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進城販賣果蔬魚鮮的人早已人城,湓浦門附近恢復寧靜,執行門禁的丁勇逐漸撤走,只留下三個守門役卒,留意往來的人是否有可疑徵候。
六名穿皮襖內著勁裝的男女,從城門北端城根的埋伏處走出來,懶洋洋地折人大街,轉向東走。
「該死的,凍了一夜,真他娘的受不了。」走在中間的一個人垂頭喪氣詛咒:「那個什麼王八蛋王一鳴,晚上來白天去,打了就走像個鬼。咱們再這樣日防夜防拖下去,人沒捉到,自己卻累垮啦!截住了他,我生死一鉤要不把他吃飯的傢伙鉤下當球踢,就不配稱威震江湖的生死一鉤。」
「你他娘的少吹兩句牛,沒有人認為你是吃屎長大的傻蛋笨瓜。」領先在前面走的人掇頭罵人,一雙鷹目冷電四射:「你如果能鉤下王一鳴那王八蛋的頭。那就表示咱們這些人全是飯桶了,那許多死的死,傷的傷,飽吃苦頭的高手名宿們,還不配替你提鞋啦!他娘的混球!吹牛也應該有個譜。我看你是忘了你是老幾,忘了你能吃幾碗飯了。」
「哈哈哈!」另一位仁兄大笑起來,是苦中作樂的怪笑:「咱們從北方來,一到江南就改吃米飯,一度列今天肚子對吃大米飯仍然不習慣,一頓最多吃兩碗,他娘的再怎麼驢,也不會忘記吃幾碗飯哪!餓了一夜,真夠受的。朱兄,咱們晚一點回去,光到得陽樓喝幾杯好不好?」
「一點也不好。」先前罵人的朱兄一面走一面說:「回去還得聽候派遣,回晚了,責任是你負呢。抑或足我負?你他娘的無責一身輕,我可擔當不起,走吧!少廢話,少說幾句,投人說你是啞巴。」
街上有不少人行走,一個個匆匆忙忙,身上穿得臃腫,頭上的暖帽齊眉蓋,下面還包巾作掩口,即使錯肩而過,也難認出對方是老幾。
這時,剛經過白樂天祠。
這時,三個行人剛從他們右首錯肩而過。
走在最後的行人,突然轉身到了最後一位仁兄身後,伸手拍拍那位仁兄的肩膀。
那位仁兄反應很快。掘身一掌反鉤,卻一勾落空。
「幹什麼?」那位仁兄不悅地喝問。
「找你攀份交情。」行人拉掉掩口怪笑,是無影刀:「你不是泅洲水怪洪一江嗎?老相好嘛!」
「無影刀!」泅洲水怪大叫,伸手拔分水鉤。
「去你娘的!」無影刀破口大罵,手一揮。身形急退出丈外。
第二位行人是真如姑娘,她閃也似的錯肩搶出,一腳將第二名走狗掃跌出街邊。
泅洲水怪的咽喉被割開了,晃了一晃扭身便倒。
「快走,他們要閉城捉人啦!」站在遠他的國華大聲叫。
四個走狗吹起了銅哨傳警,拔刀劍銜尾狂追。職責所在,阻知追上去必定凶多吉少,但不敢不追,一面追一面吹哨,一面大口EI:「捉逆犯!捉逆犯!那是王一鳴,無影刀……」
街上大亂,人人走避。
他們如果不叫捉逆犯,而叫抓賊捉小偷,也許真有見義勇為的人上前相助,或者在前面阻攔。
一叫捉逆犯,這可好,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誰還肯上前惹火燒身?公道自在人心,幫助捉逆犯,等於是承認自己是奴才漢奸,在街坊鄰後面前,頭都拍不起來。
城門是不易關閉的,守門的三個役卒只好冒死上前阻擋,赤手空拳擒人。
無影刀走在最前面開路,老人家不殺這種身不由己的可憐蟲,一巴掌打倒一個,一腳端飛了另一個,一把抓住第三個往城門洞旁一丟,三個人像、陣風,衝出了溫浦門,落荒而走。
後面,警鑼聲狂鳴,四位仁兄窮追不捨。
「等他們來,多拔除幾個爪牙。」無影刀放慢腳步說:「出了城,便容易埋葬他們了。」
「光繞幾個圈。」國華說:「讓他們的主要鷹犬可以及時趕來,除去幾個小人物,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先走遠些。」無影刀腳下稍為放快。
四個走狗木敢追得太近。只打算保持安全距離,釘緊目標就心滿意足了。
奔東逐西,後面終於多了六個人,另一組人總算趕來策應了,實力增加一倍,追的速度加快啦!
無影刀不再繞圈子,上了大道急走。
過了龍開河浮橋,走上了至鶴問湖大道。
鶴問湖沒有網泊所,駐有一群稅丁,不能進入市鎮,所以他們向南一折,重新越野而走。
十人人留下一人在路口,好候後面的人趕來。
這一追,到了丘陵區,便將目標迫丟了。這一帶地屬楚城鄉,丘陵,丘陵中有平原田野,有湖沼水塘,地形複雜,小徑四通八達,間有一些小村落,到處都可以藏願,到何處去找尋三個功臻化境的高手?再往南走,便是廬山山區。山區路徑甚少,反而比這種地方容易找到蹤跡線索。
已牌初正之間,一組走狗進入一座小村莊。
城內高手齊出。志在必得,但人手不夠分配,人都分散了,地區廣大,不分散毫無希望。
人並非零碑分散,分得太散便會被逐一蠶食,所以最小的一組也有四個人,多則八名。
這一組有六個人。分為兩起,三個在前面搜蹤追跡。三個在後面警戒,隨時可支援前面的三個同伴,中間相湖隔甘步左右,保持目視距離和互相傳話。
三人先進人村口,先搜視村內兩條巷道。
天氣太冷,滴水成冰,農暇時節,屋外鬼影俱無,連小娃娃也不願到屋外玩耍。狗都關在屋內,聞聲在內吠叫。
後面三個人跟上來了,前面三個人開始往襯裡走。
「砰砰砰!」個長了鷹鉤鼻的人,上前叩一家農舍的院門,叩聲又急又猛。
不久,院門拉開了,一個穿老棉襖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內,本來臉上佈滿怒意,但…看來人佩了劍,怒意換上了驚容,呆住了。
「你這裡有人經過,一定會引起犬吠。」鷹鉤鼻的人大聲說。
「是呀。」中年人信口答,弄不清所問的用意。
「多久之前,村中曾經傳出犬吠聲?」
「這……好像……好像不久之前……」
「到底多久?」
「約……約半寸香。」中年人說:「或者一盞茶。」
「唔!對,不久之前,這一面有犬吠聲傳出。有多少人經過?」
「這……小的不知道,誰也不會過問有多少人經不過這條路上,平時也很少有外地人行走,只有鄰村的人偶或經過而已。」
小徑並不穿過小村,而是繞村東而過。問不出頭緒,但卻證實了不久之前,有人經過此地。
三人向後面的人打出手式,向南急走。
小徑經過最後一棟農舍東側,路與屋的圍牆間,栽了一排李樹,枝頭上光禿禿,一覽九遺。
三人魚貫而行,一面留心察看路上的足跡、最後一人剛越過屋角,人影粹起。從屋角撲出。
「轉身!」最先撲到的無影刀怪叫。到了最後一人身後,聲出人向下挫,石手斜伸,指尖刃影驟吐,冷民一閃。
那人聞聲知誓。抬掌護住門面談在轉身。右肋突然出現一條裂縫,血如泉湧。
前面兩人個人也同時轉在,第二人只看到黑影斜掠而至,還來不及轉念,右腳已被真如姑娘喝中,膝骨立碎,狂叫一聲,摔倒在地。
最前面那人是功力最深厚,同時也是最機警的人。轉身的瞬間連拍三掌,用的是劈空掌力,倉卒間居然可發出六七成勁道。
國華懶得理睬,站在八尺外。任內劈空中力再三擊中胸腹蓬然怪響,他的身形毫不晃動。
「劈空掌很不錯。」他笑笑說,踏前一步近身了。
「王一鳴……」這人狂叫,挫馬步冉吐一掌。
後面三個人飛掠而至,來勢洶洶。
國華一爪抓出,抓住了來學,一聲長笑,扭身將人凌空摔出,兇猛地向掠到的三個人砸去。
「飛天夜叉!」無影刀驚呼,拉住了不知利害作勢衝出的真如姑娘:「種們該偷襲後面的三個。」
國華閃身攔在兩人面前,低叫一聲退!
第一個到達的人,醜惡猙獰的相貌一看便知,果然是副統領丘五姑,原名叫井紹紅,宇內神秘女魔頭。
老女魔果然了得,左手一伸,輕輕地接任擲來的人向側虛送,那人得以轉正身軀雙足站地,但右掌已經骨碎肉爛,廢定了。
同一瞬間,老女魔的右掌已向國華虛空拍出。
國華遠在丈四五,卻感到徹骨奇寒的勁流及體,如中千鉤巨錘撞擊,上身一晃,退了一步。
「陰煞大潛能!」他脫口叫:「老魔婆,你這一掌好陰毒。」
飛天夜叉桀桀怪笑,伸手攔住要衝出的兩位同伴。
「對付你這種只會偷襲,打了就跑的小輩,還用得著慈悲?」飛天夜叉得意地說:「你是個識貨的行家,居然知道陰煞大潛勇,難怪你殺了我們不少人,確是了不起的武林高手。
既然你識貨,該知道陰煞大潛能人體,會有些什麼後果吧?」
「我當然知道。」國華佯裝發抖:「寒發內部,如處身萬載寒冰之內,經脈逐分萎縮,痛楚有如體內有異物蛇行蟻走?你這醜惡的老母豬!一出手就使用歹毒致命的絕學,難怪你號稱夜叉。」
「你可以在半個時辰內不死,但問題是你必須挨得過撐得住那徹骨的無邊痛苦。」
「在下挨得過撐得住。」
「你想活嗎?只有老身可以讓你活。」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他抖得更厲害了、但說話仍然清晰明確。
「統領已經發下話,給你最大的恩惠。」
「在下從不接受任何人的思念。」
「你會的,思惠大得很呢。」
「怎樣大法?」
「統領要你做他的女婿,你的過去概不追究前天晚上你大鬧紫風姑娘的香閨,她不怪你。」
「你這老虔婆信口雌黃,目的只是要在下屈服而已。漢滿不通婚,一聽就知道你在胡說八道。」
一旁的真如姑娘冒火啦!柳眉倒豎哼了一聲。
「狂龍一家子都是混帳。他那鬼企兒賤得不值半文錢,她配得上一鳴哥?」她大聲叫嚷:「你這老虞婆最好閉上你的嗅嘴,免得污了我們的耳朵。」
「你這小賤人反正已經是死人一個,老身懶得和你計較。」飛天夜叉轉向國華鼓如簧之舌:「漢滿不通婚,但漢軍旗除外。統領是漢軍旗。你既然冒充二貝勒家子弟,應該知道皇家的家法。」
「我這位小妹說得對。」國華突然不抖了,拍拍真如的肩膀,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
「狂龍一家於都是混帳,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你竟然妄想要我做女婿,簡直是妙想天開。
老虔婆,你最好免開尊口。」
「咦!你不發抖了?」飛天夜叉吃了一驚。
「這得怪你自己。」國華說:「如果你當時繼續動手,你就可以擒獲或者殺死我了。片刻工夫,我已經行功消除了人體的陰煞大潛能。」
「你說謊!不可能的。」
「我像個說謊的人嗎?我不發抖就是最好的證明。」國華笑吟吟地說:「如果不可能,我會笑得出來嗎?老虜婆,你這一掌陰煞大潛能突襲,比陳紫風所發的滄海龍旋,並不高明一分半分,威力甚至比她差了三兩分。」
「老身不信你真能抗禦陰煞大潛能。」飛天夜叉咬牙說,邁步逼進,雙掌一提:「老身橫行天下一甲子,陰煞大潛能所向無敵。九成火候的佛門菩提禪功,也禁不起老身一擊,你只不過是見機退得快而已,並宋受到陰煞的侵體。現在,你劫數難逃。」
「真的?」國華毫無退避或躲閃的意圖,笑容開朗:「我知道你會飛,你所穿的冀衣是武林一絕,等會兒咱們先比拚掌力和護體內功,再玩玩輕功一決雌雄,我不信你真的會飛。」
「你要和老身比掌力,比護體氣功?」
「你錯了,不是比,而是比拚。」國華糾正對方的語病:「你我之間勢同水火,不動手則已,動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下一生中,從不與人印證較技爭強鬥勝,那些事無聊得很。」
「你到底用什麼武功絕技、把統領的愛女擊敗的?她用上了不輕易使用的滄海龍旋,竟然勞而無功。」
「哈哈!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你如果把我王一鳴看成笨驢,那你一定是笨驢中的笨驢。」
「你……」
「你現在可以動手了。你偌大年紀,而我王一鳴年青力壯,如果搶先動手,有失敬老尊賢的武林道義。出手吧!我等著你呢!」
在氣勢上,他已佔了上風。
在形勢上,他也有利得多。地上的兩具屍體,與及一個斷腿人的痛苦呻吟,就可以增加他的聲勢,給對方的心理威脅頗為強烈。
飛天夜叉狠狠地盯著他,半吐的雙掌逐漸出現蒼灰的額色。
國華的馬步是雙盤手,掌心自蒼白轉為玉白。
飛天夜叉踏進一步,一掌吐出。
八尺外的國華,衣抉猛然飄舉,如被狂風所利,振飄獵獵有聲。
第二掌攻出,國華頭上掩耳已經掀起的風帽,突然以令人駭然的速度飛走了,像是強勁的繃簧繃飛的。他的衣抉飄揚聲,也提高了一倍。
他的雙盤手作小幅度的撥拂,全身正面要害,皆在雙手的有效保護下。
即使如此,腳下馬步也撼動了半步。
一聲厲嘯,飛天夜叉不再在原地發掌,雙手一陣旋舞,雙腳以碎步作小幅度的移位遊走,尋找聚力攻擊的時機和位置。所穿的古怪翼衣,張合之間罡風似殷雷,真像一頭巨鷹在枝梢振翼欲起。
當然她不可能飛起,翼衣的面積有限,要想鼓衣將身軀拔起,振的速度決不是人所能達到的,必須以比體重多數十倍甚至百倍的力量來鼓動才行。
一股可怕的潛勁,正在迅速地形成。
國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平靜、漠然、不帶任何表情,似乎他每一條肌肉都已僵化了。
他的雙掌,顏色逐漸變淺,掌心幾乎有點透明的現象。身外有一般奇怪的氣流波動,像漣漪般一陣陣,一圍困向外湧發,綿綿不絕。從飛天夜叉方面,像狂飆一樣強勁猛烈的湧來氣旋,與漣溯作相互消長的進退糾纏。
驀地響起一聲尖銳刺耳的嘯風聲,然後是蓬然一聲氣爆,地面塵埃滾滾,走石飛抄。
旋舞著的飛天夜叉,倒飛丈外。
國華斜退了三步,玄狐外襖化為滿天毛片,遠出三丈外與塵埃一同飛散了。但裡面的黑藍色勁裝,依然完好無恙。
「飛天夜叉,及早回頭。」國華的語氣出奇地平靜,邁步回到勵也:「你年末花甲,外表已蒼老得成了古稀老婦,原因是你心中殺意長存,自己戲害自己。就算你能在有一之年,取代狂龍的地位,到底有何好處?何況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為你不是旗人,你只是一個奴才。
「你不覺得,他們以主子身份,用一些虛名,與劫掠來的錢財,誘迫我們這些奴才自相殘殺,以鞏固他們的主子地位,是不是太過惡毒,太過陰險嗎?」
你不必挑撥離間……」
「在下說的只是事實,你不是不明白,而是個願意聽,通常真實的話有點刺人的。你不願聽,是因為你現在的地位很高,你覺得滿意。但你的地位並不穩固,等到狂龍找到了功力比你高,比你更有價值,比稱更忠誠的人,你就會被冷落在一旁了,甚至會像纖雲小築的人一樣。沒有利用價值立加剷除,永絕後患。」
「胡說八道;」
「真的?敢不敢打賭?」
「打什麼賭?」
「你替狂龍搏殺了許多許多人,功勞個小,得了許多賜賞,給你高商的權威。」
「不錯。」
「你已經老了,也該退休草享福了,借大年紀,難道殺戮到死嗎?」
「這個……」
「你應該獲得思賜,也該獲得尊重和光榮。我跟你打賭,睹你不敢向狂龍提告老享福的要求。」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明自我的意思,你不敢賭,因為你已經知道提出要求的後果。這種後果你不敢想像。你寧可欺騙自己不要去想。」
「這個……」
「雍正大帝死了,我問你,當年殺戮遍天下。天下不論臣發,聞名戰粟的血滴子。有幾個還活在民間?告訴我,好嗎?」國華莊嚴地說:「不要說滿人非我族類,連我們漢人的皇帝,也有這種可怕的壞習慣,那就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盡,走狗烹。是時候了,前輩。
趁你還能飛能走,就快點決定吧!等他們要藏你烹你,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飛天夜叉一雙鬼眼神色百變,低下了頭。
「藏你烹你的時候快到了,而且這一天會來得很快。」國華繼續曉以利害:「狂龍積極培植他兒子的權威,幫助兒子爭取霸業,用意就是培養一個能繼承他的人,新主子一起,舊的奴才還留來做什麼?留來反對新主幹嗎?他術會允許這種情形發生,尤其是新主子並不怎麼字人望的時候,舊奴才留下來必定是大禍害,不除掉,新主子豈能高枕無憂?」
「我不會上你的當。」飛天夜叉的態度又有了改變,獰笑著說:「你想用反問計來保全你自己的命,翹說動我放你逃生「飛天夜叉,你怎麼這麼不識時務。是我故意引你們來逐個收拾的,設法逃生的應該是你。」
「哼!憑你?你……」
國華用行動作為答覆,對付這種執迷不捂的人,唯的手段是實力證明對方的錯誤。
他臉上莊嚴的神情消失了。換上了笑容。左手一揮,右掌隨勢拍出,兩股罡風勁流一前一後。連續斜湧而出。
飛天夜叉先前已試出國華身懷絕技,幾次強攻失效,豈敢大意?身形略閃避免硬接,斜切而人雙掌一分。一聲冷叱,以大強度內收合擊,陰煞大潛能排山倒海似的向中心點內聚。
國華也避實擊虛,一聲輕笑,左移位扭身自勁流外緣旋切面人,快如電光一閃,伸手便抓。
「咳」裂帛響傳出,人影乍分。
國華在八尺外轉身向放,左手一伸。虎掌張開。一塊掌大的雙層特製軟緞自掌中飄落。
「你的翼翅透風了;再也飛不起來啦:」國華平靜地說:「再抓你幾把,就可以剝抹你的……」
飛天夜叉心痛已極;怒吼一聲。連發兩掌、隨即拔劍出鞘。
糟!這兩掌威力萬鈞,老魔婆本來打算即使傷不了國華,至少也可以逼國華閃退,就可以乘機拔劍,來一歡快速絕倫的痛擊了。豈知如意算盤卻打錯了一糟,兩重掌不但傷不了國華,反而讓國華以神奧的身法,自掌勁的幾微空隙中鑽入近身了。
劍剛出鞘,砰然大震中,國華的雙腳,兇猛地端在老魔婆的胸口上。
飛天夜叉禁受得起力道萬鉤的重端,但也急退二四步,感到真氣一陣翻湧,雙臂一麻,劍舉不起來了。
國華借一端之力,倒翻騰凌空直上,翻至第三匝,已上升三文左右,在頂點轉正身形,在長笑聲中,手腳箕張猛撲而下。
饑鷹搏兔,急似雷匿。
飛天夜叉飛不起來,飛天狐已經飛起來了。
他的臉上,不知何時已戴上了狐頭面具。下搏的姿勢比狂鷹九宵下搏更具威力,形狀更為可怖,身軀縮小至最大眼,以便減少乘受打擊的面積,箕張的一雙手爪,真像妖魁的魔爪。
「飛天狐!」飛天夜叉駭然叫,力貫右手,克制了酸麻的感覺,萬績朝天向上揮劍,劍氣似山洪般爆發,威力空前。
這是應付下撲的最具威力的劍招,下撲的人決難脫出劍尖的控制。
豈知大謬不然,抓勁先一剎那到達,劍氣著勁瓦解四散,劍突然脫手斜飛。
這是第一抓,劍被抓勁抓起斜甩。
第二抓隨即接睡而至,徹骨冷流撲面生寒。
飛天夜叉當虎口震裂,劍被無形的、強韌無匹的兇猛抓勁抓飛時,便知大事不好,左掌一記天王托塔向上報出,身形倒射兩丈外。
包頭被抓走了,一頭灰髮掉了數百根,余發披散,這才真像一個夜叉了。
第二撲是平射而出,如影附形急發裡火。
飛天夜叉果然了得,前縱而起,剛好從平射撲來的國華背部上空縱過。
國華吸腹收腿,身形疾沉,足一沾地,一聲長笑,後空翻飛騰上升,緊躡在飛天夜叉身後。
「嘩……」旁觀的無影刀、真如、飛天夜叉的三個同伴,全都情不自禁驚呼。
兩人的飛騰搏擊身法,的確不像是人。
飛天夜叉縱上兩文余,雙手一張,翼衣鼓風急振,要飛翔至遠處滑降。
可是,翼衣破了掌大一個洞孔,撲振雖爭,卻無法發揮遠地滑翔的威力,身形急劇下降,僅滑翔同四五丈。
平時,飛天夜叉可以滑翔出十五六丈外,甚至可以在頃刻間過出百步。
倒射而來的國華像怒鷹,沾地再升起兩丈餘。一聲長笑,如流星飛墮。
第三抓,丈五六可抓石成粉,可破內家氣功,一抓之力有雷霆萬鈞之威。
飛天夜叉再也沒有發出陰煞大潛能的勁道了,精力已經耗盡。
國華也只有全力三抓的威力,第三抓之後便每況愈下了。
飛天夜叉一躍摔倒在地,恰好仰坐在地臉部向上。
看到凌空下搏的國華,那駭人的狐面具,那鋼爪似的大手,那雷霆萬鈞的搏勢……飛天夜叉發出一聲絕望的歎息,閉上了老眼,她已經無力掙扎了。
那是死神的大手。冥冥中,她看了地獄之門,正向她緩緩地打開。
可怕的勁道一偏,她聽到身側的地面一震,沙石爆裂聲刺耳,碎土沙似酒落在她的身上。
她張開了老眼,發覺自己的胸腹並沒洞穿開裂。國華站在她身前丈餘,可怖的狐形面具似乎並不那麼可怕了。
「你為何不殺死我?」
她虛脫地問。
國華取下狐形面具納入懷中,試掉臉上的汗水。
「你是第一個與飛天狐交手而不死的人。」國華平靜地說:「我留你一命,回去告訴狂龍,我飛天狐等他,不是他死就是我去見閻王。」
「你……你真是天地會的人?」
「不是。」
「那你……」
「我只是一個沒有多少野心的江洋大盜;一個向專制的滿帝皇朝搗亂的浪人,一個不想多管閒事、磁上了卻又不能不管的波皮;一個敢作也為玩命的惡棍。」
「你為何要插手管狂龍的事?」
「因為他威脅到我飛天狐。」
「他很想結交你。」
「飛天狐不做奴才,飛天狐是不能收買的。」
「他真的希望做你的泰山丈人。」
「金錢和美色名位,飛天狐不屑一顧。」
國華說完,掉頭大踏步走了。
無影刀和真如姑娘,攔住了飛天夜叉的兩名同伴,和右足已目的人,躍然欲動。
「放他們走。」國華說:「讓他們把信息傳回去,讓狂龍有了決死的目標,無暇類害其他無辜的人了。」
飛天夜叉沮喪地走來,向兩名同伴打手式,示意兩人將受傷的同伴帶走。
「飛天狐,我不會再和你碰頭。」她軟弱地說。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違抗狂龍的命令。」國華肯定地說。
「不會再有什麼命令,因為我已經決走退休隱世。人老了,藝種殺戮的行業已不適合老年人擔當。」
「他不會准你的。」
「我應該有自己的主見。」
「那你就是自尋死路。奴才是不能有主見的。」
「不會有你想像的那以嚴重?」
「真的?但願是真的,好吧,我祝福你,前輩。」
「謝謝,後會有期。」飛天夜叉走了兩步。回頭又向無影刀說:「沈老,你我的過節,大家都忘了吧!那一點點是非,已微不足道了。」
「沈某深感盛情。」無影刀由衷地說。
「彼此彼此。」
目遂飛天夜叉帶了同伴踏上歸程,無影刀深深歎息。「老來改變性情,不是好兆頭。」
無影刀感慨地說:「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心中有太多的憎恨,一旦性情有所改變,禍福難料。」
「但願是福不是禍。至少,我們減少了一個強敵。」國華說:「走吧!到別處獵食去。」
四個人向北走上了回城的道路,其中一個背了斷腿的同伴跟在最後面。
「副統領真的打算退休嗎?」直在飛天夜叉身後的中年人問。
「是的。」飛天夜叉唱然歎息一聲:「蔡修,你跟了我六七年,我們替官家做了許多事,殺了不少人。統領自己,已有早日將擔子交給少公子的念頭。這幾年來,少公子一直在網羅自己的人,對我們這些老一輩的人若即若離,我們要不早作打算,日後是很難過的。」
「副統領真的相信飛天狐的話?」蔡修問。
「飛天狐說的是實情,無所謂相不相信。」
「副統領,敵人的話是不能相信的。」
「有時候,敵人的話比自己人的話更可信。蔡修,你們幾個人也該早作打算。」
「打算什麼?」
「你們已經有家有小,有足夠的錢財,刀頭舔血的生涯,也該急流勇退及時放棄了。如果你們有心,我替你們在統領面前請求。」
「副統領,這會引起統領的猜忌……」
「哦!原來你也想念飛天狐的話。」飛天夜叉笑笑說。
「不!副統領請勿誤會,屬下對統領忠心耿耿,從不想念敵人挑撥離間的話。」
「蔡修,你在暗示我不忠心耿耿。」
「屬下怎敢?」
「我不怪你。總之一句話,我相信飛天狐的話是真的,因為他可以輕易殺死我們幾個人,用不著再費心機挑撥我們。你們的事,你們自己搞,我不提就是。我準備立即北返,盡快安頓丘家的人,再返回南昌老家,看看我井家的子侄是否需要我的幫助,再覓地隱居蹈光隱晦。」
「假使統領不准呢?」
「不准我也要走。」
「那……那不是有如反叛嗎?」
「沒有人敢說我飛天夜叉反叛,統領總不能……咳!你……嗯……」
蔡修右手疾伸,點中飛天夜叉的腰旁命門要穴。左掌一登,將她拍得前衝丈餘。
另一人同時丟下傷足的同伴,飛躍而上。
「蔡兄。」這人大叫:「必須先打昏她……」
掌如開山巨斧,猛削飛天夜叉的耳門。
這瞬間,飛天夜叉跟跪前衝的身軀,間不容髮地向前一仆,讓掌擦頂門而過。她的右腳,閃電似的向後端出,正是致命的虎尾腳,也叫虎履穿擋。
「喂……」這人身形一頓,雙手掩住了下陰,身形向前跟跪兩步,發出一聲痛極的慘號,捲曲著摔倒,在路上滾動抽搐。
飛天夜叉煥然急旋,鬼眼中厲光閃閃,殺機怒湧。
蔡修大吃一驚,火速撤劍。
「你下手慢了些。」飛天夜叉厲聲說:「蔡修,你該在說出有如反叛四個寧之前下手的,那時我毫無防你之心。你出手制命門穴,好毒。你是我的心腹,是我將你推薦給狂龍的人。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
「統領待我不薄,他知道我對他絕對忠誠。」蔡修驚恐地向後退:「我才是他的心腹,我有權制裁任何一個意圖反叛的人。副統須,不要怪我,找是奉命行事……」
「老天爺!」飛天夜叉仰天呼號:「我捨死忘生,替狂龍效命十餘年,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地位,熬到了副統領一人之下的地位。而我自己帶來的心腹,卻隨時都可能要我的命,這世間還有天理嗎?有嗎?」
蔡修抓住她失神的機會,鈕頭一躍三丈,亡命飛逃,腳剛沾地。身形作勢再起,但……
飛天夜叉一閃即到,發出一聲厲叫,一掌削出。
蔡修的腦袋飛起,如被斧劈。
那位下陰被蹦的人內臟盡裂,已經停止掙扎。
斷了右腳的人,單腿跳躍已逃出亡八丈外,突然摔倒在地,雙手撐地挪著臀部向後退,臉無人色。
「放……放我一馬,我……我這就隱姓埋名逃生,我……我發誓……」這人聲嘶力竭狂叫:「找發誓什麼話都不說……」
「我不會再信任你們了。」飛天夜叉冷酷地說。
「饒……命……」
「饒你,死的將是我。」
「我……我跟你逃……」
飛天夜叉一腳疾飛,踢破了這人的頭顱。
從此,飛天夜叉在江湖消失。
國華要飛天夜叉傳話給狂龍,但話並未傳到,狂龍仍然不知道國華就是飛天狐,知道的人都死了。
三天、五天過去了,走狗們過了五大五夜太平日子,沒發生襲擊的事,也得不到任何有關三隻鷹、王一嗎、雷霆劍的線索。
似乎,這些人已經不在九江,不在廬山了,已經遠走高飛啦!狂龍極端的失望,極端的憤怒。
九江之行只是查案的起點,根據武昌三霸天的所留檔案追查。山東在逃逆犯、雷霆劍、滿天花雨……毫無線索,唯一的收穫,是剷除了天地會九江的香壇。
其實,剷除天地會九江香壇不能算是收穫,三霸天根本就不屑動手剷除,利用這處香壇來釣其他的大魚。
由此可見,狂龍的才智,比三霸天差了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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