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就是個好強好勝的年青姑娘。一心想出人頭地的女孩最喜聽阿諛性的甜言蜜語,聽不進逆耳忠言,看得順眼恭順謅媚的奉承,看不慣在她面前有骨氣的強者。
那晚玉樹公子在她面前,表現出狂傲的態度,因而引起她強烈的反感,所以她橫定了心,信為是奇恥大辱,要爭回一口氣。
當然,她不是不知道玉樹公子的聲威和強大的實力,只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她不得不任性向玉樹公子挑戰,內心中其實頗有顧忌。
而現在情勢丕變,玉樹公子的態度有了截然不同的轉變,她的好勝之念和虛榮心,已獲得極受用的滿足,再加上玉樹人子的甜言蜜語奉承捧拍,她不但敵意全消,而且芳心得意已極。
「這件事我作不了主。」她微笑,笑容極為誘人:「但我答應考慮你的建議,我會在師姐面前促成其事。」
「在下先謝謝姑娘的盛情。今後,姑娘如果有需要在下效勞的他方,只消派人知會一聲,在下必有報命,甚至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姑娘寬洪大量願化敵為友,在下深感榮幸,不能不賀,可否讓在下作東,在太白酒樓設宴薛請貴小築的諸位姑娘賞光?」
玉樹公子打蛇隨棍子上,進一步加強籠絡。
「最近本姑娘瑣事甚多,公子的盛情,只好心領了。」她總算心願轉變得太快,委婉地拒絕。
「也好,反正急不在一時,在下必定留心,等姑娘瑣事辦妥後有餘暇,再專誠邀請,不再打擾,告辭。」
「且慢!」
「姑娘有事嗎?請吩咐。」玉樹公子的態度好得不能再好了。
「仍有一件事未了。」幻雲姑娘心中大樂,但語氣卻有點冷森。
「在下洗耳恭聽。」
「煉魂真君的煉魂魔笑還沒施展呢。」
「沒有必要吧。幻雲姑娘。」玉樹公子居然不介意她的小心眼,微笑著說:「煉魂真君天膽,也不敢得罪我的朋友,在我的朋友面前放肆。」
「我這是要他知道,我一點也不在乎他的煉魂靡笑,你就讓他試試好了。」煉魂真君本來已有一肚子委屈,心中一直就在冒火,只是不敢發作而已,老道恨透了這個不明事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
那天晚上,他看得一清二楚,看到這小女人在他的魔笑中崩潰,要不是疑是飛天狐的人出現,這驕傲的小女人今天哪有說話的餘地?
不等玉樹公子有所表示,老道已躍然欲動。
「請公子讓屬下斗膽獻醜。」煉魂真君欠身恭敬地說,其實心中怒極。
「這……也好,你就讓幻雲姑娘聽聽好了。」玉樹公子點頭應允。
其實,他巴不得煉魂真君早此抖出魔笑絕學,看幻雲姑娘如何應付,多瞭解對方一分,便多一分控制對方的勝算。
「屬下遵命。」
「小心了。」玉樹公子插手示意,叫同伴退到後面去。
煉魂真君狡詐陰險,心中怒極,但臉上毫無表情流露,等玉樹公子退到身後,立刻向幻雲稽首行禮,說聲得罪,仰天引吭狂笑。
撼人心魄的笑聲一起,虛掩的柴門無聲面啟,踱出一位手握代表年登髦耋的鳩首杖、白髮滿頭、但精神朗健的老太婆,和幻雲的四位侍女,小珍,小珠,小玲,小戲,都穿了綠勁裝,佩了寶劍。
幻雲姑娘冷冷一笑,魔笑似乎已完全失去威刀。
連四位待女,也絲毫不受驚擾。
煉魂真君看清了老太婆,大吃一驚,臉色驟變,笑聲突然中斷。
「百靈婆婆!」煉魂真君的聲音在發抖:「移神大法,貧道栽了。」
據說,移神大法可將精神與意志與肉體分離,身體成為無意識,無感受的行屍走向,魔笑當然不可能發揮作用,任何聲色的內功無法可施。
百靈婆婆,就是以移神大法享譽江湖的另一個江湖怪人,連頂門絕學獅子吼也對她不生效用。
「還不給我趕快道歉滾蛋?」玉樹公子沉叱,心中暗驚,也大為興奮。
這個江湖上神出鬼沒,最難纏的老太婆原來是幻雲姑娘的師傅。他算是少了一個勁敵,難怪他驚喜。
煉魂真君乖乖聽話,說了幾句言不由衷、畢恭畢敬的道歉話,臉色不正常退得遠遠地。
「晚輩陳秉忠。」玉樹分子含笑向老太婆行禮:「久聞老前輩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幸會,足慰平生。」
「老身不想認識你這位以蕩魔除寇俠義自命的人。」百靈婆婆毫不客氣:「你玉樹公子與芝蘭秀士兩個年輕人,假俠義之名鋤除異已,不斷招納擁護你們的人橫行霸道,做得愈來愈過火了。老身警告你,你如果妄想對纖雲小築動什麼歪念頭,老身會找你的。」
「老前輩,晚輩天膽也不敢對纖雲小築動任何不好的念頭。」玉樹公子態度是誠懇的:
「晚輩只希望與纖雲小築保持最良好的友誼,以至誠結交幻雲姑娘為友,絕無他念,老前輩務請放心。」
「你可以走了。」老太婆下逐客令。
「晚輩遵命,幻雲姑娘,再見。」
客套一番,玉樹公子帶著人欣然走了。
幻雲姑娘目送玉樹公子去遠,竟然感到有點依依。
她顯然被玉樹公子良好的風度所感,覺得以往她與玉樹公子結怨,錯的是她自己而不是玉樹公子。
「婆婆,這位玉樹公子還算不錯。」她微笑著說:「不像傳聞中那麼狂做可憎呢,江湖人士誤解了他。」
「哼!你最好離開他遠一點。」百靈婆婆冷冷地說。
「為什麼?婆婆。」也訝然問。
「這人眼神不正,鷹視狼顧,傲氣內斂而躍然待發,心胸表裡不一暗藏機詐,極為可怕。」
「哦!婆婆對他一定久懷成見。」她內心不心為然,有意替王樹公子辯護。
「我無意對任何人懷有成見。」
「婆婆是有成見。」她咬定不放:「本來,他的行為確有令人非議的地方,他老爹狂龍是公門中人,而他不是,但他卻帶了一群人,打起為世除害鋤逆懲惡的俠義旗號,殲除了不少逆匪歹徒,難免遭人忌恨話病。」
「這是你的幼稚想法。」
「婆婆……」
「不必放在心上。記住,我已經忠告過你了。」
「婆婆,我感激不盡。」
「不必放在心上。記住,我已經忠告過你了。」
「多謝婆婆指教。」
「離開那人遠一點……」
「婆婆,這是一次機會……」
「哼!算了,我明天就要離開九江,離開之前,有因難可以去找我,你知道我的住處,我走了。」
「恭送婆婆動身。」
百靈婆婆搖搖頭,苦笑一聲獨自走了。
合興居有一位店伙失了蹤。
這在有十餘萬人口的大商埠來說,失蹤一個人,太平常了,平常得教人打瞌睡,誰也不會浪費精神過問一下。
隔鄰的剃頭店被官府貼上了執沒充公的封條,封條上有九江府衙門的朱印,而最初執行的單位,是城守而非九江府衙門。
查封了的空朱屋,當然不可能有人在內居住,所有的門都釘死了,大門加了封條,哪有出人的經路?
三更天,一個黑影穿越前預屋頂,輕如鴻毛跳入天井,從容不迫站在東面的牆根下。
天井長三丈,寬約兩丈四尺。
因之,前進的店堂,事實當兩間店面。
但沈一刀的剃頭店門面很小,只用一間,另一間放空著不用。
所以,天井前後,都有兩座門。
沈一刀孤寡人一個,住的地方可真不小。
其實,房屋是他租用的,出了事,房東自然而然地遭了殃遭到查封沒入的噩運。
沈一刀的罪名是逆犯,凡是沾上邊的人都得倒楣。
門本來是釘死的,但這時早就開了。
「我知道你會回來。」黑暗中傳出陰森無比的嗓音,像是鬼一在訴說冤屈的往事:「因為你走得很匆忙,變生倉卒。」
「是的,變生倉卒,走得匆忙。」躍落天井的乾瘦黑影說:「畢竟,這裡是我混飯湖口,住了好幾年的地方,屋裡難免留下一些值得懷念的小物品,不回來取走,委實心有不甘。」
「所以,我算定你一定會回來。」
「我沈廣也算定這裡一定有人守株待兔。」
「這不是待到了嗎?」
「可惜來的不是免,而是一頭大蟲。」
「你能算大蟲嗎?」
「是的,因為無影刀已經決定,不再妄自菲薄,不再苟安逃避,要挺起胸膛,重新揮出殺人的刀。閣下,你最好不要做無影刀的刀下亡魂。」
「你是不是把自己估計過高了?」
「鬼劍張道說了些什麼?」
「他罵我是豬,說我怕壞了我無影刀的名頭,現在,我想通了。」
「想通什麼?」
「你們,玩法殺人,罪該萬死!」無影刀語氣來歷已極:「我沈一刀做了幾年剃頭匠,做了幾年賤民,本本份份奉公守法,而目前卻落實了逆犯的罪名,這世間哪還有公道?哪還有正義是非?俗語說:身在公門好修行,而你們卻藉公門身份亂人人罪,肆意殺人,公然人世間戳掠奪搶劫,比土匪強盜更惡毒萬倍,在九江,你們已經殺了太多的無辜,我又何必為了珍惜往昔的虛名,和你們這群無恥的漢奸公平地了斷。」
「你的意思是……」
「我無影刀沈廣,從現在起,要用一切方法,與及不擇所有的手段,來除殺你們這些無恥的走狗漢奸。」
「沈兄,你聽我說,只要你置身事外,我們決不追究你的既往,包括你殺了我們一位同伴的罪行。」
「我姓沈的已經身在事內了。」
「敝長上可以撤銷赫免你……」
『算了,沈某毫興趣。」
「你」
「你們算定我必定會回來,我也算定你們的高手必定守候得不耐煩,留下的人也必定不是高手,現在,咱們來證明誰的估計準確,誰是獲得成功的人。」
「沈兄……」
黑影倏然而動,無影刀突然發起猛烈的攻擊,揮動著空空的一雙手,猛撲前進的後門暗影。
三個人影也疾衝而了,一劍兩刀風雷驟發。
接觸得快,結束也快。
屋頂飄下另一個黑影,劍發似奔雷,凌空猛撲從後堂門撲何那想攻擊無影刀背影的三個人。
是鬼劍張道,天下四大劍客之一。
雙方都估計正確,獲得成功的是無影刀,這六個潛伏留守的人沒有高手在內。
片刻間,兩衝錯,人影閃動如電,劍影刀光乍沒乍現,凶狠猛烈的政擊,在片刻間結束。
血腥觸鼻,天井中橫七豎八躺了六具屍體。
「時辰不多,趕快收拾。」鬼劍張道收劍說:「我在屋上等你。」
「好的,片刻即妥,沒有什麼好收拾的。」無影刀說完,消失在內堂裡。
和尚橋南端的山坡下,建了六七家農舍,這兩天罕見有人行近,雖則農舍的人依然日出而作,日沒而息。
這裡是到姑牛嶺的登山小徑,平時本來就很少看到陌生人。
其中一一家農舍柴門輕掩,裡面藏匿了不少人。
這些人皆在夜間活動,外人無從得悉其中詭秘。
所有農舍皆受到嚴厲的警告,一切活動必需按平時進行,但擅自遠離的人,格殺勿論。
堂屋裡,四個人陪著追魂一劍吳會昌聊天。
四個人之中,有扇魔在內,這位十神十魔之一的魔頭,被鬼劍張道嚇破了膽,改派在此地擔任看守。
「已經等了三天,只提到四名雷霆劍手下無關重要的潑皮。」扇魔擺出債主面孔向追魂一劍說:「吳兄,你說的家小藏匿在此地,帶人前來卻撲了空,在此地守株待兔必有所獲,事實卻毫無所得。哼!我看你老兄如何向咱們的長上交待?」
「鄰居們偏差,范家母女上山進香去了,事出意外,可不能怪我呀!」追魂一劍哭喪著臉辯日:「鄰居的口供已證明在下據說的話並非虛假捏造,在下怎能防範這各意外發生?」
『哼!你如果真有幫助官府緝拿逆犯的打逢,就該不斷派人在附近監視,事實你卻沒有這種打算,顯然心懷叵測。」扇魔的口氣益形凌厲。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老兄說這種話就不夠公平。」追魂一劍無可奈何地說:「請別忘了吳某的江湖人身份,緝拿逆犯不是吳某該做的事,從前你也是江湖人呢!」
「你不必嘴硬,哼!」扇魔悻悻地說。
「吳某說的是實情,天色近午,這時不會有人前來,諸位可否給在下一個時辰工夫,返家處理一些家務?」追魂一劍不知趣地提出需求。
他已家離前後四日,一直找不到返家一行的機會,他更不知道,他的家已成了沒有活人的死宅。
他一門老少,已經不在人世了。
「沒有長上的金諭,誰也無權准許你離開。」扇魔不假思索一口拒絕:「離家三四天熬不住了?在下真不敢相信你曾經是江湖之豪。定下心吧!等捉到雷霆劍的家小,你的責任已了,就可以大搖大擺回家享福了。」
如果追魂一劍知道捉到雷霆劍之後,死期也就到了,不知有何感覺?
「可是……這幾天在下一直就感到心驚內跳……」
「那是你等人等得心焦,心中不安所致。」另一位挾了喪門杖,臉色陰沉冷傲的人接口:「關心則亂,你最好不要胡思亂想
門外傳人一聲奇異的嗯哨聲,打斷了這人的話,五個人臉現驚色,不約而同推椅而起。
六名村民打扮的男女,正從山上剛小徑往下走,由於頭上戴著風帽,身上的棉衣褲寬大臃腫,不走近很難分辨面目身份。
四男三女,尚小徑魚貫而行,一面走一面談談說說,越走越近。
天氣冷,又不是農耕季節,因此四野無人,農舍失皆躲在家中烤火取暖。
六個人毫無戒心,離開小徑,逕向苑家藏匿的農舍走來,剛進入農舍前的院落,領先的中年大漢突然止步。
「不對,有警。」大漢盯著輕掩的柴門,舉手阻止同伴前進,小聲說:「屋中有陌生人……」
「哈哈哈哈……」狂笑聲震耳。屋內的五個人都急步搶出,左右鄰也閃出四個相貌猙獰的大漢。
來路的方向,竹林內掠出四個中年大漢,堵住了退路,立即形成大包圍。
「他是雷霆劍的得力臂膀,黑旋風曹立天。」追魂一劍向扇魔說道:「雷霆劍南下武昌失蹤之後,他也失了蹤,今天是他第一次露臉,雷霆劍妻小的下落,他一定知道,他是你們的了。」
黑旋風知道跑不掉,也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意。
「咦!你……你不是追魂一劍吳大爺嗎?」黑旋風拉掉風帽,取了寬棉襖內暗藏的潑風刀沉聲叫:「說你們的來意,看曹某是否捏造得起。」
六男女全亮出兵刀,左右一分凝神待敵。
「不要向咱們的來意,也不要急於知道咱們是此什麼人。」扇魔傲然背著手說:「你是雷霆劍的親信,范大嫂母子在此地藏身,我們要知道目下她母子在何處,曹老兄希望坦誠相告。」
「在下明白了,你們是鷹爪狗腿子。」黑旋風怒叫「不是你就是我,咱們拚命。」
「識時務者為俊傑,曹兄。」扇魔陰笑:「以卵擊石,智者不為。說出范大嫂母子的下落,咱們放你們一條生路,可不要錯過了機會。」
「混帳賊王八!你是什麼東西?」黑旋風破口大罵:「了不起是個漢奸走狗……」
「拿下他!死活不論。」扇魔怒叱,被罵得怒火沖踴了天靈蓋。
應聲出來一名大漢,面色陰沉地橫刀向前迫進,一雙怪眼冷電四射,狠盯著黑凜凜虯鬚如猥。氣壯如山的黑旋風,在丈外將利刀一領,徐徐迫進。
黑旋風一拉馬步,抱刀相迎,虎目怒睜,臉上殺機刀湧,氣勢磅礡有如暴虎馮河。
刀光一閃,大漢搶制機先進攻,青龍人海攻下盤,逼黑旋風移動馬步以暴露空門。
一聲怒叱,黑旋風不退反進,沉重的潑風刀劃地指天,錚一聲嗑開下盤的刀,刀乘勢向上反撩,掛脅剖胸急如星火,刀沉力猛奇快絕倫。
「哎呀!」那位挾喪門杖的人驚呼,看出了危機。
已來不及搶救了,一接觸生死立判。黑旋風看出敵眾我寡,必須一上手就全力相搏,殺一個便少一分壓力,因此用的是拚命的打法,無所畏懼地突人行致命一擊。
大漢來不及退避,兇猛的力道循刀傳到,震得虎口迸裂,整條右膀酸麻,不但收不回刀封架,甚至來不及門退,扭身藏脅,卻無法收胸,刀光電掠而過,右胸裂開,肺葉擠出裂口。
砰一聲大辰,大漢的屍體被黑旋風踢飛兩丈外,灑落了一地血珠。
扇魔吃了一驚,怎麼手下的得力爪虎一照面便完了?
挾喪門杖的人冷笑一聲,邁步上前。
「扇魔,你把雷霆劍看成膿包,也把他的手下設皮看成不堪一擊的貨色,被這狗東西勝了一場,宰了咱們一位弟兄,滅咱們的成風。」挾喪門杖的人一面舉步上前一面說:「所以,你一直就不能獨當一面。哼!看我陰魔息樣擺佈這個狗娘養的黑賊。」
扇魔陰魔的名號,把黑旋風嚇了一大跳。
人的名,樹的影,威震天下的十神十魔,的確具有震撼人心,令人聞名喪膽的威力。
「逃上山去!」黑旋風駭然扭頭向同伴厲叫:「我斷後!快!」
「嘿嘿嘿!」陰魔笑道:「誰也走不了。」
喪門杖一伸,杖到人到,快逾電光石火,枝尾排空而至,勁道徹骨裂膚,光臨黑旋風的背心。
黑旋風也是內家高手,勁氣壓體護身氣功立生反應,大喝一聲,大旋身刀,刀杖相交火星直冒。
可是,喪門杖始終保持威脅中宮的有利位置,沒風刀無法將杖震偏。
反之,黑旋風卻一刀一退,三刀之後,刀法與馬步全亂了,完全陷人挨打後退的窘境。
叱喝聲此起彼落,三男兩女無法突圍脫身,正與包圍他們的人拚命。
一聲冷哼!陰魔發威了,枝上神功驟發,威辦突然增強數倍,錚一聲震鳴,潑風刀在杖前崩裂成十數段,連刀把前的護手虎口也碎裂而開,虎口鮮血泉湧。
黑旋風心膽俱寒,鋼牙一咬,疾退兩步,舉左掌猛地拍向自己的印堂。
喪門杖電射而至,噗一聲擊中他的手肘,肘骨碎裂,手臂頹然下搭。
杖尾搭上了黑旋風的右肩,黑旋風雙膝一軟向下挫。
陰魔左手一伸,扣住了黑旋風的右肩,閉死了右戶井,冷哼一聲,向後一甩。
「帶進去取口供。」陰魔陰森森地說。
黑旋風龐大的身軀,被拋飛三丈外,被一名中年大漢伸手接住了。
另一位,扇魔一扇拍昏了一位中年女人。
片刻間,四男二女兩死四被擒,被擒的人全部負傷,連被阻陽奪命扇拍昏的女人,也左胸隆腫血沁肌膚。
黑旋風被丟在堂屋中間冰冷的泥地上,左肘皮開肉綻骨碎,鮮血仍在流。
「曹兄,螻蟻尚且貪生,你又何必寧死不招?」站在一旁的追魂一劍扮演說客:「范大嫂母子必須投案,投案才有生路,如果她母子被查出,很可能被殺,你難道貌岸然不為她母子留一條活路?」
「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黑旋風厲聲咒罵:「只有你這個混帳東西,才知道這處地方,只有你才能帶這些漢奸走狗前來搜捕。我黑旋風姓曹的不能活著剜你的心肝,死了也要變成厲鬼克格奪你的魄。」
「曹兄……」
「滾你娘的狗三八!你還不配作說客,你只配做一條搖發展氯憐的狗!狗也比你高三級。」黑旋風罵得痛快,儘管他痛得全身冒冷汗。
陰魔冷哼一聲,向一名中年大漢舉手一揮。
「零碎地割他廣陰魔憤怒地下令:「問一名割一下,直到他抬供為止。」
「招你他娘的供。」黑旋風找上了陰魔:「大爺鄙視你這畜生不如的狗三八,別說你割我姓曹,你就是把曹某剁成肉醬,也休想從曹某口中套也半個字來。呸!你是什麼富牲!」
「割他!割他……」陰魔怒極狂叫。
黑旋風被剝光,第一刀割開了他的有小腿。
『你們這……這些豬……狗……」他不住咒罵:「你們已經不是人了,你們……」
「你招不招?」操刀的大漢沉聲問。
「招你娘的……供……」
第二刀,割開了左小腿的肌肉。
「你招不招?」
「范大嫂……母子,在……在天上人間……」
第三刀,割開了右大腿的肌肉,創口長有一尺,深抵辟骨。
「你招不招?」
「哈哈哈……哈……」黑旋風淒厲地狂笑,笑得渾身發抖,不住抽搐。
一旁同時被俘的兩男一女,驚得渾身戰慄。
手腳皆被割裂,劊子手開始從背部下刀。
「你招不招?」
黑旋風已發不出聲音,一雙虎目死瞪著陰魔,眼神怨毒極至,咬牙切齒閉口不言。
首先被割開的是背肋部分的肌肉,皮往兩面捲縮。
不久,黑旋風成了個血肉綻開的死體,至死不曾哼出一聲,斷氣許久,一雙怪眼仍然瞪得大大地。
「把女人拖過來,割!」陰魔毫無憐憫地下令。
女人被剝光,在寒風襲人。血腥刺鼻中發抖,但她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
「你招不招?」換上的操刀人沉聲問。
女人死瞪著操刀的人,置若罔聞。
割人有男女之分,女的比男的更慘,第一刀便割開左乳頭。
「你招不招?」
女的一言不發,僅身軀同搐了幾下。
第二刀……
半個時辰之後,堂下陳列著四具血肉模糊的死屍。
連一句口供也沒問出來,白費心機。
廳堂中共有十七名劊子手,個個臉無表情。連以陰狠殘忍見稱的陰魔,也臉色發僵。
「雷霆劍有一群忠心耿耿、願意為他粉身碎骨、死而無怨的弟兄,值得驕傲。」久久,扇魔黯然地盯著追魂一劍說:「至於你,你不慚愧?」
追魂一劍已驚臉無人色,發抖得倒在椅中無力站立,驚怖的神色令人惻然。
這是一個精神與肉體皆已瀕臨崩潰邊緣的人,沒有半點江湖闖道者的氣概。
次日近午時分,府城東面倚天閣旁的江右老店。
這是一座小客店,落店的旅客都是下層階級的升斗小民,住的是大統鋪,一天宿費花不了兩百文錢。
大冷天,門窗緊閉,大食廳更顯得烏煙瘴氣,人體的臭味與飯菜香相混,那各氣味委實令人受不了。
旅客正陸陸續續前來進膳,食廳內已有七成座,足有上百位住店的旅客在進食。
國華的打扮,仍是那販夫走卒的窩囊相,他與另外四個旅客同桌,各管各的食物。
他叫來了一菜一湯,一大盆飯,開始狼吞虎嚥。
同桌的四個旅客,也各自埋頭進食。
店堂中,四名巡捕正在櫃上與店東打交道,查閱旅客流水薄,向店伙盤問是否有岔眼人物。
另四名皂衣大漢,押著合興居失蹤的那名店伙,踏人亂轟轟烏煙瘴氣的食廳。
「諸位客官聽了。」領先進人的江右老店掌櫃大聲叫,「捕房的老爺來查店,諸位千萬不可離座,以免受到傷害。」
一名皂衣大漢粗魯地將掌櫃推開,精光四射的怪眼掃視食廳四局可能藏人的角落。
雅雀無聲,有些膽小的旅客不住發抖,有些不住暗中念菩薩保佑。
「任何人擅自走動,格殺勿論。」大漢用打雷似的大嗓門叫道:「從這一面開始,叫哪一桌,那一桌的人必須站起來,聽吩完再落坐,聽清了沒有?」
食客們默默地點頭,人人臉上變色。
「第一桌的人站起來。」大漢接著下令,向最近的一桌用手一指。
這一桌有六位食客,全都應聲站起不住發抖。
站在合興居店伙右首的大漢,拍拍店伙的肩膀。
「看清楚些,不可誤事。」大漢陰森森地說:「千萬不要看走了眼,小心了。」
垂頭喪氣的店伙,不得不打起精神,逐個仔細察看一位食客。最後搖搖頭表示沒有要找的人。
「坐下,第二桌。」發令的大漢指指另一桌。
另一桌有七位食客,乖乖地站起來。
第九桌……第十桌……正是國華那一桌。
國華早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但他已有了心理上的準備,也定下了應付的辦法,成竹在胸。
當合興居那位店伙出現時,他便知道會何種結果了。
果其不然,店伙突然伸手指著他。
「他,有點像。」店伙指著他說。
四個大漢是押著店伙逐桌審視的,這時已是貼身而立,無可迴避了。
兩名大漢動作十分疾速,一左一右挾住了他。
「有點像?」發令的大漢沉聲問:「到底是不是他?看仔細點。」
「這……是他。」店伙終於肯定地說。
這瞬間,兩大漢已熟練地擒住了國華的雙手,一左一右同時反扭,擒住了。
發令的大漢更是手急眼快,食中二指已點上他的七坎大穴,接著兩劈在他的左右肩頸上。
「帶走!」發令的大漢沉叱。
「哎唷……」他尖叫:「你……你們……」
口中在叫,全身卻動彈不得。
如果換了平常的人,七坎穴被佔穴術軟字決手法所制,必定全身發軟,任人擺佈。
七坎是任脈的重穴,可用軟、麻、暈、死手法制人。
一般說來,七坎重穴屬於卅六死穴之一、下手稍重即可致人於死,非死仇大敵,不可輕易攻擊該穴。
這位仁兄毫不留情在制七坎,用的是軟字訣手法,可知點穴術的造詣,火候精純相當了不起。
「你是向鬼劍張道通風報信的人,你認識合興居這位店伙吧7』大漢揪住他的領沉聲問。
「救命啊……」他狂叫:「我……我誰也不認識。你……你們是……是公人嗎?」
「你說是不是?」
「如果是公人,我……我要知道罪……罪狀……」
「去你娘的罪狀!」
「你們怎……怎能不宣佈罪狀,就……就把我打……打成這個樣子?你們還……還有王……王法嗎?」
「等你進了城守營,你就知道王法不王法了。帶走!」大漢揮手叫。
「我不走!救……救命啊……」
「啪啪!」大漢給了他兩耳光。
挾持他的兩大漢,將他往外架。
「救命……啊!歹徒冒充公人綁架行……行兇……」
「砰噗噗!」大漢在他的小腹上搗了三重拳。
他突然雙足一挺,立地生根站住了,虎目怒睜。
「你們用王法來壓制人,自己卻不講王法。」他一字一吐:「好,咱們就來不講王法,做畜牲禽獸弱肉強食,」誰強誰有理,誰強誰就活。」
四大漢一征,楞住了。
發令的大漢總算反應迅速,手一伸連點七指,分別點中他胸前的七處大穴,其中包括左玄機、右期門。丹田,用的是重手法!
挾持他的兩大漢,分彆扭住他的雙臀拚命往上抬。
他屹立如山,絲紋不動。
「你已經存心將在下置之死地。」他沉聲說:「是你們和在下尋挑釁下毒手,在下有最正當的理由以牙還牙,你們不反對吧?」
大漢大吃一驚,手一抄,匕首在手,照他的心坎要害全力猛刺。
啪一聲響,匕首盡柄而折,匕身墜地。
「砰彭……」挾持他的兩名大漢飛拋而起,摜落在兩張無人用食的食桌上,摜昏了。
發令的大漢的右肩被他的巨手所扣住,矮了半截,半跪在他面前狂叫。
食廳門外搶入在外面查問的四個公人,吶喊著急搶而入,拷鏈和單刀嚇得食客們惶然奔竄。
最後一名大漢更是糊里糊塗,被國華一劈掌劈在耳門上,耳門駐裂,人也昏倒在地。
「我不殺你。」他向半跪在他身前狂叫的發令大漢說:「回去稟告你的主人,從現在起,天上式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大屠殺已開始,你們如果殺不了我,我就會殺掉你們,決不留情,你給我滾!」
大漢的身軀飛起,向搶來的四名公人砸去。
雞飛狗走,全店大亂。
大亂中,國華失了蹤。
聞瞥趕到的人,在旅客流水薄,查出了以下的資料。
姓名:王寄。卅六歲。
籍貫:湖北武昌。
職業:小販。
往來:武昌至九江販瓷器。
緊急迫緝令頒發了,但王寄失了蹤,像是平空消失了,出動了所有的公門人,和所有的城孤街鼠,城守營也商手齊出,密探遍佈,每人帶了一張圖表,遍嫂每一角落。
可是,王寄硬是在嚴密廣大的搜索網中消失了。
九江這天駛來一艘客船,百餘名旅客陸續登上擁擠的鈔關碼頭。
一位公子爺踏上碼頭,一名船夥計提了一隻書簏,一個箱籠在後面。
過來了兩名碼頭挑夫,像搶劫般把住了書簏的箱籠。
「公了爺要進城嗎?小的們送公子前往。」一名挑夫討好的說。
這位公子爺英俊瀟灑,人如臨風玉樹。
「我要落店,來游廬山,要住最好的客店。」公子爺用最動聽的官話說:「別想打歪主意半途攫走本公子的箱籠,城守營的將爺會砍你們的腦袋,知道嗎?」
口氣好大,那一日京腔真可以唬人,城守營三個字更令人害怕,這位公子爺很可能是京中下來遊歷的貴胃子弟,說不定還可能是一位貝子或貝勒呢!
「小的怎敢?」挑夫媚笑說。
這些吃碼頭飯的人,簡直比強盜還要凶,但是遇上了真正的大人物,可就不敢胡作非為了。
「城中最好的客店是潯陽老店,附設有第一大酒樓太白樓。」另一名挑夫媚笑接口:
「小的這就送公子爺前往落店。」
「領路。」
他,就是王國華,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盜飛天狐。搖身一變,他從販夫王寄蛻變出來了。
得陽老店的旅客流水薄上,留下他的姓名:京師王一鳴。
王一鳴,武昌的三霸天,就是因為聞欲吞掉王一鳴的大批財寶,因而斷送掉的。
他這次沿用王一鳴的姓名,是有用意的。
釜底抽薪,這就是他的策略。
他無法查出雷霆劍家小的下落,而狂龍人手眾多,早晚會把范大攫母子查獲的,必須把狂龍這批凶虞引離九江,才能保障范大擅母子的安全。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怎樣,他希望能為雷霆劍這位可敬的好漢盡一分心力。
進出潭田老店的旅客,必定是具有相當身份地位的人,至少會是有錢的人,錢就代表身份和地位。
河陽老店位於城北的商業中心區,右側就是府前街。太白樓的店堂左首,另開門面,裡面卻有廓道相通,旅客登樓設宴,可以不必經由太白樓的店門。
客店本身就有五間門面,可知該旅店的規模如何宏大了。進入容院,似乎千重萬戶,獨院小閣星羅模布,有如進入迷宮,有些人進去了就無法自行走出來,非要找店伙問路不可。
國華住進了第三進東客院的一間華麗上房二當天晚上,右鄰一座貴賓小獨院幾乎徹夜空歌,一群歌伎的燕語鸞聲,把這面的客院旅客,吵得耳根難淨。
他是睡得最香甜的唯一單身旅客,他在享受暴風雨來臨前難得的平靜。
魔爪子和妖魅的觸角,很快就會伸過來的。
狂龍從武昌方面,取來了全部三霸天留下的檔案,其中必定詳盡記載有三霸天追捕王一鳴,半途被殺的經過。
不管記載是否翔實,王一鳴必定是此案的關健性人物,已無可置疑。
因此,獵犬必定會循留下的氣味追來的,那些四出搜捕王寄的人必定留意所有姓王的人,很快就會找來的,
狂龍坐鎮的地方,天羅地網必定極為嚴密,消息極為靈通,所以能威震天下。
暴風雨比估計的時刻來得快,狂龍的情報網出乎意外地有效率。
這天申牌左右,他登上了太白樓。
申牌不是實客進食的時光。只有一些有閒人士登樓,約了三兩友好小酌或談買賣,所以樓座酒客不到兩成。
樓座分為大小六座廳,談不上豪華,格局是古色古香,每座廳各有風格,廳中還設有隔桌的話屏,以便讓攜著或另招歌伎的酒客,與其他酒客分隔開來。
他所佔的一桌靠近向東的大排富,面對著樓門梯口,除了有活屏分隔的幾桌之外,這座食廳各處的動靜,皆在他的視界有效監視下。
店伙送來四味下酒菜,兩壺大白酒。
「公子爺最好趕快離開。」中年店伙一面替他斟酒,一面悄悄低語:「樓下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聽說是來捉一個姓王的書生。公子爺如果姓王,也許還來得及。」
「小二哥,你為何要通知我?」他也低聲問。
「我痛恨那些人。」
「什麼人?」
「城守營的滿狗。」
「謝謝你,你避遠些。」
「公子爺……」
「我不怕他們,你早些離開。」
店伙苦笑一聲,匆匆走了。
那年頭,提起城守營的八旗兵,沒有人不痛恨的,那些主子都殘暴得很,做奴才的人除了聽天由命,任由宰割之外,誰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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