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場東西半里地的一處野地裡,蓋起了一列草棚,停了四具桐棺。棺中的靈骨是孤竹君與令狐芳菲父女。待女小春、小秋。
城東的大吉祥寺來了一群僧人,城內的宏都觀也請來了一群法師,建起了祭壇供桌神主牌,日夜不斷大做法事。
另一排棚屋,停了馬車,安置坐騎,住著張宏毅、病虎、大掌鞭,紫電青霜追雲逸霞四少年男女。
張宏毅成了主人,他有的是錢,請來了不少鄉民料理喪事。
大掌鞭傷勢不輕。右大腿挨了霹靂劍客一劍,右小臂被天河釣叟的特製釣絲聽勒傷。小臂本來繫了雙層皮革的護臂套,仍然禁不往釣絲的纏勒,鉤絲破革而入,小臂的肌肉也被勒破三分以上。
四具桐棺,觸目驚心。
天快黑了,僧道們紛紛返城,不放在這城外逗留過夜,棚內,買來的木桌擺滿了食物,沒備有酒。
大掌鞭還支撐得住,同桌進膳。
「起更之後,諸位帶了水和食物,到藏身的地方潛伏。」張宏毅鄭重地說:「不論發生任何事故,千萬不可現身,目下最重要的是,決不可魯莽衝動,讓敵人逐個殺掉我們,我就可以從中取利了。」
「張爺,我家小姐的事,應該怎辦才好」青霜個姑娘不勝憂慮:「要不要趕赴天風谷請主人趕來?他們的人數愈來愈多,而我們……」
小姑娘,千萬不要焦急,急必僨事。目下他們的用意目標,就是希望你們人手分散離開,以便攔截殲除。我們不走,反而令他們心驚膽跳。」張宏毅信心十足地說:「你家小姐落在他們手中已無疑問,但在他們沒有把握對付貴谷主天風狂客之前,你家小姐對他們有大用、可以用來協迫貴谷主,貴谷主不來,反而好辦事,你家小姐還可暫保平安。」
「可是,張爺,他們人多……」
「如果我對付不了,我會找同伴幫忙。」張大爺鄭重地說:「只要我願意,不出三天,這裡將血流成河。我不希望這樣,這是我個人的恩怨,不必找同伴幫忙,除非情勢惡劣得不可收拾。目前雙方都投鼠忌器,不能輕舉妄動,在救出你家小姐之前,我要求你們約束自己。」
「張爺要救我家小姐?」
「是的。」張宏毅語氣堅定無比:「你們曾經幫助過我,而且為了我的事被捲入這場災難,我必須為你們盡一番心力。」
「可是,家小姐目下……」
「可能被囚禁在卜家大院。滿天星卜佑昌是很聰明的,他知道他必須看緊封姑娘,在未能證實沒有後患之前,他不敢讓封姑娘出任何意外。」
「卜家大院目了群雄畢集,誰知道人囚禁在何處?知道也無法深入援救……」病虎憂心忡忡:「不可能的。」
「別忘了,我是鄰縣的人。一頭猛獸,一定會把自己的勢力範圍保護得好好地。我就是一頭猛獸,我熟悉獸窟的附近,甚麼地方可以容忍某些無害的獸類盤據。卜家大院中每一塊土石,每一株花草,我幾乎完全熟悉。苗兄,你懂我的意思嗎?」
「哈哈!我不但懂,而且熟悉得很。」病虎寬心地笑:「我也曾經是猛獸,曾經有我的勢力範圍。主人,你我是同類。」
「你他娘的不要胡叫,甚麼主人?」張宏毅似笑非笑罵人。「你還沒上工呢,上了工也不許叫主人,叫張員外,記清了沒有?」
「甚麼?叫員外?你……」
「我本來就是地方上有身份的員外,在家鄉百里之內,沒有人曾經看見我帶刀劍。這幾天,真虧你照料我,幫助我度過難關,我還得好好謝你,替你弄一座小農莊,自己打根基,怎樣?」
「以後再說。他娘的!是否活得到以後,天曉得。」病虎搖頭苦笑。
「你如果沒有信心,趕快逃命遠走高飛……」
「笑話,有你在,我當然有信心。」病虎大聲說。
「羅兄,你呢?」張宏毅向一直就在沉思的大掌鞭問。這位豪氣與勇氣皆高人一等的大漢,經過這次失敗,顯得穩重含蓄了許多。
「在下是個粗魯的人,但心中十分明白,只要有張爺在,任何人都會有信心。」大掌由衷地說:「在下覺得,張爺可否帶紫電青霜一同辦事?多一個人就多一分……」
「多一個人,也多一分顧慮。」張宏毅搶著說:「你放心,我會慎重地進行的。天色不早,我們早些準備。」
一夜中,先後來了五批人,窮搜這一帶可能潛伏的每一角落,停柩的棚屋附近搜得最為徹底。
當然。毫無所獲。
次日破曉時分,張宏毅一群人重新在棚屋出現。祭台重新點起了香燭。接著,做法事的僧道也來了,負責照料的受雇鄉民也來了,一切皆按序辦事。
辰牌末已牌初,西平的地頭龍滿天星,領了四位穿青衫。像貌威嚴的中年人,神色莊嚴到達眾人居住的棚屋。
棚屋前有一座涼棚,沒有兩張桌八條長凳,作為休息、喝茶、活動交涉事務的地方。
涼棚中,張宏毅認識三個:地方滿天星卜佑昌、白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冷刃雷珠歐陽宏、河南府白道名武師神拳劍尚興隆。
冷刃雷珠與尚義莊的莊主絕劍飛虹公冶方,交情不薄稱兄道兄,算是伏龍公子的長輩。
一個是白道的名人,一個是俠義道武林世家的風雲人物,有交情乃是情理中事,恰好途經西平卻是真的湊巧。
張宏毅獨自在品茗,大太陽熱烘烘。吹來的風也是熱的。而他喝的卻是剛泡好、熱氣蒸騰的熱茶。
他大馬金刀地安坐不動,對光臨的五位武林高手名宿毫不在意,臉色恬靜,似乎他是一位地方上的仕紳,而不是舞刀弄劍的武林朋友,根本本認識這些以武犯禁,自以為可以任意打打殺殺的武夫亡命。
「張兄,有幾位朋友前來拜會。」滿天星陰笑著在棚外抱拳行禮:「容在下為張兄引見。」
「不敢當,諸位坐。」他口中客氣,身子卻安坐不動:「想喝杯熱茶嘛!自己來。辦喪事辦得頭昏腦脹,大家都在忙,沒有人招待,休怪休怪。」
在這些高手名宿面前,他年紀輕,既無聲望也無地位,江湖朋友誰也不知道他張宏毅是老幾。過去的十年中,知道他張宏毅是四海報應神的人,決不會活著向分人胡說八道。
五個人除了滿天星之外,全都有點不悅。四個人顯得隱現怒意,但又不得不忍住怒火在凳上落座。
滿天星有點不自在,替雙方引見了。另兩人是千手靈官甘—中、絕筆生花沈儒。
他心中有點不安,干手靈官與絕筆生花,皆是當今江湖上不凡的高手,白道英雄中的代表性人物。看來,這些俠義英雄沆瀣一氣,蠻幹到底了。
千手靈官早年吃了幾年公門飯,聲威遠播,上了年紀,依然自負而脾氣暴躁,首先感到不耐。
「張老弟前晚冷血地謀殺了天河鉤叟金老哥,刀斬霹靂劍客弓老弟的右手,武功出類拔萃,心狠手辣極為出色。」千手靈官陰森森地說:「據老夫所知,當今之世,具有如此高明身手的年輕朋友,屈指可數,但似乎從來沒聽人提及老弟張宏毅的名號,但不知老弟在何處得意?」
「我張宏毅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生意人,做買賣有時賺錢,有時賠本,並不怎麼得意?」他故意歪曲對方的話題:「我承認我心狠手辣,對付那些想要我老命的人,我的宗旨是以牙還牙,雖然以牙還牙並非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但除此之外,像我這種無權無勢受迫害受侮辱的人,似乎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選擇,這是唯一可以採用的辦法了,甘前輩是否同意,我不介意。」
「老弟這種猖狂的性格和態度,確與天風狂客相同,意氣相投,自在意中。」
「甘前輩,可惜張某與天風狂客互不相識,天風狂客的性格和態度是否如此,張某並無所悉。」
「咦!老弟替天風谷的人撐腰……」
「甘前輩,我明明白自再說一遍,我不認識無風狂客,也無意為天風谷的人撐腰……」
他臉色一冷:「我之所以心狠手辣,是因為你們這些使義英雄想要我的命,而我張宏毅沒招惹任何人。與無風谷的人在一起,是因為我與天風谷的人同是受害者。」
「你的話……」
「甘前輩,你是前來與在下說理呢,抑或是前來指責在下的罪狀?」
「當然老夫要說理。」
「好。甘前輩知道伏龍公子的所作所為嗎?知道霹靂劍客的卑劣行徑嗎?」
「正邪之間……」
「甘前輩,你不是來說理的。」他冷笑。
「老夫……」
「在我的心目中,正邪之分不該是某些人認定的。我也不問誰正誰邪,只認定事實,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自認俠義自認是英雄的;也並不是每一個自以為是正道的人士,見了被認作邪魔的人,便可以毫無理性地加以搏殺的。天風谷的人,這次並未招惹任何人;魯東五霸也沒有沿途為非作歹孤竹君父女犯了罪,也不是你們這些人可以隨便格殺的,病虎是強盜,你們既不是苦主,也不是公人,你們無權說殺就殺他。在下一個過路的,既沒偷別人的老婆;也沒踩任何人的祖墳;更沒向那一個雜種臉上吐口水;絕沒有諷刺那一個狗王八的老娘偷人養漢;偏偏就撞了邪,就有那麼多卑鄙無恥的賤種,不斷地向在下尋釁找岔……」
「住四!」冷刃雷珠忍不住怒叱。
「你少在我面前擺威風,你只是一個欺善怕惡、浪得虛名的狗熊,你叫甚麼?」張宏毅大聲說:「你們已經表明了態度,你們可以走了。」
他下逐客令,態度漸變。
「張兄,有話好說……」心中暗暗叫苦的滿天星,急得滿頭汗。
「還有甚麼好說的?」他拍桌而起。「死的人都死了,命定被殺的你們都殺了,認定該用詭計買殺手活捉的也捉走了。死的人不會瞑目,被捉的人生死兩難,我這個死裡逃生的人,必須替死去的人復仇,替幸而活著的人申冤,也為自己雪恨。有甚麼惡毒的手段,你們施展出來好了。」
「張兄,你不認為在此種情勢之下,你還不顧……」
「我知道你們的人愈來愈多。你們認為我張宏毅必須屈辱地接受你們的擺佈和安排。」
「這是……」
「我張宏毅不信邪……」
千手靈官緩步到了柵外,哼了一聲。
「你出來,老夫要讓你相信。」千手靈官獰笑:「讓你相信謀殺天河釣叟,該受到什麼樣的報應……」
話未完,棚左十餘步外的高梁地中,突然傳來一陣震耳的狂笑,接著踱出一位英俊絕塵,有如臨風玉樹的年輕人,身後跟著一位千嬌百媚的美麗綠衣女郎。
「千手靈官,你是什麼東西?」年輕人一面走進,一面罵人:「老而不死謂之賊。老不以筋骨為能,你憑什麼還站在太陽下充人樣?你簡直無恥。」
千手靈官怒火焚心,居然不立即發作。
「你這小瘋狗好利的嘴牙。」千手靈官居然沉得住氣:「你姓什麼……」
「我姓趙,趙四爺。」年輕人站在丈五外,綠衣女郎則在右側丈外嫣然笑立:「甘老狗,我大哥平生正直,義理分明。他會理直氣壯地殺該殺的人,決不會謀殺,你竟敢污悔他的人格,你一定是該死的人。」
「你……」
「你雙手已經暗藏了好幾種暗器,該你露一千隻手的時候了,我趙四爺等你,我殺人一定要有正當的借口,你不發射暗器,我就沒有殺你的機會啦!」
冷刃雷珠忍耐已至極限,伸手擋住了千手靈官。
「小輩,你也狂夠了。」冷刃雷珠厲聲說:「你一定知道咱們這些人的身份來歷,竟然膽敢……」
「哈哈哈哈……」趙四爺用大笑打斷對方的話:「我不但完全知道你們的身份來歷,而且知道你們這些假俠義英雄們,肚子裡到底懷了些什麼鬼胎。我要先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這人從不自命英雄,從不讓對方有施展獨步武林絕技的機會。」
「你是說……」。
「你的雷珠很討厭,所以我不顧冒險。當你的手稍稍一拾,我就會整得你半死不活。」
「可惡……」
冷刃雷珠不信邪,罵出兩個字,左手疾抬。
淡淡的物體形影,已先一剎那沒人冷刃雷珠的左肩並,是一權制錢。
冷刃雷珠的左手抬不起來了,五指一鬆,掉落三顆火紅色的鵝卵大雷珠,落地並未爆炸。
棚外已經來了不少人,天風谷的五個人都趕來了。
所有的人,皆不曾看到飛錢,卻看到冷刃雷珠的狼狽神態,全都大吃一驚。
「你還有機會拔劍。」趙四爺說:「可以抽冷子給我致命一擊。你瞧,我身上沒帶刀劍,正是你大好的機會。」
冷刃雷珠右手摀住了左肩井,臉色蒼白象殭屍面孔,踉蹌舉步,吃力地自顧自走了。
千手靈官是暗器的大行家,大吃一驚,向六位同伴一打手式,四個人倉徨退走。
「好走,不送啦!」張宏毅高聲送客。
「最好讓他們爬回去!」趙四爺的嗓門更大。
「四弟五妹,你們怎麼來了?」張宏毅向兩人招手:「進來坐,喝杯茶。」
「大哥,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趙四爺氣沖沖地坐下:「多日沒接到你平安到家的信息,你以為我們會放心?你……」
「你聽我說,這是我個人的恩怨。」
「鬼話!二哥二哥,六妹七妹全來了,我們……」
「你們必須袖手旁觀。」
「什麼?大哥……」
「需要你們插手,我會告訴你們。記住大哥說話算數。」
「你這豈不是故意整人嗎?」
「老四,就是你不聽話。五妹,帶他走。」
卜家大院人心惶惶,天一黑就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四面都是民宅、街巷,想完全阻止功臻化境的人入侵,事實上不可能,防不勝防,因此,主人滿天星根本就失去信心,只能盡力而為,走一步算一步。
內院,當然是主人的宿處。東院,安頓著臥龍公子一群俠義英雄。
英雄們確是愈來愈多,西平本來就是南北大官道所經處,每天過境的南來北往旅客甚多,旅客中有各色人等。蚊有蚊路;鼠有鼠路;途經四平的俠義道人士,也就必然地被同道滿天星請入卜家大院,設法留住這些過境同道助拳。
有不少人一聽對頭是天風谷的人,心裡就發冷發抖,表面上不好意思斷然拒絕,心裡面卻另有打算,少不了一而再聲稱自己的事是如何緊急忙碌,必須加快趕到目的地。無法留下助拳,第二天就匆匆告辭脫離是非之地。
當然有不少人留下,其中大部分是滿天星、霹靂劍客、冷刃雷珠的朋友,好朋友一斷手一傷肩,不留下來助拳,道義何在?
晚膳罷,主人滿天星到客院來陪客人品茗;商談應付即將到來的惡劣情勢。一個姓張的已經不易應付,自下姓張的朋友已經趕來,以後……以後還有多少人趕來?這是滿天星最為擔心的事,不管日後有何變化,反正他這個主人得負起責任來,成敗關乎他的生死,可不是好玩的。
客庭中有十餘位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品茗,一面神色凝重地交談。
但不知道葛老兄,能不能從許州把擒龍手王老前輩請來共襄盛舉剷除邪魔外道。」一名花甲老人老眉深鎖:「王老前輩是目下武林三老之一,如果他老人家不來,咱們必須準備應付可怕的強敵,真該預作最壞的打算。目下這裡除了卜老兄之外,武功與聲望最高的人,該算千手靈官甘兄與絕筆生花沈兄。而據卜老兄所說有關今早發生的變故,甘兄與沈兄恐怕也對付不了姓張的黨羽姓趙的人,咱們豈不是毫無勝算了?」
「目前除了等候朋友們趕來協助之外,確是無可奈何。」絕筆生花苦笑:「姓趙的飛錢破內家氣功絕技,決不是咱們在座的人以能對付得了的。」
「那麼,咱們豈不是束手待斃……」
「還不至於那麼惡劣。」絕筆生花說:「一比一,咱們當然很難操勝券,真要大舉去生死相決。咱們的氣勢並不弱。兄弟的意思,還是趕快加以分配人手,以三比一為原則,盡量避免接受單挑指名決鬥。在擒龍手王老前輩到來之前,必須以逸待勞只守不改。今晚決不可再派人前往搜殺他們,如果我所料不差,今晚去的人,必定會遭遇不測。九死一生。」
「是的,所以今晚預定派出的人,已經得到取消的通知了。」滿天星顯得有點心神不寧:「我所耽心的是,今晚恐怕我們不去,他們卻來。」
在座的人,全都臉色一變。
「所以,咱們必須及早為謀,趕快分配人手。」絕筆先生鄭重地說:「如果他們敢來,咱們就用不著有任何顧忌了,任何自衛的手段都是正當的。」
「對,我贊成沈兄的辦法。」神拳霸劍沉聲說:「咱們以逸待勞站在暗處,先用暗器阻敵,再聚而殲之,這是生死關頭,不是技印證或個人尋仇報復,不需把武林規距搬出來論公道。」
「也好,咱們這就準備分配人手……」。
一聲鬼嘯發自天宇,從廳門傳入直震心弦,似乎冷風四起,驅走了室內的熱浪。
似乎燈火搖搖,鬼嘯聲益厲。
眾人心中一驚,不約而同急掠出庭。
鬼嘯倏止,換了刺耳的陰笑。
院子廣闊,四周擺設了不少盆栽;也有幾株花樹,設有納涼的凳桌。
院子中心,三個黑袍人並肩而立,夜色朦朧,看不清面目,但看穿著身材,可看出是兩男一女,都佩了劍掛有囊,刺耳的陰笑聲。發自站在中間的黑袍男人口中。
「什麼人?」滿天星是主人,所以沉聲問。左右,十一位俠義名宿嚴陣以待。
「孟蘭會九幽三厲魄。」發陰笑的人語音更為刺耳。「我,烈魄連吳楚。」
「哦!卜某沒料到寒舍竟然能接待孟蘭會殺手的人大駕,請客庭一敘,請。」滿天星心中一寬,還以為張宏毅帶人找上門來呢。
在座的人,全都臉色一變。
「所以,咱們必須及早為謀,趕快分配人手。」絕筆先生鄭重地說:「如果他們敢來,咱們就用不著有任何顧忌了,任何自衛的手段都是正當的。」
「對,我贊成沈兄的辦法。」神拳霸劍沉聲說:「咱們以逸待勞站在暗處,先用暗器阻敵,再聚而殲之,這是生死關頭,不是技印證或個人尋仇報復,不需把武林規距搬出來論公道。」
「也好,咱們這就準備分配人手……」。
一聲鬼嘯發自天宇,從廳門傳入直震心弦,似乎冷風四起,驅走了室內的熱浪。
似乎燈火搖搖,鬼嘯聲益厲。
眾人心中一驚,不約而同急掠出庭。
鬼嘯倏止,換了刺耳的陰笑。
院子廣闊,四周擺設了不少盆栽;也有幾株花樹,設有納涼的凳桌。
院子中心,三個黑袍人並肩而立,夜色朦朧,看不清面目,但看穿著身材,可看出是兩男一女,都佩了劍掛有囊,刺耳的陰笑聲。發自站在中間的黑袍男人口中。
「什麼人?」滿天星是主人,所以沉聲問。左右,十一位俠義名宿嚴陣以待。
「孟蘭會九幽三厲魄。」發陰笑的人語音更為刺耳。「我,烈魄連吳楚。」
「哦!卜某沒料到寒舍竟然能接待孟蘭會殺手的人大駕,請客庭一敘,請。」滿天星心中一寬,還以為張宏毅帶人找上門來呢。
「九幽三厲魄從不以真面目與人打交道。」烈魄那黑色的臉膛顯然經過化妝:「卜大爺,不必客氣,九幽厲魄光臨尊府,閣下決不會有好運道的。」
「閣下之意……」
「有三件事,希望你卜大爺能辦到,俠義道英雄萃聚尊府,在下真不知道你卜大爺到底在賣弄什麼陰謀詭計。其一,與本會鬼婆接頭的人,本會有人知道他的底細,他叫夜鷹托英。他竟然敢將花紅回吞,再殺鬼婆的同伴減口,帶走了鬼婆依約制伏的人,而且殺了鬼婆。夜鷹是你的朋友……」
「胡說……」
「你不必急於否認,本會的消息決不會假。」烈魄聲色俱厲:「你卜大爺不但是黑道巨擘夜鷹的朋友,夜鷹甚至還與不少俠義道人物有秘密交情,這些人,就落腳在閣下的大院中,這些人,也可能幫你,以三千兩銀子做花紅,找鬼婆替你們對付天風谷的人。結果鬼婆成功了,而夜鷹卻謀殺了她,所以第一件事,是閣下把夜鷹交出來。」
「你簡直血口噴人,卜某根本不認識夜鷹。」
「真的?」
「當然。」
「那麼,天風谷的封姑娘目下囚禁在你的地窟內,你怎麼解釋?」
「那是伏龍公子的人,把她擒來的……」
「想不到你一個位高輩尊的俠義道名宿,也會睜著眼睛當這麼多的朋友面前撤謊,哼!
我給你一個更次的時間,辦妥三件事。一、把夜鷹交出來;二、三千兩銀子花紅加倍付給,要寶泉局的官票;三、叫伏龍公子出面與在下打交道。三更正,三件事在北門外迎恩橋北橋頭交代。辦不妥;三更正一過,就是本會報復的時辰了。」
「且慢……」
人影連閃,似乎眨眼間就失去了蹤。
九幽三厲魄,孟蘭會最神秘最可怕的殺手,輕功據說天下無匹,幾乎已練至來無影去無蹤境界,廿餘年來,他們從來就沒有失敗過,在天下殺手行業三大組織中,他們是頂尖的,舉世無匹的殺人專家。看今晚他們來去的神奧快速身法,這些俠義道高手名宿個個感到毛骨悚然。
「咱們的處境不妙,卜兄,」神拳霸劍心中發寒,語調有點不正常:「夜鷹的事,怎麼真的與卜兄有關?」
「兄弟根本不清楚內情。」滿天星懊喪地說:「兄弟敢向諸位保證,這件事絕對與兄弟無關。」
「目下當務之急,是這三個厲魄所提的三件事情該怎麼辦。」千手靈官鄭重地說,「孟蘭會的殺手,所使用的暗器和毒物,決不是咱們這些人能無時無刻提防得了的,該設法把他們除去,才是一勞永逸的最好辦法。」
「有誰知道夜鷹的下落?」有人問。
「就算能把夜鷹交出,能把公冶二公子交出去嗎?」絕筆生花苦笑:「如果咱們存有妥協的念頭,便會鬥志全消,大事去矣!」
對面的院角花樹暗影中。踱出張宏毅修偉的身影。
「諸位都是自命俠義的高手名宿,按理,與孟蘭會殺手應該誓不兩立,孟蘭會的人是天下公敵,比天風谷的人惡毒一千倍。」張宏毅聲震屋瓦:「怪的是。你們一群位高輩尊的高手名宿。居然聯手計算摧殘天風谷的幾個小晚輩,更怪的是你們居然買通盂蘭會的殺手,來對付封姑娘,又居然有人想到與孟蘭會的殺手賣友妥協。老天爺!你們到底是那一種人?你們玷辱了俠義兩字,你們只是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我可憐你們。」
有兩位仁兄怒不可遏,撤兵刃猛撲而上。
一聲長笑,人影在笑聲中連閃兩次,驀爾失蹤。
卜家大院的東面街尾,有一座兩層高的樓房,那是本城另一位仕紳的大宅,姓劉,宅中人丁甚少,主人已攜帶家小下鄉避暑去了,宅中只有三個老僕照料,因此大樓晚間鬼影俱無。
站在二樓的廊外,可以看到卜家大院的後院一角。卜家大院的後院有一座所謂後花園,是專供女眷活動的地方,招待女客的處所。
張宏毅高坐在劉家大樓的屋脊上,神態悠閒地留意卜家大院的動靜,星月無光,但卜家大院可看到燈光閃爍。
一個灰袍黑影,出現在他身旁不遠處,站在屋脊上袍袂飄飄,氣概不凡,髮髻已白,白鬍子也迎風飄拂。
張宏毅安坐不動,似乎毫不介意身旁來了人,也不加理睬。
雙方誰也不想主動打招呼,僵持良久。
「你在等甚麼?」老人終於忍不住了。發話打破僵局。
「等卜家大院血流成河。」他平靜的語調毫無火氣:「九幽王厲魄殺人的手段相當凶狠俐落。有熱鬧好看了。你瞧,這裡居高臨下,看得真切,一定很精彩。」
「你也想參加?」
「我又不是傻瓜,為何要參加?再說,有孟蘭會的人出面就夠了,我用不著趁火打劫。
你們如果抵擋得住三厲魄,當然我會相機行事。不過,恐怕輪不到我了。」
「小老弟,俗語說,冤家宜解……」
「閉上你的嘴……」他跳起來叫:「你偌大年紀,說這種話公平嗎?十八忠義墓停了四座棺木,裡面的屍體死不瞑目。」
「這……怎能怪卜家的人……」
「那該怪誰?」
「孤竹君父女……」
「他父女罪有應得。是嗎?你們是甚麼東西?你們知道伏龍公子陷害孤竹宕父女的經過內情嗎?」
「這……」
「天風谷的兩位侍女,她們難道也罪有應得?她們沖犯了你們呢,抑或是你們天生惡性沖犯了她們?伏龍公子買殺手掠走了封姑娘,意猶未足,帶了高手偷襲,謀殺了兩位侍女,逼殺了令狐姑娘,你們怎麼不說話?你說呀?這責任該誰負?殺人償命,欠款還錢,我姓張的在你們陰謀詭計偷襲下死裡逃生,我不該報復?嗯?」
「老弟,你不認為你替邪道的魔主持公道……」
「哈哈!老前輩,你說這些話,你不覺得可恥嗎?張某是為自己討公道,沒有管別人申冤的胃口。你們既然認為正邪不並立,你們認為有機殺死任何一個邪道人士。不管是否有理由,你們也不需要理由。因此,張某既然被你們還指為邪道的魔,既然不擇手段千方百計殺我,我當然也把你們當作生死仇敵,雙方只有你死我活一條路好走,你何必說上一大車冠冕堂皇的廢話?」
「老弟的行徑,並非無可非議……」
「你再味著良心說話,我可要罵你了。」他沉聲說。
「你……」
「由於你不曾出手偷襲,所以在下不主動找你。現在,你可以走了,不然你就拔劍上,張某再也不和你說廢話,你走不走?」
「老弟……」
「你不走,我走。」他身形疾閃,滑至簷口一閃不見。
時光飛逝,三更的更鼓聲在全城每一角落傳出。
三個條件,沒有一件可以辦得到。
兩個警哨隱身在中院的屋頂瓦壟內,當然都是俠義道中名號響亮的高手。對付九幽三厲魄這種殺手中的絕頂人物,身手不夠高明的人不能派作警哨。
夜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鬼嘯,接著是一聲慘叫,兩名警哨厲叫著向下滾,砰啪兩聲大震,摔落地面起不來了。
鬼嘯聲此起彼落,不知到底來了多少入侵的人。
潛伏在院角的另兩名警哨,剛看到院子裡多了一個黑影,剛發出飛刀和銅鏢,便狂叫兩聲,從暗影中衝出,立即砰然倒地。黑影也一閃不見。
孟蘭會的人,開始發難了。
整座大院大亂,所有的人皆聞警而起,抓刀握劍紛紛向外搶,全力戒備,也展開快速的追逐。
而後院的地窟中,作為審訊人犯用的窟底小廳堂燈光明亮。看守不在地窟內,顯得空茫靜寂。
桌上有茶點,茶香撲鼻。
伏龍公子與封姑娘相對而坐,燈光下。他經過刻意打扮的象貌極為出色,容光煥發神采飛揚,英俊中流露出瀟灑的吸引異性氣質,果然不愧稱武林七公子之一。
「今晚,我把真正的內情向你透露,讓你再考慮一夜工夫。」他顯得豪情風發,不可一世:「我的耐性已到了極限,希望你放明白些。」
「我在江湖遨遊五載,可說見多識廣,不必你提醒我。我知道甚麼時候該放明白些聰明些。」封姑娘雖則氣色稍差,但依然鎮靜從容,依然保持她光芒四射的高貴風華:「我在等你所說的所謂內情,等你說出失去耐性的反應。」
「你應該知道,江湖局面混亂得很,正是發展實力的大好機會。一度威震天下的彌勒教已消聲匿跡,有名氣的高手名宿各自為政,有如一盤散沙……」
「我明白了,你尚義莊想乘機崛起號令江湖。」
「不錯,號令包括了白、黑、魔、邪,地不分南北,人不計正邪,武林一家,江湖一統,共同策劃,共謀福利。這些事,家父已有不少朋友支持,默默地進行。孤竹君不識時勢,他堅決表示隱居不出,所以……」
「所以你設法除去他,不能用就除去以絕後患,你真可以稱得上英雄。」
「我伏龍公子本來就是英雄。」他傲然地說:「這次有幸半途遇上你,你不覺得尚義莊與天風谷結合,會成為如何強大的一股勢力嗎?」
「你既然有此念頭,卻不斷向我挑釁……」
「傻姑娘,論機謀,你確是差得遠,呵呵!」他得意地笑:「都果不在表面上做給江湖朋友看……」
「意思是表示,天風谷是在你的威迫下屈服的,對你,當然是聲威大振;而對天風谷,卻是最大的屈辱。哼!你以為家父會上你的當嗎?」
「當他發覺不得不幫助女婿在江湖風雲際會時,明知上當也得全力而為了。」
「你做夢,閣下。」姑娘冷笑:「你很不錯,人才、武功、機智、心計,無一不是梟雄的必具條件。可是,我對你這種人厭惡萬分,你只是一個……」
「你最好不要說些不中聽的話,哼!」他拍桌而起,眼中凶光暴射。
姑娘冷冷一笑,舉手一抬,杯中茶向對方的面孔潑去。可惜,她穴遭受制力道不夠,而伏龍公子卻早有提防,扭身閃過繞桌而至,一把抓住了她按在桌上。
「女人,你是不喝敬酒吃罰酒。」伏龍公子獰笑:「你知道我可以強迫你做任何事。」
「我不怕你。」姑娘冷笑;這幾天,我已經看出你的底細,你只是一個外強中乾,志大才疏的混蛋!你根本不值一文,你只是……」
「劈啪啪……」耳光聲清脆,伏龍公子凶狠地揍她。
「你還能有些甚麼了不起的屈人手段?」姑娘口角沁血。但語氣更冷更強硬:「連令狐芳菲也看穿了你的……」
伏龍公子大怒,一手叉住她的咽喉,一手撕她的衣襟。剛抓住衣襟,剛要發勁往下撕……。
「砰!」外面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幹甚麼?」伏龍公子一驚,向閉著的室門大聲向。
室門大開,門外站著張宏毅。
「看守死了,這是第六名。」張宏毅伸腳將地上的死者守踢入室內,舉步入室:「外面,孟蘭會的人正在大開殺戒,九幽三厲魄可怕極了,大概天亮之前,卜家大院的四十餘位所謂狗屁俠義英雄,活的不會超過三分之一。哈哈!他們在替你賣命,你這罪魁禍首,卻在地窟裡欺負一位失去抵抗力的小姑娘。閣下,你一定一點也沒感到羞恥和難過,反正滿天星卜佑昌那些老不死,多死幾個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老一輩的人不死,年輕人那有出頭的機會?所以你一點也不介意他們的死活。」
「你不要過來。」伏龍公子心虛地狂叫:「你不希望封姑娘先死吧?」
「哈哈!你是用一位姑娘來威脅我嗎?」
「隨便你怎麼說。」伏龍公子厚顏地說。
「我懂。」張宏毅嘲弄地說:「你是英雄,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你這種人的嘴臉我見過不少。當你有權有勢而且佔了上風時,你比任何英雄更英雄。一旦你失去了權勢孤立無助,而且到了生死關頭,你就會變成一條蟲。假使必須挖掘你爹娘的墳墓才能保住你的命,你會毫不遲疑地抓起鐵鋤去挖的。」
「姓張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伏龍公子羞怒地大叫。
「我不會欺人太甚,因為我不希望封姑娘受到傷害,因為我不是英雄,因為我對傷害無辜毫無興趣。」
「你……」
「在你還有路可走時,你不會和我拼骨,你有強烈活了去的慾望,你會為了活下去而做出任何事,包括挖你家的祖墳。現在,你可以大大方方地活著平安走出去,當然你必須平平安安釋放封姑娘。」。
「你必須聽我的……」
「去你娘的混帳!」張宏毅破口大罵:「你這狗養的雜種,豎起你的耳得聽清了。我張宏毅在江湖殺人放火十年,我也有強烈活下去的慾望,任何人也休想脅迫我威脅我的安全,我也會因活下去而不擇手段。你如果膽敢再威脅我,我要不零零碎碎地整你,就不是人養的,不信你試試看?你最好不要試。必須在我改變整治你的念頭前,逃出我的視線外,愈快愈好。」
「在下卻是不信。」伏龍公子咬牙說,挾持著封姑娘往外移動。
淡淡的青影一閃,破風的銳嘯乍起。
是一枚飛錢,伏龍公子無法分辨,想躲閃己力不從心,錢割裂了左耳垂,立即鮮血直流。
「哎……」伏龍公子驚叫。
「下一枚,必定切入你的眼睛。」張宏毅陰森地說:「我要把你弄成一堆零碎,說一不二。」
封姑娘抓住機會,乘伏龍公子伸手摸索在耳傷勢的剎那空隙,傾餘力向下挫滑,向側滾倒。她穴道被制,但手腳仍可活動,所以伏龍公子備茶與她談判,只是不能運用真力而已,倒地滾轉的力道所費有限。
伏龍公子極為機警,斷然放棄擒她的舉動。
「下次,你最好別落在我手上。」伏龍公子向她沉聲警告:「希望你考慮我合作的建議,等到天下群雄齊聚天風谷,那就太晚了。」
「天風谷的人光臨尚義莊,這一天會來得很快的。」封姑娘爬起,一面退一面咬牙說:
「你給我記住,我必定殺你,用一切手段殺掉你那些孤群狗黨,決不留情。」
「我等著你。」伏龍公子陰森森地說,舉步向外走。
可是,張宏毅重新堵住了室門。
「你想食言嗎?」伏龍公子變色問。
「哦!我食甚麼言?」張宏毅怪腔怪調反問。
「你說過,釋放了封姑娘,在下可以大大方方平安離開,言猶在耳。」
「真的呀?似乎封姑娘並沒平安,你制了她的經脈,沒錯吧?」
「張爺,我不要這畜生的髒手沾我。」封姑娘恨聲叫:「這畜生陰險狡猾,不能放他走。」
「既然我說過讓他平安離開,就讓他滾好了。」張宏毅大方地說,讓在一旁:「這雜種陰險狡猾,無所不為凶殘惡毒,但我不怕他,我也不希望食言背信。公治斌,快滾吧!」
伏龍公子三兩步就奔至室門外,反手扔出兩道白虹,分取張宏毅和封姑娘,不等結果便如飛而遁。
尚義莊的莊主絕劍飛虹公冶方,這是飛虹綽號的由來:五寸小飛劍。由於速度太快,像是化虹取敵。伏龍公子家學淵源,小飛劍上的造詣幾乎有青出於蘭的趨勢。上次被張宏毅出其不意痛揍了一頓,沒有機會使用小飛劍,這次總算有機會使用了。
張宏毅早知這傢伙的底細,怎會上當?身形已早一剎那離開原地,到了封姑娘身旁,輕輕挽住姑娘的小腰肢一閃,小飛劍間不容髮地掠過姑娘的右上臂外側,貫入對面的青磚牆三寸以上。
「謝謝你。」姑娘悚然失驚:「這畜生的暗器,比我的七煞如意針更霸道,更歹毒。」
「所以我不敢招惹他呀。」張宏毅輕鬆地扶她在凳上坐下:「知道被制的經脈和手法嗎?」
「那天晚上你……」姑娘卻答非所問:「我發現他們向都下毒手暗算你……」
「那天晚上如果沒有你聲援,我和病虎死定了,我還沒謝你呢!走。我完帶你出去,地窟畢竟不安全。」
「那畜生如果閉上窟門……」
「放心啦!門都閉不上了,而且,外面成了殺人的屠場,不會有人來過問地窟的事了。」
卜家大院成了一處可怕的、莫測的屠場。
人侵的不止九幽三厲魄三個人,似乎孟蘭會的高明殺手都來了。孟蘭會的秘密會堂開設在開封府,人來得快似乎不算意外。
殺手們的規矩,是盡可能避免露面,盡可能避免與對手拚搏,能暗殺獵物於百步外,決不接近至九十九步內。因此,入侵的人飄忽如魅,乍隱乍現出沒無常,一擊即走經驗豐富,不攻則已,攻則必中。所以卜家大院雖則成了屠場,卻不會發生糾纏搏鬥的景象。
俠義道群雄知道情勢惡劣,因此皆在屋內利用地勢死守,入侵的人必須逐盡冒險襲擊。
防守的方法固然不錯,但也失去主動,完全陷入埃打的困鏡,無法相互策應,只能眼巴巴等待天明。天亮,入侵的人就不放活動了。
已經是四更天了,好漫長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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