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琦拾獲菁華姑娘遺下的寶劍,只驚得心膽俱寒,五內如焚,身軀卻四肢冰冷。
這一瞬間,左方驀地傳來「哎呀」一聲尖叫。他聞聲大喜,也心中一緊,這明明是飛虹姑娘的口音嘛!
他耳朵特靈,已聽清聲音是由那石洞穴中傳出的,他想也沒想,反應順乎自然,猛地向洞穴中飛撲。
折了兩次彎,眼前綠光耀目。他認得,這綠色光芒,正是他的綠珠所發,這綠珠在他面臨赴死之前,曾經親手交與菁華,著她日後交與祖母的信物。
他身法奇快,已進入了洞中,眼前景色,令他憤怒如狂。不錯,菁華、飛虹確在洞中,而正欲侮辱姑娘的人,也正是他視同知己,認作知交的神劍書生楊高。
他暴怒如狂,恨不得將這狗畜生砍成肉泥,可是他卻無法下手,這人也算是他的患難之交,相交一場,情誼仍在,雖則這傢伙做出這種卑鄙無恥的行徑,他仍不忍向這畜生立下殺手。
人一撲近,兩支劍已將神劍書主控制住了。
「畜生!你竟卑鄙到如此程度,該死上一萬次。貼壁站著!」玉琦厲叫,劍尖點著神劍書生的後心,將他推向石壁,不許他回頭。
他丟掉左手劍,低下身軀,急著去解菁華的穴道。
神劍書生的功力,確是比玉琦想像中為高,臨危拚命,他只好冒險逃生。他相信,即使玉琦肯饒他不死,但如等菁華穴道被解,姑娘絕饒不了他。
趁玉琦俯身的剎那間,他用真氣震開穴道,再突用縮骨法使背脊縮扁三寸,離開了劍尖,貼壁向洞口飛掠。
玉琦心急救人,未料到神劍書生會敢於冒險逃命。他一發覺有異,寶劍猛地一振。
「哎……」神劍書生仍未逃出劍下,寶劍無情地攻破了護身真氣,由脊心橫過右琵琶骨,劃了一道大縫,鮮血飛濺,皮破骨開。
這傢伙真夠狠,並未倒下,狂叫一聲,人已消失在洞穴出口的暗影中。
玉琦本想追趕,但踏出一步便又忍住了,他不能只顧追人,置兩位姑娘於不顧。
他一檢查姑娘穴道,切齒說:「這畜生好狠,用的是三陰手法,晚半個時辰,人即使不死也會廢了,尤其這至淫之毒……」
三陰手法難他不倒,一陣拍揉,穴道全解,扶正她的牙關,餵她一顆解毒丹,即解救飛虹。
解開兩女穴道,他轉身到了洞口,背著身說道:「華妹,我在外面等。」說完,走了。
菁華、飛虹正羞得無地自容,他走了正好,兩人匆匆掩上破衣,用帶兒繫上,飛虹撲在小姐懷中,叫道:「小姐,小姐……」兩人抱頭大哭,哭了個哀哀欲絕。
玉琦在外等候,久不見兩人出來,僅聽到裡面的哭聲,心中一急,便閃身入洞。
「兩位妹妹受驚了,請珍重,不可過悲……」
菁華再也忍不住辛酸,猛地撲入他懷中,哭得更凶,淚水濡濕了他的胸襟。
玉琦輕攬住她,溫情地輕撫她的秀髮說道:「華妹,假使你感到心裡難受得必須發洩,就哭個夠吧,我……我來遲半步,至令你們受到委屈……」
她終於止住哭聲,在他懷中幽幽地說道:「大哥,你……你平安地脫險了,我……我不是在夢中麼?」
「死中逃生,我們都平安。華妹,志中叔他們呢?」
「他們已進入另一處洞穴暫避,目下不知何往……」
「啊!我們得找他們。」
姑娘放開擁抱,抓起壁上綠珠說道:「我得找那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三人欲出穴,姑娘卻又轉身,找回那如意項鏈,一揮寶劍,將神劍書生的衣褲砍個稀爛,再砍他那把寶劍,一連三劍,還未將它砍斷。
玉琦一笑,將劍抓在手中,嗤一聲插入石中兩尺餘,運神功一振,劍如遭雷殛,化為三段。
姑娘一驚,破涕為笑道:「咦!琦哥,你的功力,確是令人難測,時高時低,每一次皆出人意料哪!」
玉琦笑道:「日後愚兄會告訴你,目下我確是大為不同了。」
三人一出石穴,姑娘並未將綠珠和如意珠鏈交還,反而將綠珠納入懷中,將如意珠鏈悄悄地戴在項下。
神劍書生天鵝肉未吃到,反而被咬了一口和挨了一劍,雖未重傷筋骨,但也難以禁受。
千緊萬緊,性命要緊,他顧不得背上疼痛,赤身露體鮮血飛濺,奔出十來丈,正欲鑽入一個石洞暫避,但頭腦一陣昏眩,撲地便倒。
也在這一瞬間,三個老怪物恰好趕到。天靈婆眼尖,一看血人的面孔,便飛掠而上說:
「咦!小傢伙怎麼了?」
「交給我。」地靈老怪飛搶而出。
天靈婆雖年紀已屆百齡,真不好上前援救一個赤身露體的大男人,只好止步。
地靈老怪抱起地上的人,怒叫道:「是劍傷,什麼人敢傷了咱們的弟子?」
天靈婆怪叫道:「別嚕嗦,先救人要緊。」
地靈老怪將人抱在一塊大石後,取出百寶囊中奇藥,內服外敷雙管齊下,神劍書生便慢慢甦醒。
天靈婆和百靈丐向兩面一分,急搜左近是否有人。當他們一無發現,正在回趕時,洞口中已出現了玉琦和兩女的身影。
天靈婆叱喝著趕到道:「若要幸生。」
百靈丐也如飛而至說:「莫逢三靈。」
菁華正沒好氣,猛想起客店中金蛇劍李芳午夜前來找岔的事,一聲嬌叱,人已電射而出。
百靈丐陰陰一笑,欺身逼上。
兩人對向而進,其快可知。五琦也一閃而出,緊靠姑娘身側跟上。
菁華是憤怒,百靈丐是為人古怪;兩人皆不出聲詢問,一照面便立即出手。
兩人同時出手,單掌劈出,各用了七成真力。姑娘挾忿出招,無極太虛神功隨掌而發,百靈丐用的也是陰柔奇學。兩人掌發看去並無潛力發出,其實力道足可化鐵熔金,裂石開碑。
玉琦看了老怪的掌勢,心中一懍,驀地閃出前面,一掌虛按。
「蓬」一聲悶響,百靈丐身形一晃,站住了。
菁華也向前一衝,恰好被玉琦的左手輕輕帶住。
兩股兇猛的潛勁,被玉琦向一旁推出,碎石疾飛,丈內方圓之地,似被鬼神所掃。
天靈婆也恰好趕到,正提起鉤鐮拐準備攻出,卻被這景象驚住了,瞪著鬼眼惑然注視對面的少年人。
百靈丐變色站定,駭然道:「咦!你的功力是怎樣練法的?」
菁華姑娘也怔住了,她心中有數,這一掌要不是玉琦在一側適時解厄,老怪物這一掌她就得出彩。
玉琦冷笑道:「如何練法,用不著閣下操心。看穿章打扮與你們的口吻,定然是三靈三位前輩,閣下也就是百靈丐呼延浩了,是與不是?」
百靈丐還未回答,天靈婆接聲叫道:「小子,誰不知三靈的尊號?哼!」
玉琦劍眉一軒道:「金蛇劍李芳,是諸位的門人麼?」
地靈老怪突在遠處石後站起,向這兒飄掠,說道:「什麼金蛇劍?哼!三靈只在五年前收了一個門人,姓楊名高。剛才他身負重傷,赤身露體在洞穴中奔出,哼!想必是你們剛才凌辱他了。」
菁華一聽他們是神劍楊高之師,羞憤交加,怒火如焚,「錚」一聲劍吟,她撤下寶劍厲聲叱道:「那人面獸心的畜生,原來是你們調教出來的,本姑娘找你要人。」
叱聲一落,劍化神龍矢矯,攻向地靈老怪。
地靈老怪一見劍芒電射,便知是了不起的神物,不敢大意輕敵,閃身急讓,撤下烏光閃閃的百節蛇尾鞭,大吼一聲,一鞭抽出。
鞭長八尺,鞭身在劍影外側,但鞭梢已半途轉折,點向姑娘後心。
「叮」一聲清鳴,接著劍嘯懾人心魄,姑娘寶劍一旋,便將鞭梢盪開。
她只感到虎口發麻,心中一懍,老怪物的功力委實渾厚驚人,竟然震得她氣血一湧,無極太虛神功,似乎也禁不起對方全力一擊。
又一聲嬌叱,她展開了家傳絕學「神龍劍法」,狂野地放手搶攻,奮勇前撲。但見寒芒飛騰,八方盤旋而至。
地靈老怪桀桀狂笑道:「劍法雖奇,內力差勁,派不上用場,打!」他蛇尾鞭一抖,也展開搶攻,鞭乃是緬鐵合金打造的,寶刃不傷,加以他功力又比姑娘高,兵刃上又佔了一寸長一寸強的便宜。三五照面後,姑娘近身不得,心中大急。
玉琦突然向飛虹道:「飛虹妹,老怪物乃是宇內一代高人,輩份極高,理應以一敵二,請助華妹一臂。」
飛虹被初次喚之為妹,粉面一紅,卻用一聲嬌叱掩住窘態,拔劍而上。
兩人一聯手,老怪物可佔不了上風啦!
百靈丐拔出腰帶上的打狗棒,呵呵狂笑道:「小輩,我花子也要鬆鬆筋骨。老怪,讓一個給花子消遣消遣。」
說著說著,他猱身便上。
玉琦晃身截住他,沉聲喝道:「慢著!」
老花子道:「讓開!」
玉琦叉腰屹立,一字一吐地說道:「你們以老欺小,不怕有損你們三靈的名頭?要動手,衝在下來。」
老花子剛才被少年人擊偏他的雄奇掌力,對玉琦深懷戒意,不敢貿然動手,冷笑道:
「小子,你是何人門下?」
「免談,你該問在下的姓名。」
「你是啥玩意?後生晚輩,不夠資格在老花子之前亮名號,我只問你的師門何人。」
「你可以在拳掌上猜測,在下認為,你也不夠資格問在下的師門名諱。」
老花子怒叫道:「你好大的膽。」
玉琦淡漠地答道:「不錯,可以包天。」
「你在三靈面前敢如此無禮?」
「閣下無禮在先,怎能責怪在下?豈有此理!」
百靈丐大怒,插好打狗棒怒叫道:「小子,老花子送你見閻王。」
「你說反了,見閻王的是你。」玉琦輕描淡寫地說,屹立如山,凜然叉手相候。
百靈丐對他心懷戒念,首先不敢全力搶攻,左掌虛晃,右掌一翻斜拍玉琦肩井。
玉琦知道他這招是虛著,置之不理,掌力及身,果然只有兩成勁。他已得曠世奇學,劈空勁道著體自散。
百靈丐被他冷靜而有恃無恐的神態所鎮,也暗自驚心,掌向外一帶,左掌閃電似連擊五掌。這招「驚濤拍岸」如果能搶制機先,可以連攻一二十掌,攻勢之猛烈和迅疾,令人無法招架,更不用說還手了。
玉琦還未摸清對方的底細,對自己的功力也不太瞭解,所以不敢硬接,且等會再說。他連退三步,讓對方攻了五掌,如山潛勁一近身,他只消舉手輕拂,便將襲到的勁拂散,心中瞭然,雄心大起。
老花子看對方遲遲不敢還手,膽氣一壯,在第六掌中暗地用了全力,掌一出勁道盡吐。
玉琦也在這瞬間展開反擊,以七成功力翻掌變撥為推,硬接來掌。
「蓬」一聲悶響,雙掌暗勁一接,兩隻手掌隨之接實,刺骨勁風四射。
「好小子,你死定了。」百靈丐厲喝,他已將玉琦的右掌吸住了,真力猛吐。
玉琦深深一笑,左掌橫置胸前以防突襲,左足前跨一步,冷然沉肘。
百靈丐大喜之餘,臉上的笑容突然凍結了。他只感到發出的真力,如排山倒海似的攻向一處無底深淵,一去不回,像是泥牛入海,但掌心卻有一道炙熱無比的奇異勁流,也像是一條神奇的吸血螞蝗,由對方的掌心鑽出,卻鑽入了自己的掌心,逐漸循手肘向上爬。
他傾盡全力,也無法將那道令他吃驚的熱流迫退半分,反而循序漸進,逐寸上移。
他臉上的笑容倏然凍住,隨即臉色一沉,手心麻木,手肘在發抖。不久,他渾身冒汗,體外升起了陣陣輕霧,額際豆大汗珠一串串流下眼角,掉下腳前,雙腳已逐漸顫抖,支持不會太久啦。
天靈婆先前見百靈丐步步進逼,攻勢如潮,分明已搶得先機,穩佔上風,所以大為放心,目光轉向地靈老怪,目不稍瞬。
地靈老怪一根蛇尾鞭,威風八面,在兩支寶劍的狂風驟雨急攻下,仍然應付裕如;但如想完全控制局面,也非易事。
劍氣銳嘯,人影飄搖,兩位姑娘聯手合攻仍不易攻入老怪的鞭幕,三二十招一過,菁華有點急啦!劍術她確是攻守自如,無奈她只練有六成火候的無極太虛神功太不爭氣,始終讓老怪用一種奇怪的柔勁震得四面散逸,無法行全力一擊。
在中原遨遊以來,她第一次和宇內高手相拼,無極太虛神功也第一次碰上對手,難怪她發急。
她偵空兒掏出了暗器魚腹針,覓機發射,卻被一旁的玉琦看到了,他叫道:「華妹,不可!老怪有護體的奇異外門邪功,可反震外加真力打擊,如無神刃無法傷他。」
他這一叫,將天靈婆的注意力引來了。她一看百靈丐發發可危的境況,大吃一驚,鬼叫一聲,舉鉤鐮拐閃身搶到。
「老鬼婆,你如果加入,老花子定被震死,不信你大可一試。」玉琦冷冰冰地說,左掌作勢拍出。
天靈婆果然懍然止步,厲聲叫道:「老身卻是不信。」
「信不信由你。」
老鬼婆不敢向玉琦動拐,卻伸拐閃電似搭在百靈丐的左肩上,真力倏發。
百靈丐正在吃緊,得拐上導來的無窮真力相助,壓力一鬆,大汗亦止。
玉琦突又加了三成勁,說道:「好啊!最好你們三靈全上,看是否真是浪得虛名。」
天靈婆冷哼一聲,正想說話,可是她臉色一變,說不出話來了。
玉琦一加了三成勁,百靈丐又告吃緊,掌肘間向內鑽的熱流,本來已退至腕脈下,這時突又急升至肘彎下了,而且更為凌厲兇猛。
天靈婆發覺她的內家真力,被遏止在拐身上,進退不能,十分尷尬,而百靈丐已經重新冒汗,手腳又開始發生顫抖現象了。
她正想加勁,突又聽玉琦說道:「老鬼婆,你再加三分勁,老乞丐這條膀子,就算是毀在你的手中了,要不信可以試試。」
「哼!」老鬼婆只能冷哼,真不敢再行加勁。
玉琦眼角覷見兩位姑娘無法搶得優勢,往下拖可能要糟,便沉聲道:「你們三靈不過如此而已,在下願一鬥你們三人聯手的絕學,開!」
隨聲發出一聲氣流的爆震,他竟然能泰然撤回內力,將對方的力道向旁一帶,響起一聲沉悶的音爆。
天靈婆身形一歪,順手抓住百靈丐的右肩,不讓他倒下,百靈丐脫力地亂晃,嘴角滲出一線血絲,趕忙探手入懷,取出一顆丹丸吞下,鐵青著臉在一旁運功調息。
玉琦人影一閃,已到了地靈老怪身側,叱道:「老怪物,退!在下讓你們三人聯手。」
地靈老怪只覺耳膜轟然一聲,那一個「退」字像一個焦雷起在耳畔,心中一驚,火速躍出圈外。
玉琦又向菁華說道:「華妹,請借寶劍一用。」
菁華縱至他身邊,抬腕用纖手輕拭鬢際汗珠,將劍遞到他手中,說道:「琦哥,老怪物功力已登峰造極,你以一敵三,豈不……」
玉琦突用傳音入密之術向她說道:「合他三人之力,我有自信可以擊潰他們,但在二十招之內,可能無法得手。」他接過劍,拍拍她的掌背,令她安心,微笑著轉身。
三個老怪物聚在一塊兒,商量片刻,三下裡一分,各佔方位嚴陣以待。天靈婆正色問道:「你真要領教我們三人的絕學麼?」
「在下絕不戲言。」
「你可知道後果?」
「咱們生死機會各半,後果不勞費神。」
「小伙子,你值得驕傲,你比笑閻羅還要高上一籌。」
「好說好說,驕傲二字,在下可不敢當。」
「小小年紀有此成就。你確可稱道。」
「多承謬讚。」
「笑閻羅與你如何稱呼?」
「素昧平生,今日已有兩個笑閻羅出現,在下還不知孰真孰假。」
「你是打傷楊高的兇手麼?」
玉琦一聽楊高兩字,怒火一湧,臉上泛起了重重殺機,冷哼一聲道:「那畜生人面獸心,無恥已汲,在下還想取他狗命,一劍之懲,太便宜了他。」
天靈婆大怒道:「呸!我那徒兒為人純真正派,無可非議,你豈可血口噴人,污蔑他為人面獸心?」
玉琦不好將洞中之事說出,厲聲道:「在下句句是中肯之言,日後撞在我手,他休想活命。老婆子,你既然護犢,在下也不和你鬥口妄論是非。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小畜生你說。」
「可惜你三靈的一世凶名,喪在那人面獸心的無恥小人手中。」
「小畜生,你說早了。」
「一點不早,你們將立可看到。」
老鬼婆怒叫一聲,一拐迎面便劈。
左右兩人向前一閃,便欲動手搶攻。
玉琦突然一劍撥出,說道:「且慢!你們沒有後悔此舉麼?」
「廢話!不殺掉你,老身才會後悔。」老鬼婆怒叫,一招「貼地盤龍」攻出,鉤鐮拐左右翻飛。極為平凡的招術,到了她手中卻變化萬千,因為她的鉤鐮拐本身就極不平凡。
玉琦向左一閃,劍尖下垂。
左面的地靈老怪覷得真切,一鞭振出。
玉琦仍未還手,身形一閃,已到了右面。
右面的百靈丐心有餘悸,打狗棒一招「莊家打狗」,用八成真力攻出,急抽玉琦左胯骨,預留退步。
玉琦仍未還手,一聲長嘯,人竟在老花子身畔掠出,到了他們三人之後,倏然轉身,仍是那古怪的持劍式,冷然卓立,虎目中神光突現,但一閃即隱。
三個老怪心中一懍,天靈婆已轉過身來,說道:「這小子已練至由神返虛返璞歸真之境了。」
地靈老怪也懍然叫道:「小心他鬼魅也似的輕功。」
玉琦在未弄清他們三人合攻的真正實力以前,不想冒險輕進,點手兒叫道:「諸位不必大呼小叫,快上!」
天靈婆一打手式,一聲鬼嚎,狂風暴雨似的猱身而上,罡風怒號,拐影只剩下淡淡的影像,將玉琦裹住了,好不兇猛狂野!
地靈老怪也叱吼一聲,蛇尾鞭風雷俱發,專攻上盤,封住了上方,鞭梢恍若萬千隕星,向下飛灑。
百靈丐也打起精神,沉喝一聲,人向下一躺,從一側貼地飛旋,打狗棒專攻下三路,三丈方圓地面,全被棒影佈滿,沙石飛蕩。
三方面一圍一合,按理在此雷霆一擊之下,別說是人,風也逃不出上中下三道真力所結成的無形之牆。
飛虹驚叫一聲,突然抓住菁華的手臂,粉面變色地叫道:「小姐,楊公子他……
他……」
菁華心中亦焦急萬分,但她深知玉琦具有神奇的步法,比較沉著,反握住她說道:「別慌,琦哥不會有險……」
在她們說話間,玉琦已鬼魅似的東閃西挪,幻化成無數虛影,出入自如,每一鞭皆在他身畔虛掠,鉤鐮拐在他身側弄影,打狗棒也在他腳下往來急閃。可是三般兵器,儘管罡風怒發,雷電似的飛射狂鳴,卻無法傷得他分毫。
玉琦連躲十餘招,已摸清對方底細,猛地一聲長嘯,立即展開反擊。
「著!」他倏然大吼,但聽劍氣銳嘯刺耳,寒芒怒張,他攻出一招「亂灑星羅」,閃過鞭讓開腳下的打狗棒,千百顆寒星從鉤鐮拐影中射入。
「錚掙錚」三聲兵器交鳴,人影一分。天靈婆無法閃避,只好硬拚,一招「三花聚頂」
救命絕招出手,護住頭面並急擋灑下的萬千寒星。
「接著!」玉琦硬生生將老鬼婆震退五步,向左急射攻向地下的百靈丐,「流星瀉地」
猛撲棒影,一鍥而入。
這乃是瞬間之事,急逾電光石火。百靈丐心膽俱寒,推出一棒向側平射而退。
劍尖一閃,鋒芒橫移,百靈丐狂叫一聲,右大腿被劍鋒掃過,削掉了一塊皮肉。
地靈老怪的蛇尾鞭,一招「丹鳳點頭」恰好攻到,不然百靈丐的右腕可能完了。
玉琦一翻腕,劍鋒一偏,身形左移,全力一劍振出。
「錚」一聲響,鞭尾一尺纏在劍身上,被劍身一振,便向上反捲,繞了一匝。
「撒手!」老怪大吼,向後一帶。
「你做夢!」玉琦沉喝,全力一揮。
寶刃不傷的蛇尾鞭,竟被玉琦的蓋世神功一揮之下,「嗤」一聲帶斷一尺,鞭尾飛出五丈外。
這一瞬間,三靈各分一方,變色而立,駭然相對。
不遠處人影疾射,出來了笑閻羅和姜志中等一行人。
玉琦立身三人之中,神定氣閒垂劍屹立,虎目中神光炯炯,左足尖徐越,說道:「一十八招,在三招之內,在下要你們劍尖瀝血。」
笑閻羅怒嘯一聲,撤下閻王令奔到。
菁華急閃身迎出叫道:「老前輩,讓他們分個高下。」
笑閻羅止步說:「這三個蠢材以武林一代之尊,圍攻一個後生晚輩,不像話。」
「他們三個人浪得虛名,目下勝負未分。」
「好,老夫先瞧瞧。」
逸電首先奔到,一眼便看到小姐和飛虹衣衫凌落,不由大驚,說道:「小姐,你……你怎麼這般狼狽?」
菁華鳳目一挑,說道:「我們快搜。」
逸電訝然問道:「搜?誰?」
「神劍書生那畜生。」她向巨石林立處掠去。
姜志中奔到叫道:「玉琦賢侄,我助你一臂。」
玉琦卻淡淡一笑道:「諸位請退,該我攻三招了。」
茜茵脫口叫道:「琦哥,用神奇的三招收拾他們。祥哥和元真弟被人用詭異手法所制,耽誤不得。」
她這一叫,三靈可吃了大虧。玉琦還不願使用師子尊者的神奇三招,聽茜茵一叫,他可顧不了其他啦!
「著!」他一聲沉喝,身動劍動。
天靈婆首當其衝,一股雄奇的暗勁,將她向左一吸,劍氣已臨右脅。
幸而她見多識廣,大駭之下,猛地振出無數拐花,向右護住身右,身軀卻向左急衝。這就是她聰明之處,不抗拒吸力,反而逃出一命,劍鋒掠過她的拐上,左手一個食指立告分家。
地靈老怪從右攻到,鞭出「長蛇繞柱」,捲向玉琦腰脅,並一掌劈出。
百靈丐忍痛搶出,從左撲上,一記「大地盤龍」,貼地盤至玉琦雙腳。
劍芒急旋,餘勁更強,千百朵寒梅飛舞,劍氣嘶鳴聲中,急襲左右兩人。
「哎呀!」兩人同聲驚叫,身形飛退。
地靈老怪用手按住右手臂下側,在兩丈外發怔,血從他的指縫中滲出,蛇骨鞭無力地下垂。
百靈丐右肩骨又開了一條血縫,站在三丈外搖搖砍倒,胸前不住起伏,臉色死灰。
「噗」一聲,打狗棒墮地。
一旁的笑閻羅臉上的獰笑盡斂,換上了驚容。
四周鴉鵲無聲,全部被這神奇兇猛的狠拼和疾逾電閃的劇變驚呆了。
玉琦一招反擊,也耗了不少真力,三靈的功力確不等閒,三種兵刃都差半分兒就可擊破他的護體神功了。他垂下劍,鋒尖徐移至左足尖前,沉聲道:「還有兩招。」說完,踏前兩步。
天靈婆徐徐舉拐說:「少年人,咱們三靈算是栽了,你尊姓大名?」
「楊玉琦。二十年前白道群雄之首,玉獅楊公的孫兒,就是區區在下。」
「青山遠在,一指被削之債,日後你須得加倍償還。」
「楊玉琦與前輩無怨無仇,雙方更無宿仇大恨,萍水相逢,荒山幸遇,前輩不問情由,見面立下殺手。按理,楊某該下手不留情,念諸位成名不易,薄施小儆,自問情義已盡。諸位若堅持日後清債,楊某不敢推辭。」
「這就好,日後重返,便是結算之日。」
地靈老怪接口道:「所賜敝門下的一劍,亦將一併結算。」
玉琦冷笑道:「楊某一併記下了。請記住,諸位若有是非之心,請查問貴門下因何會挨劍之由,日後也好向天下英雄交代。再者,貴門下如與楊某狹路相逢,叫了他準備一死。」
天靈婆恨恨地說道:「老身也記下了,後會有期。」
三人默默地退走,臨行,天靈婆突向笑閻羅道:「今日之約取消,不久我們會來找你。」聲落,三人同聲厲嘯,飛掠下山而去。
笑閻羅一頭霧水,心說:「見鬼!誰與你們有約?」他想攔住他們問個明白,可是嘯聲一起,三靈已遠出十丈外,身法如電,想攔阻已經嫌晚了,只好罷休。
菁華與飛虹、逸電遍搜左近,已不見神劍書生的蹤跡,這時恰好轉回。
笑閻羅轉身面向玉琦,用十分古怪的神色打量著他。
玉琦將劍還給菁華,向笑閻羅抱拳行禮道:「老前輩可是人稱笑閻羅,虎爪山的主人阮公士英麼?」
笑閻羅似笑非笑地說道:「老朽正是阮士英……」
「多謝老前輩成全之德,晚輩銘感五衷。」
「怪!你竟然能活著離開虎口穴,令人難以置信。你難道竟有不畏奇熱的能耐?」
「晚輩練的是純陰氣功,沙穴中熱度不高,故能全身。這是老前輩臨危指引之德。」
「老朽不敢居功。因你那視死如歸,不惜以身救友,大義凜然的壯烈行徑,令我心折,故不忍見你身化飛灰之慘,指引你全屍之處而已。你果真是玉獅的孫兒?」
「晚輩正是。」
「果然祖是英雄,孫是好漢。」
「老前輩謬讚了。」
「我不是抬舉你,僅指明事實。當初令祖成為武林白道群雄之首,老朽雖已退隱,但仍算是宇內凶魔,先天上已是積不相容。所以你我的交情,到此為止。」
菁華突然接口道:「恨天翁伊老前輩曾說過,老前輩已經隱身嵩高,與少林掌門密伽尊者瞿諦大師交往,為何仍自命是宇內凶魔?實令晚輩不解。」
笑閻羅漠然一笑道:「俗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一個人一旦走入邪道,雖則已改過自新,但心中之結,一生中亦無法解開。再者,老朽壽臻百齡,已不願自承立地成佛。這次有人到嵩山大放流言誘我重出,我果然上當了,可知老朽的內心狂性仍在。總之,老朽在你們之前,愧對天下俠義道門人。今後,老朽將永離人世紛擾,也許將削髮入山。諸位珍重,老朽祝福你們。」說完,身形一閃,形影消失在山崖密林之間。
眾人默然相對,玉琦幽幽一歎。之後,他目光落在姜柏兩人背後的兆祥、元真身上,驚問道:「祥真兩弟怎樣了?」
姜志中搖頭歎道:「手足大穴被制,陰陽二維阻塞,而且曾服下奇毒,可能有點不妙……」
「放下他們,讓小侄瞧瞧。」
姜志中和柏永年趕忙將兩人解下,平放在地。玉琦請姑娘們迴避,迅速替兩人寬衣檢驗。
半晌,他變色說道:「這是武林中極為罕見的手法,天下間具有此一歹毒手法之人不多。」
姜志中大驚問道:「這手法何名?」
玉琦俊目放光地說道:「叫『逆經分脈手法』。」
「難解麼?」
「我得一試。如果再過一個時辰,經血逆流,血脈分裂,大羅金仙也無能為力了。這種手法,小侄曾聽谷義祖叔說過,武林中只有太清妖道會這種歹毒手法。以兩弟的肌肉麻木,皮膚泛紫的景況來說,分明是蝮蛇涎摻合南荒地錢毒草合成之毒,如果沒有這種歹毒手法控制住經血,人早已無救。怪!如果是太清妖道的毒手,為何他要在無形中救了兩弟,不讓奇毒運行全身?這種毒據說百毒如來配有此物,地錢毒草就出產在勾漏山。」
茜茵也惑然地說道:「太清妖道的大弟子廁身無為幫,百毒如來雖是太清的好友,但卻與無為幫勢不兩位,按理他們不可能結伙。」
「日後自會真相大白,我們記下就是。」
十種解毒藥中,果然有專解蝮蛇涎和地錢毒草的解藥。玉琦將藥讓兩人服下,待藥力行開,方用推拿八法先替兩人活血。
推拿八法也叫按摩術;在內家高手手中施出,渾身經脈暢通,氣機轉旺,可以治療百病,益壽延年。玉琦默運神功,掌指並下,手足被制穴道應手而開。
他額上見汗,驀地在兆祥身前後一陣猛拍,叫道:「放鬆肌肉,我要解陰陽二維了。」
他右掌按在兆樣頸後陽維之頂穴啞門,左掌按在陰維下穴足內踝的築賓上,用內勁右下左上,一陣推揉。
陽維穴共十七,陰維僅含七穴,逐穴疏通,不是易事。而且這兩維所分佈之區域極廣,所包括的穴道也夠重要。例如肩井和期門兩大重穴,前者屬陰維,後者屬陽維,可知不簡單哩!
這期間,所有的人全部將心提至口腔,緊張已極,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皆因這種以內力解開詭奇歹毒手法,所冒風險太大,萬一內力不夠,或者稍有舛錯,所付出的代價至巨;以目前來說:代價將是三條人命。
足足花去一盞熱茶時光,玉琦擊下最後一掌,拭掉額上冷汗,將兩人的經脈先後疏通,緩緩站起,虛弱地說道:「幸不辱命,慚愧。」
姜志中和柏永年忙替兩人穿上衣衫,說道:「賢侄,你是非常人,敢於下手。此中無數風險和顧忌你一力擔承,任何人也沒有這忡勇氣哪!」
玉琦一面整衣一面苦笑道:「解穴疏經本身並不困難,難在顧忌太多,患得患失之心更是一大風險。如果是漠不相關的人……」
菁華突然奔到,她毫無顧忌地偎近他,用香帕兒替他拭掉額上汗漬,微笑著接口道:
「那你就不會太吃力,多損元氣了。琦哥,是麼?」
玉琦臉上一紅,這些天來,他無法在烈日下赤身行功,肌膚日漸泛上淡紅的原來色素,古銅色行將褪盡,經此一來,他又變成古銅色啦!眾目睽睽之下,他窘得臉皮發赤。
他趕忙徐徐移開,用話岔開道:「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在他倆身後,茜茵姑娘衝他倆的背影,幽幽一歎。她心裡在暗叫:「啊!他倆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哦!我祝福你們,祝福你們。」她也緩步上前。
她感到有點兒酸楚,但忍下了。菁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能和她爭奪玉琦呢?愛情是自私的,要去掉私心確是不易啊!所以她感到酸楚。
兆祥和元真虛弱地向玉琦道謝,兩人都熱淚盈眶,兆祥把住他的虎腕,含淚道:「大哥,你這種捨身救人的……」
玉琦搶著說道:「祥弟,你要是承認我是大哥,就不用說了,好麼?」
兆祥點頭道:「我聽大哥的話,但你不能禁止我在心中所說的感激。」
玉琦笑道:「相交貴在知心;祥弟,最好在心裡也不必說。」
元真插口道:「風雲五劍,今後禍福同當。小弟無法表達心中的感激,只能永銘心坎。」
玉琦豪邁地笑道:「五弟說得是,風雲五劍,禍福同當,我們將攜手行道江湖,奔走天涯。」
菁華高叫道:「結合天下群雄,鋤奸去惡。」
兆祥也朗聲說道:「仗劍江湖,去暴鋤奸。」
元真也鼓掌三下,說道:「行俠仗義,理所應為。小弟想,咱們得先找太清妖道,打蛇打頭,蛇無頭不行。小弟直覺地感到,那妖道定然尚在人間。」
茜茵也笑道:「小妹決心追隨驥尾。」
元真也笑道:「四姐該罰,風雲五劍並肩行道,你怎說追隨驥尾?」
茜茵啐他一口,笑罵道:「就是你狂妄,言詞問虛謙豈不對你有益?」
元真笑嘻嘻一揖,煞有介事地說道:「承教,多謝四姐。」
飛虹突然插口道:「小婢與逸電妹隨侍小姐,追隨驥尾四字該我倆說哩!」
姜志中呵呵一笑道:「願你們風雲五劍日後仗劍江湖,為武林大放異彩,留一佳話。」
玉琦道:「謝謝姜叔勖勉,小侄當傾力而為。我們該走了,天色不早。從明日起,我們風雲五劍,將發奮練一套風雲劍陣,以便行道江湖。」
菁華驚奇地問道:「什麼風雲劍陣?琦哥可否一說?」
「由三靈聯手合攻中,我想到日後我們可能會遭到武林敗類的群起而攻,必須有一套防身絕學方能應付未來劫難,今後,我將幻形步傳給你們,參以五行陣法,五劍相輔相成,雖千軍萬馬,有何懼哉?」
元真跳腳叫道:「好啊!別浪費大好時光,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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