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船友,你們當上那隻船的水手啦?」
就在我和魁魁格離開「裴廓德號」,走上碼頭時,有人突然這樣問了我們一句。
我停下腳步,注意地看了一下這個人:他穿得很髒,一手指著「裴廓德號」的方向。
「是不是,當上了那隻船的水手?」
「你說的是『裴廓德號』嗎?」
我爭取著時間,又注意地觀察了一下他綴滿了補丁的褲子和脖子上黑布似的白圍脖,以及他臉上那像洶湧的波浪般的天花。
「是的,就是那條船。」
「沒錯,剛簽了約。」
「把靈魂也押上了吧?」
「什麼?」
「啊對,也許你們沒有靈魂!不要緊,就我所知,很多人都沒有靈魂。這裡再一次地祝他們一帆風順吧!靈魂,就是一輛馬車的第五個輪子啊!」
「你在說些什麼啊?我的船友!」
我真有點莫名其妙了。
「啊,他已經補足了缺額了!」
陌生人又咒語般地說了這麼一句,在「他」字上說得特別重。
「魁魁格,走吧,這傢伙一定是什麼鬼地方逃出來的,顛三倒四地說些個鬼話!」
「別走!船友,你說得不錯,你還沒見到老雷公吧?」
「什麼老雷公?」
我幾乎要肯定他是個瘋子了。
「亞哈船長。」
「誰?亞哈船長!」
「沒錯了,在老水手裡,人們都這麼叫他。你還沒見過他,是吧?」
「沒有,聽說他病了,可能快好了吧?」
「快好了!哈哈哈!」
陌生人放肆地大笑起來。
「他要是好了,我的這條左胳膊也就能好了!」
「你瞭解他?」
「關於他,他們沒跟你說些什麼?」
「沒說什麼,只說他是個好人,好船夫,捕鯨好手。」
「說的不錯,千真萬確,可是,可是他一聲令下,你就會跳起老高來!他走一步,咆哮一聲;咆哮一聲,走一步,而你呢,你不得不一步步向後退!」
「在別人眼中亞哈船長就是這樣一個人,可你還不知道他在合恩角曾經像死人似的躺了三天。」
「當然,你就更不知道他把吐沫吐到銀葫蘆裡的事了,還有上次航行中他丟掉的那條腿的故事。你們都不知道吧?是的,沒有人告訴你們,全南塔開特也沒幾個人知道。」
「不過,那條腿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一條大鯨魚吃了他的腿!」
「朋友,你講這些是什麼意思?你的腦子是不是出了點小毛病。你剛才講的亞哈船長失去一條腿的事,我們很清楚。」
「很清楚?真的?很清楚!」
「是的。」
這個叫化子似的人,凝視著「裴廓德號」,略事沉吟,一揮手,說:
「你們已經上了船、簽了約,成了那條船上的水手,是吧?」
「約當然要簽,該簽的嗎,該怎麼辦就要怎麼辦,當然辦了也不會怎麼樣。」
「事情已經鐵定了,你們要跟他一起遠航,反正總得有人要出海的啊!」
「好啦,祝你們好運氣!願那說起來也是神聖的蒼天,保佑你們吧!很抱歉,耽誤你們時間了。」
「夠了。請你直截了當地把你要說的話說出來吧!這麼神頭鬼腦地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未免有點騙人的嫌疑了吧!」
我很不客氣地說。
「噢,講得很好,我最喜歡別人以這種方式講話。像你這樣的人他最需要!好啦,再會吧,船友們!」
「噢,對了,等你們上船以後請你代為轉告,我已決定不當他們的水手了!」
「哈,我說船友,你用這套把戲是騙不了我們的,裝著神秘兮兮的,誰都會!」
「好吧,祝你們好運!」
「本來運氣就很好嘛!走吧,魁魁格,離開這位半瘋子吧!」
「不過,我還想問一問,你的尊姓大名?」
「以利亞。」
「以利亞!」
我默默地重複了一下,便和魁魁格一起離開了這個叫化子似的老水手。我們倆一致認為,他不過是個騙子,沒有得逞!
說到這兒我下意識地一回頭,突然發現他竟在後面跟著我們!我沒有告訴魁魁格我的發現,還照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前進。
我們拐了個彎兒,他也跟著拐了過來,他這無疑是在跟蹤我們!不過,他要幹什麼?我百思不得其解。
閃爍其辭的話、「裴廓德號」、亞哈船長以及他失去的那條腿、我們簽的合同……我心中將這些翻來覆去地想了個遍,還是理不出頭緒來。
為了判定一下這個以利亞是不是真的在跟蹤我們,我拉著魁魁格走到了路邊,看著後面走過來的他。
他卻旁若無人地從我們面前走了過去,好像根本沒看見我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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