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中午,我發現情況有點異樣,他們把捆我的繩子又緊了緊,還增加了兩個監視的人,這樣有六個人監視我。走在我們前面的人馬,我已經看不到了,因此我得出結論,我們快到目的地了。我和六個血色印第安人單獨成一隊,佩泰帶著其他的人趕在我們前面去找烏鴉族人的營地,為這些重要俘虜的到來作準備。
儘管如此,我內心仍然保持著鎮靜。我們走進一片狹窄的谷地,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我一下就聽出來了,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了。響亮的槍聲迴盪在這巖壁間,聲音幾乎擴大了十倍。這是我的那支獵熊槍的聲音。這一槍一定是溫內圖打的,為了告訴我他就在我後面不遠。因為是在烏鴉族人營地附近,經常會有槍聲出現,所以他們不太注意。我相信,阿帕奇頭領溫內圖肯定窺視了我們的每一次宿營,就是找不到解救我們的機會。其原因很可能是我和勞斯及啞巴魚離得太遠了,溫內圖無法把我們三人一起救出來。
我們來到了到處是馬蹄印和腳印的地方。這些腳印不是在我們前面的印第安人的腳印,而是烏鴉族人留下的痕跡。他們從四面八方圍過來,一看就知道離營地已經很近很近了。我們騎過兩座相夾的小山,便看到一片平地,直徑大約有一公里。
我感到奇怪的是,在這山上滿是雪的高原地帶,在這個銀色的季節裡,在這烏鴉族印第安人不很熟悉的地方,只有一些簡陋的小帳篷,並且已經難避風寒了,為什麼烏鴉族人要選這麼一個季節出來征戰。嚴冬時刻會在今天或明天就裹著暴風雪降臨,會阻斷他們回到拉拉米山平原的歸路。到那時怎麼辦呢?這些沒腦子的人難道一定要去打敗休休努族人,然後就在這需要日夜把守的山裡過冬?那他們對我們的朋友蛇族頭領大名真的是誤會了。
這裡一點兒秩序也沒有,帳篷既不成行也不成列,一切都亂糟糟的,就像草地上田鼠堆起的土丘。我們到達的時候,所有的印第安人都跑出來列隊觀看我的到來。他們騎著馬,佩帶著所有的武器,站成兩排,我在馬上,就從他們中間經過。隊列的末尾站著基卡察的頭領雅孔皮托帕和其他的烏波薩羅卡頭領,佩泰也和他們在一起。我對這些印第安人掃了一眼,估計至少有600人。
他們沒有想到,當我騎馬經過他們面前時,我的臉上竟沒有一點被俘的恥辱感。相反,我坦然地以新奇的眼光盯著他們畫滿了戰爭色彩的臉龐,馬也邁著優美的舞蹈步子。紅種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馬上,好像木雕一樣,一個個都板著臉,但眼神裡卻有些茫然麻木。沒有聽到有人說話,也沒有聽到有人呼叫。我們穿過隊列來到頭領們面前便停了下來。他們也都騎著馬,他們的臉孔肥得閃閃發亮,他們的羽毛頭飾一直拖到腦後,從馬背上垂下去。
我讓我的「閃電」在他們面前停下來,沒有對佩泰有任何表示,』只是兩眼直直地盯著雅孔皮托帕的眼睛。佩泰以統治者對極低微的下臣說話的語氣說道:
「老鐵手騎馬走過這些無畏猛士的隊列時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們國家的那些威嚴的帝王們,他們檢閱隊列時也像我現在一樣受到猛士們的歡迎。」
「啊!老鐵手把自己與那些著名的統治者相提並論,但你的手和腳卻被捆綁著。」
「我對此感到很驕傲,因為這些繩子沒有使我感到恥辱,這些繩子是那個帶著上百人也不敢與我進行搏鬥,而是從我背後的灌木叢裡爬出來偷偷地把我打倒的人的恥辱的象徵。」
「啊!一個俘虜可以這樣講話嗎?」佩泰說。
「一個俘虜?雅孔皮托帕,你是基卡察的頭領,請你告訴我,他的這些話說的是誰?」
「不知道嗎?說的當然是你!」他很吃驚地回答道。
「我,你認為我被抓起來了?」
「啊!啊!你的雙手被綁在了背後,你的雙腳被綁在馬肚子下。你說你現在自由嗎?」
「我很自由呀!」
「什麼話呀?我在你的額頭上看見了你的驕傲,在你的眼神裡看到了你的無畏,但你所說的自由,我沒有看到。」
「我從來就不是基卡察的敵人,我還常常在你們和與蘇族部落的爭鬥中幫助烏波薩羅卡的猛士。儘管他們與你們有親緣關係,但卻是你們的死對頭,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啊!老鐵手巧舌如簧,但說的倒也是實話。」
「你說這是實話,那我現在到了你們這裡,我當然是個自由的猛士了。」
「你是我們盟友的俘虜。」雅孔皮托帕糾正道。
「他是誰呀?我不認識他。」
「是佩泰,血色印第安人的頭領。」
「嘿!他說過我是他的俘虜?」
「他是這樣說的。」
「他騙人,我要讓他看看我是被俘虜了還是自由的,你們都睜大眼睛看好嘍,烏波薩羅卡的猛士們!駕——!」
瞭解印第安人性格的人都知道,應該怎樣來對付他們,給他們一個最深的印象莫過於來個惡作劇,顯出你的英雄本色,即使你是他的最大的敵人,他也會喜歡勇敢的對手。是的,我是被綁著的,我的雙手被綁在背後,我的雙腳在馬肚子下用兩條繩索捆著,但我熟悉我的馬,對我要做的事很有把握。在我背後站著600個印第安人,在我前面,我看到一個破敗的營地。頭領們站在我與營地之間,他們都不會想到我要做什麼。
我的馬一聽到我的命令,立刻來了精神。我一邊用腿緊緊夾住「閃電」,一邊喊「駕」,馬便一下子衝到了佩泰和其他的頭領之間,把他們連他們的馬一下子就驅散了。我再一夾馬肚,叫了一聲「阿帕奇」,馬便跳了幾跳,帶著我穿過人群,衝到了營地第一個帳篷前。這匹駿馬衝進了營地。在我背後,開始的幾秒鐘裡,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接著便是一片大喊大叫聲,簡直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我雖然沒有看到,但我能猜得到,他們幾百人已經亂成一團,誰都想追上我,結果誰也前進不得一步,真的成了一場亂仗,人仰馬翻,帳篷被弄破了,或乾脆被掀翻了,衣服散片和飄蕩的羽毛飾物等滿地都是。一句話,一個被稱為俘虜的人竟能把整個營地鬧成這副樣子,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對我來說,兩手還綁著呢,要騎在快馬上穿越那些帳篷,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但,借助我的「閃電」,我成功了。它很懂得我的每個意圖。它衝過最後一個帳篷穿過一小片樹林,再前面是一長片空曠的草地,呈圓形向左伸展著,這正合我意。我們又快速向前奔去。我們衝進了亂石坡,上面還長滿了籐,我對馬說了幾句友好鼓勵的話,它終於小心地越了過去。這時左邊又是一片樹林,還好,樹與樹之間的間隔還大。我們一直往前去,一直到我估計我們沿著營地走了半圈。我到了林邊,望見右邊就是我們來時經過的兩座山峰,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左邊延伸著那片營地,可是一個人也看不到,所有的人都追我去了。我沿著帳篷飛快地騎回到原來的出發點。
「閃電」靜靜地站在那裡,好像它從未離開過一樣。它使勁地甩了幾下頭,似乎表示對剛才發生的事很感興趣。
它真是太優秀了,我多麼想拍拍它或摸摸它,以表示我對它的讚許,但我的手被捆著,我只能用語言來誇獎它,它聽懂了我的話。
現在,我聽到我剛才出來的那邊樹林裡傳來了喊聲,就看到一個個騎手從樹林裡出來。他們追蹤著我的足跡,又返回到營地。他們看到我站在那裡,都驚呆了。後邊的騎手像敗兵一樣,陸陸續續朝我這裡聚過來。
先趕到的不知怎樣來對待我,他們覺得最好是閉上嘴什麼話也不說,但把我團團圍住,以免我再次衝出去。這個包圍圈越來越緊,越來越密。他們把我包圍得這樣緊密,我只得開口說話了。
「烏波薩羅卡的子孫們難道是些從月亮上被遺棄下來的麻蠅嗎?或者是600人也看不住一個騎手的猛士們?若你們不是害蟲,那就給老鐵手讓個位置出來!」
這話馬上起作用了,包圍圈放大了好多,他們的頭領也趁機鑽了進來。佩泰用狡黠的目光盯著我看,一句話也不說。雅孔皮托帕在我面前勒住他那還喘著粗氣的馬,用很驚奇的眼神對我的馬望了又望,好像此刻竟比它的騎手還重要得多。
「怎麼樣,我有沒有證明我是自由的,只要我願意?」我問道。
他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轉身去跟佩泰說了一句話:「佩泰,血色印第安人的頭領,你現在是在烏波薩羅卡的營地裡。你曾告訴我你來的時候要把老鐵手帶來,把他作為俘虜交給我們,現在,你還想這樣做嗎?」
「是的。」佩泰回答道。他用自己的想法來想別人,以為烏波薩羅卡頭領對我的惡作劇很惱火,現在要加倍地來懲罰我。因此,他還補充說道:「你們把頭領和老將召集起來開會決定對他的處刑。」
這時,雅孔皮托帕轉過身來對我說:「是的,老鐵手已經證明他可以自由,如果他願意,我們是抓不住他的,因為他的馬只有阿帕奇頭領溫內圖的馬才能追得上。綁他的繩子對他來說也不是個障礙,因為像他這樣一個猛士知道,如果沒人去阻止他的話,怎樣把它解下來。老鐵手,你聽到了嗎?你已經交給我們了。」
「老鐵手不要生氣,你聽我說。」雅孔皮托帕接著說,「你是被100個敵人抓起來送到我們這裡來的。到了這裡,你看到了600個猛士。你的眼睛很坦誠,你說的是真話,你猶如一頭熊一樣有力,你像盛開的花一樣鮮明,不會把自己的花蕊藏起來,你很聰明,沒有一個白人能比過你。你不能要求我給你我所不能給的東西。你已經顯示了你大膽的騎術,讓聚集在這裡的猛士們很是吃驚。你能自己把自己救出去,但你知道烏波薩羅卡的後代崇拜勇士,知道怎樣把正直與陰謀區別開來。你信任我們,我也不會讓你失望。你聽著,我們將開會決定你的事。在這之前,你還得被綁著,讓人監視著。但如果你許諾你不隨便離開營地,不做任何我所不允許的事,那我馬上就讓人給你鬆綁,你可以住在我指定的帳篷裡。」
這倒完全出乎我所預料。我毫不猶豫地說道:
「雅孔皮托帕,基卡察的偉大頭領,你是個非常無畏的戰神,是你部落的智慧之父和所有爭執人的正義的判定人。能到你的營地來做客,我感到很高興。但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
「老鐵手,請你問吧!」
「你給我鬆了綁,我可以和我的那兩位一起遭背後襲擊的年輕朋友說話嗎?」
「可以。」
「在開會的時候,是不是一定要把我再捆起來?」
「是的。」
「那在你們開完會後,你剛才的話就可以不算數了?」
「不算數了。」
「那好,我許諾,在你們作出決定之前,我不離開營地,不幹任何你不允許的事,我也同意在開會時把我綁起來,其他的我就不答應了。如果頭領和老將們決定不給我和我的兩個白人朋友以自由,不還給我們所有被虜走的物件,那我會拚命將我和他們兩個解救出來,並且從此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去保護任何一個烏波薩羅卡人了,如果誰擋著我的道逼著我這樣幹的話,我就把誰殺了,我說完了。」
「老鐵手說話像個男子漢,」那頭領答道,「正是這種威脅讓我們感到你剛才的許諾是真實的,你一點兒也不掩飾。你應該鬆綁!」
他下馬來親手給我鬆綁。這時,佩泰卻趕過來叫道:
「你為什麼也不問我一下,我,一個血色印第安人的頭領?這個白人是我們部落的死敵,我把他交給你們是讓他成為你們的俘虜,而你現在卻要把他放了?」
「我的兄弟佩泰,不要瞎生氣。」雅孔皮托帕回答道,「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只不過你把老扶手的雙手綁住了,可我呢,雖然沒有繩子,可他的話卻把我給綁住了。到開會那天,我們再用繩子把他綁起來吧。」
「你可要說到做到。」
「我會說到做到的。」
「啊!那責任全落在你身上了!」
基卡察的頭領給我鬆了綁,我便從馬上下來。眼見這個樣子,佩泰真是受不了,他握緊雙拳,威脅地舉在頭上。
「如果這條狗有膽量在營地裡碰到我,我就一槍把他打死。」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雅孔皮托帕面前,向他伸過手去。
「基卡察族的頭領有沒有聽說過這隻手?」
「聽說過,」他證實道,「這隻手可以一巴掌打死一個最強大的猛士。」
「你聽說的都是實話。他們把我的武器全都拿走了,可這個拳頭,他們拿不走。所有烏波薩羅卡的無畏將士們,你們聽好嘍,我現在聽到有人在說『狗』這個字眼,還用『一槍打死』來威脅我。倘若我再次從這張嘴巴裡聽到這個字或類似的話,這張嘴就別想在這一生中再張開了。若沒有基卡察頭領的允許,這個人舉起他的槍對準我的話,那他在這一生中就是最後一次舉起他的槍了。我若打他一下,他就會像木頭一樣倒在地上,並永遠地躺在那裡。我的話說完了!」
四周沒人敢說話,一時變得很安靜很安靜,佩泰卻突然譏諷地大笑起來,說:
「你是說我害怕你的手?你若把它舉起來,我就現在讓馬把你踩在地上!」
他的這一威脅是真的。為了施展淫威,他把馬韁繩一勒,向著我衝過來,我幾乎沒有時間往邊上閃開。一眨眼,我的食指和中指插進了馬的鼻孔,兩指插得很深。我還緊緊地摳住,並迅速地往邊上一躍,站在了馬脖子旁,馬頭被迫往後仰去。這時,我用另一隻手抓住馬鬃向後一加力,馬的後半身就倒在地上了,接著,前身也倒在了地上。那個血色印第安人被甩出馬鞍,頭上吃了我一拳,躺在那裡動彈不得。他的馬吃力地站起來,嚇得全身發抖,喘著粗氣站在他身邊。
「啊!啊!」四周響起了那些驚呆了的紅種人的呼喊聲。
「啊!啊!」雅孔皮托帕也在叫,「他死了?」
「沒有,因為他只想用馬踩我,結果他自己躺在了那裡。他會醒過來的。如果他說了污辱我的話或用手去抓槍,那他就死定了。我說到做到。」
「啊!一匹馬就這樣給甩倒了,這還從來沒見過!」
「嘿!這很容易,主要靠技巧,不是靠力氣。如果你想學,我就教你。」
「這我一定得學。呀,這些猛士在這裡想幹什麼?」他看到那些血色印第安人的猛士衝過來威脅我,便衝著他們問道。
「他對我們的頭領佩泰動了手,這要用血來償還,他必須得死!」那位在肉水河邊坐在頭領身邊的老將叫道。
「往後退!」基卡察頭領命令道,「老鐵手受我和我的猛士們的保護。你們想逼著我動武?或者想找死?你們的頭領沒告訴你們,在這片營地上,只有我一個人有權下命令?」
「我們不能住在烏波薩羅卡的營地裡,我們要自己建一個營地,我們只能聽從一個頭領的命令。」佩泰的那個老將喊道。
「我的兄弟說得很對,」雅孔皮托帕回答道,「一塊營地容不得兩個都想有命令權的頭領,你們自己去建一個吧!」
這隻老狐狸沒有想到這一招,在肉水河邊,他贊成把我們交給烏鴉族人,這實在是不應該。他原以為,儘管他們把我們交出去了,我們的命還捏在他們手裡,還是他的頭領說了算。可現在,情況反倒變得對我有利,他便想用另建一個營地的方法相威脅,想對基卡察頭領形成壓力,讓他們來與我作對。可這位頭領不買他的賬,同時火氣變得更大。這個老將氣得不知所措,便又威脅道:
「如果我們的頭領不和烏波薩羅卡的猛士們住在一起,那他也不和他們一起去和休休努族人打仗了。」
這時,基卡察頭領的臉色很難看,他壓抑著心中的怒氣。
「我的兄弟,你是說你自己,還是說佩泰?」雅孔皮托帕冷冷地問道。
「我說的是他和我,說的是我們所有的猛士。」
「他想在這裡下命令,但又不能,便想拒絕幫助我們?」
「是的,你會失去我們這百號無畏的猛士,並且就為了這麼一個白人,他一直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不會從大老遠的地方趕到這裡,沒有打仗也沒有戰利品就騎馬回家去的,那就可以預料,我們的頭領會作出什麼樣的決定。」
「什麼樣的決定?」
「他會離開你們,把我們帶到休休努族人那裡,幫他們來打你們。」
「啊!血色印第安人的猛士,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們為什麼要把戰斧挖出來去打休休努族人?」
他現在稱這位老猛士不再用「我的兄弟」,而是用「血色印第安人的猛士」,心中的怒氣看來馬上就要爆發出來。那位老將回答道:
「因為休休努族人殺死了六個烏波薩羅卡人。」
「我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是我告訴你的,我當時正在那裡,看到他們幹的。但我阻止不了他們,因為我離他們太遠了。」
「就是說,是你的嘴說出話讓我們拉出來去懲罰休休努族人的,是你的嘴說休休努族人殺了人,並答應幫助我們去打休休努族人的,是你的嘴向我承諾,這些能幹的人都聽我的指揮。現在,你們的佩泰來了,便想讓我來聽他指使。因為我現在不願聽從他,你便威脅說,要幫助我們的、被你說得糟糕透了的敵人來打我們?」
「這都是為了你從我們手裡接過去的這個白人。」
「嘿!如果你的頭領現在站在你的位置上,從他嘴裡說出你的話,那我就不是用嘴來回答,而是要用斧頭來回答了。因為你不是頭領,我就給你個回答,只對你一個人。你聽著:如果你為了這個白人猛士想走人,那就走吧!老鐵手的頭和臂要比你那100個印第安人的頭和臂珍貴得多了。這是我對你說的,不是對他說的,你若要告訴他,你就告訴他吧。拉著隊伍走吧。如果你們想在我們附近安營,隨你們便吧。但對老鐵手怎麼處理,那得開會決定。佩泰可以參加會議,但只能他一個人參加。我的猛士都在這裡,他們會只讓佩泰一人進入我們的營地,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內。我的話完了。」
他轉過身對我招招手,我拉住「閃電」的韁繩,跟在這個基卡察人後面。當然,我不喜歡他好像把我當成不懂事的小孩一樣。
他把我帶到營地的中心,那裡有一個帳篷,比其他的都大。入口處豎著兩桿用羽毛裝飾的矛,一看就知道這是他的帳篷。我掛了我的馬,跟他進去。
裡面的設施極其簡陋,地上只鋪著一張蓋篷。這就是所有的陳設。
「老鐵手,請先在這裡坐下,我叫人給你搭個帳篷。」他說完話走了。
「老鐵手」!如果我能讓他用「我的兄弟」來稱呼我,而不是用這樣一個名字,那該多好啊!勞斯、啞巴魚,還有柯納及他的夥伴,他們現在在何處呢?希勒也在這裡嗎?我特別關心的是希勒是不是也在這裡。希勒不是殺人兇手,如果希勒也參與了殺害那六個烏鴉族人的事,那他也是出於必要防衛。如果他現在也在這營地裡,我一定要把他救出來,隨他們在會議上對我作出什麼樣的決議。但眼下,我當然什麼也不能幹,只能耐著性子。我心情非常平靜,我已掌握了主動。雅孔皮托帕不是表達了這麼一個意思嗎,對我的態度優先於對那100個血色印第安人的態度。
過了一會兒,他帶著兩個紅種人回到帳篷裡。那兩個人放下幾個長長的、用被褥做成的包裹就走了。雅孔皮托怕坐到我面前,用毫不掩飾的目光對著我看了很長時間,他好像期待著我先說話,但我一直不開口,他終於開口問道:
「老鐵手,你有沒有與溫內圖在一起過?」
「在一起過。」我回答。
「他在什麼地方與你分的手?」
「這我就用不著告訴無畏的基卡察頭領了。因為你一定從那幾個血色印第安人和他們的俘虜那裡知道了。」
「啊!老鐵手說得很對。那麼,阿帕奇頭領現在何處?」
「要是我知道,我會告訴你的,因為我是你的俘虜。」
「這倒不是。他會盡一切力量來解救你嗎?」
「嘿!我才不需要他的幫助呢,也許你需要他的幫助?」
「啊?我?」
「是呀。」
「老鐵手,你從來不說你無法證明的話,我倒願意聽聽你這樣說的理由。」
「理由很簡單,你想去打休休努族人,帶著600個人,那100個血色印第安人你現在已經信不過了,但休休努可以糾集上千個猛士。」
「他們已經聚在一起了?休休努族人知道我們來了?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
「你的意思是他們不會派偵察員來?」
「派偵察員?只有他們知道將面臨戰事時才會派。」
「那休休努族人對此一點也不知道?你真的以為,這600號人穿越這些山林不會被人發現?早在一個月前,在離這裡很遠的白人城市裡就已經在流傳烏鴉族人要與蛇族人開戰的消息了。城市裡的白人都知道了,難道蛇族人就不會知道?」
「啊!」他心裡一顫,叫道。
「老鐵手,你很勇敢,但我得提醒你,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把戰斧挖出來去打休休努的嗎?」
我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拐了個彎說:
「我還沒有碰到休休努族人,也許你能告訴我。」
「這些狗把我們的六位猛士打死了。」
「這是真的嗎?」
「真的。你剛才不是聽到血色印第安的那位老將說了?他親眼看見的。」
「其他還有誰看見?」
「除了他就沒人看見了,還有他手下的幾個人。」
「他是個可以信得過的人嗎?」
「我為什麼要懷疑他的話?」
「任何一種懷疑都有多種理由。我有一種感覺,這位老將不是那種可以信得過的人。他這種人把自己幹的事情推到別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對此想過嗎?」
「這沒有必要。我的六位猛士出去想取些皮貨來,這些皮貨是我們獵得的,並藏在不同的地方。但我們後來先是找到了他們的屍體,然後在休休努族人那裡看到了皮貨。這證據還不足嗎?」
「有幾個休休努族人?」
「四個,他們都已慘死在刑柱上。」
「他們一共四個人?」
「不,還有一個白人。」
「這個白人是不是叫納納伯?」
「啊!老鐵手認識他?」
「是的,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
「你還知道什麼?」
「你們在休休努人那裡看到的這些皮貨是他們的,或者說是納納伯的。這些皮貨是他從他們手裡買下的,並不是從你那六個被殺害的猛士手裡奪來的。」
「啊!」他又叫了起來。
我繼續說道:「很可能你的猛士不是被休休努族人打死的,也不是被納納伯殺死的。」
「老鐵手說得太玄乎了。」
「你有沒有給納納伯的女人寫過一封信?」
「寫過。這你也知道?」
「你在信中說,他們若在四個月內送來像一年天數這麼多的槍支,你就放了他?」
「是這樣的。是誰告訴老鐵手的?」
「他的妻子。我讀過你的信,因此到這裡來和你談談槍的事。」
「那你是這位女人派來的?」
「是的。」
「啊!啊!他們把你當俘虜送到這裡,誰還往這上面想。我很想聽聽老鐵手對於我要槍的事有什麼可說的。」
他充滿期待地盯著我看,我則露出最友好的微笑說道:
「我確實相信,你很想知道我將告訴你什麼。但我還得請你有點耐心。」
「為什麼?」
「如果要贖回一個俘虜,首先得要搞清楚把他抓起來是該還是不該,你得允許我對這事進行調查。」
「為什麼?」他懷疑地問道。
「並要與納納伯談一談。」
「還有什麼?」
「特別是要記住我現在對你說的話:要是我來支付這些槍的錢,我也只是僅——此——一——次——而——已。」
最後的六個字,我說得很重,他聽懂了我話裡的意思,但還問道:
「老鐵手,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在你們把俘虜交給我時,我才付槍錢。」
「老鐵手的意思是我在騙你?」
「騙我倒沒有。但納納伯他們還有六個白人,他們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
「好吧。只要我提到槍的事,那我總是要承擔責任,我說話算話。我已經說過,事情的真相還沒有得到證實,還得要調查。現在言歸正傳吧,一個使者應被當成一個自由人來對待,可我現在還是一個被押的人。在我沒得到自由前,我就不跟你談槍的事了。」
「啊!」他驚訝地叫出聲來,我獲得的勝利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當然。」我繼續說道,「如果會議決定不給我自由,那槍的事也就用不著說了。」
雅孔皮托帕盡力掩飾著自己尷尬的表情,趕緊轉了一個話題:「老鐵手不要埋怨,我已經給你鬆了綁了。我雖然無法確定會議能作出什麼樣的決定,但我還得說明,我是把你看成血色印第安人的俘虜。」
他解開一個包裹,包裡是我、啞巴魚、勞斯、雪伯特、柯納、愛格利和老拉赫納身上所帶的物品、槍及其他武器。
「他們把被押的人交給了我們,在會議決定前我先把你們的財產還給你們。」頭領宣佈道,「老鐵手,你把你的東西拿走吧,等決定出來再看能否讓你擁有這些東西。」
我不用他再說一遍,很高興地拿回我的東西,而且相信我們要離開這裡不是一件難事。我把我的東西掛在腰帶上、放到口袋裡後,說:
「雅孔皮托帕,基卡察的無畏的頭領,你給了我這樣的信任,不久就會得到回報的。如果你給我搭建的帳篷能容納得下三個人,那我對你更加感謝。」
「為什麼三個人?」
「有兩個年輕人,他們和我一起被抓起來了。他們對野蠻西部一點兒也不瞭解,有一個生著病,很虛弱,可能活到開會那天都很困難。此外,我也為他們許諾,在你們開會前,他們也和我一樣不離開營地。他們是我的朋友。」
「我看到他們了,想跟他們說話,可他們像沒了翅膀的鳥。既然他們和你是一起的,那我把你們隔開就沒什麼意思了。他們真不懂事。」
「是不懂事。把他們和其他幾個白人俘虜押在一起了?」
「沒有。血色印第安人的頭領把他們分開了,因此我也把他們分開了。」
「雅孔皮托帕,你能滿足我的請求嗎?」
「可以。老鐵手,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找那兩個人。」
我們走出帳篷,外邊很熱鬧。紅種人看到我現在又有了刀和槍,臉上不禁流露出驚訝的表情。我們經過正在為我搭帳篷的地方,帳篷快搭好了,很大,完全容得下我和我的兩位同伴。他們現在被關在附近的一個帳篷裡。頭領走了一段路便停下來,他給我指了指那帳篷,說:
「老鐵手,你會遵守你的諾言,也不會幹沒經過我同意的事,我相信你。如果你要找我,隨時都能找到我。」
他對在「監獄」門前站崗的紅種人招了招手,那個站崗的人便離開了,我毫無阻攔地走了進去。
勞斯和啞巴魚被綁著躺在地上。光從縫隙透進來,我看見勞斯無精打采的,從肉水河到這裡的幾天跋涉,把他整得夠嗆。當我把目光投在啞巴魚身上時,我心裡一陣悲哀,他已經瘦得只剩一副骨架,我發現他干咬得厲害,原來他的肺病加重了。
「薩普!」他朝著我毫無氣力地叫了一聲。
我在他身邊跪下,把他的繩子解開。他抓住我的兩隻手,親切地盯著我的眼睛,臉上露出快樂的微笑,他所能做的也就這些了。勞斯的繩子也被我解開了。
「謝天謝地,您終於來了!」勞斯說。
「這幾天,我們真是終生難忘。這一路的騎馬,一路的艱難,這樣的乏力,這樣的飢餓……」
「什麼?飢餓?」
「是呀。從前天起,我們什麼東西都沒吃過。」
「那我真該把他們送上刑柱。等著,你們馬上就有吃的。」
我跑出去,只說了一句話就得到了我要的東西。我回到帳篷裡,他們便狼吞虎嚥地吃起來。看著他們吃東西,我心裡真是高興。勞斯一邊吃一邊給我講他們所受的苦,然後他要我說說我所經歷的。啞巴魚現在感到好了些,又想起原來一直想解釋的話。他問道:
「是不是,現在不是證明這一切全是誤解嗎?」
「是的。」我為了照顧他的情緒,這樣回答道。
「你倒給我想想,我們現在落在印第安人手裡,這是極不應該的,原始部落是不知道漫不經心或沒腦子這類詞的。我們現在自由了嗎?」
「快了!最老猛士會議將作出決定。你們現在什麼也不用怕,因為肯定要放我們的,只是個形式而已。我到這裡來,是要你們到我的帳篷去,我們住在一起,從你們身上搜出的武器和其他東西都在那裡。你們應該相信,苦難已經結束了。」
我給他們講好聽的,是為了鼓起他們的勇氣;讓他們害怕的話,我暫時不說。他們吃完後啞巴魚說,他現在又像以前一樣很有力氣了。我們走到剛為我建好的帳篷前,我去取回了他們兩人的東西,只是沒有要到他們兩人的馬,即勞斯的棕色馬和柯納的栗色馬。據我所知,佩泰沒有把馬交出來。我想等一等再說,我是不會讓它們落到敵人手裡的。
天黑下來時,我們在帳篷外點起了火堆,並坐在火堆旁,沒有一個紅種人敢來打擾我們,只有雅孔皮托帕頭領過來問我們還有什麼願望沒有。我請他允許我去竊聽一下其他幾個白人在說些什麼。他有些奇怪,問我為什麼,我回答道:
「他們是所有善良的紅種人和白種人的敵人,他們經常偷竊殺人,他們有膽量去幹最大的犯罪活動。也許他們現在正在商量有什麼辦法從你們這裡逃走呢。如果我聽到什麼,會馬上來告訴你。」
「好吧,等只剩下哨位火堆時,老鐵手,你可以去試試看能竊聽到些什麼。」
我耐心地等著這個時刻的到來。許多火堆熄滅了,在營地的周圍只剩下幾個火堆還亮著,四周都黑了下來。我悄地走到柯納、雪伯特、愛格利和老拉赫納呆的帳篷旁。有一個紅種人坐在帳篷前站崗,因為已經通知過他,所以他不來阻止我。那些在押的人不會因為有崗哨而不說話,因為崗哨不懂英語。我在黑暗中發現帳篷下面有個洞,剛好能讓我把頭伸進去。
他們沒睡,都被綁著躺在那裡,有人在聊天,但只是偶爾說句話,跟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在那裡趴了約一小時,沒有得到什麼重要的情報。柯納被綁得哼哼著喊痛,牧師因鼻煙被搜走,煙癮發作正來回折騰。我剛想退出來,聽見老拉赫納說話了:
「我真說不出我是多麼的生氣,竟到這步田地。否則一切都計劃得很周密。那個年輕的傻小子,自稱是我的內侄,眼看就要完蛋了,我們沒法兒逼著他到深水裡去找金子了。那活兒連魔鬼都吃不消。他死了倒沒什麼可惜的,所以我才把他帶來。現在如果我們找到金子的話,就要用機械去挖了。真見鬼!但願我們能成功地逃……」
「噓,不要說話。」愛格利打斷他的話,「這樣的事情只能悄悄說,因為外面那個紅種人無賴也許能聽懂一句半句的,那我們就糟了。大家先試試看能不能在這個惡劣的窩裡睡一會兒吧。」
現在變得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了,我退了出來。
看來,拉赫納從柯納和雪伯特那裡知道了要潛水下去,但這個老傢伙一點兒人性都沒有,竟把啞巴魚帶來派這個用場。我告訴基米察頭領,被押的人確實在想法子逃出去,其他的我都沒聽到。因為我對那些血色印第安人不怎麼放心,便請頭領讓他的崗哨在夜間多注意他們的動靜。他不僅答應了我,而且還要我陪著他在營地巡遊一番,親自給崗哨下達這一命令。
血色印第安人在營地東面不遠處用闊樹葉搭起了他們的宿營帳篷。我們先往東走,給還沒睡的基卡察崗哨下達指示,然後來到北邊。
在離最後一個帳篷的不遠處流淌著一條小溪,烏波薩羅卡人就在這條小溪裡取水用。這時,遠處只有一個火堆還亮著,四週一片漆黑。突然我聽到從小溪那邊傳來輕微的劈啪劈啪的聲音。我站住,仔細地聽著。又傳來一陣劈啪聲,但只有我的耳朵才聽得到。因為聲音很輕,頭領根本就沒注意到。我知道:溫內圖來了,這是我們約定的一種暗號。
我不能到他那裡去,至少不能一個人過去,因為我已經答應雅孔皮托帕,沒有他的允許不離開營地。那我是不是把溫內圖叫到這裡來呢?我猶豫著,頭領很驚訝地問我為什麼站著不走,只見阿帕奇頭領像從地裡鑽出來似的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啊!」基卡察頭領嚇了一跳。
我用手扶住他的胳膊,安慰他說:
「基卡察頭領,你不用怕。你今天保護了我,現在我也會保護你的。這就是溫內圖,阿帕奇的著名頭領。」
「啊,啊,溫內圖……」
「輕一點兒。我們聽聽溫內圖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然後我們就回去。我再重複一遍,你不用害怕,因為我已經告訴阿帕奇頭領,我在你這裡很滿意。」
「我的兄弟老鐵手說得對,我不會傷害基卡察頭領的一根頭髮。」溫內圖壓低聲音證實道,「我在營地附近竊聽,一切我都知道了。我想問一下,我的兄弟是不是許諾沒有他的允許不離開營地?」
「是的。」我回答道。
「他既然許了諾,那他就會遵守他的諾言。勞斯和啞巴魚這兩個白種人也包括在內?」溫內圖問雅孔皮托帕。
「是的。」
「你的『閃電』在你身邊嗎?」他問我。
「是的。」
「血色印第安人頭領佩泰有沒有放棄要你的命?」
「沒有。」
「啊!你對我有什麼要求和願望嗎?」
「沒有。因為你知道怎麼做,用不著我說出來。」我眨眨眼笑著說。
「那我現在要問基卡察頭領了,烏波薩羅卡的猛士們把戰斧挖出來,是因為你們有六個人被休休努族人打死了,是這樣的嗎?」
「是的。」雅孔皮托帕回答道。他因阿帕奇頭領的突然出現直到現在還回不過神來。
「這是在什麼地方發生的?」
「在從北流入甜水河的薩爾勃灣。」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血色印第安人的一位老將親眼所見並告訴我的。他的名字叫『長槍』」
「這個老頭撒謊,溫內圖知道得更詳細。在說成是兇手的休休努族人中是不是有一個名叫納納伯的白人?」
「是的。」
「這個納納伯是不是還被扣押著?」
「是的。」
「那我就告訴你整個事情的經過吧。納納伯在休休努族人那裡買了皮貨,運到了伯拉特河。他帶著六個白人,把皮貨打成包,這樣好馱著走。休休努族細心的頭領大名給了他們四個猛士,這四個人的任務是幫助他們和保護他們。他們走到甜水河,一直到薩爾勃灣的交匯處。在那裡,他們停下來準備到拉特勒斯內克山脈。納納伯和四個猛士帶著馱行李的馬走在前面,另六個白人在原地,去抓做晚餐的魚,然後再去追趕他們的同伴。這時,他們遭到一群正在那一帶打獵的血色印第安人的襲擊和殺害。他們殺完人,把死者身上的東西洗劫一空,便循著足跡去追趕前面的馬隊。這時,正好有六個烏波薩羅卡人從甜水河上乘著筏子漂下來,筏子上裝著皮貨。他們下筏子時,被人開槍打死了,那個叫『長槍』的就是這群殺人兇手的頭目。是他讓他部下的人坐上烏波薩羅卡人的筏子,把皮貨運到賽爾諾勒平原,當時血色印第安人就住在那裡。他自己和幾個猛士繼續打獵。他沒注意那條河,沒有看見還有烏波薩羅卡人走過。這些鳥波薩羅卡人看到河邊躺著被殺害的兄弟,便把他抓住了。他很聰明,說這是休休努族人幹的,說他們已經和納納伯一起逃走了。他說他看到他們殺人,但無法去救被殺的人,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烏波薩羅卡人相信了他的話,把他和他手下的人都放了,並認他們做盟友,去追趕休休努族人。於是,他們就抓了這些人送到你這裡。那幾個休休努族人無緣無故地死在了刑柱上,他們還想要納納伯的命。」
「啊,啊!」基卡察的這位頭領叫道,「照阿帕奇頭領溫內圖說來,那些被我們稱為盟友的血色印第安人才是肇事者了?」
「正是這樣。還有更糟糕的呢!你對休休努族宣了戰,因為你以為他們把你的人殺了,可現在他們要向你報仇了,因為你把他們無畏的猛士處死在刑柱上。」
「啊!溫內圖,您能證明您講的都是真的嗎?」
「我從來不說謊。我可以就這事向你保證,因為這事太重要了。血色印第安人與你結了盟,他們的目的是想從休休努族人那裡獲得大量的戰利品。儘管他們知道他們自己才是罪犯,休休努族人是無辜的,可他們還要這樣幹。他們到你這裡來,半路上抓了我的兄弟老鐵手,我一直跟在後面,想把他救出來。我悄悄地接近他們,聽他們說些什麼。我聽到他們的頭領佩泰在和他的老將『長槍』議論這件殺人的事,他們還嘲笑你,說你根本不知道內幕,被蒙在鼓裡,還把仇恨集中在休休努族人身上。他們就是想借刀殺人。我知道了出事的地點,便去實地察看了一遍。當血色印第安人慢慢地往前騎的時候,我便趕著馬朝薩爾勃灣疾馳而去,我找到了那地方。六個被打死的白人屍體還露天躺在那裡,正被老鷹撕噬著。為什麼你們不去看看那些屍體?它們會告訴你們,血色印第安人才是殺人兇手,不是休休努族人,因為他們的白人同伴也被殺害了。」
「啊!那些屍體還在嗎?」
「還在。所以我今天要到你這裡來。你舉起戰斧要去打休休努族人,而休休努族人卻要向你要回被你無故處死在刑柱上的四個猛士。而我呢,是所有紅種人的朋友和兄弟,我希望大家友好相處。明天早上你派個可靠的使者到薩爾勃灣!如果他回來告訴你在那裡確實看到了白人屍體,那就是證據,證明休休努族人是無辜的,事情是血色印第安人幹的。」
「啊,啊,是要這樣做。」
「對,要這樣做。我已經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了。」
「阿帕奇頭領溫內圖,在我的使者回來前,你還想幹點什麼?」
「這我不能告訴你。為了讓你認識到我是正直的,我可以告訴你一點,我騎馬到休休努族人那裡去,把他們叫來。你如果承認他們是無辜的,並向他們的四個死者進行賠償,那我會請求他們原諒你。如果你不這樣做,他們會派成百上千人來襲擊你們。當然,無論怎樣,血色印第安人都將受到正義的懲罰。阿帕奇頭領的話說完了。」
話音剛落,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基卡察頭領站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呆呆地望著溫內圖馳馬而去的方向一動不動。事情的真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轉過身來問我:「老鐵手對此有什麼說的?」
「溫內圖的話從來是不用懷疑的。」
「啊!那這些殺人兇手不都在我的營地裡嗎?」
「正是。」
「要不要提前懲罰他們,還是等我的使者回來?」
「那要看他們有沒有產生懷疑,有沒有在採取防備措施?」
「這麼說,我還得友好地對待他們?」
「友好而嚴肅,小心謹慎。」
「如果佩泰現在要你死,怎麼辦?」
「那你就召集會議。」
「他是很想快點處死你的。」
「如果你和你的猛士說話方式得當的話,那他們只得按照你的意思作出決定。」
「啊!我很擔心呀。要是你出了什麼差錯,溫內圖一定會跟我算賬的。」
「雖然是這樣,但你不用擔心,因為我知道血色印第安人拿我沒辦法。」
「我得趕緊把我最年長的猛士們叫到一起,告訴他們阿帕奇頭領來過這裡了,告訴他們我所聽到的一切。」
「去做吧,但不要讓血色印第安人發現了。」
回到營地,我們分了手。我一走進帳篷,我的兩個朋友就著急地問我到哪兒去了這麼長時間。我告訴他們我見到了溫內圖,他們知道就要得救了,又驚訝又高興。我把溫內圖的話給他們重述了一遍。我一說完,啞巴魚就開口說道:
「我說的還是對的。」
「你有什麼對的?」我問道。
「這很簡單。血色印第安人是殺人兇手,但別人都以為休休努族人是兇手。」
「那又怎麼樣呢?」
「怎麼樣,那你還用得著問。這已經沒什麼好問的了,這不就是有幾個漫不經心的傢伙在這裡游來蕩去,也不動動腦子,把事情搞混到這個地步。」
「噢,是這樣。這次是印第安人漫不經心。是啊,可愛的啞巴魚,你是說他們從來不會漫不經心?」
「是的。但現在看起來,他們已經受到了人類文明的吸引。人類文明是造成這種混亂的根本根源。你是我所認識的最有教養的人,可你當時把我的旅行證件搞亂到什麼程度!你把他藏在靴子裡。這不是很可笑嗎!你還記得嗎?」
「是呀,真遺憾。」
「那蛇族和烏鴉族就不會再打了吧?」勞斯很想知道。
「也許不會了。」
「謝天謝地。我真不喜歡看到流血,儘管我帶著藥和繃帶,我內心的聲音告訴我,我根本就用不著這些東西了。」
「這現在還說不準。如果我也有個內心的聲音,那它會告訴我,您甚至馬上就會有機會來顯示您的醫術和外科本領。」
「給誰?」
「給佩泰或我,或者我們兩個一起。」
「為什麼?」
「有可能我們中的一人,也有可能兩人都受傷或被殺死。」
「這又為什麼呢?」
「兩人決鬥唄。」
「你說什麼呀?在這高原上還有決鬥?」
「有呀。」
「您想要和他決一死戰?」
「我雖然不認為肯定是這樣,但有這種可能性。」
「您是說,您受到佩泰的挑戰了?」
「是的。」
「這聽起來很危險。為什麼他要向你挑戰?」
「為了要把我殺死。」
「天哪。我是不敢跟這樣一個傢伙動手的,他身上的肌肉長得像公牛的一樣。再說,我也沒時間去進行格鬥。我雖然可以把斜方肌和二頭肌區別開來,但不會區分格鬥的第三姿勢和第四姿勢。」
「喔,這我們倒用不著擔心。薩普都會,沒人敢靠近他。」啞巴魚插嘴說。
「哈哈,」我笑了,「你們不要胡思亂想啦。事情不是這樣的。」
「但血色印第安人怎麼想到要和您決戰?」勞斯問道。
「這很好解釋。」我回答,「你知道,他對我們,特別是對我懷有多大的敵意。他想要我死,想讓烏鴉族人來處死我,但從我剛才跟你們講的情況來看,我相信烏鴉族人不會這樣幹。在這種情況下,按照絕大部分印第安部落的習慣,要在被處死人和要求把人處死的人之間進行一場決鬥,兩人中若沒有人躺倒,決鬥就不」能結束,這種決鬥根據所用武器和條件還有各種不同的名字呢。我覺得一點兒也不能排除,佩泰看到我已經獲得了半自由便會發怒,他會提出要求進行這樣的決鬥。」
「原來是這樣。那您告訴我,您害怕嗎?」
「不怕。幹什麼事首先得衡量一下有沒有益處,害怕對我一點兒好處也沒有,那我就不用害怕了。我跟你說這個話是要讓你作好思想準備,你的那包東西很可能要派上用場呢。現在,我們來做我們能做到的事:睡覺。」
天很冷。幸好我們把被子要回來了。我把啞巴魚裹進他的被子,把我的也蓋在他上面,還把馬鞍給他當枕頭。效果很好,他美美地睡了一整夜。我從肉水河到這裡,一路上沒有好好地休息過,儘管因天冷醒了好幾次,但也睡得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