    克魯米爾人在這期間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他的目光投到拴在附近的酋長的牝馬身上,然後又將目光投到婦女住的帳篷,因為莫哈拉在那裡磨面。他的眼中充滿貪婪和嘲弄的表情。從他臉上的表情我看得出,良馬和漂亮的少女是他想據為己有的目標。在克呂格爾上校講最後一句話時,他帶著傲慢的表情轉向上校。

    “三周前你到過突尼斯?”上校問他。

    “我到那裡去關你何事?”克魯米爾人回答說。

    “關系重大。你想否認你曾到過那裡?”

    “我既不需要否定,也不需要回答你。我是德馬卡部落自由的兒子,然而你卻是帕夏的奴僕。等我高興時再同你講話!”

    “你得受些委屈,你這個自由的德馬卡人,可是現在卻成了這個勇敢的賽迪拉部落的俘虜。這位從英國來的先生曾在突尼斯看見你了。”

    “這有什麼?”

    “你騎一匹有深灰色斑紋的馬。”

    “這位英國先生是為著有深色斑紋的馬才到這裡嗎?”

    “這匹馬是從帕夏那裡盜竊來的。你騎這匹馬從巴爾多出發,經過馬努巴到扎古安山去了。我們未能追上你。”

    克魯米爾人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這就是說這匹馬是匹駿馬噗?”他問,“盜竊這匹馬的人大概比追擊他的人更善於騎馬。”

    “盡管如此他還是追上了他,這你已看到了。薩迪斯-恰比爾,你把盜來的馬放到哪裡了?”

    “我?!是不是沙漠中的惡風把你的腦漿吹干了,使你提出這樣的問題?”

    這位可尊敬的土耳其雇傭軍上校將手放到刀柄上大聲喝道:“你這條惡狗,還認識我嗎?”

    “我認識你,因為我在馬爾薩大街上和在帕夏府前面看見過你率領一群奴隸。你來自北方異教徒居住的國家,他們甚至詛咒真主。你對信仰真主的國家很陌生,因此竟敢將德馬卡部落的一位首領稱作狗。難道你不知道,只有在盜馬之後立即騎上它而被捉住的人才能被視為盜賊?即便你今天在我身邊發現了有深灰色斑紋的馬,那也不是我偷盜的,而是別人贈送給我的,或是同別人交換來的,或者購買來的。如果你不是我喝了他們水的人的客人,那我會給你一刀。可是假如你再講一句罵人的話,那你的靈魂立即會同你的祖先團聚。一個首領不會第二次任人侮辱。你要記住!”

    這種威脅嚇不倒勇敢的克呂格爾上校,他向他的對手走近一步後問道:“你敢否認你偷了馬?”

    “我既不需要否認什麼,也不需要承認什麼。你隨便同哪一位談此事都可以,只是不要同我談。”

    “那好,應滿足你的這個願望,然而我不相信你會逃出我的手!”克呂格爾上校轉向酋長阿裡-努拉比,“這個薩迪斯-恰比爾當真得到你的保護?”

    “在三天之內他可以自由、不受干擾在我們這裡活動。在第四天作晨禱時,他可收回他的馬離開我們。但在太陽升起時我們就追擊他。如果我們追上他,就讓他流血。我們作了這樣的決定。”

    “他會在這之前逃跑的。”

    “他已發過誓不逃跑。”

    “他向誰發的誓?”

    “他向真主、穆罕默德和全體哈裡發都發了誓。”

    “這樣他就會信守他的誓言啦?我未參與你們作出的決定,我未向他許諾讓他在拂曉時逃走。我將在你們牧場的邊界上等候他,以便將他捉住並把他帶到突尼斯去。”

    “我們可以允許你這樣做,”酋長表示,“可是在你把他押送到突尼斯前,我們的子彈已經把他打倒了。現在進帳篷吧!我聞到了為你們屠宰並烤好的羊的香味了。”

    恰比爾高視闊步走了,我們進了帳篷,由莫哈拉及其母親招待我們。酋長和他的戰士均未出席。他們的習慣是,在埋葬被打死的戰友前不許吃飯。

    “帕夏衛隊上校同酋長談了什麼?”在宴會時珀西勳爵問我。

    我把事情的過程告訴了他。

    “哼!”他抱怨說,“可惡的盜賊,這個家伙!不能讓他跑了!我把他押到突尼斯去。”

    “我想,你大概同我一起走,對吧?”

    “對!你想到南方,我同你一起去。可是在此之前我們還能幫助抓人嗎?”

    “看看吧。我既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他的誓言,也許三天未到就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們剛進完餐,就聽見外面大聲喊叫起來,人們正准備埋葬死者。作為客人我們有義務參加葬禮。因此我們離開了帳篷走到營地前面,全營地的居民都聚集在屍體周圍。死者用白布裹著,停放在淺淺的墓坑前面。他的身旁是其親屬,其他人圍在親屬的外面。婦女的哭聲驚天動地,男人們帶著陰郁的復仇的目光默默地站在那裡。恰比爾未露面。他很聰明,躲起來了。

    因為沒有僧侶在場,酋長便代行僧侶的職務。他舉起手,人們立刻肅靜了。他面向麥加的方向說:“以仁慈的真主的名義,向睿智的先知說,你是真主派遣的一個使者,教導人們走正確的道路。這是萬能慈悲的真主的啟示,你告誡其父輩未受到警告,因而過著放蕩不羈的生活的人,已對他們作出了判決,因此他們可以沒有信仰……”

    這是穆罕默德《古蘭經》中第36章的一段,被稱作《古蘭經》的核心,通常在人彌留之際和在葬禮時讀它。在讀到“雨水使死者復蘇,這是復活的象征”時,屍體被放進墓坑,面向麥加。在讀到“長號高奏,看,他們已從墓中升起。這是真主曾向我們預言過的事情。只要奏響一聲長號,他們就會出現在我們面前……”時,人們用土將死者埋葬。在填土時,酋長把《古蘭經》的這一章讀到底。用來在墓上築起墳山的石頭已備妥。然後酋長又讀了《古蘭經》第75章,即“復活章”,最後以“萬物非主,惟有安拉,穆罕默德,主的使者!”這句伊斯蘭教信條結束葬禮。這時哭聲喊聲響起,婦女們圍繞墳墓走一圈,戰士們也按順序走上前來,將他們的刀和匕首插到土裡,表示他們將為其戰友復仇。假如那個克魯米爾人在場,我相信,他很難保持其驕傲的、充滿信心的態度。當我們再次走進酋長的帳篷時,克魯米爾人薩迪斯-恰比爾正躺在一塊大石頭上。他有理由認為這個地方最安全。盡管他現在處境不妙,他也未對我們采取謹慎的態度。他仍躺在那裡,好像未看見我們似的。克呂格爾上校和我都無所謂,因為我們按照東方的姿式蹲下來不需要很大地方。可是戴維-珀西卻對此頗不習慣。

    “盜竊能手,請把你的腿移開?”他說。他雖講的是英語,可是作出了恰比爾肯定會理解的手勢。

    然而恰比爾仍一動未動,不肯給英國人讓座。

    “那好!如果你自己不想動,那就讓你坐雪橇!”

    他抓住恰比爾的腳用力把他拖下石頭並拋向帳篷入口處。可是恰比爾立刻站起來沖向英國人。珀西勳爵是位熟練的拳擊手,他向攻擊他的人的臉上猛擊一拳,把進攻者打得暈頭轉向,接著恰比爾跌跌撞撞跑出了帳篷。

    說時遲,那時快,我無法進行阻攔。珀西坐到石頭上,我拔出刀來,准備支援他,因為我估計恰比爾找到武器後會回來的。這樣的一擊對一個阿拉伯人來說是最大的侮辱,這種侮辱只能用血來洗雪。

    “你怎麼這樣做呢,先生?”我問道,“這會危及你的生命的。”

    英國人抽出一支手槍,將子彈推上膛,然後平靜地說:“危及生命!那好,在他打我前我就把他打死。我不能容忍一個盜馬賊這樣無禮地對待我。”

    “你千萬不要開槍!恰比爾受到部落的保護。打死他會導致血腥報復。”

    “呸!你以為這會嚇倒我?此人按照我們國家的習慣侮辱了我,為此我以他們國家的習慣羞辱了他。因此我們互不欠債。如果他感到不滿足,那是他的事了。”

    我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我感到奇怪的是恰比爾未返回來。克呂格爾上校也搖搖頭說:“這個克魯米爾人沒有榮譽感,不然他會冒著生命危險對這種侮辱進行報復的。再沒有比這再嚴重的侮辱了。英國人會打倒他嗎?”

    “我擔心會出現這一情況。”

    “我們應當避免發生此事。如果這個家伙敢於再進這個帳篷,我們就立即捉住他,使他不能動作。然後把酋長請來,將俘虜交給他,這樣可使他不能再為非作歹。”

    這個用漂亮的德語講出來的計劃幸好沒有實施,因為恰比爾並未再露面。後來酋長到來後我們才獲悉,恰比爾向他控告了我們並揚言要報仇。人們把他帶到另一個帳篷去休息。

    這時,酋長要去看看牲畜是否安全。我陪他去,因為我想單獨同他談我僕人的事情。阿赫默德又回到了我的馬的身旁。

    “阿赫默德-薩拉赫,”我向他喊道,“你不要離開我的馬一步,晚上睡覺時也要把它拴在你的身上!”

    “先生,我知道了,”他回答說,“我不但要把它拴在我的身上,而且在它倒下睡覺時我要把頭靠在它的身上。”

    “為什麼要這麼謹慎?”我們繼續往前走時酋長問我,“你是我的客人,只要你在我這裡,你的財產就是安全的。”

    “如果我的牡馬明天早晨不見了,你會還給我嗎?”

    “誰會盜它?”

    “薩迪斯-恰比爾。”

    “你錯了。他不會偷我們的東西的。而且他停留在我們這裡的三天中會信守其誓言的。”

    “你相信他,可是我對他的話一句都不相信。你是否知道他是一個人到南部米勒格山谷去的?”

    “即便他還有同伙,他也不敢襲擊阿裡-努拉比的營地。他們了解我。明天我們將去米勒格山谷,看看他們是否在那裡。先生,你是否也一同去?”

    “我不去。”

    “為什麼不去?你的馬已得到休息了。”

    “我和我的馬都不需要休息。即使讓我乘坐你的一匹馬,我也不去。我明天之所以想留下來,是因為我不想看你犯一個大錯誤。”

    “你指的是什麼錯誤?”

    “你不是將阿赫默德-薩拉赫同我在一起稱作一大錯誤嗎?現在你自己想讓我跟你去!酋長啊,從何時起賽迪拉部落有了侮辱其客人的習慣?我穿越過撒哈拉沙漠,從阿特拉斯山脈到恐怖的遷圖姆沙漠,我到過許多國家,接觸過許多民族,他們的名字你可能聞所未聞,可是我從未見過一個酋長讓他的客人羞怯得臉紅的。我從這裡要去克拉梅薩人、塞格雷馬人、梅捨人和奈薩馬人住的地方。為了去訪問梅拉西,我甚至要穿過大鹽沼。如果他們問到阿裡-努拉比酋長,我應當對他們講什麼呢?我不得不對他們講,你罵了你的客人,說我是異教徒,因為我向耶穌基督祈禱。穆罕默德是怎樣講他的?伊斯蘭教的聖徒和經師不是說耶穌最近曾降臨到大馬士革奧邁西登寺審判所有的死者和生者嗎?你為何稱向他祈禱的人為異教徒?請回答我,阿裡-努拉比酋長!”

    看得出我的話使他有些尷尬。

    “誰告訴你我說你是異教徒了?”沉默一會兒他試探著問。

    “你為何還要明知故問?你看,在我的脖子上掛著《古蘭經》,我是能背誦《古蘭經》的人。告訴我,能將我稱作異教徒嗎?”

    “不能,你不是異教徒!”

    “那你為何因我之故對阿赫默德-薩拉赫發火?”

    “我發火並非因你之故,而是因為他離開牧場到大城市去了。”

    “是你把他趕走的。他出走是為了給莫哈拉賺錢。你認為離開家鄉就是犯罪嗎?穆罕默德自己不是說過‘你看見流浪的人穿過各國,真主同他在一起。你也看到船只破開波浪,讓你們獲得門神的財富,並因而對真主表示謝意’嗎!阿赫默德離開牧場就是違背穆罕默德的意志?”

    “不是。”

    “那你為何對他惱火?”

    “我未對他生氣。”

    “你為何拒絕將他的心上人莫哈拉嫁給他?”

    他感到很窘,結結巴巴地回答說:“我是酋長,而他只是一個戰士。”

    “願真主阻止你有這種想法!難道阿赫默德要娶你為妻?他想娶你的女兒莫哈拉,她並不是酋長呀!真主可升可降。阿赫默德勇敢,忠誠,正直,虔誠,而且聰明。我今天不想再談這些。酋長,請你想想,你會認識到他是應當得到賽迪拉部落之花的。”

    談話現在結束了。我們繞著營地走了一大圈,在晚禱時回來了。接著便進晚餐,人們在營地中心生起了篝火,男人們聚集在這裡,邊抽煙邊聽人講述古老的童話,或者聽伴隨著單調的單弦琴唱的歌。午夜前一小時,人們入睡了。

    在酋長的帳篷裡,他為我們打開了毛毯,以免我們夜晚著涼。

    “好好睡吧,在我帳篷裡是安全的。”阿裡-努拉比說,“真主與你們同在。晚安!”

    過一會兒他就打起鼾聲,而且五音俱全。接著克呂格爾上校也睡了,不久英國人長長的帶有聲響的呼吸告訴我,他也睡著了。

    我拿起我的左輪手槍,站起來溜出了帳篷。

    營地中萬籟俱寂。遠處我聽到鬣狗低沉的嗷嗷的叫聲,接著一只狼發出響亮的叫聲作為回應,近處有只好奇的狐狸也叫了起來。我在同一地點看見了阿赫默德,他睡在我的馬和他的馬之間,他把我的馬頭上的韁繩拴在他的身上。

    “贊美真主,你來了!”他同我打招呼說,“我像夜晚期待露水一樣等候你的到來。”

    “為什麼?你這麼著急?還沒有到午夜嘛。”

    “是沒有到午夜。可是少女之花莫哈拉已經到了。她在棕擱樹下等候。她是早你一分鍾到的。”

    “已經整整一分鍾了,太可怕了!你像夜晚渴望露水一樣等我到來,就不使我感到奇怪了。”

    “先生,你是否已同酋長談過?”

    “談了。”

    “他說了什麼?”

    “什麼也未說。此事我們以後再談。你快去,不要讓‘少女之花’等得不耐煩了!”

    “先生,此前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夜幕降臨時,我聽見下面的槐樹和杏樹叢中有夜鶯叫,因為我很喜歡聽夜鶯的歌聲,便走過去。我牽著馬到了樹叢,看見一個人一閃而過,他不是別人,正是薩迪斯-恰比爾。”

    “他看見你了嗎?”

    “沒有看見我。”

    “你認為他已逃跑了?”

    “不,因為他已發誓留在這裡。”

    “他走出去,營地裡的人都不會注意的。可能他感到寂寞才到外面來。”

    “先生,我不相信!此人是條危險的沙漠之蛇,會咬死人的。”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他是否又回到了營地?”

    “我不知道,因為我必須回到這裡,以便你在這裡找到我。”

    “你快去吧!如果我聽到異常的聲音,我就輕輕發出一種人們夢魔時發出的聲音。”

    “先生,你能守候多長時間?”

    “一直等到莫哈拉得到你最後的親吻之後。真主仁慈,但對我不是這樣,因為他沒有將莫哈拉賜給我。”

    “先生,你會獲得許多少女的心,因為我會將你的大名傳播到世界各國,請你相信我。”

    他跑到“香姑娘”那裡去了,我作為他的主人不得不守在馬匹身旁。命運啊,這公平嗎?我披上了斗篷,將身子靠在我的馬的溫暖的身上。我的頭頂上是南方深藍色的夜空,巨蛇座、人馬座、天蠍座和豺狼座等星辰在閃爍,群星中的雙人星座是那樣迷人,如同現在我的僕人一樣,正沉浸在愛的光輝中。

    我等了半小時、一小時,又過了半小時。莫哈拉,何時你才給我的僕人最後一個親吻?我正想發出事先約定的結束我警衛任務的信號,突然我的右側發出了輕輕的聲響。我將耳朵緊貼在地面上——我相信我的聽覺,在北美洲的草原上我經常試驗過——聽到了腳步聲,聲音來自棕櫚樹林,正小心翼翼地向帳篷走去。這是莫哈拉?我表示懷疑。我迅速脫下我的白色斗篷和同樣是白色的頭巾,這樣我就穿著深藍色的土耳其褲和上衣,同地面顏色無區別了,我趴在地上向我聽到聲音的地方爬過去。

    一個人影偷偷地在帳篷間穿行。這是一個男子。我跟在他後面,利用每個物體作掩護,總是讓一個帳篷隔在他和我之間。酋長心愛的牝馬和灰色駱駝就拴在帳篷的前面,在婦女帳篷的後面有一個婦女用的轎子摻雜在男子用的馬鞍中,此人正在觀察這些東西。這時我看到了他的臉——他就是薩迪斯-恰比爾。

    他剛從外面回來。為何這麼晚才回來?為何未立即回到他住的帳篷?為何他在各處偵察?為何他偷偷離開了營地?我想了解清楚,盡量謹慎地跟著他走。他向阿赫默德此前曾談到的槐樹和杏樹林走去。我剛看出他的這個目標,便問到一旁,想比他更快地到達目標。我繞了一個彎,盡量離他遠些,以免被他看見。我大步、但盡量不發出聲響地跑向樹林。

    我到達樹林時,他距此尚有30米遠。我蹲了下來。他在樹林邊上停下來,這時離我不足3米遠。他輕輕地拍拍手。這一信號發出後,我就聽到了一陣簌簌的聲音在向這裡接近。我欲退不能,往旁躲和向前進也不可能。我陷入了險境。

    這時幾個人穿過樹叢,一人到了我的身邊。我手握兩支手槍立即站起來,想搶在他們之前行動,然而我經常遇到的幸運此次離開了我,這些阿拉伯人都很機靈,在我尚未喊出“誰在這裡?”時,我頭部即受到可怕的一擊,雙槍從我手中脫落,我自己則失去了知覺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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