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目前風雷金刀,縹緲三娘到了九宮山忠義堂,說出了令弟的身份,巧的是令表姐與顧大娘也落入他們手中,這事更鬧大了,太行山主早就有在緣林稱尊的雄心,並擬以大江為界,江之北讓他稱雄,江之南則讓夜遊鷹那鬼東西出面稱霸,平分天下,各得其所。這次將令弟擒住,他大喜欲狂但又恐伯自己力量單薄難以應付令祖興師問罪,所以暗中大傳綠林貼,糾集天下群雄共同應付,他自己也下漢陽府,請夜遊鷹聚會太行,有人質在手,他勝算在握,恐怕即使令祖親來,也……也……唉!真是天意。」
「老前輩怎知其詳情?」中原決然問。
「老朽行腳天下,朋友眾多,已經打聽確實了,我已到了這兒五天想看看到底來了些什麼人,等諸葛前輩來後,再向他老人家詳說。」
這時,乾坤掌已調息得差不多了,乘三人說話分心,突然用真氣攻開穴道,閃電似的向旁一竄。
中原突然戟指點出,喝道:「扒下!你走得了?」
乾坤掌只覺腰背一麻,「砰」一聲栽倒,相距丈餘,指勁一擊便倒。
雷火神叟並沒聽到指風的哨聲,吃了一驚,說:「小兄弟,你練有金剛指彈門絕學?」
中原搖頭,笑道:「禪門與晚輩無緣,這僅是用真氣以指出而已,老前輩剛才說今日入山並不算晚,是知道入山路徑麼?」
話題已被岔開,雷火神叟不再往下問,說:「如果要入山,確是不晚,七十里並不遠,全力趕不需兩個時辰,至於入山途徑,倒不必太費神。」
「好找麼?」中原問。
「裡面有九座山頭建有寨子,都是比較險要的,合稱為九山十八寨,八座山皆圍繞著主寨山峰二三十里不等,所以主寨的山峰俗稱九宮山,卻不是江西湖廣交界處的那座九宮山,只要進入山區略為留心,便可找到他們的山寨。」
「多承老前輩指教了,晚輩即押著這惡賊領路入山。」
「可是你們已被暗椿盯住了,明裡入山,確是不宜。」
「也好,晚輩要誘他們出面。」
「可是,小弟,你倆人力單薄,確是不宜硬闖,何不等雲樓逸簫老人家到來,再定行止並未為晚。」
「家祖會來麼?」海蕙插口問。
雷火神叟苦笑道:「太行山早有安排,月初已派人至桐城散佈消息,恐怕這幾天令祖就快要到了。」
中原略一沉吟,突然說:「好吧!且等三五天再說。」
「這傢伙怎辦?」海蕙指著乾坤掌問。
「丟他下山溝中就是,免得洩露咱們的行止。」
雷火神叟搖手說:「殺這種小人物,未免顯得咱們沒有容人之量。」「老前輩的意思……」
「帶著走,或者廢了他,不過,最好留著,日後可以教他帶路。」雷火神叟答。中原想了想,搖頭道:「恐怕不妥,廢了與放了並無不同,留著,後患無窮。」
「為什麼?」雷火神叟問:「潞州府乃是山寨的勢力範圍,暗椿密佈,帶著他,絕逃不過他們的耳目,唯一可靠的辦法,是宰了他。」
「要不,且讓老朽帶走,找個地方安置他就是了。」
中原心中起疑,心說:「雷火神叟的為人,聽人說過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為何卻為了一個三流人物大發慈悲。」
但是認為雷火神叟即與海蕙相識,也就不再堅持,一腳踢開乾坤掌的穴道,說:「那就有勞老前輩了,晚輩告辭。」說完,抱拳行禮。
雷火神叟回了一禮,說:「老朽寄宿北門長樂老店,如有需老朽效勞之處,請到長樂老店知會一聲。」說完,伸手點乾坤掌的穴道。
「晚輩須倚仗前輩鼎力之處尚多,有暇定向你老人家請教。」中原說完,與海蕙別過,回城自去了。
雷火神叟挾乾坤掌,晃身鑽人草叢中不見了。
中原與海蕙急急入城,兩人都心中如焚,一面走,中原一面向海惠問:「蕙,雷火神叟為人如何呢?」
「是一個老江湖,確是個了不起的俠義英雄,上次在蛇山,你不是看到他和夜遊鷹李詠搗蛋來的麼?」
「我只怕他一念之慈,放了乾坤掌,豈下糟了?」
「所謂老江湖,經驗見識定超人一定,不會的。」
「但願如此,蕙,目下有兩件大事待辦,不能有片刻耽誤?而我們只有兩人,勢必分開行事不可的。」
「原弟,你的意思是……」
「第一,必須入山一探,第二最重要,須趕赴桐城通知爺爺他老人家。」
姑娘黛眉深鎖,躡嚅著說:「原弟,可否先辦第二件事?會合了爺爺,行事也有個商量。」
「不成!」他斷然地說,又道:「如果等爺爺到來,全落入賊人掌握之中,已沒有任何行為,只能任由賊人擺佈,人質在他們手中,已經被他們縛住我們的手腳了,蕙,你必須走一趟桐城。」
「我?我……」
「蕙,有你方能勝任,請記住,今天是九月二十六,以半月為期甚至二十日,這期間,你必須設法阻止爺爺到達潞安府。」
「阻止爺爺到達?你……」姑娘惶然問。
「是的,阻止爺爺到達,免得受賊人擺佈,晚到一天,我多一天的機會,先將人救出,再向賊人討公道。」
「你一人前往涉險?」
「是的,我必須前往涉險,刀山劍林我不在乎,他們絕沒有鹽潭死城中太古異獸厲害。」
「原,沒有商量麼?」
「蕙,恕我,我必須一走,不然我們全完了,我將隱身入山,小心地一步步向山寨接近找機會,今晚,你化裝啟程,我也在三日後入山,請留意,五重亭的石台,如果我得手,便在台下壓著信息,如果沒有機會便請爺爺入山交涉。」姑娘知道事急,只好硬著頭皮,含淚點頭道:「原,我祝福你,一切小心,承影劍你帶去。」
「不!這把劍太搶眼,動起手來行藏便露,反而礙事,你一路上必須小心,而且必須晝夜兼程,夠辛苦,多加保重。爺爺可能已在途中,你必須留意,走吧!今晚我們分頭行事,剎那必爭,遲延不得的。」
兩人回到客店,入暮時分結帳出店,又走上壺關小道,直趨五里亭,後面,兩個灰衣人鬼鬼崇崇緊跟不捨,保持著二三十丈距離,假裝夜間返鄉趕路的人。
走了三里餘,天色黑沉沉地,天空佈滿了黑雲西北風虎虎銳嘯,涼颼颼地。
中原突向路旁一閃,姑娘仍向前走。兩個灰衣人仍向前跟蹤,直裰下鼓鼓地帶兵刃,正走間,左首灰衣人「嗯」了一聲,「砰」一聲栽倒。
右首灰衣人一怔,正想到衣下撥兵刃,突覺後頸上扣上一個熾熱的大鐵鉗,左肩也被扣住了,耳後,傳來冷森森地語音:「老兄,千萬不可妄動。」
灰衣人右肘正要向後撞出救命,突覺井肩穴一麻,力道全失,他想張口叫,但頸上的鐵鉗一緊,叫不出聲。
「閣下是太行山的人?」身後的聲音問,大鐵鉗略鬆。灰衣人喘過一口涼氣,哀聲說:
「我……我是良民,請手下留情。」身扣的人是中原,他抽出左手向衣下一摸,摘下了一把匕首,再一摸,摸出一聲腰牌,看了看便揣入懷中,陰森森地說:「你這塊腰牌很有用,我要了。」
「閣下有腰牌也進不了山,每日口信皆不同,混不進去的。」賊人終於暴露身份了。
「尊駕用不著操心,謝謝你。」聲落,賊人腦袋挨了一掌,腦內全腐。
中原一手一個,將人提到首左一條小溝內,塞入溝泥中,飛掠而回,海蕙正在路上等他,他說:「蕙,珍重,進入河南府地境,千萬告訴爺爺,赴會的人,不論白晝黑夜,皆須用夔龍解毒除毒,飲食更須小心,我不送你了。」姑娘撲在他懷中飲泣許久,道聲珍重,踉蹌而走,繞道城則,踏上了南下官道。
她化裝成一個古銅色臉膛的粗幹活小伙子,晝夜兼程,饗風露宿,恨不得插翅飛回桐城。第五天,她到了武勝關,用不著查路引,乘天未破曉越關城而走,好快。
出了武勝關,有兩條官道,右走德安府下武昌,左走姜家畋蘄州,這條路近些。過了武勝關,山胝向下走,十餘重便到了平原地帶,也就是官道分路處,這兒有一座鎮集,客商可在這兒打尖,十月初。行商逐漸減少,秋去冬來,寒風料峭,大雪將至道上不好走行,由河南省下來的騾車,也日漸稀少。
她必須打尖,要歇上一個時辰,不然趕不了路,欲速則不達付鎮位於路左,約有百十戶人家,近路一面,一排是賣茶水灑果的野店,有些夥計在張羅店務,天色早著呢,不會有客人上門。
近北一家小店剛整理妥善,一個夥計剛將酒帘子掛好,門口便跨進了冒牌男子漢海蕙。
「客官,早啊!請裡面坐。」一個店伙迎出含笑招呼。
海蕙上趨則角落卸下包裹坐下說:「夥計,請替我準備些吃食,一碗鮮肉湯水,要快。」
「小的理會得,這就準備。」店伙奉上茶,自去了。海蕙飽餐一頓,會了帳,向店伙說:「在下借貴店一角休息一會兒,請勿打擾。」
「客官請便,天色早著嘿,客人極少,不會打擾客官的。」不久,從德安府道上,來了一輛雙頭騾車,車聲轔轔,到店門剎住了,這是開封府的長途客車專走開封武昌,車廂寬,轅特別長,如果客人需要趕路,可以加上兩匹健騾,一天可以趕上三百里。
車廂的簾子放下了,但香風蕩漾,說明裡面定是內眷,車座前,坐了一個趕車老頭兒,座在一個英俊的中年人,劍眉虎目,玉面朱唇,一身白袍,衣袂飄飄,腰帶上繫著一把長劍,好像逸的中年人。
這人是個熟面孔,在大同至陽和衛的大道上他會趕出現走了笑閻羅,救了中原的秦白衣,那時,他臉上神情黯淡,似有重戛,但這時卻春風滿面,判若兩人,雖則劍眉仍有點不夠開朗。
車剎住了,趕車老兒說:「客官,這兒地方不好,確是不適宜客歇腳,何不趕一程到武勝關……」秦白衣搖手止住他往下說,笑道:「這條路全是上坡,十來里需半個時辰,到了武勝關,剛好趕上進餐時分,店裡夠忙,亂著哩!在這歇一會兒,趕了一夜,你也該歇會兒了,請自便,吃的喝的一併兒算。」
說完,輕靈的躍下馬背,到了車門邊,向裡輕聲叫喚:「錦華。」赫然發現是鳳凰夫人的聲音。
秦白衣微笑道:「再趕只有到信陽進食,該是午間了。」
車門緩緩推開,趕車老兒趕忙搬下踏座擱下,車門口出現了妖艷欲滴的鳳凰夫人,喝!
好美,窄袖子白底繡金凰圍衫,同色繡雲卷羅裙,桃腮笑意盎然,比四年前美多了。
她身後,接著出來了一個白衣女郎,頭上青絲後掛,直垂腰際,臉色蒼白,但掩不住她的絕代容色,她就是鳳珠,鳳凰夫人的女兒,一身白,白衣白裙羅帶,與她的爹爹秦白衣妣美,四年來,她長成了像一朵盛開的白蓮,為何顯得如此憔悴?她的緣衣怎又不穿了?
秦白衣挽了鳳凰夫人,向鳳珠伸手,微笑道:「孩子,可感到不適麼?」
鳳珠臉上出現了一絲飄忽的笑容,扶著秦白衣的手,下到地面,柔聲說:「爹,沒什麼。」
「孩子,不必自苦,別讓爹媽耽心。」
鳳凰夫人輕聲說,挽著女兒緩步地向店門走去。
海蕙伏案假寐並未睡著,但她懶得多管閒事,仍然睡她的覺,香風觸鼻,令人心神為之一震,清雅飄逸,品流極高,她人未抬頭,心中卻說:「咦!香氣十分高貴,為何卻到這間荒村野店駐留?這兩個女人真不可思議。」
她耳中聽到輕微的履聲,在她左首食案落了坐,聽到秦白衣向店伙吩咐道:「夥計,請給我們來些清淡的菜餚,我們要進食,來得及麼?」
「來得及,管教客官滿意。」店伙答。
「來四菜一湯,揀貴店的拿手好菜上哦!還有那位趕車大叔,聽他照料,帳一併算。」
「立即準備,客官請稍候。」
在菜餚未上之前,鳳凰夫人看附近沒有人,壁角里的村夫已伏在案上睡著了,他壓低聲音說:「臻,可看到可疑的人跟蹤我們麼?」
秦白衣搖搖頭,也低聲說:「可疑的人倒未發現,只是有三個傢伙討厭。」
「怎麼樣的人?可看出來的路?」鳳凰夫人問。
「是三個豹頭環眼的兇猛大漢,不是善類,從午夜間盯住騾車後,至天色破曉方行落後退走,至於來路,倒未留意,想必是黑道人物,要打我們的主意,在與你們重逢在太原府之前,十年邊塞流浪,不問中原世事,對江湖人物,我已經是感到萬分陌生了。」
「那三個人可能是太行山主的黨羽。」鳳凰夫人說。
「怎見得?」
「這些天來,風聲緊急,天下綠林惡寇全往太行山趕,要全力對付雲樓逸簫老前輩,八成兒是他們的人。」
「希望他們不招惹我們。」
「臻,如果他們糾集人對付我們,倒是可虞,要不,我們找地方暫時停溜,等他們全趕到太行在路上……」
久不發話的鳳珠,突然撇著小嘴打岔道:「不!絕不在半途逗留。」
秦白衣箭眉緊鎖,說:「孩子,這四年來你確是太苦了,何必自虐呢?每年都走一趟岢嵐州,明知已經絕……」「女兒沒有絕望。」鳳珠倔強地說。
秦白衣搖頭苦笑道:「孩子,我已說過不止一百遍了,在三首赤委蛇一掃之下跌下萬丈深崖,怎會有命?他……」
「我不信。」鳳珠語氣極為堅決。
「你不相信是一回事,事實確中可否認,為父親聽太湖神鮫安天龍說的,不會有假。」
「爹,別說了。」鳳珠焦燥地叫,突又長歎一聲,聲音柔和了些,說:「這次再無消息,女兒決定落發了。」
「你……你……孩子,快斷了這怪念頭,你……」「女兒已向雲樓師太表示過,師太答應收我為弟子,女兒不像香君姐,她聽說他死了,悲痛了一年,等二年便穿上了新娘裝,女兒愛他至深,為了不敢證實他的死,所以也不敢追隨他於地下,爹爹別阻我。」
鳳凰夫人一陣辛酸,顫聲說:「孩子,我們何不回湖廣他的家鄉找一找?」
「不會找到的,爹曾說過,在大同救了他,他正找門路出塞尋父,事實上他父親確未返回邊關,按爹當日聽見到的時日計算,他怎會死在雪山附近?所以女兒不信他已經死了。」
秦白衣無可奈何,搖頭道:「他被三首赤委蛇掃落巖下之前,是被安天龍擒住的,怎會有假?」
「爹為何不全力一搜尋安天龍,讓女兒親聽那鬼東西說說?」
鳳凰夫人接口道:「別怪你爹,一是安天龍隱姓埋名躲得好,飄忽不定,極少在家。一是不願你太傷心,唉!生死由命,你何必……」
鳳珠冷哼一聲說,「安天龍那狗賊,我會活剝了他,中原哥算是直接死在他手中的,但願我能找到他。」
父母女三人在說話,把海蕙的睡蟲全攆跑了,愈聽愈心驚,尤其是那一聲中原哥,真令她芳心狂跳,萬分不自在,驚地,她心中一動,要看看他們是些什麼人,便略一移動頭部,用眼角偷瞄。
「天!是鳳凰夫人。」她心中驚叫。
中原的往事,她當然知道,中原也沒瞞她,早年追蹤中原,她早和鳳凰夫人母女照過像,所以一看便知,她感到一陣妒念泛上心頭,但卻泛上無窮的憐惜感情,這位鳳珠姑娘的專情與癡心,並不輸於她和表姐秋菡!
雲樓太師是海蕙的姨姑婆,說起來更不陌生哪!
她也感到奇怪,怎沒聽說過鳳凰夫人有丈夫?聽鳳凰夫人叫他為「臻」親熱得人心裡熱熱辣辣的,當著女兒面如此叫,未免有點那個。
她由秦白衣那一身白衣,想到臻字,仍想不透猜不出這個修偉英俊的中年人,到底是何來路。
其實前文早已道及,鳳珠早年是從母姓,姓趙,她爹爹確是秦白衣秦臻,秦臻是武林前輩泰山神尼之徒,鳳凰夫人叫趙錦華,夫妻倆十四年前反目,起因是泰山神女在未嫁獨山湖金蚊伍政之前,會不擇手段爭取秦臻,誘他進入香閣,卻故意透出風聲讓趙錦華來看她和秦臻親熱,因此一來,夫妻反目,秦臻百口莫辯,遠走邊塞,各走極端,一別十年,要不是因為祝中原的事,鳳珠也不會促乃母親走邊塞,還算不錯,夫妻倆在太原府重逢,卻失去中原的消息。
她們在靜樂縣稽留三個月,來年春初方返回洞庭,自此,鳳珠便永沉在痛苦中,不能自拔。每年,他們父母女三人,要走一趟靜樂山區,找尋中原下落,每一次淒然返回。
秦白衣在漢陽府,年前巧遇安天龍,得到中原的死訊,鳳珠便是傷心已極,到岳陽找到雲樓師太,要剃度出家,雲樓師太並沒追究當年她母女扣留愛徒易香君的過失的勸她再過兩年再說,年紀小小談出家修行,未免太不是時候,她只好披上白衣,耐心等候。
一家人隱居洞庭,幾乎與江湖完全斷了接觸,月來的變化,他們並不知道,笑判官與笑閻羅被中原連斃數名手,從容遠去,感到臉上無光,返回中土不敢提起,暗地到太行山,與太行山主一劍三絕史超商量對策,恰好太行山擒住了諸葛海文,並在太岳縹緲三娘母子口中,知道海文是中原的口盟兄弟,而且同時在小寨主賽吳剛口中,知到中原未死的消息。
也在這時,在太原發現了姥姥和秋菡的行蹤,便派賽吳剛與酸仙冷異師弟,率人連夜北上,用醉仙香將老少四女全部俘來,大功告成,這些消息內情,事實上並未傳出江湖,難怪秦白衣夫婦不知此事。
太行山主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人質到手,便著手計算老江湖惡案為難的雲樓逸簫,他自己親自出馬,到漢陽府找夜遊鷹李詠商量,兩人立即以綠林貼召集自己的好友與手下,按期趕到太行山會合,這一來,消息立即外傳,但不是說對付中原,而是雲摟逸簫夫婦倆,中原一個江湖小輩,用不著如此勞師動眾,傳出去未免丟人現眼,所以中原的大名,眾賊還未聽過哩!
海蕙從秦白衣夫婦口中,知道鳳珠仍熱愛著中原,女孩子如果不妒嫉,說明她的愛情不夠堅固的,任何東西可以讓,愛人可讓不得,海蕙當然妒氣上升,但也油然而生出憐惜的感情,她自己也等了將近四年,這若說刻骨銘心同病相憐,也是人之常情。
她想起身招呼,但又忍住了,心中未免耿耿,確有些兒不太願意。
飯菜送上,打斷三人的談話,蕙也仍舊伏案養神,心中卻在亂跳。
不久,門外蹄聲如雷,三匹健馬在店門剎蹄,跳下三豹頭環原的兇猛大漢,掛上馬韁,狂風也似捲入店門,先頭大漢挪了挪腰中大砍刀,往奔海蕙這一桌搶到。
海蕙這一桌,正好在鳳凰夫人身畔不遠,坐在桌旁,可將母女倆看得十分真切,致且是近在咫尺而已。
大漢怪眼一翻,「砰」一聲,一掌拍在桌上,大叫道:「喂!村夫,到別處睡去。」」
海蕙心中正亂,桌子一跺,她無名火起,但因有大事在身,忍下了,抬身站起,大眼睛亮晶晶,無懼在注視著三名大漢。
她一站起,腰帶上的劍褻一晃她個兒高,三尺長劍鞘尖距地還有五寸高,鞘尖碰著靴跟,發出一聲清鳴,早有劍鞘裹住,但仍可看出是劍。
她腰帶前,也插著一根綠色小短褻,不足兩尺。這是她的鳳簫,原是紫色褻,已換了綠襞了。
她臉色如古銅,但鼻美嘴也美,大眼睛令人一見便覺心中一震,那泰然從容,夷然無懼的神色,怎會是村夫?加上腰中一長一短的傢伙,分明也是武林人。
大漢一怔「咦」了一聲說:「太爺走了眼啦,原來你不是個村夫,而是一個小混混,喂!這張桌子給太爺們用。」叫兩聲太爺,心裡的蹩扭自不待言,正待發作,要一掌摑出,秦白衣向鳳凰夫人打一眼色,向這兒看。
這瞬間,門外灰影一閃,進來—個乾枯如才!險惡的修長老人,一雙鬼眼萬光四射,令人望之心中發冷,他手中掂著一根斑竹枝,鬼魅似的閃入店中。
同時,門口又出現了五名大漢,一色衣褲,玄布包頭,背繁單刀雙手叉腰,將店門擋住了。
店中連長櫃先生一起算,只有四人,全驚得臉色鐵青,畏縮地閃在一旁。
老人乾咳一聲,用那鬼叫般的聲音說:「這年頭,真是的世界大變,任何地方,都可以聽到毛頭小畜生自稱太爺,怪!」
三名大漢面色一變,同時扭頭回身,自稱太爺的大漢一步步向老人逼近,雙手叉腰顯出要吃人的樣子,吼道:「老不死,你說話帶刺兒。」
老人冷哼一聲,陰森森地說:「我老太爺話中有刺,刺著了你麼?」
大漢一觸老人陰森森冷萬眼神,氣焰一沮,但一看門外同伴已到,膽氣一狀,挺了挺胸膛,氣勢洶洶地說:「老不死,你吃了豹子心老虎膽,一再無禮,言中損人,你知道太爺們是誰?」
老人往橙上大馬金刀地一坐,說:「你?唔!是像人的人,我不信你會有四條腿不是人……」
大漢忍無可忍,猛地右手虛伸,右腳疾飛,當心向老人踹去。
老人似無所覺,直等腳到,斑竹枝一拔,大漢狂叫一聲,向側仆倒,接著「啪」一聲響,大漢屁股挨了一記重擊,皮破血流。
兩人照面動手,捷愈逾電光石火,一接觸人便倒了,幾乎令人肉眼難辨。
老人安坐不動,向呆住了兩位大漢說:「喂!挾走這位太爺,爬伏在這店裡太不雅觀。」
另一大漢一聲唬吼,去拔腰中大砍刀,刀出鞘的剎那間,突覺手中一輕,刀不見了,驚得倏然轉身,定神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
身後不遠,秦白衣背著左手,右手竹筷抓著大板刀,向他含笑點頭。
「你……你也是武林人,真不露像!」大漢惶然叫,秦白衣將刀丟下,泰然地說:「就算是吧,你們跟蹤了一夜又糾集了不少黨羽,太辛苦了,這趟買賣,不做也罷。」
「閣下高姓大名?」
「用不著盤道,尊駕該走了,小心老人家打你們的屁股,不好受哩。」
老人呵呵一笑,架著二郎腿說:「這位太爺不到黃河心不老,秦老弟,告訴也並無不可,要不要我替尊夫人引見。」他向鳳凰夫人伸手虛引,說:「太爺,你豎起驢耳聽了,江湖上有一位鳳凰夫人,極樂暗香專門收買人命,喏!就是這位夫人。」
大漢們額上見汗,一聲不響,挾起地上的同伴,和門外五大漢一溜煙出店了。
大門外騾車車廂旁,靠著一個矮小的老人,背著大葫蘆,倚著一根木拐,向眾大漢怪叫道:「太爺們,慢些走,後面沒有老虎,不用急。」
走在最後的一名玄衣大漢,愈聽愈刺耳,突然拔出單刀,猛地回身「刷」一聲一刀揮向矮老人的雙腿,又狠又猛,劍風呼嘯。
矮老人哈哈一笑,枴杖向下一搭,將刀壓下去了,左手揮。
「拍拍!」耳光聲暴起,大漢怪叫棄刀後退。
「拍拍!」又是兩記,矮老人出手逾電閃,大漢別說還手,連阻擋的機會都沒有,哇一聲吐出四枚大牙,血水激流,「砰」一聲坐倒。
矮老人哈哈一笑,仍倚著車廂上說:「相好的,像你這種材料,真不值得我老人家動手,給你一次小教訓,記得了。」另三名大漢回身晚了些,這時三面一分,一個怒叫道:
「尊駕留下名號,咱們好記上。」
矮老人哈哈一笑,左手一伸,大掌慢慢變成火紅,說:「記著了,我這六陽掌就是活招牌。」
大漢臉色一變,扶起同伴狼狽而逃,提起六陽掌誰不知百丈老人程彬的大名?他老人家掌中所發的純陽火,令人皮焦肉綻,這位老爺子,也就是早年湖廣官道中,與鳳凰夫人爭奪祝中原的老人。
大漢們全走了,百丈老人也施然踏入店門,向鳳凰夫人一笑,說:「秦夫人,可否替老不死的引見白衣老弟?」
秦白衣抱拳一禮,說:「彬老,這些年風彩依然,可好?」
百丈老人拉張椅子坐下,笑道:「好是好,早年差一點兒被尊夫人拆掉了老骨頭,別提啦!恭賀你們,也替江湖上慶賀。」
「彬老,為何替江湖慶賀?」「尊夫人不再危害江湖,怎不該賀。」
「彬老笑話了。」鳳凰夫人訕訕地說,又道:「為了祝中原的事,彬老人還怪我母女麼?」
百丈老人哈哈笑,笑完說:「老不死的怎敢?如果你用上了極樂暗香,老不死的魂不歸極樂才怪呢?秦老弟,你怎麼這般小家子氣?」
「小家子氣,彬老又有何所指?」「明知我老人家酷愛杯中物,卻在這兒說個不停,不像話,我倒不重要,對面那個老鬼可能不答應哩。」
鬼怪般的高個兒老人,這時也站起往這兒走,鳳凰夫人站起,含笑行禮:「雲老,如不見棄,可否過來同席?」鬼怪般的老人咧嘴一笑,那笑容簡直令膽小朋友心膽俱寒,他也拖張椅子坐下了說:「秦夫人,早年咱們在近鄰,實有誤會,請勿介意。」
鳳凰夫人一怔,說:「雲老言重了,早年彼此不相往來,並無過節……」
雲老搶著笑:「老朽也是指中原的事,那次他從貴府上逃至我那鬼島,老朽一時激憤,想要他死命,負疚良久,幸而犬子成亮知道窯下有通道,兩人在千鈞一髮中逃到鬼島,不然真令老朽抱愧一生。」
百丈老人呵呵一笑,接口道:「你這洞庭鬼叟不要抱愧一生,還要跳湖自盡哩,令郎為人行事辛辣了些,卻是個響噹噹的英雄漢,你怎能不分青紅皂白要治他死命。」
這鬼怪般的老傢伙,正是洞庭鬼白雲飛,他搖頭苦笑,歎口氣說:「唉!人說知子莫若父,我卻老昏了,連自己也不知哩,上次犬子在九江的事,做案的那傢伙確是夜遊鷹,笑判官那******欺世盜名,怪我太相信他的名頭,誰知他會是最不要臉的狗東西?」
這時,秦白衣已命店伙將酒菜送上了,酒過三巡,百丈老人瞥了爬伏在鄰桌子假睡的海蕙一眼,略一沉吟最後心中似乎一寬,說:「秦老弟,你們是北上太行,聲援祝小哥麼?」
他的話中像一聲焦雷,鳳凰夫人和鳳珠驚得一蹦而起,珠鳳臉色發青,惶然問:「老前輩,你……你說什麼?」她口不擇言口氣不禮貌。
「祝小哥死了四年了,我們根本不到太行。」鳳凰夫人正色答。
「老前輩,早年你也會為了他而和我們拼,為何還死了你反而狂笑?哼!」鳳珠臉色鐵青。厲聲其問。
百丈老人搖頭笑,說:「你們真可笑,祝小哥明明健在,你們為何咒他?」
「彬老,此話當真?」秦白衣急問。
「哈哈!我百丈老人豈是胡說八道的人?我在笑閻羅的手下得到千真萬確的消息,八月下旬,笑判官與笑閻羅在雪山附近,被祝小哥用承影劍宰了好幾個走狗,他們沒追上,真要追上,老命難保的了。」
「老前輩,真的?」鳳珠喘息著問。
百丈老人慈愛的注視著她,輕聲說:「千真萬確,如果不信,可轉回漢陽府找夜遊鷹的黨羽,一問便知。」
「夜遊鷹知此事?」
「你們記得安天龍麼?這傢伙就是被祝小哥放回的人,那次與祝小哥同時出現的人,有天下第一狠人顧大娘,雲棲逸簫的孫女兒等等。一場好殺,漢中三英只留下老二,太行山的賊人賽吳剛帶了一批人,安天龍也帶了幾個手下,死了三分之二,要不是祝小哥手下留情,全得被埋葬在雪山,還有,這是最令人興奮的消息……」
「任何消息皆不重要,彬老,請說祝小哥的消息。」秦白衣急急插口。
「我說的仍是祝小哥的消息,那次激鬥,祝小哥透露出師門,自稱是寰宇四侶之首,冰魄神劍林鴻的門人。」「天啊,看來,他……他真沒死。」鳳珠搖搖欲倒地說。
百丈老人笑笑,仍往下說:「那夜遊鷹的府弟,目下如臨大敵,他本人早就不見了,可能是已起程趕太行山啦。」
秦白衣惑然問:「彬老,到太行山做什麼?」
「祝小哥的口盟小弟,是雲棲逸簫的孫子,目下已落太行山主之手,這消息已傳遍江湖,你們該知道。」「略有耳聞。」
「這……這難道是……是真的?」鳳珠軟倒在乃母懷中說。海蕙突然站起,推椅走去。
洞庭鬼叟伸手一攔,陰森森地說:「小娃娃,你聽得太多了,出你們的師門名號,看值不值得放你。」
海蕙抱拳行禮說:「小女子複姓諸葛,名海蕙,家祖人稱雲棲逸蕭。」她是男裝,但已用本嗓話音。
「有何為證?」洞庭鬼望再問。海蕙說:「這是傳家至寶鳳簫。」說完順手一揮,八音齊鳴。
百丈老人噓了一聲.傻眼啦!鳳珠激動地搶近,頰肉顫動,顫聲道:「諸葛姐姐,剛才彬老的話姐姐可聽見了?」
海蕙點點頭,鳳珠又問:「好姐姐,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我那時正在,看這兒。」她彈開劍囊一聲清越龍吟,承影劍出鞘,白虹閃縮,只見光不見影。
「天!承影劍。」眾人齊聲驚呼,海蕙收劍說:「原弟已將劍送我……」
「他……他目下在……」鳳珠搶著問。
「用不著你關心,他很好。」海蕙硬著心腸說。
鳳珠的眼角,滴下兩串淚珠,幽幽一歎說:「我知道不該關心他,但……唉!反正我知道他仍然健在人間,心願已足,諸葛姐姐謝謝你。」她低下頭,蓮步輕移往回走。
海蕙看了鳳珠淒然絕望的神色,心一軟,一把拉住她說:「秦妹妹,他目下在太行山,要與賊人一決死戰。」
鳳珠大驚,惶然道:「姐姐,你目下何往?」
「趕回桐城……」『你……你多忍心,你……何不和他在一塊兒?」
鳳珠惶急地尖叫,抓住海蕙的肩膀猛搖。
海蔥搖頭苦笑說:「他不讓我留在那兒,差我急返桐城找爺爺……」
「你應該將承影劍放在他身邊……」鳳珠尖叫。大門旁突然閃出三個紅衣老道,一個中衣中年人,將門擋住了,白衣人正是在蛇山出現過,京師長春派俗家門人,白衣狂生方士傑,他那奇特的陰陽扇最為合眼,一看便知。
三老道年紀都在花甲以上,迎門攔住,中間老道臉上有一道刀痕,從左顴骨直拉至耳根,鷹目掃了眾人一眼,用老公鴨嗓子說:「夜遊鷹李施主的消息,果然可靠了。」
「是的,師兄確實可靠,不然他不會到南京通知我們哩。」左手老道躬身答。老道這種目中無人的無禮態度,把眾人全激怒了。
洞庭鬼叟像個幽靈般站起,起手攔住要跨出答話的海蕙,欺近了老道身前,眨著鬼眼說:「老道你是那坐宮觀的牛鼻子?哦!你的劍是桃木劍,是攆鬼的麼?」
老道聽口音不是剛才說話的人,懶得理人,說:「剛才說話是小丫頭,站出來。」
洞庭鬼叟沒讓開,傑傑狂笑道:「牛鼻了雜毛,你知我老人家是誰嗎?」
老道若無其事地問:「你是誰?」
「鬼,你能捉我這個惡鬼麼?」
左手老道冷哼一聲,招手兒叫:「貧道天龍子玄舟,專司捉鬼,你出來,讓貧道捉給你看看。外面見。」
百丈老人挪了挪大葫蘆,哈哈大笑,向外走說:「我也是鬼,老道咱們看看誰的道行高,來吧!」
鳳珠正和海蕙說得好好的,被他們一打岔,委實不高興,一聲嬌叱,冒失地衝上,白色大袖突然扔出,罡風激射,驀地內力如山而出。
老道冷哼一聲,火紅大袖一抖,袖樁向白影急振而入,暗勁發如山洪。
洞庭鬼叟吃了一驚,也一袖扔出。
兩聲大震,罡風飛射,桌椅全向一旁急移,杯盤亂飛,人影倏分,眾人皆向後急退。
鳳珠一聲驚呼,退至壁角方行止住退勢。
洞庭鬼叟退八尺,撞破了一張方桌。
紅衣老道也退了三步,臉色一變,冷冷地說:「施主內力驚人,委實不弱,尊姓大名?」
「我,洞庭鬼叟白雲飛。老道你的罡氣練有七成,定是長春派的直系弟子。」
老道臉色一冷,指著九梁冠上的三枚金針。說:「貧道乃是清字輩門人,道號清淨,主持勞山玉清觀,對外稱玉清觀和。」
秦白衣舉步走近,微笑道:「長春派第四代門人,罡氣確有七成火候,玉清觀玉。咱們並不算太陌生,店裡不方便。」
「你是誰?」老道問。
「山東秦白衣秦鷹,道長大概知道。」「你是太山神尼的弟子秦白衣?」「正是。」
「怪!你沒死?」
「活得好好地,用不著救我。」
老道舉手一揮,向外走,說「江湖雖大,好手難尋,咱們找到了對手,走,店門外,辦完私事再辦大事。」
眾人出到店外,涼棚外便是官道,正好動手。洞庭鬼叟已和天龍子玄舟展開死拚,罡風怒發。天龍子是長春派第五代門人,罡氣也有四五成火候,但也夠驚人,玄門絕學足以傲視武林,掌出道能發不能收,每一掌皆可聽到隱隱殷雷之聲。
洞庭鬼叟不敢硬接,展開出神入化的鬼影功,虛影亂閃,從四面八方用十指連招,消耗老道的真力,皆因罡氣極為兇猛霸道,可反震外來力道,不宜拳掌來進擊,用指卻可攻擊渾身要害。
海蕙有大事在身,人是不能逗留,怎能和他們拖,一聲嬌叱,白虹乍閃,承影劍出鞘,撲向玉清宮主,面叫:「老道,劍在這兒。」
喝聲中,人已近身,「白虹經天」射到,身劍合一來勢洶洶,白虹急射玉清觀主的上盤。
玉清觀主一聲暴喝,奇快絕倫地撤下一把電芒四射的長劍,身形左瓢,劍出一「狂龍鬧海」反擊海蕙下盤。
海蕙跟隨中原,學到了七煞散手劍,神劍在手,威力大得驚人,立即反向右欺近,攻出絕招「七星移位。」
這是專從右側進招的絕著,但見白虹向下一沉,再向前吐,七道白虹從左右急射,鍥入電之芒中。快!快得令人肉眼難辨,劍化龍蛇出沒,劍氣澈骨生寒,龍吟震耳。
玉清觀主以為一個小伙子算不了什麼,罡氣該不畏神劍。欺海蕙功力不行,所以放手迫功。海蕙早看出了這一點,前一招「白虹經天」根本就未用全力,七煞散手劍一出,形勢突變,她全力搶攻,「叮」一聲輕響,電芒斷了一尺以上,罡風迸散的銳哨傳出,神劍過處,罡氣四散,白虹再進,已迫近玉清觀主的胸前。
玉清觀主畢竟了得,罡風一動便知不妙,一聲長哨閃電似急退。
另一名老道一看大事不好,撤劍截出搶叫:「看劍!」白衣一閃,秦白衣電射而至,一冠橫揮,也搶先橫截住,兩下裡都快,劍影急接。
「錚」一聲清越劍吟傳出,兩人同被震退,火花飛濺,再一聲叱喝,人影再合。
白衣狂生陰陽扇一領,內雷俱發,但見白影向前急滾,黑影乍現乍隱,攻向百百丈老人。
百丈老人哈哈一聲狂笑,扔掉木枵取下大葫蘆,揉身而上,默運神功向前猛砸,他不願示弱,硬接來招。
「彭!彭彭!彭!」一連串暴響乍起,兩種怪兵對一連串撞擊,人影急旋,進身狂攻,看去驚險萬分,兇猛潑辣,令人心血向下沉。
鳳凰夫人飛掠而出,嬌叱道:「官道之上,不宜久拖,兔得驚世駭俗,諸位退,我用極樂暗香擒住他們,以除後患。」
玉清觀主乃是長春派第三名高手,平日眼高於頂,十分狂傲,想不到一時大意輕敵一照面寶劍被毀了,只氣得七竅生煙,暴跳如雷。氣是一回事,只能拚全力用掌遙擊,以罡氣全力周旋。沒有用,七煞散手劍攻勢如長江河,白虹夭矯,飛騰撲擊銳不可當。罡氣發出,兇猛如大雷乍發,但一觸白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道被迫得怒叫如雷,別說還手無力,連招架也力不從心,只有挨揍的份兒。他的功力比姑娘高出兩三倍,但遇上了承影劍和凶狠的七煞劍法。他像是狗咬烏歸,無處著口,一退再退,又氣又急又無奈。
不等鳳凰夫人掠到,他一聲怒嘯,向德安府官道退去,連拍一十二掌,殷雷驚心動魄,地下沙石紛飛,將姑娘阻了一阻。
另兩名老道同時撤身,洞庭鬼叟和秦白衣阻攔他們不住。白衣狂生連攻三扇,每一扇撤出三步。最後一扇削出,人已遠出丈外去了。
三道一俗遠出十丈外,身影倏止,玉清觀主轉身用沉雷也似的嗓音向這兒叫「諸位,留下大名來。」長春派的人已從京師行將趕到,除非留下本派至寶承影劍,不然你們將後侮無及。」
「哈哈哈哈!長春派是什麼玩意?可到百丈峰找我百丈老人程彬,讓老夫埋葬了你們。」
秦白衣也呵呵一笑,說:「我秦白衣你們當會陌生,但請轉告令師兄鐵冠道人,秦某已隱居洞庭,不必到泰山打擾家師的清修,你們的罡氣可找我試試天指門絕學。」
洞庭鬼叟也叫:「我,洞庭鬼叟白雲飛,不服氣可到洞庭鬼島找我。」
海蕙正要出聲,鳳珠低聲說:「姐姐,令祖目下已成眾失之的,不可再樹強敵,增加太行山之會困難。」
「不!桐城葛諸一姓……」
「姐姐,你,這會使中原哥陷入四面楚歌之境。」
海蕙心中一怔,果然住口,對面玉清觀主又叫了:「持有承影劍的小輩,通名號。」
「狗東西,在劍下討名號,你過來。」海蕙粗聲罵。
「天涯海角,沒有你容身之地,小輩,送還承影劍,你將是本派的上賓。」
「狗雜毛,你再吠我要好好罵你,將你這次丟臉逃命的事傳出江湖,看你有何臉在武林稱名道號?」
玉清觀主心中一跳,恨恨地說:「你不說,貧道也料得到,你叫祝中原,咱們日後見。」
聲落,人已遠出十丈外。他旁邊的白衣狂聲說:「師兄,這人不是祝中原。」
「是誰?」玉清觀主問。
「不知道。祝中原四年前在蛇山我見過。」
「哼!日後擒住這群人,便可問清小輩的來龍去脈了。」
「師兄說得是,但可否留下人監視跟蹤?」
「師弟,恐怕反而讓他們……那鬼妖婦所說的極樂暗香,定然是極為歹毒之物,說不定偷雞不著他把米。」
他們不敢跟蹤,極樂暗香四個字令他們心中發毛。
天龍子說:「師叔如果不跟蹤,豈不讓他們溜了,弟子願在這兒盯梢,沿途留下記號,讓師父能循蹤追上。」
玉清觀主沉吟片刻,點頭道:「好!你留在這兒,小心了。接到掌門,我們立即趕來接應。」
天龍子恭送師叔去遠,方回頭返奔,閃入路旁林中,要抄近路欺近.朝陽從東方透射入林,地下林影中,出現了一個人長長的身影,不消說,樹上有人,他抬頭一看心中一寬。
那是一個身材魁偉的怪人,渾身裹在一件有蒼黃斑紋的奇怪衣服中,同樣的頭罩,兩隻假耳不住輕顫,只露出一雙陰森森的眼睛。不消問,那是夜遊鷹李詠。
左方一株大樹上,也站了一個天神也似的虯鬚巨人,沉重的紫金刀捆在背上,那是太湖神鮫安天龍。
右方樹上,也有人數著人數約有十餘名之多,全站在橫枝上向他微笑,有男有女。
承影劍已落在祝中原手上的消息,正是夜遊鷹供給的,天真的天龍子以為夜遊鷹是長春派的朋友呢!他收了劍,店樹上稽首道:「李施主來得正好,敝師叔已發現了祝中原的行蹤,承影劍確在他手中,多謝施主指引。」
夜遊鷹一群人,正向北趕路,突見玉清觀主一行人出現遠處,便閃入林中暫避,他不願露出行蹤,上樹便穿上他那套夜遊鷹怪衣,準備必要時動手。
四年前蛇山之會,他對白衣狂生心中耿耿,這次派人到南京將承影劍的消息通知長春派,是想籍劍引起事端,讓長春派也捲入漩渦,無形中成了他的臂助。但他不願和長春派的人走在一塊兒,長春派也不見得肯和他合作。
這傢伙自得安天龍返報,獲知中原是冰魄神劍的傳人,便知道大事不好,冰魄神劍定然未死,師父飛虹劍客二十年前的事東窗事發啦!
他立即著手準備應變,隱藏了家小,本想北上太行,但太行山主卻來了,來得正好。剛將綠林帖發出,太行山主又邀他走了一趟江南,敦請助拳友好,他正合心意。
大事辦妥,太行山主從鳳陽府進人河南,他自己也回到漢陽,將能派用場的人全帶來了。
他一聽天龍子發現了祝中原,失驚之下躍下地,鷹目中現出驚容,急問道:「道長此話可是當真的?」
「正是千真萬確。」
「那小輩目下何在?」
天龍子臉色一沉,他認為夜遊鷹要想搶先下手,當然不敢實說,淡淡一笑道:「敝師叔已經盯上他了,施主請置身事外。」
「為何不將人擒下,將貴派的至寶奪回豈不省事。」
「那小輩功力超人,神劍在手,無法下手制他,等掌門趕到之時,相信定可將劍討回的。」
「哼!那小狗不會乖乖把劍還給你的。」
「會的,敝掌門將曉以利害,或者用事物交換。祝中原一個武林小輩,有敝派助他成名,他定然肯交換的。」
天龍子這麼一說,給他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夜遊鷹心中在轉,他想:「事情不鬧大,水不夠渾。摸不到魚,唯一的上策,是將長春派拖下水。」
他呵呵一笑,說:「道長,但願貴派馬到成功。那小輩曾與令師叔動手了麼?」
「慚愧,敝師叔制他不住,剛才失手了,目下敝師叔正兼程前往迎接門掌。」
「道長今後行止如何。」
「在這兒等候掌門仙駕到來。」」
「那麼,在下告辭了。」夜遊鷹開始抱拳。
「施主請便。」老道也立掌稽首。
夜遊鷹在躬身剎那間,雙手突向外一翻。雙方相距不過五尺,手一伸幾乎及身。
天龍子沒想到夜遊鷹會在行禮突下殺手,暗算出至一個黑道巨魅之手,那是不可能之事,但不可能之事確發生了。
他驟不及防,一股兇猛絕倫的暗勁襲到,如同萬斤巨槌撞向他的小腹,等發覺已來不及了,小腹本來就是要害,他怎受得了?內腑立即被震毀,但外表看不出任何異狀。
他呃了一聲上身向上一挺,急劇地又向下一伏,踉蹌了兩步,雙眼一翻,勉強挺起,嘶聲說:「夜……夜遊……」
話未完,鮮血在口中向外激流,直滴大紅法衣,向前一栽,手腳一陣抽搐,死了。
夜遊鷹撥出老道長劍,手一震,劍從中折斷。他將斷劍捉著老道的手指,在地下寫:
「殺我者,祝中……」
樹上的人一一跳下。一個美麗的半老徐娘走近,她是王貞玉;飛虹劍客王萬年的女兒,夜遊鷹的情婦。她臉上本無表情,說:「為何不用飛虹匕治他的死命?雜毛罡氣厲害,你未免太冒險了。」
夜遊鷹哈哈一笑,站起說:「用飛虹匕豈不洩露了行藏,呵呵!讓鐵道冠人找祝中原算賬去。」
王貞玉不想動身,她低頭察看天龍子的屍體,手向天龍子胳膊上伸去。
夜遊鷹把將她托起,說。「不用看了,如果加上原字,太明顯啦!以老道致命傷勢來看,五個字也嫌多了些。走」
「好吧!走。」貞玉說。
當她啟步的剎那間,腳下有意地擦過天龍子的肘,天龍子的指尖,擦掉了「中」字的尾巴可惜!用勁太輕了些,手肘橫移,卻無法向前滑。
一行人走出官道。先找偏僻的農舍歇宿,以便晚上趕路去。
他們向路左一條小道折入隱入密林之中。如果不是天龍子阻了他們一阻,定然與秦白衣一行人照面,將有一場廝殺。夜遊鷹這些年來,功力精進了不少。
這以前,安天龍的功力比他要高上三分,而這時,他卻反而比安天龍高出了三分。他的飛虹匕,也練至出神入化的境界,比他的死鬼師父只強不弱,青於藍而勝於藍。如果功力仍是那麼差勁,他怎敢從容向練有玄門絕學罡氣的天龍子下手?
岔道荒村野店中,秦白衣向海蕙姑娘說:「諸葛姑娘,請問祝小哥目下確在何處?」
海蕙本想說,但一瞧那風珠哀怨而充滿祈求的目光,心中一軟。說:「祝公子目下正在太行設法救人,確實所在確是不知,小女離開他,已有五天之久了。」
「姐姐,他會不會單身涉險?」鳳珠惶急地問。
「不涉險,怎能救人?」
鳳珠臉色泛青,向秦白衣顫聲叫:「爹,我們快趕步。」
海蕙伸手一攔,「不可!去不得。」
「姑娘,為什麼?我們前往接應……」鳳凰夫人急問。
「祝公子說過,他要逐步混入山寨。在半月至二十日之間,不可打草驚蛇,干擾他的救人大計。小女子這次硬下心腸離開他南下,就是奉他之命阻止家祖行臨太行,拖上半月,大事諧與下諧,在此一舉。」
「那……那……樣豈不太過風險?」鳳珠仍然叫。
「他會小心的珠妹.目下他已不是當日的了,足可儕身絕頂高手之。」
「依姑娘說來,我們豈不是要等一月之後方能上太行?」秦白衣問.「是的,希望前輩成全。」
「好,請稟告令祖,這次太行山志在令祖,也志在武林中白道英雄,咱們這些專管閒事的老怪物不甘寂寞,願追隨令祖一闖虎穴龍潭。」百丈老人豪放地說。
海蕙穿著男裝,抱拳向眾人行禮,說:「晚輩多感諸位前輩雲天高誼,日後當行面謝。」
「姑娘小心了,這條路上目前群魔屢現,多加小心為上。」
海蕙探囊取出數包夔龍涎所制的解毒散。交到鳳珠手上,確婉地說:「鳳珠妹,惡賊有一種可遠瓢丈的毒物醉仙香,十分歹毒,入鼻即倒,極易受到暗算。這是,龍葵制的解毒劑,接近太行時,抹一些在鼻中,可解百毒,醉仙香無法得逞。半月後太行再見,告辭了。」
她抱拳行禮轉身轉薪州官道上如飛而去。
眾人一聽是夔龍葵製成的解毒劑全都怔住了,等他們定下神海蕙早已遠出半里地啦!
一行人由秦白衣為首,仍奔武勝關,在信陽縣逗留,在要道上打聽消息。
鳳珠這位小姑娘心中開朗,脫掉了白衣白裙,不動聲色打點一切,她將夔龍解毒散交給乃父分與各人備用,自己留了一包。
第一天平安無事,第二天也悄然而過。當晚,她失了蹤,留下一封信,請爹媽務必等雲棲逸簫到來一起走,不必管她。
第三天長春派的掌門鐵冠道人,率領了一大群牛鼻子老道與俗家門人,向北通過信陽,直奔太行山。隨行中,有太行山的朱雀山寨主無質道人。
這老道不等閒,出身四川九頂山青城宮,是一個無惡不作功臻化境的高手,目下主持九山十八寨的焦山出座大寨,居然作了寨主爺,在太行山寨,他的武功佼佼出群。
回頭表表祝中原,他在太行山歷險。
他將海蕙送走,不再進城,城門已閉了,他也不打算再入,必須在附近鬧事,以掩護海蕙的行動蹤跡。
他想起自天雷火神叟的事,總感到這老人的表情不太自然,平時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為何要對一個三流惡賊施以恩惠?愈想愈不對,便到五里亭,順雷火神叟隱入的小徑走去。
不久,前面出現一條小河,從西北向東,靜靜地橫在眼前。
天色黑沉沉,像壓著一個大鉛鍋,視野也不廣,林太深草太密。寒風勁烈,刮在身上涼颼颼地。
他往西看,看不到村莊,也沒有火光,不好找人。往東,看晤!十里外有人光一閃,像是松明一亮,便被風吹熄一般,相距雖遠,仍可看得真切,確是火光。
黑夜中,人與動物並無二致,定然向有光火處走,他也不例外也向那兒走。
他緊了緊背上的寶劍,小包囊壓在劍上,動起手來方便些,展輕功飛掠。
自經鹽澤死域苦撐一夜之後,加上他不間斷地苦練,兩儀相成大真力神功又上一層樓,漸趨精純之境了,這一展輕功,像流光逸電,一閃即逝,速度駭人聽聞。兩儀相成大真力能速成,但在他來說出現了奇績,典基功夫也縮短了三分之一的時間。
他沿河右岸飛掠,沒有路,穿山越野急射,像一個幽靈幻影。
快走了八九里,前面火光又是一閃,閃光為極暫,但確在前面不遠。
那是一座破廟,荒涼破敗沒有人跡,廟門早誇了,院牆七零八落。廟前,用石頭圍起一株古木也已經枯死多年。顯然。這一帶的居民,早已遺棄了這座廟,廟裡的神佛自然也就不再庇估他們了。
破敗的石造神龕中.菩薩早不見了,卻有一大堆用粗樹枝堆成的餘燼,輕煙仍在烏烏上升,不時跳起一陣火星,爆發出一陣火焰,燃燒一剎那,便又熄了。
未進廟門,中原已感到破廟鬼氣沖天,勁風掠過枯樹,發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嘯。
「拍拍」兩聲,一段枯枝被風折斷,跌下地上草叢之中。接著是兩聲令人汗毛直豎的梟啼,像鬼哭般難聽刺耳。
兩個高大的人影,斜倚在大殿台階下。黑暗中不知是人是鬼,倚在那兒沒有絲毫移動。
將近廟門,已嗅到一陣血腥,天!裡面定然有流血的人,不然不會有血腥。
他凝神運氣,行動護身,鬼魅似的飄入廟門,在院牆下住身形。
大殿階下的大影。是牛頭馬面兩個木鬼,斑剝得更為獰惡難看。火花再次跳動,火焰一吐即行返去。
中原運耳力凝神傾聽殿內的動靜,驀地,聽到一聲極為微弱的呻吟。接著,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
他立掌護身,以極為迅疾的身法,閃電似的掠入殿中。再向側一閃,貼壁站住了。
四壁蕭條,斷瓦頹坦堆積。蛛綱塵封,殘破的泥菩薩自身難保。那些奔跑的足音,原是一群特大的野鼠.
神龕上的火焰奇吐,這一次燃燒稍久些。
他往巨鼠群奔走看去,倒抽了一口涼氣。那兒有一根大柱,上面距地一丈處,用木尖釘住一個人體,下身全是凝成黑紫色的血塊有幾個兩斤重的大鼠,仍在爭食血塊,吃得津津有味。
被釘在柱上的人,衣衫不知弄到何處去了,渾身除了白髮上的市結外,不著寸縷。大腿和胸前,全是被火把燒焦的痕,一雙眼睛已被燒瞎,血仍在緩緩泌出。
看了這人的慘狀,中原只感到憤火中烈。他目光犀利,已看出這人正是雷火神叟,口中竟有嚥氣的景象,還有一些游氣.他正想奔出將人解下搶救,後殿巳響起了足音有人出來了。
果然有人,兩個一身玄色輕裝的中年大漢,手中各抓了幾片松明,陰沉沉的走出大殿,伸松明到灰燼中一拔,火種倏升。
一個啼咕著說:「他真娘的走了霉運,那鬼村莊窮得不像話,找一頓食物也費了不少勁,呸!」
另一個注視著雷火神叟說:「二哥,再給他一下算了,咱們何必一定守到他斷氣?調弄了一天,他竟然還未斷氣太強了。」
二哥歪著頭注視片刻,說「老傢伙修為不弱。如果不是獨眼龍甘老前輩用迷香彈計算他,真不知如何結果哩!」
「乾坤掌也未兔太毒了些,人家好不容易救了他的命,念上好友的後人,拚落嫌疑救活他,他竟然恩將仇報,真是令人心冷。」
「哈哈!二哥,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古人的話半點不假,這年頭,誰不毒誰倒霉。
乾坤掌六親尚且不認,豈會為了一個乾老兒動了善念?只怪這老兒不死心被鬼迷,落了個飽受殘酷而死。」
「其實,這老兒確也不該向祝小狗透露本山的內情。」
「怪!他的盛彈囊在離開五里亭時,確是帶在身下,為何被甘老前輩暗算後,彈囊卻又不見?」
「老鬼如果交出彈囊,同樣也是死,他當然不願將成名暗器交予別人,反正是死嘛!」
「好了,別說了,這老鬼明知必死,已沒有任何話再說啦!咱們也行行好,就讓他早走一步算啦!」
二哥應聲向背後拔刀,另一人趕忙說:「不可,只可用火,免得日後有人查咱們私自將人處死,麻煩就大了。」說完,取出一面烈焰飛騰,油煙極濃的松片,向雷火神叟走去。
相距有丈餘,一陣勁風從他們後面刮來,冷颼颼的火焰一陣搖晃,濃煙搖曳。
兩人一怔,怎麼?那來的冷風?
「咕咕」幾聲叫,幾頭巨鼠竄走了。兩人似乎清晰的聽到,身後有一聲冷冰冰的呼聲,聲音雖輕但兩人仍聽得真切,絕非耳朵有毛病。
兩人心中一寒,聲音真不像人聲哩只感到毛骨悚然,猛地向後轉身。
火光下,出現了一個臉孔俊美,雄壯如獅,。但神色奇冷的年輕人。
「咦!閣下是人是……」二哥驚恐地問。
「是鬼」年輕人陰森森地答。
背上有劍,怎麼會是鬼呢?另一大漢瞻子要大些,突將松片劈向年輕人扔去,大吼一聲,去拔背上單刀。
火光一閃,火松片已被那人抄住,迎面而到,快得令人吃驚,「嗤」一聲火向前吐,不偏不倚的吐在那人臉上。
「哎……哎……」那傢伙狂叫,踉蹌後退。用手向臉上一摸,摸掉了一層皮肉,狂叫著倒在地上亂滾。
二哥反應也夠快,飛快的撤下了單刀,正待撲上時,同伴已經倒了他驚得頂門上已走了三魂,轉身要跑。
「站住!」年輕人說話了,喝聲奇冷。
二哥腿一軟,耳中的喝聲直貫耳膜,聞之心血下沉,渾身發軟,想跑怎跑得了?只好站住,身軀不住晃動,膽都被嚇破了。
年輕人是中原,他舉著烈火熊熊,吱吱爆響的火松片,一步步向前迫近,沉聲問:「尊駕是太行山的人?」
二哥的臉色是死灰,舉著單刀一步步向後退去,發著抖答:「是誰,閣下是……是誰?」
「祝中原,湖廣祝中原。」
「你……你就是……是祝……祝中原……?」
「信不信由你。」
二哥渾身一陣抖索,突然轉身飛逃。一逃了三五步,面前火焰一閃。
「哎……」他驚極大叫,扭頭又跑。
這次跑不了啦,腰脊一麻,人像一根木頭,直挺挺的倒下了。接著肋下一震,整個人翻轉,仰面朝天,火焰就在他眼前燃燒。
「獨眼龍和乾坤掌,為何要計算神火雷叟?說!」中原冷冰冰地問。
「乾坤掌是雷火神叟已故好友的獨生子,淪落為盜,雷火神叟好不容易進入太行山,打聽出他的消息,要他改邪歸正,他不但不知感恩。反而多次無禮,老人家一氣之下,要擒他帶走,他卻出山辨事,乘機溜走,在五里亭老人家出面一摸,摸掉了一層皮肉,狂叫著倒在地上亂滾。
二哥反應也夠快,飛快的撤下了單刀,正待撲上時,同伴已經倒了他驚得頂門上已走了三魂,轉身要跑。
「站住!」年輕人說話了,喝聲奇冷。
二哥腿一軟,耳中的喝聲直貫耳膜,聞之心血下沉,渾身發軟,想跑怎跑得了?只好站住,身軀不住晃動,膽都被嚇破了。
年輕人是中原,他舉著烈火熊熊,吱吱爆響的火松片,一步步向前迫近,沉聲問:「尊駕是太行山的人?」
二哥的臉色是死灰,舉著單刀一步步向後退去,發著抖答:「是誰,閣下是……是誰?」
「祝中原,湖廣祝中原。」
「你……你就是……是祝……祝中原……?」
「信不信由你。」
二哥渾身一陣抖索,突然轉身飛逃。一逃了三五步,面前火焰一閃。
「哎……」他驚極大叫,扭頭又跑。
這次跑不了啦,腰脊一麻,人像一根木頭,直挺挺的倒下了。接著肋下一震,整個人翻轉,仰面朝天,火焰就在他眼前燃燒。
「獨眼龍和乾坤掌,為何要計算神火雷叟?說!」中原冷冰冰地問。
「乾坤掌是雷火神叟已故好友的獨生子,淪落為盜,雷火神叟好不容易進入太行山,打聽出他的消息,要他改邪歸正,他不但不知感恩。反而多次無禮,老人家一氣之下,要擒他帶走,他卻出山辨事,乘機溜走,在五里亭老人家出面將他救了,且將山中的一消息向你透露。
乾坤掌羞惱之中,將消息透露給守侯的案探,恰好山主的八拜兄弟太原府獨眼龍甘輝趕到,用迷香彈暗地一擊,擊中。雷火神叟被迷香所迷,被擒至此地,用火燒烤問他是否與你有關,問不出結果,便落到這般模樣。」
中原冷哼一聲,火把向下一落,直壓在賊人臉上。
「哎……」賊人狂叫,但不能動彈。
中原丟掉火片,一手一個將賊人丟到廟門外,再入廟中將雷火神叟解下,餵了他一口奪命金丹。
看了雷火神叟的慘狀,他知道已經無望了。ˍ不久,雷火神叟緩緩醒來,不住喘氣,渾身肌肉都在抽搐跳動。
中原俯下身,大聲叫:「老前輩,你有後事交代,要晚輩轉告旁人麼?」
雷火神叟喘息許久,終於開口用極低聲音道:「你……你……是……誰?」
「晚輩祝中原,來晚了。」
「你來……得……正……好」
「老前輩有事交待麼?」
「福祿老店……我枕下……有……入……山地……圖。不……不是……長樂老店。」
「晚輩希望能為老前輩盡力。」
「我……無親……無故,一死……百……了。記住……不可信……懶狼……子畜生……」
話未完,喘出最後一口氣,渾身一震,死了。
中原長歎一聲抱起雷火神叟的屍體人殿後,把人丟下枯並,推倒一堆斷牆,把井口填滿,上面用磚砌好,搬來一塊石碑,他運神功刮掉殘字,運指在上大書:
「第一行:「雷火神叟張公諱岳之墓。」
第二行:成化九年九月,死於其世侄乾坤掌辛良玉之手。辛賊恩將仇報,必食惡果。」
第三行:武林後學湖廣祝中原敬立。」
他拜了三拜,立即動身返回縣城,連夜到了福祿老店,抓一個店伙帶至雷火神叟的房中,掀開木枕,果然發現一張大紙折成方形,打開一瞧,放入懷中攜走了。
第三天,他用了一天的時間,研究人山道路,與九山十八寨的進出險要,發覺這圖對他並無大用,因為沒有查出山寨內部情形,何處是死刑室?不知道。不過他也想到,只要到了山寨,定可找到人問。他記熟了圖上景物,一把火燒了,下手準備入山。
當夜,他只帶了一個百寶囊,一個食物包,藏起包囊,翻山越嶺出壺關進入萬山叢中。
太行山忠義大寨位於九宮山,四周群峰羅列,有八座稍大的峰頭,拱衛著九宮山的大寨,每座峰頭之間也有不少小峰,距大寨約有二三十里左右,可以呼應聲援,進可攻退可守。路安府的官兵們,從不敢正視山中這九山十八寨的英雄們。
從西北進入,第一所建有山寨的山,叫青龍山,也叫青龍嶺,分建著前寨與後寨,雄峙山巔,虎勢耽耽。
山寨建了許多碉摟,像兩所巨大的古堡,四周則是光禿禿的高坡峭壁,要進入山寨,太不容易了。
寨門只有東南西北四座,寨壁高有高丈,四角還高懸四座角樓,居高臨下監視,只要關上了寨門,想進去只有變成飛鳥才行。
這一帶山坡下,不知安葬多少陷阱,伏弩,窩弓,串鈴,又派有不知多少伏路暗樁,除了寨側有一條秘道通至九宮山大寨外,別處全是危機重重的險惡所在。
三更天,一條高大雄壯的黑影.避過了伙路暗椿的耳目,迫近了青龍山。
勁風呼嘯,枯葉漫天飛舞。正是夜行人最理想的機會,能掩去行動時所發出的聲音。
「噹噹噹」三更三點,子午相交。
黑影正是祝中原,他開始進入寨邊。他藉樹影一步步接近,由山寨傳來的更梆聲,他知已進入腹地險境,該小心留意啦!
他眼力超人,夜裡明察秋毫,但他的耳朵,比眼睛有用的多,三兩里內部可發現人獸的動靜。
本來,他可以繞道過龍嶺,但不中,因為必須抓兩個人詢問死刑室的確實位置,免的亂衝亂闖。而所抓的人,必須是寨內重要人物,寨外的人是不會知道內情的。
到了嶺下不到三里地,前面人影一閃,遇到了兩個玄衣夜行人,在樹根下一伏。不遠處有人發出一聲口哨,一長兩短。
兩個夜行人等候片刻,也回了兩長一短的口哨。
「過來!」黑影中先發口哨的地方有人低喝。
兩個夜行人有一個現出身形,繞著樹枝左盤右折,逐漸接近了伏樁隱身之處。
中原就在十丈外,神目如電,注視著他們的動靜,留意行走路線。瞧他們的奇異走法,方知伏樁附近定然有怪東西,不然何必費勁?
夜行人站住了,樹根下升起一個人影,低聲問:「是西山兄麼?該你們換樁了。」
「不!」西山兄也低聲答。又道:「代山主傳示,這幾天天下英雄先後到寨,有些人尚抱有觀風色的態度,甚至可能還有前來臥底的人,所以伏椿夜間不再更換,免得讓人觀清本寨的虛實。你們可以輪流打盹,天明再撤回小心了。」
「哼!雲棲逸簫恐怕剛接訊不久,還在邀集朋友哇,不會前來,除了這老不死,誰敢到山寨討野火?如此小心,未免小題大做。」伏椿在發牢騷。
「別說了,山主不在家,代山主不得不小心,萬一出了事,大家倒霉。我走了,絕對以小心為上,知麼?」
兩個夜行人悄然向北走,隱入黑暗之中。
中原悄然退走,向北一折。他想追蹤兩個夜行人,找來問問再說。
突然,他覺到左眼角有一個鬼魅樣地淡淡身影,一閃而沒,趕忙扭頭定神注視。
沒有人,鬼影俱無,除了秋蟲嘰嘰清鳴,與夜風呼呼之外,聽不到任何界聲。
「咦!這人的身法,竟能逃出我的眼下,距離不足十丈不可能地。」他心中悚然暗叫。
他用神眸搜尋那一草一木,確是沒有人,右後方樹根下,有兩個伏樁爬在一個洞窟中,只觀到二腦袋露出地面,淡淡的身影先前出現在左後方,距伏樁相去不過五丈,觀情形,兩個伏椿也未發現有人。
「難道真有鬼?不然怎會逃出我眼下?」他想,他對自己的耳音眸,深有自信.所以極感詫異。
他在搜找鬼影,兩個夜行人早就不見了。
「我去找找看,世上或許有鬼。但不會在這出現,恐怕我已被人盯住了。如果是人,這人的功力委實夠高明。」他心中嘀咕,悄悄邁出半步,正想出掠。
驀地,他手上觸到一根小山籐。同一瞬間,「得得」幸而,小臂上挨了兩枚五寸小弩箭,一沾衣便被震跌落地。兩聲之後發現鬼影,本能地運功護體,小弩箭力道雖猛,仍難以傷他。
「好厲害!」他心中暗叫,貼地飛掠五丈外。
兩個伏樁站起了,一個低聲說:「咦!有東西觸到伏弩,怎麼不見形影?」
「也許是絃線因天氣太冷,自己掙斷了。」另一個答。
中原不敢大意,開始向北追蹤遠處的足音,運動護體,不在附近走動,用手代腳,在樹桿上丈餘逐樹飛越像護猴樣迅快地飛急飄。
半里以後,果然追上了兩個夜行人,他不再浪費精力,在兩人身後五六丈處,蛇行鷺伏逐段盯緊住。他要等機會擒人,必須找一處沒伏樁場所。
正想下手,突然心生警兆,扭頭一瞧。一個極淡的身影,在他扭頭片刻一閃不見。
夜間眼角的餘光,比正面逼視更為清晰,他已確定的認出那是人影,一個功力很高,快如電閃的人影,不謹輕功高明,而且修為已至化境。如果是敵人將是一個可怕的敵人。
他不動聲色。續向前跟蹤。看方向,二人正向南折走,正是青龍嶺下沒有樹木的山麓,想是他們要回山寨去了。
接近林緣,兩個夜行人腳步加重,像是故意暴露形蹤。無所顧忌了。
他作勢向前撲出,身形一動,卻突然向後反射,快!像電光一閃,一躍三丈。而且半空中繞過兩株大樹!」像隨風飄動的魅影.
「什麼人!」他耳中突然傳來一聲傳音入密喝采,聲音蒼勁清晰,吐字簡快乾脆如同斬釘截鐵。
這次可瞧清了,果然有人,一條黑影從樹上墜下,突然向後閃入一株樹桿後,在向下一伏地剎那間,被中原瞧到。
黑暗被中原以進為退,突然折回機智與功力造詣所驚,來不及隱身,便向後飛掠,像一道電光,一閃即去,冉冉退走,那一聲喝采,當然也是黑影所發。
中原心中一驚,瞧黑影飄掠身法,像比自己高明得多,穿枚越桿,冉冉隱沒,快迅無比。
他還未決定是否追逐,不知是敵是友。而就是這剎那猶予時刻,三枚似肉眼難辨的暗器,已到身前,無聲無嗅,一閃即至,加換了別人,定然無法看清了。
不容他不接,閃避已來不及。發暗器的人,算得真準,暗器與人正好雙方對進,想不到要糟。通常一般武林高手,即使是已練至不壞金鋼法體的人,不輕易讓無法猜測暗器近身,原因有二,一是深恐對方也是已練至金鋼不壞法身的人,功力相當暗器同樣可以擊破護體神功,二是維護自己武林的名望,如讓暗器沾體,不像話。
中原不怕武林名望受損,他怕對方暗器歹毒,擊破護體兩義相成大真力,所以非接不可,便雙掌一分。
「拍拍拍」三聲輕爆,暗器化成粉末,他只覺到渾雄力道。從掌心直震內腑,雙腳墜入地半尺,駭然大驚——
xmwjw 掃校, 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