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匹健馬來自開封,每個騎士皆攜有長行的馬包,帶有兵刃,僕僕風塵南下。
一早便通過了長葛縣西南十八里的和尚橋鎮,便發現有人跟蹤。
這些人都是老江湖,都是闖蕩多年的高手,發現有人跟蹤怎敢大意?
南北大官道旅客絡絳於途,車馬轎來來往往,能及早發現跟蹤的人,委實不是易事。
官道形成一處大彎道,路兩惻林木青蔥。
八人一打手式,兩面一分,策馬入林。
南面里外,幾名旅客也向路側一鑽。
這一帶是平原區,官道寬闊,視界可及三五里外,因此八人八騎隱身入林,北面的旅客雖然視線被樹林所阻擋,南面的旅客卻可以看到他們的舉動。
只有一位騎士,回到路旁坐在林前的大樹下,留意北面官道的動靜,留意往來的旅客有何可疑徵候。
南面來了兩名騎士,健馬小馳蹄聲噠噠,毫無趕路的意思,任由健馬悠閒地小馳。
坐在樹下監視的人,頗感意外地長身而起。
兩騎士也發覺了樹下的人,也頗感意外勒住了坐騎。
「是於存孝於兄嗎?」那位粗眉大眼,留了大八字鬍的騎士欣然叫:「你老兄怎麼在這裡出現?好像是伏路,怎麼啦?」
「等幾位老相好。」於存孝踱至路旁,用手向北一指:「也許是老朋友呢!哦,你們洞庭雙傑遠道北來,不會是行道遊歷吧?」
「到趙州與劉天祿老兄聚一聚,聽說他已應聘至京都振遠鏢局任鏢頭,由俠義道轉入白道,恐怕他不大容易適應呢!」雙傑掛韁下馬,交談透著熱烈:「俠義道朋友可以任性而為,轉白道可得循規守矩遵法,但畢竟是正正當當的河湖行當,武朋友頗受尊敬的出路。於兄,你不是早就回到山西潞安老家納福嗎?」
「一言難盡。」於存孝笑笑。神情有點不自在:「天生勞碌命,命犯驛馬星,哪能安居納福?」
「那目下……」
「在開封周王府有一份差事。」
「哦!好事嘛!這才是真正的好出路呢!」另一傑臉上有羨慕的表情:「唾們有幾位朋友,也在武昌楚王府當差,威風得垠呢!果真是名利雙收,令人既羨且妒呢!於兄,恭喜恭喜,哦!
要等的老相好是……」
「還不知道。」於存孝搶著悅:「屆時自知。」
「還不知道?」
「可能是另幾位朋友的對頭,朋友們在林子裡等候。」於存孝指指同伴潛伏處:「咱們的處境相當惡劣,不但有新結的仇家,更有昔日的對頭相機報復,不得不提高警覺旦夕提防。兩位途經此地,兄弟不便款待,十分抱歉,咱們也擇日聚一聚好不好?」
「在其位謀其政,有對頭是免了,的呵呵!好在於兄四海游神的綽號,就足以讓魑魅魍魎心膽俱寒。於兄,要兄弟盤一盤老相好的底嗎?」
「連咱們這幾個老河湖,也不知跟來的是些什麼牛鬼蛇神,兩位恐怕更是無從著手,盛情只好心領啦!假使兩位慧眼得識歹徒面目,能早些通知兄弟防範,那就感激不盡啦!」
「也好,咱們替於兄留神些就是,希望日後有暇,與於兄小聚一些時日,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好走。」
洞庭雙傑告辭上馬,一聲「後會」向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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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五里,看不到半個可疑的人。
道上旅客往來不絕,沒看到有佩了兵刃的可疑旅客。
洞庭雙傑,一在岳陽一在常德,勢力範圍一在湖頭,一在湖尾,是俠義道人士中頗有名氣的所謂英雄人物。與也是名列俠義英雄的四海游神於存孝,身份地位相當,頗有交情。
既然有交情,當然胳臂往裡彎,自告奮勇替朋友分憂,希望能先一步查出對頭的底細來。
他倆失望了,沒發現可疑的人。
「於老兄吃了官家飯,大概小心過度疑心太重了。」家住岳陽的大傑洞庭蛟譚興向二傑說:「風吹草動也憂心忡忡,杯弓蛇影自己嚇自己,就算有幾個不知死活的人跟蹤,也犯不著緊張兮兮埋伏戒備耽誤行程呀!」
「於老兄可能真的愈來愈膽小,草木皆兵委實日子難過。」二傑武陵釣客張鈞頗為同情四海游神的處境:「我覺得他改吃公門飯,委實自討苦吃,往昔邀游天下何等自在?一旦受人管束,他那種人真像意馬加韁,心猿受鎖,我真替他可憐。」
「你算了吧!咱們武朋友能在各地藩王府謀一份差事,畢竟是十分光彩的事,用得著你可憐他?唔!」洞庭蛟用馬鞭向前一指:「張兄,你看是不是那話兒來了?」
官道寬闊,旅客有秩序地靠路左而行,路兩側行樹蔽天,非榆即柳可以遮陽,行步或騎馬的旅客,皆傍著路側趕路。
對面半里外,傳來悅耳的響鐙聲。
馬是大宛種的黃騾,比洞庭雙傑的內蒙古馬高了兩尺。
騎士一色青騎裝,佩了劍,寬邊遮陽帽擋住半個面龐,但黃驃高大,騎矮馬的人抬頭望,仍可看到騎士的面孔,愈近愈清晰。
是一個英俊魁偉的年輕人,一看便知是武朋友。
首先,便讓洞庭雙傑看不順眼。
這位年輕騎士不但英氣勃勃,而且穿著打扮與健馬的配件幾近豪奢,即使比坐騎,雙傑也矮了一截。
「恐怕是的。」武陵釣客也覺得妒火中燒。
「盤他一盤。」
「為朋友分優,應該的。」
「好,為朋友分憂。」洞庭蛟一抖疆,坐騎向右橫過路中心迎向年輕騎士。
年輕騎士淡淡一笑,黃源四蹄一緩,有人橫過路面迎頭擋住去路,哪會有好事?
黃騾止蹄,雙傑直逼至馬頭前才勒住坐騎。
年輕騎士一掀遮陽帽,帽落至背後露出本來面目,盯著矮了一截的雙傑微笑,笑容怪怪地。
雙傑氣往上衝,火往上冒,兩人年已半百出頭,佩了劍,清楚地表明是前輩,年輕人應該先客氣地打招呼,敬老尊賢禮不可失。
年輕人如果途中遇上有身份的前輩,依禮應該避至道左表示尊敬。
可是,這位年輕人高坐雕鞍不言不動,僅用怪異的笑意向他倆注視,令人感到渾身不自在。臉上無光自尊受到打擊。
攔路行兇,是頗為犯忌的事,除非是認識的人或仇家,這種舉動會引發嚴重的衝突。
瞟人一眼,也可能被人捅一刀呢!
「小輩,你是跟蹤於老哥的人?」洞庭蛟冒火地沉聲問,還真像一個前輩。
「哦?哪一個於老哥?」年輕人含笑反問。
「少裝蒜,小輩。」
「你這渾球,用那麼大的嗓門吼叫幹什麼呀!我不認識你口中的於老哥,不犯天條不犯法吧?」
「就是在開封周王府辦事的四海游神於存孝,小輩,你為何要跟蹤他?」洞庭蛟怒火愈燒愈旺,那一聲渾球誰也受不了:「小狗!招!」
「喂!閣下,我再說一遍,我不認識什麼四海游神,更不知道他在開封周王府混口食,為何要跟蹤他?算了,你們走吧!找錯了人鬧笑話,你就不怕江湖朋友恥笑?」
「可惡!小狗,亮名號,老夫……」
「你還沒老,你還可以在江湖橫行十來年。」
「亮名號!」
「好吧!在下我獨行。」
「什麼?我獨行?什麼玩意?」
「我獨行丘星河,現在,你知道我的底細了吧?那個什麼周王府把式打手四海游神,一定把我獨行丘星河的事告訴了你。」
「去你娘的!沒有人知道你什麼狗屁我獨行。」
「你這個老渾球怎麼出口傷人?」丘星河也冒火了,劍眉一挑,怒道:「你給我放尊重些……」
「老夫洞庭蛟這樣對你,已經夠客氣了。」
「哦!原來是浪得虛名的洞庭雙傑,老大洞庭蛟譚興,那一位,想必是老二武陵釣客張鉤了,你兩個半俠義半強梁欺世盜名的老混蛋,跑到河南來現世,也想爬入開封周府混口食,你真替湖廣人增光啊?」
洞庭較怒不可遏,武陵釣客氣炸了肺。
「你下來,老夫要你後悔一輩子。」洞庭蛟憤怒地下馬,點手叫陣:「你這缺乏教養的狗東西……」
罵的話突然中斷,劇變已生。
丘星河的馬鞭,像變戲法似的橫在洞庭蛟的口中。
洞庭蛟竟然沒看到馬鞭是如何飛來的,橫飛激旋的打擊力並不激烈沉重,但事出突然,本能地張口咬住光臨大口前的物體,驚怖地急退三步,形極可笑,像被人在口中加了一根銜棍。
人影一晃,丘星河出現在眼前。
武陵釣客還沒看清變化,反正看到丘星河突然出現面前,而同伴洞庭蛟莫名其妙地急退,不加思索立即出手攻擊。
這是練武人千錘百煉,所鍛煉出來的超人反應:不許對方驟然近身。
人與獸一樣,對本身的安全距離,有出自本能的安全警戒反應:攻擊或走避。
一位武林前輩,尤其是有身價有聲望的前輩,即使是凶險迫在眉睫,也不會突然用絕學搶攻下毒手,就算對方是勁敵對頭。
武陵釣客真不該情急用絕學下毒手,右手出爪五指如鉤,來一記凶狠快捷的金豹露爪,上抓下搭肩胸,任何一個指頭。皆有入肉貫骨的威力。
左手微抬中,袖底飛出三枚三合釣鈞。
雖然稱鉤,其實外形極像一具超小型飛爪,不同的是釣鉤柄特重而有尖刺,三面分的釣尖有倒鈞,因此以直射為主。
飛爪,以橫攻為主;三合釣鉤柄尖也有利刺,直射時共有四枚鋒尖傷人;鉤住人體一拉之下,可以鉤出一塊肌肉,十分霸道。
丘星河再三受到成名人物的暗器襲擊、傷害,恨透了這些偷襲的暗器名家。
武陵釣客是成名人物,三合釣鉤被譽為武林一絕,江湖朋友對這種暗器深懷戒心,碰上這位俠義高手寧可遠避躲災。
疾退、斜掠,有如電光一閃。
同時,左手飛出一枚制錢。
釣線長僅一丈,丘星河卻斜退出一丈五尺。
「哎……」
武陵釣客駭然驚叫,抱著左肘踉蹌後退,痛得咬牙切齒,臉色泛灰。
制錢貫入左肘彎,在內分裂成碎片,割斷肌肉纖維,嵌入骨頭與筋膜,動一動就痛人心脾。
丘星河出現在洞庭蛟面前,大手一伸。
「我的馬鞭。」他冷笑著說:「撿給我!」
洞庭蛟剛吐掉馬鞭,剛伸手將劍拔出一半。
眼角看到武陵釣客的狼狽相,洞庭蛟大駭,根本沒看清雙方是如柯交手的,同伴怎麼便變成這鬼樣子?雙方的武功修為差得太遠了。
洞庭蛟的武功修為,與武陵釣客不相上下,半斤八兩彼此心中有數,有一方一接觸就垮了,再逞強拚命後果不問可知。
「你……你會妖……妖術……」洞庭蛟失去將劍完全拔出的勇氣,駭然後退。
「你敢不撿起馬鞭還給我,我也弄斷你一條爪子,不信你試試看,哼!」丘星河凶狠的語音令人心中發毛。
「哎唷……」不遠處的武陵釣客不住狂叫,棒著左肘不知如何是好,創口只有半寸長一線,看不見暗器,而肘內也摸不到暗器的形體,如何取暗器敷傷?
「你……你把他怎……怎樣了?」洞庭蛟不敢再退,心驚膽跳硬著頭皮問。
「以牙還牙,閣下,你也想嘗一下暗器的滋昧嗎?」
「不……我……」
識時務者為俊傑;洞庭蛟認栽了,極不情願地拾起馬鞭,向丘星河拋出,左手移向腰間。
「你如果不怕死,不妨掏出你腰帶內的剖魚刀。」丘星河接住馬鞭向洞庭蛟一指:「我等你死!」
「譚某認栽。」洞庭蛟是個挑得起放得下的人,不再逞強「山長水遠,咱們後會有期。」
「下次相見,小心你的老命,哼!相煩告訴那些走狗們,我獨行已有向他們討公道的理由,叫他們離開我獨行遠一點,才能保住老命,你們滾吧!」
他大踏步回頭上馬,揚長而去。
「好哇!前面一定有人等候好消息,我得看看那個什麼四海游神,到底是什麼玩意。」
他馳出里外,策馬離開官道,出路右繞樹林荒野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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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雙傑冒冒失失,想替朋友分憂,沿途尋覓可疑的仇家只知道察看是否有攜帶兵刃的人,糊糊塗塗招惹了巨星河,鬧了個灰頭土臉。
跟蹤的人掩藏了兵刃,怎能從有否兵刀來估計是不是仇家?
五匹小驢,馱了五位風塵僕僕的男女,驢子矮小,但耐力夠速度平穩,是婦女的最佳代步牲口。
其實,走長途驢比馬慢些,但平均速度不見得差多少,走長途的馬如果快馬加鞭,趕不了二十里路,保證人疲馬乏非休息不可。
五匹小驢不但馱人,還馱了行李,前有鞘袋後有行李卷,三男兩女慢吞吞趕路,未引起任何旅客的注意,都以為他們是近鄉的土著村民,趕集的農戶。
接近了彎道的埋伏區,五男女仍然埋頭趕路,不知道已踏入險境,也沒有料到他們行藏已露。
路左,四海游神出來了。
路右也踱出一個人,相貌猙獰的吸血鬼王。
四海游神是俠義道大名鼎鼎的遊俠,吸血鬼王是魔道的煞星,兩人走在一起,委實令人大歎世風日下。
如今他們都成了王府的把式,就不以為怪了。
「你們才來呀?桀桀桀……」吸血鬼王沖五匹小驢背上的五男女怪笑,劈面堵住去路:
「揉掉你們臉上的化裝易容藥,太爺也許可以認出你們的本來面目,把兵刃取出來準備,不然就沒有機會了,桀桀桀……」
行藏已露,情勢不由人,五男女知道不能善了,不可能矇混過去,五人一打手勢,跨下驢背。
別無抉擇,他們取出行李卷中的劍,將小驢牽至路旁,拴在行道樹上。
「何不把諸位的同伴叫出來?」褐色臉膛的老村夫聲如洪鐘,與蒼老樸實的老村夫形象完全不同:「晚算不如早算,有人欠了咱們的債,既然你們已經發現咱們的蹤跡,那就早些把債務清了吧!」
「哦!誰欠了你們的債啦?」
「你們的人一出來,就知道誰欠債了。」
「是嗎?你這債權人是老幾?」
「你應該知道的。」
「我?我是誰?」
「吸血鬼王王天浩,沒錯吧?」老村夫平靜的語氣,不像一個恨重如山的債權人:「你雖然不是債務人,但與你也有關連,因為當時你也在場間接參與。」
「唔!很有意思,看樣子,還真與我鬼王有關,怎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去年歲杪,徐州。」老村夫語聲轉厲:「老夫幾個人,費盡心機在開封潛伏,就等你們幾個人離開,總算天從人願,你們
終於出來了,可惜在妙筆生花出現之前,便被你們發現,只好在此地先行了斷。」
「哦!你是入雲龍的什麼人?」吸血鬼王笑不出來了,敢跟來算帳討債的人豈是庸手:
「你們來了五個人,行嗎?」
「不行也得來呀!」老村夫解開裹劍的布套:「你們八個人,老夫主要的目標,是妙手絕刀王觀海,這個出賣至交好友的畜生,叫他出來好嗎?他應該認識我們之中的兩個人:人云龍吳老哥的妹婿和甥女。」
五男女已除去臉上的易容藥,露出本來面目。
吸血鬼王舉手一揮,八個人先後從林中踱出。
妙手絕刀王觀海是最後現身的,臉色不正常。
入雲龍有妹遠嫁楊州,妹婿是淮陽十英之一,天鷹戚浩然排名在前三名。
天鷹的女兒戚慧如,也是女中豪傑,綽號叫穿雲玉燕,但在最近幾年退出江湖,在家相夫教子。
女人一屆中年,不能再在江湖奢言行俠了。
天鷹父女曾經在入雲龍的家中,與妙手絕刀敘過交情,只是見面的機會不多,見面當然認識。
「罷了!」妙手絕刀仙訕地說:「我本來不必離開徐州的,徐州的人不可能證實我的所作所為,只因為心中有愧,不得不離開暫避風頭,既然戚兄找來了,那就趕快了斷吧!總之,錯不在我。入雲龍吳老哥不識時務,他自己也有責任,我和他曾經到過錦繡山莊,所以武威所……」
「無恥!」天鷹拔劍逼進:「你這賣友求榮的畜生,還有臉為你的罪行辯護?來吧!我等你還債。」
一個生了一張三角臉的人,拉住了妙手絕刀,邁步迎向天鷹,臉上有令人見了心寒的怪笑。
「唷!你這頭沒毛禿鷹,討債討得還真急呢!」這人一臉輕蔑相,目中無人的冷傲神情引人反感:「我是一個放印子錢的債主,我討債就沒有你那麼急躁。王老弟是我手下的弟兄,我有權干預他的債務是非,過得了我這一關,你就可以和他算債了。」
「好,在下就先過你這一關。」
有旅客動刀劍鬥毆,往來的旋客一個個心驚膽跳,繞路側面走,出門人不敢多管閒事,以免惹禍上身。
但有些膽大的旅客,好奇地退在一旁看熱鬧,不久,兩端已聚集了不少旅客,頗饒興趣地袖手旁觀,議論紛紛但不敢大聲說話。
妙手絕刀名氣不小,是有數的用刀名家,他的頂頭上司的武功和名頭,絕不會比他低,因此天鷹口氣雖然強硬,其實心中卻不踏實。
劍向前一引,天鷹毫不遲疑地主攻,劍光驟然迸射,風雷隨起。
「錚錚!」
雙劍行電光石火似的狂野接觸,強攻硬封誰也不肯示弱。
正面中宮接觸,誰的劍上勁道足,誰就可以取得中宮進手最佳空間,技巧所佔的比率不大。
天鷹斜移三尺,移動方位另覓好機,顯然兩記硬攻勁道稍弱,不得不移位減少壓力。
三角臉人也沒有餘力乘勢搶攻,僅能夠緊迫盯牢天鷹跟著移位。
「如此而已,你並不比入雲龍高明多少。」三角臉人傲然地說:「憑你這點能耐,也敢追蹤前來送死,你也未免太不知死活了,本府的人中,比在下的武功高明千百倍,厲害千百倍的人多著呢!來得好!」
雙劍電射,風雷乍起。
天鷹展開所學,豪勇地搶攻,吐出千道電光,一劍連一劍攻勢如潮。
三角臉人口發狂語,其實不敢輕敵。絕招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三丈方圓內劍光飛舞,劍氣激盪徹骨生寒。
兩人身法之迅速,已讓旁觀的人眼花燎亂,看不清人影劍招,猛烈的程度十分驚人。
勢鈞力敵,誰也不可能在短期間,抓住空隙行致命一擊的機會,必須等雙方精力耗損得差不多了,才能改用技巧製造勝機。
「小女人。」吸血鬼王等得不耐煩,移至一旁向穿雲玉燕點手叫陣:「設計誘殺令舅有我鬼王一份……」
「你們所有的可恥陰謀,都有人目擊。」穿雲王燕拔劍迎上搶著說:「所以有耐心地跟蹤你們,等候機會報仇雪恨。你吸血鬼王凶殘惡毒,居然與俠義道人士稱兄道弟,你夜訪妙手絕刀的事,已經不是秘密了。」
「咦!那晚搶救一個無名小輩的女人是你?」吸血鬼王吃了一一驚,心中有點虛。
「你的武功,比毒行者高明不了多少;而賊禿驢的淬毒暗器,比你強十倍,他是你狼狽為奸的老搭檔,該猜出那晚搶救的人是誰。」穿雲玉燕不承認也不否認,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身側另一位女伴一眼,揮劍逼進:「你雖不是首惡,卻是有你一份的幫兇;你這賣友求榮的畜生,我有十成信心殺掉你,替我舅父報仇。」
一直在旁冷然旁觀,生了一個鷹勾鼻的人,發出一陣嘿嘿陰笑,伸手拉住了妙手絕刀。
「咱們有要事在身,豈能被幾個不知死活的混蛋男女,耽誤了行程?」這人拔出一把藍光閃爍的狹鋒刀,拂刀作龍吟:「早些打發他們上路,咱們哪有工夫理會個人的恩怨是非?
一起上吧!
斃了他們早些動身,咱們要趕往許州呢!這小女人交給我。」
「我認識你這個膽小鬼。」穿雲王燕身側的村姑越眾而出,拔劍迎上:「所以你要下令倚眾群毆,因為你不敢一比一與任何人搏命。」
「可惡!女人。」這人憤怒沉叱:「你居然敢嘲笑老夫是膽小鬼……」
「你不是嗎?」
「該死的賤女人,膽敢侮辱老夫,你真知道老夫是誰?哼!」
「天下正邪十把刀,目下這裡就有兩把,妙手絕刀是正刀之一,你是邪刀之一唯我毒刀汪成龍,你那把藍汪汪的毒刀就是活招牌,我沒料錯吧。」
「既然認識老夫……」
「所以才向你叫陣單挑呀!你不敢。」
「小女人,老夫倒是小看你了。初出道的年輕人勇氣可嘉,每個人都自以為天下英雄捨我其誰,你一個小女人,一定驕傲自負,以女英雄自居,所以膽敢向老夫叫陣單挑……」
「你不敢就換一個敢的人來。」
「老夫接受你的挑戰,你貴姓芳名?」
「不必問,我進招了。」
「你上吧!小女人。」
唯我毒刀心中恨極,但外表沒流露憤怒的表情,毒刀一引,有風度地讓晚輩先起手進招。
女郎冷然逼進,舉劍的手凝實沉穩,一拉馬步,劍動風生,氣勢磅礡,赫然有名家氣勢。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唯我毒刀心中一驚,輕敵的念頭與沖頂的怒火一掃而空。
一聲冷叱,劍虹破空疾射。
唯我毒刀是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格鬥的經驗極為豐富,一點也不在乎走中宮射來的劍虹,這是最平常的進手招式,初學乍練的人也會封架或躲閃,一看招式平凡,勁道不足,他消失了的怒火和輕敵的念頭也恢復了。
一聲冷笑,他升刀斜封來創,刀上驟然增加三成勁,要將創震斷乘勢切入反擊,人刀疾進,速度比劍勢快了三倍,勢如排雲馭電。
一刀封空,劍撤回的速度更快三倍。
當面人影側移,他的刀如影隨行致命一刀。
糟了,劍虹就在刀勢一轉的前一剎那重新射出。
他只看到一顆星芒,以絕不可能的速度鑽隙而入,幾乎是從他的刀鋒前緣楔入的,幾疑眼花,來不及有所反應,身軀已猛然一震,護身氣功擋不住勁道更渾厚的劍尖,在劍尖貫入體時一洩而散。
「錚!」
刀被劍擋住了。
可是,劍尖已入體四寸,再被刀一擋,創口擴大,徹骨奇痛陡然光臨。
毒刀反震飛起,幻化為急劇旋轉的藍色光團。
「呃……射星……散……手劍……你是……」他抱住右脅肋,踉蹌後退。
女郎已疾退出丈外,劍失血跡隱約。
一聲哀叫,他蜷曲著栽倒,說的話太過含糊,在旁的人誰也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射星散手劍術,是錦繡山莊商莊主的絕技,在武林有崇高的地位,名列天下四大劍客之一。
劍不發則已,發則有如流星劃空,側方看,見虹不見影;在前面看,見星不見劍,信手揮灑攻擊,有如射出一陣陣流星雨,對手封架十分困難。
女郎是商玉潔姑娘,扮成村姑不再穿男裝。
「在下也挑一個。」扮村漢的迅雷劍客踱出,劍向吸血鬼王一指:「我挑你。有件事想請教,你那位狼狽為奸,善潛伏偷襲的毒行者百了賊禿,好像不曾與你同行,不是你窩裡反謀殺了他吧?」
吸血鬼王不得不出來,仗劍迎出。
「小輩,你挑我,殺死你,我並不光彩。」吸血鬼王似乎勇氣陡增,嗓門特大:「你要見百了大師?你瞧,他就在路南端,你永遠沒有機會排他了,因為我鬼王一定可以殺死你。」
路兩端,已聚集了不少膽子大的人看熱鬧,看人打架,感興趣的人甚多。
六個旅客打扮的人,剛從路兩側的樹林中鑽出,恰好到達路南端看熱鬧的人叢前面會合。
他們是妙手絕刀的另一撥同伴,走在前面相互呼應,發現第二撥人有警,從前面繞回來了。
旅客打扮,沒有僧人在內。
毒行者百了很少公然以僧人身份露面,與吸血鬼王在江湖為非作歹,吸血鬼王在明他在暗,不屑與人明裡交手拚搏。
他認為只要能盡快地、安全地、不費力地把對手殺掉,便是真正的高手英雄,何必冒險與人交手拚命?
所以他不但暗器歹毒,行事更歹毒。
所以,很少有人在交手拚搏時,看到這位已可稱毒暗器高手,甚至可列名宗師級的毒和尚,以真面目出現在鬥場。
這六位偽裝的旅客,都經過化裝易容,吸血鬼王說毒行者來了,那他一定是六旅客中的一個。
「你能殺死我,我還敢向你這宇內凶魔公然單挑?」迅雷劍客的話充滿自信:「不管毒行者扮成什麼人,目下他都無法在暗中保護你了。」
「嘿嘿……你這小輩自以為吃定了我鬼主,想必真有幾下驚世絕招呢!你姓甚名誰……」
「呵呵呵……」迅雷劍客用豪笑回報對方的陰笑:「你們都是開封周府的大菩薩,咱們卻是見不得天日的小鬼,隱起身份不露名號理所當然,你又何必急於知道將要死在誰的手中?在下要進招了!」
六個旅客到了,與吸血鬼王剩下的七個人,分別堵住路兩端,把天鷹五個人堵在中間,與合圍差不了多少,十二比五。佔了絕對優勢。
旅客中踱出一個挨了尺八短護手鉤的人,左手戴了薄皮手套像是黑假手。
「我毒行者被人看成見不得人的下三濫,真是可惡。」旅客憤怒地露了名號:「鬼王,咱們就聯手碎剮了這不敢亮名號的狂小狗。」
商玉潔正要衝出,她知道迅雷劍客應付不了兩個高手合擊,毒行者如用暗器先攻,後果可怕。
旅客中掠出兩個人,兩支劍光芒四射。
「有誰想先一步見閻王,咱們奉陪。」為首的人滿臉橫肉,聲如沉雷般震耳:「你們要是一湧而上,那將是一比三的局面,讓你們一比二,已經夠公平了。今天不是江湖道個人名位之爭,咱們公務在身,你們那一套武林私鬥的規矩收起來吧!咱們不吃那一套。」
所有的人皆躍然欲動,一比三的混戰局面很可能出現,唯我毒刀被殺,這些人怎肯善罷干休?
「他們已殺了唯我毒刀汪領隊。」四海游神凶狠地說,舉手一揮:「咱們唯一可做的事,是盡快替汪領隊報仇,把他們亂劍分屍,不然如何向上級交代?他們是死定了的人,咱們還用得著一比一和他們賭命?上吧!」
「對,上啊!等什麼?」有人怒吼。
眼看要三比一展開混戰,天鷹五個人一照面之下,很可能損失一半人手,賺回老本的機會微乎其微。
別說一比三,一比一也可能有人一照面便被暗器擊斃,這些人是不肯公平相決的,會不擇手段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盡快把對手置於死地。
「往樹林突圍!」天鷹是五人的司令人,知道大事不妙,火速低聲下令,並打出脫走的手勢。
來不及了,兩端的人左右一分,快速地形成合圍,他們一動,必定立即引起混戰。
路右的樹林前,突然出現一匹健馬。
「喂!你們幹什麼呀?」馬上的丘星河來得正是時候,嗓門大震耳欲聾:「是攔路打劫的強盜嗎?陽關大道公然嘯聚搶劫,像話嗎?」
這十二位仁兄,都是從開封趕來的,沒有人認識他是老幾,更沒有人將一個年輕小輩放在眼下。
有兩個人認識他,商姑娘和迅雷劍客。
「蒼天有眼,派他來救我們。」商姑娘心中一寬,向並肩聯手的迅雷劍客欣然說。
「玉潔,我們欠了他多份救命恩情。」迅雷劍客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對丘星河懷有無盡的感恩之情:「交手時,我們一定要全力保護他的後方。我留意毒行者的動靜,你多費心留意有人接近丘兄身後偷襲。」
「好的,我希望我們能配合得上他。」
他倆心中明白,丘星河的武功深不可測,但混戰中,勢難注意身後有人用暗器偷襲,必須讓丘星河無後顧之憂,因此,決定行動的聯手方法,希望能配合得上丘星河的行動。
要配合一個高手行動是很不容易的事,需要三方面的圓熟默契,但他們從來就不曾在一起合作過,因此商姑娘的信心不足。
負責堵住路右的兩個人,不由怒火上衝。
「閉上你的狗嘴!」一個留了鼠鬚的人怒叱:「咱們是開封周王府的護衛,在此捉拿要犯,你這廝竟敢胡說八道,一定也是要犯。」
「王府護衛?」丘星河扳鞍下馬掛上韁,挪了挪配劍向前接近:「去你娘的護衛!王府護衛應該窩在王府裡做看門狗,來到這裡未免走得太遠了吧?你這混蛋一臉賊相,做強盜居然敢冒充王府護衛,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嘴臉,有哪一點像……」
這人氣炸了肺,猛地一抬手,袖箭破空,距離不足八尺,肉眼即使能看到箭影,也不可能及時閃避,必定箭到人倒。
彎箭射向心穴,認位奇準,下手極狠,志在一箭奪魄追魂。
眼一花,人影迎面壓到,舉起放箭的手還來不及放下,右肩井已被一隻大手扣住了,右半身一麻,雙腿支持不住向下壓的勁道,人向下挫。
丘星河的右手中,有接來的六寸鐵桿袖箭。
「不殺你,滾吧!
聲落膝抬,一膝撞在那人的胸口,有骨折聲傳出,最少也有兩對胸骨折斷。
右手所扣處五指一收,鎖骨立折,肩骨也變形走樣,隨即人凌空飛翻而起,向左面的三個人飛砸,狂叫聲淒厲刺耳。
同一瞬間,另一人左手發射一枚三稜鏢,右手創招發狠著白虹貫日攻上盤,閃電似的撲上了。
接來的袖箭輕輕一挑,叮一聲竟然將快通電閃的三稜鏢挑飛,箭卻從攻來的劍側疾射而出。
「好凌厲的劍氣!」丘星河出現在右側,讓對方身劍合一疾衝而過:「我怕你。」
「嗯……」那人直衝出路外,劍刺入一株行道樹三寸,身軀重重地撞在樹幹上,枝葉搖搖,再哀叫一聲,反彈倒地。
右肩井穴貫入六寸鐵桿抽筋,鋒尖透肩腫骨一寸左右,勁道之猛烈,可媲美兩石弓。
重圍立解,丘星河頭也不回踏入大道,似乎早已知道身後的結果,用不著察看。
舉手投足擺平了兩個高手,而且面對面近距離硬接袖箭飛鏢,即使是超等的高手名宿,也沒有勇氣面對這兩種暗器硬挺。
十三個走狗大駭,鬥志迅速沉落。
「什麼人膽大包天,管王府護衛的事行兇傷人?」毒行者上前沉喝,聲厲內茬。
這毒和尚平時極少與人正面打交道,偷襲暗算是他的特長,今天竟然站出來打交道,真是異數。
他不得不出來,他是八個人這一隊的司令人。
「你不認識我?」丘星河頗感詫異,武威所的走狗,應該都認識他的。
「我應該認識你這小輩嗎?」
「滄海君手下的鷹犬,都應該認識區區在下。」
「咱們不是郭客卿的人。」
「難怪。」
「你是誰?也不敢露名號?」
「你混蛋!你們這些走狗,都應該知道我獨行丘星河,那就是我,要證明嗎?」
沒有人知道我獨行,卻聽說過丘星河其人。
「你……你你……」毒行者又是一驚。
無儔秀士對付丘星河的故事,老早就傳抵開封城了,我獨行的綽號,卻是最近才傳出來的。
「我就是我獨行丘星河,記住了吧?」
「你還沒……沒死……」
「你看到的絕不是丘星河的鬼魂。」丘星河的目光,落在對方的黑皮手套上:「你,我聽說過你這號人物,除下你的頭巾,我獨行要驗你頭上的戒疤。我警告你,你的手如果亂動。或者有
暗器發出,在下一定要整得你哭爺叫娘。」
「狗東西太狂……」
毒行者右手的護手短鉤一揮,寒芒四射吸引丘星河的注意,左手針飛如暴雨,用上了狠手法暴雨打殘花,一把足有二十枚淬毒雙鋒扁針,向丘星河激射,籠罩面廣及八尺,向任何方向問避也難逃針網,後退也絕對沒有飛針的速度快。
「哎呀!……」迅雷劍客驚呼,以為丘星河完了。
「要活的!」商姑娘卻不替丘星河擔心,她本能地感覺出丘星河應付得了漫天毒針。
丘星河向上飛昇,快得駭人聽聞,竟然在飛針及體的前一剎那飛昇,脫出針網到了毒行者的上空,針雨從他的靴底掠過,絲毫不起作用。
他的左手已挾了一枚制錢,但一聽商姑娘的叫喊,終於認出是他一再相救的人。
「他一定是活的……」他一足下點,人重新上升,前浪翻飄然落地。
右腳尖下點,奇準地點在毒行者的天靈蓋上。
毒行者仰面便倒,恰好倒在丘星河腳前,著地前已經失去知覺了。
「你們不要插手,我獨行要把這些人全擺平在這裡。」丘星河拖了毒行者一條腿,往商姑娘腳前一丟:「我要把他們整得半死不活,咦!這些混蛋……」
就憑他從毒行者的面對面針雨中脫身,反而擺平了大名鼎鼎的凶魔殺手毒行者的超人身手表現,就足以嚇破走狗們的膽,再一聽他信心十足的凶狠口氣,走狗們誰還有勇氣和他拚命?
「他們怕死逃掉了。」商姑娘拖起毒行者苦笑:「丘兄,你這一亮身手,把他們的膽都快嚇破了,他們的主子今後將全力對
「他們來好了。哦!你們不能大搖大擺追蹤了,不然會被他們一舉消滅的。」
「丘兄,何不一同前往許州?九華山莊的人已走了三天……」
「我知道,他們等我找他,再見,諸位。」
「請等一等……」迅雷劍客高叫:「大德不言謝……」
「呵呵!那就別提啦!」丘星河飛身上馬:「可惜我的綽號叫我獨行,不能與諸位同行,呵呵……」
黃驃奮蹄飛馳,留下飛揚的塵埃。
「戚前輩,人交給你。」商姑娘將昏迷的毒行者丟給天鷹:
「姓王的畜生必定逃得比飛還要快,到了許州與他們的大群走狗會合,你們要對付他困難重重,以卵擊石智者不為,仇恨暫且放下,回去吧!晚輩與不群兄要趕上去,不陪你們了,再見。」
「商姑娘,急不在一時。」天鷹誠懇地說:「老朽是必須與那惡賊了斷的,豈能見了死仇大敵勢眾就半途而廢。令尊既然在前面相候,多老朽三把劍,是否也多一分力量?」
「這……晚輩和不群兄為了陪伴諸位跟蹤,已經耽誤了行程……」
「只要片刻詢問這個毒和尚,耽誤不了多久的。那位丘老弟勸我們不要大搖大擺追蹤,他自己卻大搖大擺招搖,保證不會失去他的行蹤,急什麼?」
「也好,前輩到林子裡辦事,事後再商量行止。」商姑娘只好同意,她和迅雷劍客確有追上丘星河的打算,有意與丘星河攀交。
她也知道不可能追及丘星河,小驢那能與有大宛血統的黃膘馬竟走?
天鷹三個人,把昏迷不醒的毒行者拖入林中問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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