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圍聚在後院裡,靜靜地察看三位行家檢查屍體。
“是一種有七分近似溶金掌功的奇功所傷,白骨碎的情景估計,這人的掌功火候有限,還沒有溶金掌七成勁道所造成的損害嚴重。”檢查碎掌的人,用權威性的口聽宣布結果:
“收指的力道不勻,所以遺留下抓扣的痕跡。倒是掌心所發的勁道相當均衡強烈,因此中骨幾乎砷成粉狀。凶手可向練了溶金掌的人著手調查。就可攏出凶手的來龍去脈了。”
“奇怪。”檢查腹部的人皺眉頭說:“這是純粹剛猛外功所造成的傷害,因重擊而震崩內髒,決非內力深人所形成的重創,用的是足跟的蹬力,肚皮肌肉所以會破裂。以外功破內家,這人的外功的確諒人。”
“這是說,上下的創傷,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功力所造成的。”飛天夜叉沉聲問。
“上復副統領,事實如此。”驗碎掌的人欠身答:“內功碎掌,外功重擊肚腹。按理,該用內功傷腹,外功傷掌才對。這人用反了,如不是有意亂人耳目,就是一個性情怪異,不按常理搏斗的人。武林朋友中。有這種習慣的人並不多,不難找出線索,也就可以查了王一鳴的來歷了。”
“這麼說來,這個來歷不明的王一鳴,並不能算是一流高手了。”
後面人影乍現。三個黑衣大漢堵住了他的後路。
“往前走,後退是死路。”為首的大漢雙手叉腰沉叱。
他大吃一驚,向路旁的竹林急竄。
“此路不通!”竹林內的兩名大漢同聲怪叫,兩支長劍在丈外指向他的胸口。
“你們……”他慢慢後退:“干什麼?”
“少廢話!叫你往前走你就得走,除非你能躲得過在下要命的一劍。”
“叫他快點過來。”歇腳亭仙的凌雲燕嬌叫:“不來就先砍掉他一只手。”
他打一冷戰,乖乖往歇腳亭走去。
三個女人目不轉眨地注視著他,凌雲燕美麗的面龐有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站在亭外,逼他來的五個人並未眼來。
“真晦氣,又碰上你了。”他苦著臉說:“我承認你很了不起,但我並不一定伯你。”
“你認識我,是不是?”凌雲燕問。
“這個……”
“不許說謊!”
“不……不認識。”他惶然急急接口:“聽說過而已,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聽我通名便逃跑。”
“江湖朋友誰不知道凌雲燕程燕程女俠呀!我這江湖浪人不能不怕。”他苦笑:“我可沒落過案,姑娘未必能人人於罪。”
“你是誰?”
“我叫張……王一鳴。”
他上次已經通名叫花拳張奎,吞吞吐吐仍想冒充王一鳴,這種笨拙騙棍伎倆,引得凌雲燕心中好笑。
但他這種自作聰明半露傻笨的鍾情,確也引起凌雲燕的好感。
“你還是王一鳴?”
“是的……”
“好,就算你是王一鳴,誰帶你走的?誰替解了本姑娘所制的穴道?”
“是一個小花子。”他信口胡扯,他曾經看到殷真如姑娘與天涯怪乞一起現身:“是不是真的小,就無法估計了,我只是從身材和黑白分明的眼陌中。猜想是小而已,他的輕功高明極了。”
“他為何要救走你?”
“我一頭霧水。”他拍活了我的穴道,罵了幾名粗話。叫我滾!要不是念在他救我份上,我可不饒地。”
這幾句話說壞了。激惱了凌雲燕。
當殷姑娘救他的剎那間、凌雲燕曾經沖上相阻,被殷姑娘信手一劍震飛丈外,幾乎被震倒。
這幾句話,豈不是表示他比殷姑娘高明嗎?當然更比凌雲燕高明多了。
“該死的!你以為你真的不錯嗎?來人哪!”凌雲燕光火地尖叫。
亭後的松樹叢中,大踏步出來兩個英俊、強壯,神情傲然不可一世的年輕人,穿的黑勁裝外,加穿了玄狐皮背心,英氣勃勃,氣概不凡。
“屬下聽喉吩咐。”兩青年抱拳行禮問聲發話。
“許玉振,替我教訓這個混混,上!”凌雲燕指著國華下令。
顯然,凌雲燕已經認定他不是要找的王一鳴了。
“屬下道命。”右前的青年欠身答,一躍越欄出亭,輕靈地出現在國華身前八尺左右,精光四射的大眼,凌厲地狠盯著國華。
國華深深吸了一口氣,以便穩定情緒,馬步一拉,左掌右拳拉開了嚴密的防衛架式。這表示他有點心虛,預先防守缺乏旺盛的斗志。
“在下要把你打個半死。”許玉振傲然地說,雙掌一錯,無畏地步步進逼。
國華身隨掌轉,移動了幾次方位。
一聲長笑,許玉振抓住他移步的空隙,突然疾沖而上。
國華不退反進,雙盤手化招閃電似的乘隙切人,快得令人目眩,雙掌八方飛舞,人貼身拳亦著肉。
接睡而至的打擊更為凶猛,更為快速,更為沉重。
“砰啪噗……”響聲可以分辨出擊中的部位在何處,清脆些的必定是骨露肉少部位。
一連七八記重拳,楊龍扭曲著摔倒在地上,發出痛苦地呻吟。“掙廣中年女人拔劍出鞘。
“你不要管,我來處理。”凌雲燕伸手攔住了中年女人,邁步出亭。
國華的反應甚快,先一步奪取楊龍插在腰帶上的佩劍,拔劍丟鞘一步步向外退。
“你休想打主意逃走。”凌雲燕一面接近一面說:“附近最少也有十個人候命攔截,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和我放手一拼。”
“程女俠,何必呢?”他戒備著徐徐移位:“就算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那也不算錯呀?
並不是在下有意開罪你,而是諾位不分青紅皂白找上在下的。”
“哼!這期間,你就沒說過一句真話。”凌雲燕沉下臉說。
“在下說真話,你們肯相信嗎?在下所說的,都是你們希望在下……”
“胡說!”
“真的嗎?但願真的是胡說。你們希望在下承認是王一鳴,沒錯吧?所以,在下只好承認了。”
“你會說真話的。”
“在下……”
劍虹排空而至,鋒尖及體。
他仰面躺倒,側滾,竄起,暴退,險之又險地脫出劍尖的控制,遠出兩丈外。
凌雲燕的輕功譽滿武林,竟然慢了一剎那,可能是估計錯誤,沒料到他不接招,所以汲抓住如影附形的機會,再次追襲出劍,他已再竄丈余,門在一株古松後面了。
“不要苦苦煎迫。”他利用樹干障身,揚劍大叫:“在下的劍術甘拜下風,咱們赤手空拳放手一拼。”
凌雲燕逼近村干:作勢進擊。
“你的花拳值得驕傲,拳路詭奇變化莫測。”凌雲燕看出他心虛,口氣不再冷硬:“那種貼身纏斗的下乘拼博,本姑娘毫無興趣,哼,f我要把你所有的能耐逼出來,就可以找出你的根底了,看你還能用什麼假話來涯騙。你的言行舉止有太多的破綻,看你還有什麼好的謊話來自圓其說。”
聲落劍出,身形一閃之下,劍虹已從側方攻到樹後,快途電閃。
國華躲閃的身法也快,移動十分迅疾,不但身形已繞樹移位,而且還能出劍封架,掙一聲將攻來的劍架出偏門,暴退丈余,重新門在另一棟古松後面,臉上出現惶急的神情,明亮的眼珠不住向四周亂轉,充分表示出他要找地方逃走的意念。
“休想打逃走的主意。”凌雲燕再次釘緊他得意地說:“你已經是入阱的虎,進網的魚。”
要想擊中不接招的人,而且對方利用樹干竹叢躲閃逃避,身法也快,事實上有困難。凌雲燕攻了三十劍,奔東逐北緊楔不捨,依然無法可施,勞而無功白白浪費精力。
國華也無法擺脫她遠走高飛,因為四周已經合圍,共有十四名男女先後現身,站在遠處嚴防他逃走,他只好在附近十丈方圓的古松竹叢與雜樹間,與對方捉迷藏,作困獸之斗。他的右膀和右胯,已出現刺破與割裂的兩處劍痕,幸而損了衣褲而肌膚無傷。
不知何時,外圍出現了三們女郎。那位穿了紫色衣裙,披了銀狐襲的少女壯大得令人目眩,不但比凌雲燕年輕些,也美艷些。凌雲燕那一身黑勁裝,雖則曲線畢露引人遐思,但總不若穿衣裙那麼具有魁力,勁裝也無法表現女性的特有風華。
這此紫衣裙少女,就具有令男人目眩的絕世風化。
另兩位是侍女,也穿了墨綠衣裙。
“嫂嫂,你居然有舉在山林間,玩捉迷藏游戲。”紫衣少女用譏嘲性口吻揚聲說:“真是雅興不淺,也許,這是報應,追逐你的人太多了,現在輪到你追逐別人啦!”
這種一語多關的刻薄話,鋒利得可以傷人。
凌雲燕憤怒地停止追逐,轉身面向著站在遠處的紫衣女郎,柳眉倒豎杏眼睜圓,顯然怒極。
“小妹,不要以為你那高貴驕傲的外表騙得了人,你騙不了嫂子我。”你的胃口當然與眾不同,你用不著追逐別的人,你只要招招手,媚眼兒一拋,就有人甘心情願在你的紫裙下送死。但是,你做得十分聰明,迄今為止,還沒有外人知道你是……”
家丑不可外揚,這兩個武林大名鼎鼎的女人,似乎今天吃錯了藥,竟然當眾互揭丑史了。
雙方都帶有親信人員,這些人大概見怪不怪,不約而同退得遠遠地,有些忍不住掩口竊笑。人影來勢如電,劍光如匹練橫空。紫衣女郎撲勢空快速猛烈,聲勢動魄驚心。
凌雲燕冷哼一聲,不再多說,一拉馬步揚劍待敵,劍向前一伸,劍氣出隱隱龍吟。看雙方的陣仗,可不是開玩笑,而是各展所學來看的,一接觸便可能生死立判。
即看即將接觸,九個人影及時飛掠而來。
“住手!”沉喝似暴雷先一剎那傳到:“你們兩個瘋了嗎?”
紫衣女郎及時收勢,劍尖仍然指向丈外的凌雲燕,亮如午夜朗星的明皮眸中煞氣仍盛。
“你給我小心點,我會讓你永遠後悔。”紫衣女郎向凌雲燕凶狠地說。
“你唬我不住的,哼!別人怕你江湖三大女劍客之一魅劍三絕陳紫鳳,我凌雲燕可沒把你當作一回事。”凌雲燕毫不退縮頂了回去。
“夠了夠了,你們有完沒有?”先前沉喝的人在一旁大聲叫:“怎麼一回事?”有八名剽悍威猛的人,一字排開站在六七丈外的松樹前,神色漠然不言不動。
站在兩女身旁的人,是個臉色蒼灰,相貌陰森可怖的人,年約半百出頭,三角眼的玲電尤其令人心寒。所穿的黑袍又寬又大,雙袖也特別寬長。所佩的創特別沉重,很寬,但比常劍短了八寸,極像雁翎刀。
像這麼一個五短身材的人,穿了這麼寬大的黑袍。委實令人莫測高深。
“章叔。”魅劍三絕搶著說:“強敵在山區出沒,她竟然鬧得無聊,在這裡追逐男人,簡直不像話。我說了她幾句,她說得更難聽,我饒不了她。”
江湖三大女劍客之一,魅劍三絕陳紫風,狂龍陳百韜的女兒,玉樹公子的妹妹,凌雲燕的小姑。
“章叔別聽她胡說八道。”凌雲燕理直氣壯分辯:“我在捕捉一個叫花拳張奎的人,她居然在一旁說風涼話,莫名其妙。”
“你……你分明……”魅劍三絕怒聲說。
但章叔已經搖手相阻了,哼了一聲。
“愚叔懶管你們的急氣之爭、大家趕快到大林守會合。”章叔不悅地說:“三只鷹已有線索,沿途大家必須小心了。小燕,花拳張奎只是一個保暗鏢的混混打手,小有名氣而已,捉來何用?斃了就算了。”
那年頭。真正開嫖局的人少之又少,一般商賈旅客,為保人貨安全,皆花些銀子,請一些會幾手拳腳,敢打敢拼的人隨行保護,稱之為保鏢打手。
江湖朋友把這些人,稱為保暗鏢的。其實,這些人只是一些好勇斗狠的混混,真正混出頭來的人沒有幾個,聲譽和地位比起正式鏢局的嫖師,相差十萬八干裡。
他們所得的代價也少得可憐,但並不保護人貨的安全,生死各安天命。
因此,這些人就難免做出一些背地裡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就無法獲得各方人士的尊敬。
凌雲燕這才記起冒充花拳張奎的國華,轉身用目光搜尋。
“人呢?”她向遠處自己的隨從大聲問。
人不見了,平白失了蹤。
“咦!”所有的十余名隨從都訝然輕呼,兩面一分,慌張地在樹根草叢中搜尋。
“你們都是些死人。”凌雲燕怒叫:“怎麼讓他跑掉了?豈有此理!”
所有的人,都出動搜索,搜了老半天,連蟲也趕不出幾只來。
“算了算了,一個江湖小混混,值得花工夫去窮搜?正事要緊,大家走吧!”章叔不耐傾地下令。
凌雲燕心中雪亮,花拳張奎決不是小混混。
和尚橋路旁農捨的人,撤走了一半,是跟著章叔一群人走的,浩浩蕩蕩直奔大林寺。
一個時辰之後,國華出現在農捨的後面山坡上。
他的重要包裹,藏匿在山中極為隱秘的地方,出動時僅攜帶必要的代表身份物品。
這次他丟掉了代表花拳張奎的包裹,本來預預定丟棄的。現在,他不再是花拳張奎,變成了王寄。
王寄不需帶包裹,只須化裝易容,穿了工寄陽衣褲。他就是王寄了。
他隱下身形。蛇行時伏接近了農捨後方卅步左右。那一叢凋枯了的灌木側方。
灌木叢前緣與枯草銜接的草窩裡,二個黑衣大漢潛伏在內,居高臨下監視著下面的農捨。與及上下的小山徑。
兩名大漢蜷仗著假寐,用羔皮外妖蓋住身軀保暖。個坐在草中,從草隙中監視下面的動靜,發現有人或看出異象,便用特殊的信號,通知農捨巾的人應變。
他們忽略了身後,也由於山風凜冽,草木被風吹得虎虎嘯嗚,聲浪一恥緊似一陣,聽力大打折扣,無法聽到特殊的聲響。
國華緩慢移動的身法。所發的聲浪也微乎其微。
終於,接近至三丈左右。
飛蝗石一閃即至,奇准地擊中負責監視大漢的玉枕,力道恰到好處,大漢向前一僕。伏一了失去知覺。
另兩名假寐的大漢,糊裡糊塗真的睡著了。
堂屋中有四個人留下:扇魔、水神、追魂一劍、另一個暴眼凸腮的中年人。
屋中生了火盆,三個人在烤火取肯,暴眼凸腮的中年人,則傍在窗台旁,透過窗縫向外張望,留心察看外面的動靜。
國華鬼訪似的出現在通向內間的走道口,手一抖,一根飛爪百鏈索系就的套索破空飛出,半分不差套住了坐在側後方的水神頸脖。
他知道水神的鐵笛,可以噴出可怕的毒汁,在屋中拼搏,決難躲避毒汁的噴射,不能冒險。
扇魔和追魂一劍面向裡坐,都可以看到走道口,但套索來得太快太突然,眼前發現有物移動,已經來不及了。
“嗯……”水神驚叫了半聲,身軀飛起撞向走道口,一勒之下,頸骨立折,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能為力了,即使是氣功蓋世的高手,末動功護體,與常人並無不同,同樣禁不起意外的致命打擊。
國華將人扯過,立即解下套索。
“宰了一個。”他怪腔怪調地收索往堂屋走:“現在是二比一。追魂一劍,你最好放聰明些作壁上觀,或者找一把劍和他們拼老命,報全家被殺的不共戴天之仇。”
“王寄。”追魂一劍跳起來驚叫。
“對,王寄,現在,你終於知道在下的來歷了。宮一步騙了你,但他騙不了我,所以他失敗了。武林不能失敗,失敗就完了,所以他完了。”
“別聽他胡說人道,吳會昌。”扇魔撤出陰陽奪命扇:“姓王的,你怎會找到此地來的?來得好。”
那位暴眼凸腮的中年人,突然飛撲面上,雙爪齊出,來一記餓虎撲羊,用的是火候精純的鷹爪功,可抓石成粉的激世絕技,普通刀劍砍在爪上如中金鐵,毫發難傷,而被瓜抓中的人,必定骨碎肉腐死路一條。
國華右手一拾,從警哨身上搜獲的一枚斷魂釘自掌心飛出,泰然向左橫跨兩步。
中年人從他身右狂沖而過,評一聲撞在壁柱上,整座茅屋搖動,積塵紛紛下墜。
控粗徑尺,中年人的雙爪一因,十指盡沒人柱。連手掌也插入一半,身軀一軟,抓懸在木柱上渾身抽搐,牙關咬得死緊。丹田貫人八寸長的斷魂釘,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第二個。”國華冷冷地說:“現在,一比一。扇魔,撲上來。”
扇魔驚得打一冷戰,臉色大變。
十神十魔中,論真才實學,十神略勝一籌,神畢竟比魔的名頭響亮些。
水神糊糊塗塗了帳,另一位魔爪功傲世的人,也一照面就完了,扇魔怎麼不驚?
“王老兄,有話好說……”扇掌心虛地急叫。怎地撲上去?
“我和你們這些人,沒有什麼好說的。”國華沉靜地說:“我要向你求證一些事。”
“王老兄,敝長上真的有意交你這位朋友……”扇魔一面說,一面往虛掩的柴門退。
“不必打主意逃到外面求教,外面的人都被在下清除了,你唯一的生路,是在此地與在下拼骨。”
外援既絕,扇魔不得不拼了。
“王老兄,難道閣下與敝長上有何仇怨嗎?”扇魔死中求生,想用生死妙音說動對方:
“敝長執法大公無私,少公子行道江湖大仁大義……”
“真的?”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這位追魂一劍吳大爺也知道嗎?”國華向在一旁發抖的追魂一劍一指。
“他……他當然知道,目前正……正替敝……敝長上效力。”扇魔的目光,陰森凶狠地落在追魂一劍身上。
“吳會昌,你最好離遠些,這老凶魔正打算殺你滅口呢。”國華提醒追魂一劍留神:
“至少,他打算拉你作伴,多一個人墊棺材背,在黃泉路上也多一個伴,少一分寂寞。”
“你胡說些什麼?”追魂一劍沉聲問。但他畢竟是個老江湖,本能地提高警覺,後退了兩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哈哈!胡說?扇魔知道在下不是胡說。”
“你有何用意……”
“他在危言聳聽挑撥離間,笨驢。”扇魔怪叫:“現在的情勢是二對一,你如果中了他的挑撥離間計,那就是一比一了,他就可以全力對付我,回頭再任意宰割你,你還不明白?”
“哈哈!如果你把老江湖追魂一劍看成笨驢,那你一定是比笨驢更笨的笨驢。”國華大笑:“他也許太過貪生怕死,太過自信認為你們以為他有利用價值,不會對他下毒手。他卻沒料到,你們不殺他。卻先殺絕他滿門百余口雞犬不留,等找到范大嫂母子之後再宰他。”
“你……你說什麼?”追魂一劍大驚失色。
“他在挑撥離間。”扇魔急急接口。
“吳會昌,這幾天你回過家嗎?他們不放你回去的,因為自從那天他們把你帶走之後,片刻便屠光了你吳家滿門,先將人趕入地富,再施毒與炸毀地窟,趕盡殺絕,好慘……”
“別聽他胡說八道。姓王的、你枉費心機,說得太離譜,沒有人肯信的,閣下。”扇魔沉著地說。
的確太離譜,追魂一劍果然疑雲盡消。
“陳大人沒有殺我全家的理由,我是全心意向他效忠的。”追魂一劍談淡一笑,似乎恢復了信心。
“吳會昌,毛病出在你的一窟珍寶上,和你在江湖的一些朋友。把你一家殺光了,所有的珍寶都是他們的歹,再也沒有你的朋友出頭追究了,閣下難道不明白?”
“吳老兄不會相信你的。”扇魔得意地說:“吳老兄,聯手,拼死他!”
“等吳老兄回去看望,他就會相信了。”同華說。
“拼死了你他再回去……”
“哈哈!你明明知道憑你們兩塊料,絕料拼不了我,何必說大話?吳老兄,趕快從後面出去,此地距你家不遠,回去看看吧!記住,不可從路一卜走。”
“這……”追魂一劍又開始生疑了。
“相信你不至於太愚蠢,走吧!”
追魂一劍臉色漸變,凶狠地盯視著扇魔。
“聽信他的胡說八道,那才是真的愚蠢。”扇魔冷冷地說:“你知道,你離開沒有人陪伴,會有些什麼結果,你想到了沒有?”
“我願意睹一睹。”追魂一劍咬牙說:“此中確有可疑。此距捨下不遠,而你們卻把在下看得牢牢地,不許在下擅離半步。此地有你們一群高手守候,沒有要在下寸步不離的理由。”
“吳會昌,你……”扇魔變色叱喝。
“在下要回去一趟。”追魂一劍堅決地說,繞一側向走道口移動:“但願王老弟的話……”
扇魔的奪命陰陽扇一樣,電茫破空銳嘯。
“叮叮叮!”三聲脆響,三枚斷魂釘擊中三根鐵肩骨,半空中火星暴射。
扇骨是射向追魂一劍的、距體僅尺便被國華從側方發射的斷魂釘所擊中,危極險極,只要有分毫之有效期,追魂一劍難逃大劫。
扇魔大駭,這怎麼可能?三方面相距皆在丈二三左右,扇骨的速度迅疾如電,一發即至,被從側方擊中的機會,不會超過百萬分之一,然而卻被擊中了。
老魔這才知道,雙方的武功造詣,相去足有十萬八千裡,水神和暴眼凸腮的同伴,死得一點也不冤。
俱念一生,信心崩潰,大事休矣!
追魂一劍驚得毛骨驚然,呆了一呆,接著發出一聲淒厲的狂叫,發瘋似的奪路狂奔。
“你走不了的。”國華向也想奪門逃走的扇魔沉靜地說,左掌攤開,露出兩枚斷魂釘:
“我一定可以在你身形一動的剎那間殺死你。”
“你……”扇魔語不成聲。
“這幾天,在下已獲致心意神合而為一的通玄境界,由於無意中獲得凝神人虛的奧秘,一通百貫,武功突飛猛進。我現在要殺你,不過舉手之勞。再過幾天。我不舉手也可以殺死你。”
“王老兄……”
“你不信?早些天,連我自己也不相信呢。我要向你求證一些事,還不想要你的命。”
“你……”
“我這人做事十分公道,守信用。對敵人,我只要求一件事。比方說,我要你的口供,決不會再要你的命。如果要你的命,決不會再要求別的事。不像貴主上那麼殘忍惡毒,要錢又要命。”
“你要……”
“要你的口供,你的命已經保住了,好好把握吧!除非你自己不要命,用假日供來搪塞。”
“你要什麼口供?”
“在下並不貪,只問三件事。其一,你們明明知道在這裡不可能等得到范大嫂母子,卻公然張揚在此地守候,其中必有詭計陰謀,所以我要知道你們人手的分布和安排,現在該你回答了。”
“在下如果一一實供了,你會放在下平安離開?”扇魔硬著頭皮問。
“破了氣海,你可以平安離開,信譽保證。”
“這……這豈不是破了在下的氣功嗎?”
“大概是的。在下不希望你這種將功臻化境的高手,日後糾集一大群狐群狗黨,明槍暗箭計算在下。你這種字內凶魔,滿手血腥橫行天下,必定結了許多死仇大敵,一旦內功破了,就會害怕得要死。”
“你不要說風涼知,假使換了你,你也會害怕得要死。”扇魔咬牙說。
“我不會比你更害怕。因為我的仇人比你少得多。”國華微笑說:“破了內功,你的死仇大敵就可以操刀任意宰割你了。這一來,你一定會乖乖找地方躲起來。這一來,彌的命就可以保住了。”
“我不斷你的鬼話。”
“哈哈!你會聽的,以後死總比現在死好得多,是不是?”國華用充滿椰偷性的口吻問:“現在死你捨得?你分得的財寶豈不是便宜了狂龍接收?”
“我把我的財寶全部給你……”
“謝了。”國華擺擺手:“我這次來九江,絕對不要錢財珍寶。你和追魂一劍一樣,生死關頭,同樣想用珍寶來保命。”
“那你……”
“我只要你的口供,破你的內功……”
“破了我的內功,我寧可死掉。”扇魔厲叫,陰陽奪命扇猛然揮出,三校扇骨化虹飛射,接著咬牙切齒地猛撲而上。
國華鈕身側倒,左足貼地伸出,扇骨一閃而過。
這瞬間,扇魔一腳交火盆掃飛,炭火熱灰傾益向國華罩去。
可是,自己收不住勢,慘叫一聲。跌入炭火中掙扎。
國華的身影神奇地消失了,似乎是從炭火中消失的。
扇魔武功驚人,竟然跌入自己踢散的炭火上,竟然失去掙扎的力道。
炭火奇熱無比,沾衣即燃,沾肌皮焦,眨眼間煙火彌漫,焦臭刺鼻。
“救命啊……”扇魔在煙火中淒厲地叫號。
“這是你自找的。”重現在門側的國華呼出一口長氣:“本來我無意殺你。”
“救我……啊……”扇魔拔出插入小腹的一枚扇骨。
“抱歉,你已經不中用了。”
無影刀那干瘦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縮,顯得更蒼老,更孤零。
他本來是個寒暑不侵的人,但這時卻戰抖得十分厲害。
他那雙本來並不陰森的老眼,這時卻泛現獸性的光茫,陰森、怨毒、可怖。
他站在馬耳峰的峰腰上,俯跟著一下面的康工谷。
廬山真正能耕種的大山谷有二:康王谷和妻賢谷。康王谷介乎馬耳、長嶺、大漢陽峰、小漢陽峰之間。
康王可能是匡陽的訛稱,該稱廬山(匡)之陽。
谷中的唯一小村中,升起青煙白煙,整座村落已經成了瓦礫場,房屋已夷為平地,火焰已熄,瓦礫中仍有余燼,青煙白煙裊裊上升。
光禿禿的田野中,十幾頭失主的家犬,不住向火場淒厲地狂吠,失竊的家禽逃入山林。
“為什麼呢?為什麼叫?”他伸手向天,用變了嗓的聲音向蒼天詢問。
老天爺是勢利的,不會回答他任何問題。
半個時辰之後,他出現在東面大漢陽峰北麓的山徑中。大漢陽峰是廬山第一主峰,北面是小漢陽峰。
小徑旁一株古松下,天涯怪乞正襟危坐。
“你看到了嗎?”他止步向天涯怪乞問。
“看見什麼?”天涯怪乞反問。
“匡陽村的大屠殺。”
“我剛從北面來,途中碰上那群人,捆著十二名囚犯,我只看到這些。他們是朝庭密使,負責緝拿逆犯,不能怪他們。”
“屠村也不能怪他們?”
“不會吧?”
“你自己去看吧,老花子。”
“你親見的。”
“我剛到,他們正撤走。”
“那大概是真的了。哦!還留下些什麼人?”
“留下?有,屍體。假使他們能追殺雞犬,恐怕雞犬都光了。哦!跟著你的那位小家伙,身手相當高明,是你的門下小花子吧?”
“不是的,是一位高貴女施主的愛女,很頑皮,賴著我帶她去山區看熱鬧。”
“哦!膽氣不差,人呢?”
“不知道,走散了,她鬼精靈得很。你是不是要去找鬼劍張道?”
“是的,找他商量商量。”
“沒有什麼好商量的,老哥。”天涯怪乞長歎一聲:“告訴老道,離開那些人遠一點,他們打著執法者的旗號,你們是斗不贏的。老道為人氣量小,我花子就懶得和他計較。但那些人不同,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人多人強。何必用雞卵去碰石頭?”
“哼!”
“不要哼,你老哥也聽不進逆耳忠言。”
無影刀又哼了一聲,拔步走了。
他知道天涯怪乞說的話有道理,所以懶得抬槓。
江湖上一些怪傑名宿,整天為了一些個人小恩怨死纏不休,不過問身外的大事。
即使肯激於義憤偶或伸手出頭,也是各自為戰任性妄動,直至被各個擊破死而後已。
繞過小漢陽東麓,抬頭看到東南角一處絕崖下。草木籟籟而動,有野獸受驚竄走的征兆,心中一動,立即向崖下掠去。
長滿青薔的絕崖下,枯草叢中坐著以五岳朝天式打坐的國華。
這時的國華,已改扮為花拳張奎,或者可稱之為王公子王一鳴。
他站在丈外,仔細端詳這位古怪的年輕人。
國華確是靜坐,但不像是行動,坐在草中絲紋不動,身體松散,看不見胸前的呼吸起伏,雙目半閉,與其說是睡著了,不如說死了還來得恰當些。
他一時好奇,緩緩舉步接近。
他認識國華,認識國華所扮的花拳張奎。上次國華故意讓凌雲燕制住,他與鬼劍張道恰好碰上,由張道出面騷擾,他潛伏在旁候機,所以看到國華被擒,看到天涯怪乞與蒙面的殷姑娘救人。
在他的心目中,國華僅是一個剛人流的江湖混混而已,禁不起凌雲燕一擊。
他伸手在國華的眼簾前晃動幾次,國華連眼皮也沒眨動一下。
“睡著呢,抑或是死了?”他收回手訝然自語。
看不出有呼吸的象征,當然是死了,坐化啦!
他不死心,蹲下伸手探國華的左手脈息。
觸手處其冷如冰,可是,肌膚仍然是柔軟的。
沒有脈息,試不出絲毫脈動的痕跡。
“真死了!”他頹然放手,挺身而起不由黯然歎息:“一個剛人流的小人物,在這高手如雲,個個凶殘的山區,遭到不測乃是必然的事,你該早些退出山區的。剛才大概是野狗接近了他,我得將他掩埋,人士為安,免得膏了獸吻。”
沒有工具,如何掩埋?他舉目四頤,看到左方甘步外,長了一棵臂租的樹,正好弄來挖土。
他到了村旁,一掌劈斷了樹干的上半段。俯身再加上掌,樹中段便成了一根六尺長、可用來撬士的鏟棍。
“剛好趁手。”他掂量著樹干自語。轉身住回走。
猛抬頭,他愣住了。
“人呢?”他訝然輕呼。
國華不見了,先前打坐的地方痕跡仍在。
嫂遍了方圓百步的每一處崖縫,每一處可藏屍體的樹根草叢,卻自費工夫一無所獲。
“難道是被野獸拖走了?”他大感驚詫:“可能叫?我難道哥聾了不成?”
以他的聽覺來說,絕對不可能有野獸出現在甘步左右而毫無所覺,更不必說拖動一具沉重的屍體了。
找不到只好罷休,懷著滿腹疑雲,丟下木棍准備離開崖下。
“嘿嘿嘿……”一陣令他毛骨驚然的陰笑自身後傳到,幾乎令他驚跳起來。
轉過身來,他感到心頭一驚。
四個人堵住他的退路,把他堵死在崖根下了。
看到那相貌猙獰,穿了那件怪披風的身。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老鬼婆。”他壓下心潮的激動:“是禍躲不過。老夫躲了你四五年,依然躲不過,你真像個坡身的冤鬼,算老夫栽了。”
是飛天夜叉井綢紅,狂龍的副手。
跟在後面的三隨從兩男一女,看外表便知道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家。
出乎本能地,他緩緩拾起那根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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