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八方表明了態度,要改邪歸正送離魂掌離開以盡朋友之義。可是,同來的騾車店的師父們卻不願意,飛龍莊容不下反叛的人。四個師父中倒了一個,另三人掣兵刃進入房中,向前迫近,店夥計也各掣兵刃向裡擠。說擠,確是不假,客房有多大?下面是死屍,再加上一大堆活人,可供動手的地方不多了。
鎮八方已從離魂掌的眼色中,看出身後有警,但他不在乎,鎮靜地說:「關兄,該走了,把死的和活的朋友全帶走,兄弟斷後。」
「後」字的尾音剛落,他突發怒吼,九節鋼鞭來一記「旋風掃落葉」,在風雷驟發中,向後兇猛地旋轉,鞭沉力猛,勢如排山倒海,突起發難。
「啊……」身後兩名師父四條腿齊膝而折,慘號著栽倒。
鎮八方收鞭屹立,虎目睜圓,殺氣騰騰地叫:「沈某不為已甚,你們走是不走?」
騾車店的人變色後退,但仍沒有撤走的意思。
「誰出頭留客?沈某看他的腦袋是否比太爺的鞭硬。」
「為了爾後的安全,咱們須滅口。」離魂掌叫。
「不!兄弟願留一分情義。」鎮八方凜然地答。
一名師父退到房門口,厲聲道:「姓沈的,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
話末完,鎮八方一聲怒嘯,急衝而上。
房門口大亂,店夥計們拋掉燈籠,轉身鼠竄而走。
「蓮」一聲大震,鎮八方的九節鞭砸在門框上,房門折裂,門楣崩塌。發話的師父象頭喪家之犬,夾尾巴飛遁。
鎮八方站在房外,扭頭叫:「關兄,快走,遲延不得。」
「沈兄,你呢?」離魂攀問。
「我?送你們出許州,我從此返回河西,也許亡命天涯。」
「兄弟不能離開許州,為友復仇,決不半途而廢。」離魂掌斷然地答。
「關兄,不可能的,飛龍目下聲勢之雄,空前絕後,何必枉送性命?假使在半個肘辰內未能離開許州逃命,後果不堪設想。老實說,你們是否能遠出百里之外,毫無把握,所以你們決不可走大路,任何人也沒有飛龍莊的傳騎快。天下茫茫,想找容身之地……」
他突然住口,盯著不遠處的屋角,喝道:「什麼人?站出來讓沈某瞧瞧,何必藏頭露尾?」
屋角黑影閃出,是追蹤離魂掌的嬌小身影。人剛現,嬌嫩的嗓子亦響:「沈前輩是中州騾車店的人,晚輩向你老人家請教一些消息,尚請見告。」
黑影全身墨色勁裝,曲線玲瓏,背繫長劍,臉蒙黑巾,只露出一雙明亮如朗星的大眼。
「你是那家的女娃兒?」鎮八方問。
「怒晚輩無禮,暫難見告。」
「你要問什麼?」
「晚輩冒昧,請問飛龍莊的消息。」
「無可奉告。總之,那是攻不破打不進的虎穴龍潭。」
「晚輩問的是人。」
「誰?」
「飛龍的哥哥目下……」
「哦!你是說那姓山的?」
「正是此人。」
「他的屍體現放置在藏屍作坊冰窟之中,明晨將由騾車店派車運赴大院山安葬。」
「天哪!你……你是說……」
「我是說,他已死了王天四夜了。飛龍莊主在鶴頸隘用迷煙陣擒他,被馬兒撞死了。」
「完了……」黑衣女人尖叫,突然暈厥。
歐陽慧飛躍而上,挾住她捏了捏人中穴,再在背心拍了一掌,稍頓大聲叫:「定下心神,清醒清醒。看來,你也是飛龍的死仇大敵。你睜眼看看,這兒的人全是身懷深仇大恨的人,志切復仇,但都能打掉牙齒和血吞,你怎能一聽噩耗便遽爾暈倒?站起來,咱們都是同仇敵愾的人,何不攜手合作開城布公商量商量?我,君山漁父的孫女兒歐陽慧。」
說完,拉下她的蒙面巾。
「我,龍門喬天香。」
離魂學虎目放光,說:「是龍門喬姑娘,老朽只道洛陽許、喬兩家是什麼了不起的俠義英雄呢,卻原來是助紂為虐浪得虛名之徒。哼!你來得好。歐陽姑娘,先制住她再說。」
喬天香拭掉臉上的眼淚,大聲叫:「老前輩,你怎可血口噴人?」
「哼!血口噴人?笑話。冷劍許中州號稱白道第一高手,宇內第一位劍術名手,二十年封劍卻不保晚節。他兒子許欽,在飛龍莊大散俠義柬,阻止白道群雄與飛龍莊為難……」
「你胡說!」喬天香尖叫。
黑臉人拾起一把劍,惡狠狠地迫上,厲叫道:「這兒沒有胡說的人,你……」
「你是誰?」喬天香退後兩步脫離歐陽慧,拔劍問。
「我,南北騾車店的李玉衡。」
歐陽慧向李玉衡伸手叫:「李公子,劍給我,我要親手殺她。」
李玉衡將劍拋過,歐陽慧一把抄住,叫道:「姓喬的,你話未完,三個黑影像幽靈般從屋頂飄然下降,微弱的燈光從房門口透出,照亮了來人的臉容,是喬姑娘的雙親喬文忠和柳秋濤到了。第三個人是笑彌勒,姑娘的舅舅。
「諸位,且慢動手,聽喬某解釋。」喬文忠叫。
離魂掌揚劍走近,冷冷地說:「喬大俠,我看閒話最好免了。咱們要逃命,只好自不量力和閣下這位白道第二劍術名家賭命,來吧,我離魂掌有的是滿腔熱血……」
喬文忠舉手輕搖,泰然地說:「尚老,請勿衝動。兄弟不說廢話,專誠請諸位參加明日午間城東北五里地鬥雞台的盛會。」
「哼,請咱們到鬥雞台納上腦袋麼?」
「不,明日午正,中考大會群雄,以血解誓……」
「解誓?以便加入飛龍莊與天下惡寇共享富貴?」
「正相反,解誓之後,立即進攻飛龍莊,諸位有興趣麼?」
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一驚。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離魂掌喃喃地說。
喬文忠黯然長歎,慘然地說:「說來話長,總之,這是一場可怕的誤會和浩劫,而唯一可以化解這場浩劫的人,已經不在人間了。沈兄,足下剛才所說的事是真是假?」
「是指姓山的事麼?」鎮八方反問。
「正是此人。」
「千真萬確,騾車店中運屍車已經準備停當了。」
「文忠兄,到底是怎樣回事,能見告麼?」離魂掌急問。
喬文忠淒然長歎,說:「說來話長,看來,中老的孫女和玉狡猊的孫女全完了……」
「不!銀鳳和姓白的姑娘,目下被囚飛龍樓。這幾天來,飛龍日夕奔忙,為追搜金神的事不眠不休,未在飛龍樓逗留。但……但今晚……很難說,你們該知道,飛龍是個好色之徒,恐怕……不說也罷。」鎮八方接口岔入說。
喬文忠苦笑,岔開話題道:「一言難盡,咱們以後再談。目下諸位的處境十分危險,何不與兄弟同行至鬥雞台東北兩里的苟村集會?」
離魂掌心中仍有懷疑,未置可否。喬文忠已看出他的心意,笑道:「敝師門十八羅漢與三知客大師已經來了,武當七子與金頂三老全來啦:諸位何不前往一會?諒飛龍也不敢前來貿然生事的,咱們就怕他不出飛龍莊,出來便好辦事。同時,諸位也可聽聽中老對這件事的安排,對諸位的復仇大計,相信定有百利,而無一害。」
「好,有勞喬大俠替咱們引見了。」離魂掌答。
收拾毒王和恨地無環的屍體,離魂掌老淚縱橫,歐陽慧和李玉衡悲痛得吐血暈厥,情景令人酸鼻。
一行人出城時已是五更初,正是飛龍莊大亂之際,無暇派人前來追索,他們越城而出,平安地到達苟村。由於他們走的是東北方向,沒看到西北角飛龍莊的倩景。
飛龍莊燈火通明,光亮如同白晝,但除了飛龍樓之外,其他各處人影全無,人全伏在要緊處所,緊張凶險的氣氛,瀰漫在每一角落。莊前的飛橋並末曳起,空蕩蕩地看不見半個人影。
飛龍樓人影幢幢,隨時光飛逝,嗜雜聲漸隱,所有的機關埋伏已佈署停當,等待著三樓的入侵者出現突圍。
三樓的竹室,已到了生死關頭。
房門快被撞毀了,多塊木板已經碎裂。死命制住肩門機捩的矮方朔,急得額上直冒冷汗。
隔壁蘭室中,待女的手已扳上了開啟暗門的機捩。
床下,秋雷的腳已漸伸至床腳上外方的機捩了。
秋嵐已到了緊要關頭,剛疏通了兩位姑娘的經脈,雙掌向兩位姑娘被制的雙肩井分別按去。他額上大汗如雨,兇猛的撞門聲令他分心,十分焦急。
「轟隆隆……」房門從中而拆,四寸厚的鑲條門板四分五裂,房外人影乍現,鬼谷先生挺魁星筆向裡搶。
暗門徐徐移動,海天一叟的身影入目。
矮方朔一聲怪笑,抓起一座錦墩,向剛在破門洞口現身的鬼谷先生猛砸。這瞬間,他扭頭回望,看到壁間的暗門移動,糟了!前後受敵,暗門距床不足兩丈,他怎能不焦急?立即向後暴退了。
「哎……呀!」破房門洞的鬼谷先生狂叫,錦墩落地聲恍若雷震。
海天一叟舞劍護身,突從暗門躍入室中。
矮方朔一生未使用過兵刃,他的武器是繫在腰上的腰帶,但這時不是用腰帶的時候,他一把抓住妝台上的銅鏡,喝聲「打!」銅鏡去勢如電,飛向腳下未穩的海天一叟。
他想抓床內秋雷的劍,突聽秋嵐沉喝:「抓我弟弟做兵刃,快!」
一言驚醒夢中人,他閃到床口。
秋雷的腳後跟,剛向機捩搭下。
矮方朔眼明手快,伸手一沙,恰好抄住秋雷的田掌,向外猛拖,怪笑道:「好小子,差點兒你便如意了……喝!你還凶?」
原來秋雷被倒拖而出,急得要吐血,一髮之差,功敗垂成,怎得不急?一咬牙,另一隻腳全力向矮方朔的下陰踹去。他雖然上身穴道被制,腳上仍可用上兩成勁,路上也不好受。
可是,矮方朔怎會上當,伸另一手便恰好接個正著,一聲狂笑,將秋雷凌空摔起,向從兩端湧來的人砸去,一面怪叫道:「誰願意你們的莊主腦袋開花,儘管上,上啊!」
沒有人敢上,搶入的人向外退。
暗門旁,海天一叟被銅鏡帶飛一塊左脅近腰處一層油皮,皮裂血沁,氣得七竅生煙,勃然大怒,也心中懍然而驚。但當他看清來人是矮方朔時,怒火煙消火滅,而驚悚卻相對地增長,感到脊樑發冷,頓萌退念。
可是,見矮方朔用秋雷作兵刃,他心中湧起了惡毒的念頭,色然心喜,將懼念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之所以甘受秋雷的脅迫驅策,只不過迫於時勢,不得不跟著秋雷被牽著鼻子走,心裡無時不在轉宰了秋雷的念頭。他要重新整頓綠林道的殘局,重振綠林霸主的聲威,豈甘雌伏?以前龍形劍逃出龍門西山的大劫,他心中有所顧忌,目下龍形劍已死,唯一能威脅他的人便是秋雷了,秋雷像是控制住他的咽喉的利刃,像插在他心臟上的一把利刃,不將刀拿走,他永無出頭之日,食不甘味寢不安枕。
機會來了,這時上前和矮方朔動手,即使不專向秋雷下手,秋雷也自會送命,誰能怪他呢?誰又能證明他心懷叵測存心不良呢?
他大吼一聲,急衝而上,一面大吼:「快上,搶救莊主要緊。」
吼聲中,劍出「長虹貫日』,身劍合一飛撲而上。
矮方朔剛將秋雷掃來,來勢奇急。
秋雷的爪牙已經退出,誰也來不及搶救了。
矮方朔末料倒老賊竟敢挺劍上,按理,飛龍莊的人任何人也決不敢上前接招,投鼠忌器麼!等到他老人家發覺不對,已收不住勢了。
假使秋雷死了,還了得?爪牙們必定拚死,他和秋嵐與兩位姑娘,誰也別想活著離開飛龍樓了。他知道要糟,可是已經無可挽回了。
千鈞一髮中,人影從床上射到,恍如電光一閃,秋嵐到了,左掌以劈空掌力向將近秋雷頂門的劍劈歪,右掌將秋雷一把勾住向上抬,同時大喝:「放手!」
矮方朔應聲放手,驚出一身冷汗。
在爪牙們的嘩叫聲中,秋嵐反托著乃弟,從矮方朔與海天一叟的中間穿過,到了對面牆下。
海天一叟的劍向外蕩,功敗垂成,他感到失望極了,把秋嵐恨入骨髓,收住劍勢一吞一吐,第二劍刺向秋嵐的背脅。
可惜,慢了些兒,劍是刺中了,但只將秋嵐的衣衫刺破,劍尖入肉不到一分,毫無用處。
這瞬間,兩位姑娘滾入床內床櫥,櫥中有的是女人衣服,她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衣服便往身上套,馬馬虎虎用帶子捆上腰胸。許姑娘手快,抓起秋雷的長劍躍下床來,恢復丁自由。
眾爪牙從兩門向裡湧,吶喊聲雷動。
矮方朔抓起整座妝台,一聲狂笑,向海天一叟砸去,把海天一叟迫退至暗門旁。
大亂中,響起銀鳳一聲大吼:「退!誰敢再接近,在下宰了你們的莊主。」
這一著果然有效,沒有人再迫進。秋嵐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我,姓秋名嵐,是貴莊主的親哥哥。你們如果仍像海天一叟般想要貴慶主的命,儘管上。」
死一般的靜,沒有人答話,也沒有人移動。
片刻,一名勾鼻大漢揚劍踏進一步。
四大金剛的老大陰豹趙威就在旁邊,突然一掌拍出,「拍」一聲暴響,勾鼻大漢挨了一記耳光,側撞八尺外。
「你想死?混帳!」陰豹接著大吼。
秋嵐左手扣住乃弟的後頸。他的手指特長,恰好一握,大拇指與食指壓住雙耳後的藏血大穴,他的右手則扣住乃弟的腰側,將乃弟支起,將人向前推了推,說:「我的好弟弟,你說吧,要死呢,抑或是要活?」
秋雷看不見背後哥哥的臉色,無法從哥哥的神色中估量自己的處境,頑強地說:「反正你們誰也休想逃出飛龍樓,隨便你怎麼說。」
「哼!你以為飛龍樓是活寶?是刀山劍海?你錯了,我能來當然能去,你那些爪牙們誰也接不下我三拳兩掌,信不信你心裡明白,他們決困不住我的。」
「你想怎樣?」秋雷厲聲問。
「不想怎樣,我對你客氣,不想你死,不然剛才你就沒有命了。你想過沒有?假使你死了,飛龍莊完了,人也散了,你不但喪失了苦心孤詣謀奪來的一切,而且沒好好享受便死翹翹,你可能在九泉也不會甘心,是麼?廢話少說,我猜你定然捨不得死,那好辦,請恭送你的哥哥和我的三位同伴安全出莊。」秋嵐的語氣極為輕鬆,似滿不在乎。他這種鎮靜輕鬆的神情,把在一旁吹鬍子瞪跟睛的矮方朔佩服得不住點頭,暗罵自己昏庸。
「你做夢。」秋雷怒叫。
「天快亮了,不做夢也罷,呵呵!好弟弟,你還不下令送客?」
「要送就送你到枉死城鬼門關。」秋雷惡狠狠地叫。
「有你陪著走,我伯什麼枉死城鬼門關?好弟弟,我想,你用得著在你的手下面前丟險?」
「我丟什麼臉?」
秋嵐呵呵笑,右手放了他的腰,一指頭點在他的第九脊椎下的筋縮穴上,說:「弟弟,一指頭下去,你是知道我的造詣的,你無法承受我一指,你將鬼叫連天,英風盡失……」
「笑話!」
「我不會講笑話,說的是事實.鐵打銅鑄的金剛,也受不了我的一指頭。你真不信?你真要在手下面前雞貓狗叫丟人?你以後還想不想做他們的主子?我看免了罷,咱們也算是兄弟一場,好來好去豈不兩全其美?」
秋嵐一面說,暗中已默運神功,指力徐發,壓力漸增。
秋雷感到一陣麻木的感覺襲擊著穴道,痛苦漸增,筋開始牽動各處的肌肉。氣海被制,真氣不聚神功無用,無法抗拒。他無法充好漢了,大叫道:「送客!」
爪牙們遲疑著,你看我,我看你。
秋嵐哈哈一笑,說:「瞧,你還沒死,他你便不聽你的了.我真替你難過。」
「查總管何在?送客!」秋雷怒叫。
房門口人群之後,查總管亮聲大叫道:「諸位退,準備送客。」人群開始向外移,潮水般退去。
秋嵐也亮聲叫:「查總管,勞駕,請許大俠前來一同走。」
查總管不敢作主,用目光請示秋雷。秋雷說:「許少莊主是客人,你請他不動的,他也不會跟你們走。」
「弟弟,他會走的。除非你不叫他走,是麼?算了吧,咱們四個人你也不計較,何必和我計較一個人?冷劍許中州走了一輩子江湖,闖蕩一生,什麼古怪玩意他沒見過?你不該寫下那封最不該寫的書信,露出馬腳怪得誰來?兒子奉書給生父,許家的老規矩是用乳名落款的,你根本不知許欽的乳名,何必來那一手?算啦!你做做好事,放他一條生路,免得用命來換一個不值得你計較的人,多划不來麼!」
「叫許欽來。」秋雷只好向查總管下令,事實不許可他不下。
「弟弟,你忘了交待查總管別玩花樣呢。矮方朔老前輩是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人,要被他發現有何不對,我怕他不願意呢。」
「呵呵!秋老弟,正是此意。」矮方朔總算找到開口說話的機會了。
「一分也是情,十分也是情,弟弟,你不會吝惜送一個完整健康的人給我吧?這十分情我感激不盡,先謝謝你。」
秋雷氣得直咬牙,切齒道:「你如果再落在我手中,我不剁你一千刀便不配領袖江湖。
查總管,放那姓許的滾蛋!」
查總管應喏著退去,矮方朔搖頭苦笑道:「你挑得起放得下,為私利任何事也可做出,正是不折不扣的綃雄,如果讓你以挖祖墳來交換領袖江湖的地位,恐怕你連祖墳也可挖來交換的,殺親手足何足道哉?你這人大可怕了。」
「老不死,你也給我小心了。」秋雷惡狙很地咒罵。
「我會小心的,我還不想死呢。」矮方朔聳聳肩說。
不久,兩名大漢架著剛服過解藥,仍在迷迷糊糊神智不清的許欽到達,站在房門口,許欽不住搖頭晃腦袋。銀鳳驚叫一聲,向前搶出。
陰豹趙威將怪塔向前一推,沉叱道:「饅來,退回去!」
「許姑娘,不必忙在一時,這事交給我辦。」矮方朔叫。
「慢著!」秋雷沉喝。
銀風不得不停下,秋雷接著向身後的秋嵐問:「你說,你能保證許中州的人,立即撤離許州不管我飛龍莊的事麼?」
秋嵐毫不猶豫地說:「當然,只要許欽安全無恙,許老前輩自不會與你為難。」
「你敢保證?」
「在軒轅關下大屯鎮,許老前輩已經親口對我許諾了。你說,許少莊主是怎麼回事?」
「剛眼下解藥,沒有半個時辰不可能復元清醒。查總管,將人交給矮鬼驗看。」
兩大漢在查總管的揮手下,將許欽推入。矮方朔接住人,仔細地檢查許欽各處經穴,一面問道:「你們給他吃了什麼藥?解藥何名?」
「迷魂藥,小意思。」查總管答。
矮方朔花不了多少時間,滿意地向秋嵐打手式示意一切均佳。秋嵐將乃弟帶著向房門口走,一面說:「弟弟,謝謝你。俗語說,送佛送到西天,勞駕,送咱們出寶莊這座龍潭虎穴。」
矮方朔點了許欽的睡穴,扛上肩膀在前領路出房。
秋雷已知無能為力了,向附近的人叫:「退!各回本位,不必跟來。」
只片刻間,整個飛龍樓人影俱杳,只有各種燈光發射著朦朧的光芒,偌大巨樓一片死寂。
莊前飛橋與莊門之間,排列著三十二名壯漢,每人跨一把鬼頭刀,站在那兒像是兩排石人,三十二文火把高舉。神色肅穆地送客出莊。八頭出自西陲的異種巨獒,守在轆轤架旁陰森森地警戒。只有查總管一個人在後面送客,但送到飛橋頭便止步。
矮方朔過了飛橋,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這段時間內,他外表沉靜,笑容依舊,但心內一直不安、流著冷汗、緊張著。過了飛橋,總算放下了心事,前面列屍的楓林雖也凶險,三岔路口更有高手潛伏,但已無足為害,這一帶他比任何人都熟,即使有高手潛伏截留,諒也留不住他們了。
驀地,對面黑沉沉的小徑中,六個黑影來勢迅疾無比,似乎在片刻之間便到了面前了。
六個人影中的一個,肩上帶了一具道裝屍體,他們是七柳七煞,恰在這時趕回。
「咦!」領先的白虎煞訝然叫,倏然站住了。橋對面,三十二支火把畢剝作響,火舌熊熊,百十丈內火光耀目,他清晰地看到兩個相貌相同的莊主出現在眼前。
「你們先入莊,在莊門內等我。」秋雷叫。他心中已有了可怕的預感,看到白蓮丹士的屍體,他知道冤家定然出了大紕漏,那兒必定不是空宅。七煞莫名其妙,只好依言入莊而去。」
離莊百十丈,矮方朔扭頭道:「秋老弟,咱們可以走了。」
秋嵐站住了,說:「前輩,你們走吧。」
「你……」
「小可不送了,請……」
「你不跟我們走?」
秋嵐搖頭苦笑,說:「小可另有要事。請前輩上復許老前輩,務請踐守諾言,立即撤出許州不管飛龍莊的事。」
矮方朔神色肅穆地點頭,沉重地說:「老朽定不辱命。只是,希令弟今後好自為之。」
秋雷咬牙切齒地叫道:「老匹夫!寄語許中州,總有一天,秋某要逐個剷除份們這些所謂江湖耆宿老鬼,這一天將為期不遠,除非你們見機早早隱姓埋名遠定高飛。秋某志在領袖江湖,勢在必得,誰不願意,我必定將他埋葬掉。」
矮方朔冷冷地盯視著他好半響,一字一吐地說,「閣下但請放心,老夫會將你所說的每一個字全部轉達。但我可以告訴你,貴莊一草一木一機一根,全瞞不了人,所以你不必倚賴這座鬼莊為所欲為,以免玉石俱焚,辜負了令兄曲意呵護的情義。」他又轉問秋嵐:「小兄弟,咱們能否有重會之期?」
秋嵐搖搖頭,說:「小可想,咱們沒有重會的必要了。」
「小兄弟今後的行止……」
「小可不是江湖人,將與敝師妹遠離塵俗。至於隱居何處,恕難奉告。」
「那麼,老朽告辭。請代向玉狡猊前輩致意。」
銀鳳屈身拜倒,顫聲說:「思公請記住,洛陽許家的莊門,隨時為恩公而開,務請恩公撥冗枉顧,讓賤妾能有叩謝恩公所賜的似海深恩的機會。」
她再拜而起,挽著白琬君淒然地說:「白姐姐,你千萬不可忘了小妹哪!」
琬君也黯然地說:「人生如夢,聚散無常,我希望日後能與姐姐重聚。別矣珍重,後會有期了。」
銀鳳行禮而別,用淚光閃閃的大眼睛注視著秋嵐,欲言又止,最後突然轉身,與矮方朔展開輕功如飛而去。
秋嵐直待矮方朔去遠,方向秋雷懇切地說:「弟弟,難道你仍然執迷不悟一意弧行……」
「閉嘴!我永遠不會聽你的,永遠根你,永遠與你不共戴天。你這畜生!你不助我成事,反而在扯我的後腿,我恨不得剁碎了你。俗語說,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而你,卻胳膊往外彎,幫外人拆體兄弟的台,你是啥玩意?下次你再落在我手中,我要特你化骨揚灰,方消心頭之恨。
「弟弟,你真如此恨我麼?」秋嵐沉痛地問。
「根你?我要吃你的肉,寢你的皮。」秋雷怒叫。
秋嵐一面解他的穴道,一面沉聲道;「今後,我不再管你的了,你走吧。」
秋雷穴道一解,凶性大發,頓忘利害,發出一聲召集爪牙的信號,同時轉身,瘋狂地連拍兩掌。秋嵐單掌連拂,撥開兩掌,側身欺入對方懷中,掌發似電閃,「啪」一聲暴響,不偏不倚給了乃弟一耳光,怒叫道:「你再不覺悟,將難免橫死。我真想廢了體帶走,與其讓你自取殺身之禍,不如廢了你救你的命。」
聲落,急衝而上。秋雷被一耳光打得側衝八尺,頭暈目眩,聽乃兄說要廢了他帶走,那怎成,赤手相搏他自認不行,不行只好逃命,扭頭便跑。莊門,胡哨聲長鷗,莊中人早已在門樓下等候,嘯聲傳到,人像潮水膠向外湧。左右前三方,吶喊聲齊起。
琬君心中大急,叫道:「嵐哥,脫身要緊,高手齊至,太危險了。」
秋嵐省悟,有姑娘在身邊,雖是夜間,人多了恐怕難以保全姑娘,立即後退,挽起姑娘的纖腰,喝聲「走!」閃入右側黑暗的樹林內,一閃即逝。
天快亮了,飛龍莊大亂徐止。秋雷在手下的手中奪了一把劍,狂追三里地,一無所獲,方恨恨地回莊。莊門口,白虎煞領著其餘五名同伴正在等候秋雷。
秋雷氣沖沖地踏過飛橋,身後路了一大群人,四金剛、江東八蒙、海天一空等等全都回來了,一個個垂頭喪氣,神色沉重。這麼多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四面八方全是自己人,而且就在莊前暗樁遍佈的地段內,竟然讓秋嵐帶了一個姑娘捎然溜掉,太令他們難堪了。
秋雷臉上掛不住,人未過飛橋,便大聲向莊裡叫:「把人屠找來見我,他該死!」
過了橋,莊門口白虎煞領先迎出。
入莊大道蹄聲震耳,兩匹健馬狂奔而至,遠遠地,一名騎士大叫:「讓路!中州騾車店有急報。」人群向兩側閃,兩匹健馬奔上飛橋。
「什麼事?」秋雷轉身大聲問。
馬兒剎住騎,八隻馬蹄踏得橋板發出震耳的響聲。兩名騎士飛身下馬,同時行禮,一名騎士氣喘吁吁地稟道:「稟莊主,恨天無把苗爺身死青靈觀……」
「你說什麼?」秋雷變色叫。恨天無把是他最為倚重的心腹,死了不啻砍掉他一條胳膊,難怪他激動。
騎士只好再說一遍,大聲道:「苗爺身死青靈觀,同去的曹爺與毒王同歸於盡,鎮八方沈忠良叛變,與離魂掌結交。」
「捉了兇手麼?」
「苗爺帶去的人全軍覆沒,兇手們與龍門的喬家人走了,下落不明。」
秋雷心中大痛,大叫道:「沒查出下落?混帳!」
「稟莊主,屬下是第一批傳信的人。車店、鏢局、酒樓等等,所有的高手全部出動搜查,第二批傳信的人可能有詳情稟告。」
秋雷也知道脾氣發得不是時候,急躁地揮手道:「你們先歇息,走吧。」
「屬下告退。」兩入行禮退至兩側。
秋雷轉身舉步,迎著白虎煞,急問:「怎麼回事?白蓮丹士……」
白虎煞躬身行禮,從容地說:「屬下與青龍老大奉命至晁家舊宅踩探,遇上埋伏,老大被人在林中用奇特的暗器……」
話末完,紅紗煞地暗星梅禮冷冷地接口道:「老大死得冤,死在獨角天魔之手。晃宅高手如雲,金神帶著在洞庭失蹤的青龍老大出面,白虎……」
白虎煞暗叫完了,想不到一念之慈,在金神手中救了地暗星,地暗星卻在這時反要他的命。他驚極怒極,一聲不吭,袖底飛出兩支透風鏢,分向秋雷和地暗星打去。
秋雷機警過人,乍聽洞庭落水的青龍煞已在金神的掌握中,大吃一驚,大事不妙,立即下手滅口,手中劍突然揮出,捷逾電閃,鏢亦近身,但他毫不理會。白虎煞的藝業他知之甚詳,鏢傷不了他。白虎煞未料到莊主的反應如此駭人,剛將劍靶抓著,還來不及拔劍出鞘,莊主的劍己貫入他的心窩,「啊」一聲慘叫,透風鏢擊中秋雷的脅側,卻反震而墜,毫無作用。
同一瞬間,地暗星慘叫一聲。透風鏢貫腹而入,以手掩住創口,衝倒在八尺外。
喪門煞拔劍側掠,舉劍向衝上擒人的群豪大吼:「諸位。請看看咱們為他賣命的飛龍是什麼東西?七柳七煞替他賣命,在洞庭君山闖劍海刀山,他卻為了殺金四娘的事,殺自己的人滅口,紅紗煞含恨九泉屍喂龜鱉,青龍老大毀掉一腿逃得性命,目下正在金神的手中。諸位,你們仍然替他賣命?值得麼?舉起你們的兵刃,咱們……啊……」
他正在煽動,卻末留意身後的鬼影幽魂沙千里的標槍,槍貫後心,槍尖透出前胸近尺,兇猛的打擊力道將他衝倒,含恨九泉。其餘三煞已向側奪路,衝向飛橋。
「拿下這些胡說八道已被金神收買的匹夫。」秋雷大吼。
人群大亂,四大金剛眼中湧起怨毒的寒芒,不但不攔截,反而向旁閃開,讓三煞衝上飛橋。他們也是參予襲擊君山的人,想起前事。心中湧起不平的憤火。
秋雷一把抓起垂死的地暗星,急問:「晁家廢宅來了些什麼人?快說。」
地暗星臉色死灰,喘息著說:「金……金神、獨角天……魔、九……華……」話末完,喘出最後一口氣,眼向上一翻,抽搐漸止。
其餘三煞還未衝過飛橋,便被截住了。三煞有兩煞死於劍下,最後一煞重傷垂危。秋雷不失時機。立即在門樓下迫問口供。垂死的一煞熬不過酷刑,斷斷續續地將晁宅的事一一吐實。
秋雷果然機警過人,他算定金神等人必定在等七煞的信息,今晨定然在晨宅養精蓄銳,戒備定然疏忽,立刻當機立斷,分四路人馬向晨宅飛進。
果然不錯,晃宅鬧了一夜,金神已經將人手分派停當,準備天明時大鬧許州,一舉搗毀秋雷在許州經營的各種行業,所以必須早早體歇以恢復疲勞,警戒未免豌忽了些。黎明前的陣黑已過,天將破曉。人馬在晨宅半里外停止,然後從四面八方下馬步行迫近,布下了天羅地網。
秋雷一切已配置停當,並末發動攻擊,他要等到天色大明才動手,免得有人乘夜漏網。
他以為自己已有萬全準備,卻未料到金神的實力空前雄厚,七煞根本不知道金神到底帶來多少高手,秋雷也僅能從早些天客店所獲得的消息估計而已。黑夜中包圍晨宅,事實上也無法完全保持極端秘密,伏路暗樁已將大敵入侵的信號傳出,金神正在地窟內作妥善的安排。秋雷卻遲遲未發動進攻,他太過貪心,貪心使出了漏洞,大大的失策。
屋前寬闊的野草坪,正是群毆的好所在。天色大明,荒草坪前面的密林中,「砰」一聲暴響一支巨大的旗花火箭沖天而起,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三百餘名爪牙分為十隊,每隊三十餘人,將晁宅院團團包圍,是時候了。門前一路由秋雷親自率領,號角長鳴聲中,他領先踏入草坪中,向宅院前面的廣場大踏步迫進。他左右,江東八豪八具重盾左右護翼,八隻標槍尖閃閃生光。宅右一路,由海天一叟率領,三十餘名手下,全是綠林道中數一數二的凶悍大賊。這一路控制的地形十分複雜,後面是起伏不平草樹零落的墳地。
十隊高手迫進至一箭之遙,除了秋雷這一隊外,其餘九隊不再前進,擺開陣勢嚴陣以待。
秋雷這一隊向大門迫進,逐步接近了。怪!晁宅毫無靜動,似乎鬼影全無。
秋雷身後跟著湘南怪傑搜魂旗主王靖,他挾著沉重的搜魂旗,搶前兩步臉現憂容地說:
「莊主。老朽認為不可深入了,宅中沉靜如死,毫無動靜,必定暗藏凶險,大意不得,在入宅之前,莊主有三思而行的必要。」
秋雷也心中起疑,金神是一代凶魔,脾氣火暴,不可能在這時仍然隱忍不發,大違常情。他停下了,向陰豹趙威說:「趙兄,你四人上前探道。如無敵蹤,候命返回右隊。」
四大金田對七煞的事心中耿耿,但還不敢公然表示反抗,四人應喏著搶出。向破敗的大門走去。後面,江東八豪兩翼伸張,八隻鏢槍作勢欲投,假使半掩的大門有人出現突襲,八條鏢槍足以掩護四大金田全身而退。
同時,十隊高手的中間空隙,共有八隊每隊十六名箭手,這些箭手專門負責射殺逃走的人。這時,秋雷左右的兩隊箭手,在秋雷揮手中現身,向前迫進。大門沒有人出現,兩側的院牆突然出現了二十餘個磚孔,有人在牆後將活磚抽出,便成了最穩當的箭孔。驀地,磚孔中傳出弓弦聲,二十餘支勁矢以雷霆萬鈞之威,向已接近宅前不足三十步的四大金剛集中攢射。
四金剛並沒有替秋雷賣命的念頭,立即手忙腳亂。陰豹畢竟機警,沉喝道:「伏下。
快!咱們逕自返回右隊。」
草深及腰,人向下一伏。弓箭便失去目標。箭從四人的上空呼嘯而過,四人嚇出一身冷汗。
「退!」陰豹斷然下令。四人利用蛇行術借草掩身,飛快貼地往後竄退,逕自向有走了。
百步外的秋雷吃了一驚,叫道:「金神,你出來,咱們決一死戰,木房子守不住的。」
沒有人回答,路上的箭孔也堵上了。
秋雷大怒,向身後的燕山三傑說:「燕兄,請到後面招呼看守馬匹的人,每匹馬帶上乾草,咱們用馬帶火用火攻。」
燕山三傑兄弟三人走了,不久,馬群趕到。秋雷立刻分派人手,先將馬匹放在前面排列,一部分人在後面三丈餘堆集中枯草,預定先在草地放火,斷絕馬匹的歸路,再由管馬的人點然馬上的草束,馬兒便有進無退,勢必向大門和兩旁的側門衝突而走。
耽誤了許久,裡面的金神已爭取到寶貴的充分準備時間。火馬陣還未準備停當,大宅內響起三聲清越的鐘鳴,大門倏然大開,長笑震耳,渾身金光閃閃的金神跨出了大門,震耳的狂笑聲令入聞之氣血翻騰,耳膜欲裂。笑聲未止,他已在台階上站住了。一身金色勁裝,背繫長劍,金色的系劍絲絨在胸前打了一個蝴蝶結,渾身上下一色金,甚至臉上也瀰漫著淡淡金霧。
他只有一個人。冷冷地掃了遠處的群豪一眼,亮聲道:「飛龍小輩,你很愚蠢,火馬陣怎能用來沖有院牆的房屋?恐怕屋未衝垮,你的陣腳反而大亂了。」他向門內叫:「趕走他的的馬,好讓小輩們死得其所。」
門內突然響起一陣急躁的梆子聲,院牆箭孔再現,二樓的窗眼內箭尖伸出,箭如飛蝗,暴雨般向百步外的人馬急襲攢射。
同一時刻,荒塚的一座巨墓後,出現了一個坑穴,九華羽士帶著江南浪子一群人魚貫而出,共有百十人之多,其中有毒火石明,金神的黑衣爪牙也在其中。
九華羽士向江南浪子低聲道:「夏施主,你們先走一步,我去招引四大金剛。」
「什麼?道長的意思是……」江南浪子訝然問。
「說動四金剛窩裡反,飛龍將眾叛親離,有百利而無一害。不必為貧道擔心,四金剛無奈我何的。你們快走,這時離開正是時候。」
屋右距大門事實遠在百步外,中間樹木疏落,荒草萋萋,彼此無法通視,晃家宅第連雲,宅右是無數連廂,外圍有曲折的院牆相護,各型廂門甚多,這時皆全被封死,有些已經倒塌。
假使全面進襲,裡面的人手有限,是無法阻遏入侵者的,秋雷不發令全面進攻,失策已極,當然,他也有所顧忌,深怕攻入之後。屋內呼應困難,外圍便無法把守,突圍甚易,不可能盡殲屋內的人,他要先除去金神和獨角天魔之後,再大舉入屋大開殺戒。
四大金剛這一路,把守住通向墓地的小徑,三十二個人一字排開,嚴陣以待,右首五六十步外是另一隊,由鄱陽王廖惠安所率領的水上英豪,彼此之間可以用目視呼應,左面不遠處,是十六名負責截殺外逃零星散逸高手的箭手,四大金剛狼狽地從前面退回本隊,驚魂未定呢。
九華羽士反從後面欺近,站在一座小丘上現身,距四大金剛不足二十步,他徐徐站起,道袍飄飄,突然用千里傳音之術叫道:「四大金剛。何不和貧道談談?」
三十二個人全都大吃一核,不約而同挨然轉身。
「呵呵!諸位,貧道九華羽士,與諸位不算陌生。」
四大金剛狂奔而出,其餘二十八人也急急奔來。
九華羽士毫不緊張,接著叫:「諸位,貧道知道,七柳七煞返莊之後,定然洩漏機密丟掉性命,不然飛龍小狗不會串領你們前來示威,諸位,替飛龍小狗賣命有何好處?終有一天狡兔盡、走狗烹,七柳七煞是前車之鑒,何不猛省?」
他一面說,一面後退,轉身向半里外的墓地狂奔。
四大金剛銜尾急迫,陰豹一面追一面問:九華羽士,青龍煞在何處?你說。」
「要看跛了腿的青龍煞,你還得轉回正門,但我怕你再也無法脫身了,還是走吧,替飛龍這種梟雄賣命,你不怕和七煞同一命運,把握住你自己的命運求生,七煞下場之慘,值得警惕,你說對麼,哈哈!再會了。」
聲落,他進入墳場,三兩閃之後,身影平空消失了。
四大金剛繼續向東狂奔,奔出墳場,一路上頭也不回,從此天涯海角亡命去了。
其餘二十八個人,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角色,有些曾經親見不久前飛龍莊前七煞被殺的慘劇,一個個心中有數,四大金剛走了,他們也一哄而散,匆匆地離開了許州。
大門口,惡鬥已起。金神的叫聲剛落,箭雨重現,二樓的窗孔中,也射出無數勁矢。
馬群大亂,狼奔豕,草場上頃刻大亂。金神一聲狂笑,從容下階向後招手。
第一個出現的人,是支著枴杖跛了一足的青龍煞,站在階上,怨毒的怪眼中,似乎噴出仇恨的火焰,大叫道:「秋雷,你這無恥惡賊。認得我青龍煞麼?」
青龍煞的出現,引起了一陣騷動。
第二個出現的人,是獨角天魔,他倒拖著大鐵杖,咬牙切齒地大吼:「姓秋的,你這無恥畜生,來,咱們決一死戰。」
秋雷不等第三個人出現,舉手一揮,第二發旗花爆響震耳,接著第三發飛昇沖天而起。
號角長鳴,總攻擊令發出了,殺聲震天,九隊高手齊向晁宅進攻。
秋雷在江東八豪八具鐵盾掩護下,冒著箭雨狂衝而上。兩隊箭手也用箭向金神攢射,箭如飛蝗。青龍煞退入門內,走了。
金神和獨角天魔隱身階旁合抱大門往後,等待著秋雷接近,雙方接近,箭已自行停止。
能衝近的人,只有江東八豪、秋雷、和搜魂旗主,搜魂旗主的搜魂旗,是織蛟筋摻九合金絲所成的三角旗,展開來掩住前面胸腹,隨著八盾前衝,毫無所懼。
獨角天魔一聲忽嘯,搶下階大叫道:」金兄,這畜生交給我。」
江東八蒙同聲怒吼,八枝鏢槍齊發。
獨角天魔一聲怒吼,身軀一挫,高不過三尺,鐵杖一抬,人亦貼地掠出,五枝鏢槍掠頂而過,鐵杖擊落了另兩枝,抽用右手,抄住最後一枝鏢槍,狂怒地反投而出,人化狂風,一閃即至。
「啊……」八豪中倒了一個,鏢槍貫盾而入,盾後的人座槍而倒。
金神一聲狂笑,拔劍搶到,接住了秋雷。
獨角天魔憤怒如狂,沉重的鐵杖風雷俱發,先來一記「橫掃干軍」,「當當」兩聲大震,兩豪連人帶盾斜拋丈外,再來一招「泰山壓卵」,「噹」一聲爆響,另一豪會變,連人帶盾變成扁鴨。
江東八豪不是敵手,一照面兩死一傷,搜魂旗主一聲大吼,搜魂旗火雜雜向前卷,風吼雷鳴攔腰便掃。
「彭!」爆響震耳,地下草葉激射,狂風大作,旗杖相交,勢均力敵,兩人同時馬步浮動。
「打!」獨角天魔怒吼,招化「枯樹盤根」。」著!」按魂旗主沉喝,上躍、旗尖下搭、前撲、旗桿凶狠地挑出。
鬼影幽魂乘機搶入,盾階的一推,人突然從旁貼地由獨角天魔的身左切入,長劍急點。
煉獄厲鬼也不失時機,從後面急衝而上,劍從盾側伸出,劍出如狂龍舞爪,用盾的人,使劍不如使刀,但劍在江東八豪手中,似乎比刀還管用,因為他們的劍是闊鋒劍,劍葉比江湖朋友的劍寬了一倍,所以可當刀使用。
劍合旗聚,風雷乍起,眼看獨角天魔前後受敵,命在須臾,驀地,他半途收招,那招「枯樹盤根」原是虛著,他的造詣也足以收發由心,人向左閃,杖頭一挽,鬼影幽魂劍和盾同飛,再例身切入,當胸兜心就是一腳踢出。同時杖尾後點,從煉獄厲鬼的盾旁搗入。
「啊……」鬼影幽魂狂叫一聲,向後便倒,胸骨盡折,口中鮮血狂噴。
「哎……」後面的煉獄厲鬼剛從盾側現身遞劍,卻慘叫一聲,杖尾搗到,太快了,他想重新躲至盾後,已來不及了,百忙中推劍架杖,沒架住,杖尾已搗入他的右胸,直貫肺部。
幾乎在同一瞬間,獨角天魔扭身旋杖,杖尾成半弧形掃砸剛著地一招落空的搜魂旗主,勢如泰山崩墜。搜魂旗主也恰好轉身,一旗橫掃。
獨角天魔志在必得,勢如瘋虎,「噹」一聲旗杖相交,人向側一閃,招變「毒龍出洞」,捷逾電光石火,「嚓」一聲杖頭插入搜魂旗主的左脅,洞脅穿胸。
「你們都得死!」獨角天魔狂吼,凶性大發,上百斤的鐵杖飛旋撲擊,每一杖重如山嶽,把剩下的三豪迫得像走馬燈班亂旋亂轉,岌岌可危。
後屋火起,西屋火起,天干物燥,木造樓房見火即然,只片刻間,前面的箭已停,躲在屋中的箭手似乎在極短的時間內,同時象幽靈殷消失了。
另一面,金神已和秋雷激鬥了近百招,兩人都小心冀翼,不敢放膽搶攻,一沾即走,出招時狂風大起,劍發風雷,停止時遙遙相對,點塵不驚,兩人逐漸額上見汗,神色愈來愈凝重,圈子也愈收愈小,即將近身拚搏了。
吶喊聲雷動,箭雨已止,高手們放膽前衝,殺聲震耳。
鬼谷先生和陰曹惡客到得最快,兩人一筆一棍,奔向金神,陰曹惡客打狗棍兇猛地掃向金神的腿彎,從後面進招,聲勢兇猛已極。
金神像是背後長了眼,一聲怪嘯,伸左手向後一勾一抓,閃電似的抓住了掃來的打狗棍,火速旋身,劍發似電光一閃,點向陰曹惡客的胸腔。
陰曹惡客驚得臉色泛灰,他只感到手中棍沉重如山,運轉不靈,劍虹便到了,他只好丟棍後退逃命,本能地伸手向到了胸口的金虹拍去。
一切都晚了,金虹已以令人難信的奇速,貫入他的心坎,掌雖然拍中劍身但手掌應劍而折。
秋雷到了,大喝道:「納命!」
金神扭身揮劍,「錚」一聲暴響,金劍震開了點來的長劍,秋雷空門大開。金神一聲狂笑,便待搶入。
秋雷眼中綻出喜悅惡毒的笑容,左手劍訣突然伸張,袖底的九龍筒筒口外露,九枝龍形飛針如暴雨般射出。
金神吃了一諒,但已無法躲避了,右手金針掌全力拍出,人向側閃。
「嗤嗤!」兩枚霸道絕倫可破內家氣功的龍形飛針,射入他的左脅,護體的三陽神功擋不住飛針,入肉寸餘,他感到脅下一陣麻木。
同一瞬間,秋雷一聲狂笑,劍出殺著「沉雷驚蟄」,沉雷劍的奪魄三招出手了,劍動雷聲發行雷霆一擊。
金神也大喝一聲,金劍幻化無窮核虹,迎著來劍攻去。可是,力道剛發,便感到脅下創口痛苦徹心,劍上勁道驟減,只用上七成勁。
「錚錚!」劍鳴震耳,生死關頭已到。
人影乍分,金神被震飄丈外,右外肩出現了血痕,這一招他沒躲掉。
他立腳末穩,鬼谷先生到了,一聲不吭,魁星筆手下絕倩,閃電似的點到他的左脅後方。
他不愧稱早年四大凶人之一,腰肉右一扭,人急退兩步,鬼谷先生的魁星筆,貼他的脅衣而過,他咬紫牙關,左手的金針掌猛發。
「噗!」中了,恰好拍中鬼谷先生的眉心,雙睛也被擊破,鮮血從雙眼和眉心向外冒,人也飛退丈外,砰然倒地,魁星筆拋出五丈外去了。
金神飛退上階,大叫道:「侯兄,退!他做人多。」
獨角天魔也知道不可戀戰,一聲狂笑,飛退上階,兩人像一陣狂風,飄入大門內去了。
「你們走得了?」秋雷大吼,飛撲而上。
「彭!」大門閉上了。
秋雷不敢冒險進入,大喝道:「放火,燒死他們。」
佔地甚廣的五六十棟大廈,左右三方大火衝霄.只有前面沒有火,諒金神也無法從他處衝出。
「箭手列陣,等他們衝出時先給他們一陣箭雨快活。」秋雷又叫。
大火衝霄,整座巨廈成了火海,熱浪迫人,三二十丈內無法立足,所有的人全都眼巴巴等人衝出,但大火封門,卻不見金神出現。
兩處墳場中,金神和獨角天魔已經借草木掩身,獰笑著抄出南面,向飛龍莊如飛而去。
許州至飛龍莊只有六七里,從晁家至飛龍莊,也只有八九里地,腳程快的人,要不了兩刻。
秋雷率領群雄仍在火場戒備,眼看大廈被火燒得七零八落,行將崩塌,仍不見有人出現,只看到大群老鼠和狐狸成群外竄,正在納罕。
驀地,西面塵頭大起,蹄聲如雷,通向許州至府城大道的小徑中,三匹健馬狂奔而至,第一匹馬上的騎士老遠便大叫:「請莊主快回莊,有大批高手目下正進攻本莊。」
秋雷大驚,似有所悟,掠出急問:「是洛陽許家的人麼?」
騎士仍向前狂馳,叫道:「不知道,來人全有歹毒的火箭,人數上百,無人敢當。」
秋雷奔向遠處小四清風明月牽著的寶馬烏雲蓋雪,大吼道,「回莊,快!」
馬群早已被控制在附近,一陣鑼響,高手們紛紛搶上馬背,潮水般退去。
飛龍莊三面環水,只有從莊前的楓林可以進擊,江南浪子一群人到了三岔口,殺入林中,以強弓開道,由金神的四十餘名黑衣爪牙搜殺潛伏林中的飛龍莊爪牙,進展奇快,直迫至飛橋前。
飛龍莊大部分高手已經被秋雷帶走,莊中由查總管和二莊主金鞭於莊支撐大局,三岔口警訊傳到,莊中的高手們已各就各位。
查總管和金鞭於莊出現在莊門上的敵樓前,查總管向遠處眺望,看不見敵人,只看到本莊的爪牙沿途向裡逃,片刻,桐林前出現敵蹤,江南浪子和玉面郎君一馬當先,左翼,毒火石明和五名徒弟出現,右面,九華羽士仰天長嘯,接著,大群黑衣箭手出現,攢射向莊內逃的人,殺聲震天。
「曳上飛橋!」查總管斷然發令。
「不可!」金鞭於莊大聲阻止。
「怎麼?你……」查總管訝然問。
「弟兄們未全部退入,怎可曳起飛橋?」金鞭於莊理直氣壯地叫。
「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查總管不悅地問。
「別忘了,我於莊是二莊主。」
「呸!二莊主又能怎樣,你算了吧,等弟兄們全部退入,敵人豈不也隨後到了,曳橋!」
金鞭於莊大怒,突然拳掌齊出,拳中胸掌中腿,查總管應手便倒。
金鞭於莊將查總管劈胸抓住,怒吼道:「你這廝比狗還卑賤。想當年,你在我於某手下混飯吃,於某抬舉你做內堂管家掌理財務。好了,你爬上高校,反臉無情,不將於某放在眼下了……」
「於爺……」查總管臉色死灰,乞憐地叫。
「你還會叫我於爺,狗東西,告訴你,飛龍莊目前又是於某的了,飛龍這次外出,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你再也沒有人替你撐腰了,去你娘的!」
聲落,查總管飛出了敵樓,向下飛墜,人往下跌還有命?「叭噠」兩聲,被摜死花莊門外。
金鞭於莊仰天狂笑,得意地叫:「哈哈!你可在閻王爺前告我一狀……哎……」
叫聲在最後變成了哀嘶,他張大著嘴,艱難地扶著防箭垛轉身,身後,是北地之豪翻天掌陳彬,是秋雷上次行腳陝西時羅致的高手,這人不住冷笑,正在用靴底擦拭一把匕首,向他冷冷地說:「閣下,你有出賣飛龍莊之嫌。大敵當前,在下只好先殺你再稟明莊主了。」
金鏢於莊直喘氣,一口氣沒接上,突然仆倒。「曳上飛橋!」翻天掌大喝。
下面,把守轆轤的二十名大漢開始絞動轆轤,未逃過橋的人心膽俱裂,狂叫著往水裡跳。
「放箭!」陳彬大吼。鐘聲大鳴,堡牆的箭手向外發箭。
九華羽士哈哈狂笑,掩身樹後叫道:「石施主,看你的羅。」
毒火石明吹了一聲口哨,江南浪子的手下弟兄皆借草木掩—身,點起了用油布做成的火束,上百名箭手各帶了二十支特造的火箭,箭尖有一卷紙造的火具,施了一條藥引,點燃藥引,可由射程的遠近而控制爆炸,遠則點燃即射,近則先任由藥引燃燒。
弓弦狂鳴。一支支火箭帶著裊裊白煙破空而飛,剎那間,簷樓火起,雕樓也濃煙徐升。
轆轤架火起,「砰」一聲大震,曳起一半的飛橋突然下落。河灣不遠處,蘆草叢中突然出現了一艘輕舟,艙面上站著君山秀士和潛龍隊總領何騰蛟,操舟的則是君山秀士的四名得力爪牙。
飛轎落勢過猛,在轟然的大震聲中,橋從中而折,前半段隨水飄流,入莊的道路已絕。
門樓在燃燒中,但寨牆無物可然,莊中的箭手蝟集,利用垛牆掩身向外發箭,無人可飛渡。
飛龍樓前是演武場,遠離莊門,在弓箭的射程外,火箭只能焚燒前莊,奈何不了飛龍樓。假使想射飛龍樓,必須用船隻,丸華羽士少算一著,功虧一簣,人被阻在莊外,僵住了。
九華羽士一眼便看到不遠處的小船,便向江南浪子喜悅地說:「夏老弟,你水下能耐了得,何不將船弄來,咱們可分出人手去對付飛龍樓了。」
江南浪子大喜過望,立即向右繞走,奔近江邊,火速脫掉外衣褲,帶了長劍潛入水中。
君山秀士的船,只在飛龍莊的外圍輕蕩,他不敢闖莊,只在江面等,等金神攻破飛龍莊時,算定秋雷必由水上逃命,在江面上等豈不妙哉?他們只專心注視莊中的動靜未留意水中來了人。
江南浪子水性相當高明,悄然潛抵船旁,伸手一搭船舷。「忽喇」兩聲水響,人已躍入船中。
人影一閃,潛龍隊的統領何騰蛟已到他身前,怒吼道:「好小子,你可我對人了。」
江南浪子吃了一驚,這傢伙身法快得嚇人哩,正待動手,一眼卻看到轉首怒視的君山秀士,心中大喜,行禮道:「原來是君山荀前輩,晚輩江南浪子夏清風。」
「哦!攻莊的人是你?你不是飛龍的朋友麼?」君山秀士問。
「正相反,晚輩的大哥是被秋雷小狗毒死的,晚輩已借金神老前輩的鼎力,全力攻莊報仇雪根,希能借重前輩的船,以便用火笛攻飛龍樓。」
「妙極了!算荀某一份,這就走。」船還未移動,岸上金神與獨角天魔已到了莊前。
秋雷聞警趕回,他的烏雲蓋雪腳程快,而且搶先動身,越野而走,像一陣風.歸心似箭。
七柳灣在州城的西北,晁宅則在東北,不管怎樣走,皆須越過州城至府城的官道。
真巧,矮方朔和銀鳳姑始背著許欽衝出楓林,悄然越過三岔口,遠出兩里地,算是遠離險境了。他們躲在一處密林中,等候許欽復原,因恐飛龍隨後趕來,假使能等許欽清醒,便不怕了。
豈知解了許欽的睡穴,許欽反而沉沉睡去,大概是幾天來折騰得元氣大傷,疲勞過度,需要睡眠以恢復體力。老小兩人愈等愈心焦,許欽卻愈睡愈香甜,跟看紅日東昇,眼看朝霞消失,眼看朝陽逐漸變暖,他兩人卻心亂得不可開交。驀地,飛龍莊方向,隱隱傳來吶喊聲警鐘清晰入耳。
「糟!我們得走了。」矮方朔焦急地叫,伸手急推許欽。
許欽不愧是功臻化境的練家子,猛地鋌身坐起。
銀鳳心頭大石落地,淌著跟淚微笑著問:「爹,可感到不適麼?」
「不適,怪事,你爹一生沒痛沒病,有何不適?咦!方前輩也在哩,怎麼回事?」
矮方朔吁出一口長氣,苦笑道:「少莊主,你難道這幾天來一無所知麼?這兒是許州。
聽,吶喊聲傳來處,就是飛龍莊。」
許欽一蹦而起,叫道:「見鬼,怎麼到許州來了,我記得在安樂酒店與飛龍……」
矮方朔搖手止住他再說,急道:「不必說了,總之,體己兩世以為人,飛龍將你和令嬡擒回飛龍莊,給你服下迷魂藥,幾乎鬧翻了天,恐怕飛龍要宰人追來了,快走,以後令援會將詳情告訴你,令尊目下在鬥雞台荀村,準備在午間以血解誓,得趕兩步,走。」
許欽大驚失色,不用催。他比老小兩人跑得更快。他們前腳走,後面兩個人影一黑一白接著後跟,是秋嵐和白姑娘。他倆始終在後面護送。
矮方朔認準方向,展開輕功急趕,穿越一座小村,掠上至府城的官道。
路對面矮松林蹄聲如雷,突然衝出一匹黑駒,赫然是秋雷的烏雲蓋雪,鞍上騎士正是秋雷。
秋雷早已疑心是許喬兩家至莊中搗鬼,看到許欽父女和矮方朔從飛龍莊方向掠出官道,更證實他的想像,不由怒火上衝,一聲怒嘯,飛躍下馬,拔劍怒吼道:「狗東西,你們走得了?」
許欽也氣往上衝,一把搶過愛女的長劍,大踏步迎上罵道:「畜生,你丟盡武林朋友的臉……」
叫罵聲末落,雙劍已瘋狂地糾纏在一塊,「錚錚!嘎!」觸劍和錯劍聲動魄驚心,風雷驟發。
秋雷含怒出手,展開了沉雷劍法,劍動殷雷震耳,瘋狂進招,兇猛強悍,招式以排山倒海似的聲勢,放手搶攻,氣吞河岳,只片刻間便攻了近三十劍之多,將許欽迫得連退三圈。
許家以冷劍威震武林,許欽已深得冷劍的神髓,但沉雷劍法確是比冷劍高明些,他始終抓不住反擊的機契,只能緊守空門,愈鬥愈心驚,但秋雷想在短期間將他擊倒也非易事。
矮方朔心中大急,又不能上前插手,跳腳大叫道:「秋雷,你講不講理?你……」
「老匹夫,再和你講道理,大爺的飛龍莊便不是我的了。」秋雷怒叫。
「你忘了與令兄所許諾的……」
「錚錚!錚!」秋雷以狂攻作為答覆,三劍急攻,將許欽迫至路側深溝旁,機會到了,立刻用上殺著「電耀霆擊」,這是沉雷劍法三招殺著最後一招。
北面不遠處,有一條小徑岔向東北,是至鬥雞台的小徑,這時突然掠出無數人,僧道俗俱全。
鬥雞台在兄宅東北三里左右,一早,笑孟嘗喬文忠帶著歐陽慧一群人返回,並帶回毒王和恨地無環的屍體,但前往飛龍莊探道的矮方朔,天色大明尚不見返回,不但許中州沉不住氣,武功已失的綠鳳更是坐立不安。
矮方朔雖說是自告奮勇前往探搜許欽父女和秋嵐的消息,許中州豈能置之不理,他是個義薄雲天的俠義英雄,自己子孫的生死存亡他不在乎;但朋友的死活他不能不管,心中焦急之下,決定放棄午間以血解誓的事,立即趕往飛龍莊索人。
他交代笑盂嘗說,他要赤手空拳拜莊,如果飛龍扣留他,笑孟嘗便不必顧忌他的死活,務必立即與群雄進攻,他老人家決定了的事,不許任何人阻攔,一行數十人浩浩蕩蕩趕赴飛龍莊,歐陽慧和李玉衡也跟去,連綠鳳也由喬天香帶著走。
許小州領先掠出官道,便看到百步外的鬥場,老人家眼尖,兒子和孫女豈有不識之理,一聲長嘯,突然全力飛出。
左側遠處的荒草疏林中,蹄聲如雷,黃塵滾滾,飛龍的後續人馬快到了。
鬥場中,許欽已到了生死關頭,這招「電耀霆擊」他難以招架,加以剛好退到溝邊,後面的左腳在溝緣旁,天乾泥燥,溝旁的碎土有點鬆動,腳下一失閃,身形便難以控制,高手拚命,生死間不容髮,他身形一晃,「錚」一聲劍鳴,劍反向右蕩,人向左倒劍卻要向右蕩,怎不糟透。
電芒一閃,一道冷電帶著隱隱殷雷聲,射到他的胸口。
「糟!」矮方朔急叫,向前搶。
「哎呀!」銀鳳同時驚叫,赤手飛撲而上。
生死間不容髮,旁人搶救事實無此可能,眼看許欽性命不保,一切都完了。
北面掠來的人,包括許中州在內,全都驚叫出聲,聲如狼嗥。
三道灰黃色怪影,卻在秋雷出劍前一剎那,從三丈外的草叢中飛出,來得恰是時候,三道怪影一擊劍,一擊秋雷的臉側,一擊秋雷的右脅,假使秋雷想要許欽的命,他自己也必須把命賠上。怪影來勢奇快,幾乎令人肉眼難辨,一無風聲二無異嘯、可知快極。
秋雷吃了一驚,怪影太快,他無法在剎那間分辨出是何暗器,但一眼便看出定然可怕,假使他仍遞劍,乘勢前仆,那麼,必定被前面擊劍的怪影所擊中,所以他除了飛退,別無他途。
在他思索的剎那間,本能地收劍後仰,「錚!」劍鳴震耳,碎泥飛濺,劍仍被擊中,不是暗器,而是泥塊,另兩塊從他的鼻尖前和胸腹交界處貼衣而過,把他嚇出一身冷汗。
許欽跌入溝中,向旁一竄,方重新縱上路面,臉色泛白,滿頭冷汗。
「什麼人?站出來。」秋雷驚魂初定,向泥塊飛來的方向大吼。接著,他吃驚地轉向右首正北方向,心中一懍。
許中州到了,後面是媳婦柳秋濤、少林三知客和十八羅漢、武當金頂三老、七子,還有老老少少一大群。對於這些白道英雄,他不在乎。
「爺爺!」銀鳳顫聲叫,珠淚滾滾,卻撲向乃父許欽。
許欽攬住她,向後退,一面說:「孩子,爹輸了,下次我必定殺他。」
武當三老的全真子大踏步而出,亮聲叫:「無量壽佛。貧道當先,誓除此獠。」
矮方朔搶出截住:「慢來!且……」』
秋雷哈哈狂笑,說:「老道,你等會兒,秋某接受你的激戰。」他傲然轉頭,仍向遠處路旁草叢中腳:「還不出來,要太爺請你麼?」草叢中,悄然站起兩個人,一白一黑,一男一女。
「慚愧!又是他!」許中州無限感慨地叫。
「怎麼回事,兩個秋雷?」許欽莫名其妙地驚呼。
秋雷無名火起,飛躍而上。
來人是秋嵐和白姑娘,秋嵐將白姑娘推開,叫道:「弟弟,請聽我說……」
秋雷以行動作為答覆,劍出殺著第一招「沉雷驚蟄」,瘋狂上撲,來勢洶洶。
秋嵐左閃,後退,再右移,身形一鈕,反而欺近秋雷身後,絕招落空。
歐陽慧搶出,舉劍仰天長號:「爺爺,原來你老人家已將沉雷劍法的殺著傳給這畜生了,你老人家怎能在九泉瞑目,爺爺,保佑慧兒,保佑慧兒……」在叫號聲中,她狂衝而出,形如病狂。
秋嵐一怔,看樣子要出人命,怎行?他突然向剛轉過身來的秋雷「呸」一聲吐了一口吐沫,然後向飛龍莊方向撤腿狂奔,引秋雷離開,吐沫擊中了秋雷的右胸,奇快無匹。
秋雷果然不肯甘休,一聲怒嘯,全力狂追,兩人三五起落,便穿村而入,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
慧姑娘急起直追,李玉衡也隨後掠出,可是,輕功相去太遠,已無法追及,只有白姑娘了得,她展開御氣神行術如飛而去。
許中州正想與眾人徑回城,馬群到了,第一匹健馬上,是海天一叟。
「攔住這些江湖孽障,殺!」矮方朔大叫,飛撲而上,他恨透了這些助約為虐的江湖惡賊,楓林中的無數示眾屍體,令他忍無可忍,再就是他怕惡賊們也追上秋嵐,秋嵐雙拳難敵四手,大事不妙,不攔下這些人怎成?
他的話立即引起共鳴,武當三老和七子一聲長嘯,同時拔劍截出。其他的人只有許中粥悄然退在一旁。
秋雷已是眾叛親離,這時又被白道群雄將仍然效忠於他的人攔截,只剩下他孤家寡人。
海天一叟不是仍替秋雷效忠的人,他有歹毒的毒計,早已和金鞭於莊商量好了,他是想回莊趁火打劫,豈知兩頭落空,在這兒死在矮方朔的手中。
秋雷狂追乃兄,追到飛龍莊,只看到莊中大火衝霄,他急得七竅生姻,立即捨了乃兄向莊中飛掠。飛龍莊已成火海,君山秀士的船載了不少箭手,從莊後用箭猛射飛龍樓,木造的樓房,火一發便難以撲救,加以前莊有人猛攻,抽不出人手救火。
翻天掌陳彬眼看飛龍樓起火,大驚失色,立即奔向樓下指揮爪牙救火。而且瓜牙們的家眷全在莊內,大火熊熊,莊內鬼哭神號,他們怎能不慌,機靈鬼漸漸離開了崗位,下了寨牆往裡跑,一個跑第二個也溜,寨牆上七零八落,剛好金神和獨角天魔到了,這兩個老凶魔連聲怒嘯,飛躍護寨壕,奮勇飛登寨牆,殺散零落的箭手,九華羽士立即招呼眾人搶入莊中。
秋雷來晚了,他形如瘋狂,一聲怒嘯,搶入莊中,見人就殺,從前莊殺到後莊,渾身浴血。
秋嵐也發現不妙,會合了後到的白姑娘,兩人一商量,立即進入熱焰迫人的莊中,可是,到處是火,到處是人,就不知秋雷殺到何處去了,兩人只好盲目地找尋,四處狂奔。
秋雷衝殺至後莊,大叫道:「金神,和秋某決一死戰。」
身後,兩名金神的黑衣爪牙飛撲而上,黑煙瀰漫下,暗襲定可如意。秋雷像是背後長了眼,一聲怒叱,大旋身貼地急旋,劍發如電。
「啊……」兩個黑衣人斷了四條腿,上身仍衝出丈外方行倒地。
他衝過一條防火巷,煙嗆得他難受已極,大火燃燒聲震耳欲聾,木樹爆裂聲似雷震,叫喊中難以聽聞,他不再呼叫,闖入了後花園。
金神和獨角天魔剛好堵在花園中,截殺從飛龍樓逃出的人,但根本沒有人逃出,大多數人已在大樓起火時走了,樓下近花園處,有一條地道通至莊後的秘室,那是一個地下秘窟,設有暗門通向江中,裡面藏了三艘快艇。這是秋雷為防萬一的秘窟,只有他的八名姬妄和少數侍女知道這所秘室。他衝入花園,火煙淡薄了許多;正走間,劈面撞上倒拖著鐵棍的獨角天魔。
「哈哈哈哈!飛龍,我不信你能飛,金兄,快來啊。」獨角天魔狂笑著叫,疾衝而上。
「你得死!」秋雷怒吼,挺劍飛迎。
「老夫的杖長,該你肝腦塗地。」獨角天魔怪叫,鐵杖來一記「毒龍出洞」,兜心便搗。
秋雷恨透了老凶魔,向右一閃,舉劍便點。獨角天魔哈哈狂笑,信手一杖向劍上砸去。
秋雷已算定老魔必有此著,原準備貼身切入,但眼角已瞥見金影出現,時不我留,慢不得,左手一招,九龍筒行雷霆一擊。
「錚!」杖擊中了長劍。「啊……」獨角天魔卻狂叫出聲,杖丟了,雙手掩住胸腹,搖搖晃晃躬身狂叫:「九……九龍筒,我……我徒弟的暗器!」
秋雷本想再補上一劍,但金神到了,金芒近身。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兩人一言不發,奮起搶攻。「錚錚錚錚!」金鳴刺耳,風雷聲驚心動魄,兩人棋逢敵手。互搶機先。
激鬥中,響起秋雷一聲沉喝:「著!」「飛電沉雷」出手。
「錚錚!嗤!」錯劍聲伴著隱隱殷雷,金芒銀虹糾纏瞬息,人影陝分,各退五步。金神右脅鮮血沁出,如同泉湧,臉色大變。秋雷頸旁裂了一條縫,血染紫裳,差點兒便傷到經脈了,他立身後方、獨角天魔正吃力地站穩,相距不足三尺,老凶魔牙齒咬得死緊,怪眼如銅鈴,額上大汗如雨,突然腦袋一低,飛撞出。金神也恰好從前面衝到,金劍遞出了。秋雷冷哼一聲,招出「電耀霆擊」。
「砰!」獨角天魔撞中秋雷的後心,金神的金劍,穿秋雷的左肋而過,秋雷的長劍,端端正正貫入金神的胸口,三個人重重地撞在一堆兒,全倒了。
秋雷脫手鬆劍,滾出八尺,金神一手抓住插在胸口的長劍,「錚」一聲劍應手而折,再伸手拔劍尖,劍尖離體,他站不起來了,在地上抽搐,獨角天魔仆伏在地,寂然不動。
秋雷臉色變成死人般慘白,站起一手按腰背,一手掩脅,死瞪了兩人一眼,然後吃力地舉步消失在地道秘口中。進入地道,地道門自閉,他吃力地往下走,所經處,地上留下血跡。不久,眼前大放光明,密室到了,密室一半是陸地,另一半是水,停了三艘快艇,怪!
木榻旁居然有人哩,燈光下,李美貞姑娘盛裝俏立,一手持了一隻皮囊,她急急迎上嬌叫道:「爺!怎麼了?我知道你會來,果然來了。」
「哇……」秋雷噴出一口鮮血,跌入美貞懷中,已陷入昏迷境地,仍喘息著說:
「扶……扶我上……船,我……我們走。」
美貞不扶他上船,卻扶他到床邊,猛地一肘頂出。頂中他的心口,他砰然倒在床中呻吟,美貞出手如風,拉住他的手一扭一帶,肩井立卸,她一把將他提起,珠淚滾滾地哭叫道:「飛龍,你也有今天,也有今天。」
秋雷口中的鮮血不住往外流,喘息著說:「我……我知道;我會死在你……你手中的,只怪我自……自信太甚,也後……後海不聽綠鳳的警……警告、命也,你殺……殺了我……
吧……」
「我不會便宜你的,你這豬狗!畜生!」美貞瘋狂地叫,向外跪下狂叫道:「爹在天之靈冥鑒,女兒含羞忍辱,終於等到這天了,請看女兒活剝了這畜生。」她瘋狂地躍起,拔出秋雷腰帶上的屠蛟匕。
「不可!」有人從床後轉出叫,是侍女小珊。
「珊姐,為什麼?」美貞大叫。
「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從前不殺你,你也該有良心,我不許你剮他,留他全屍。」小珊說。
美貞低下頭,揮淚說:「珊姐,也許你是對的,你也是受凌辱的人,你能留他全屍,我也該尊重你的意見,好吧!」
她撿起皮囊,拖起秋雷大叫道:「你聽著,留你全屍,皮囊中盛著你的紫色葫蘆,葫蘆裡是你用來毒殺師父的天蠍瑪瑙酒和我加的毒藥,本來,如果你沒受傷,但血戰後定然神智不清,口乾舌燥,我早替你準備好了,你會喝的,現在你喝不喝?」
秋雷死盯了皮囊一眼,突然狂笑道:「哈哈哈哈!也許天地真有鬼神,當年獲瑪瑙時,我曾起誓說如果違約便死在這塊瑪瑙上,老天爺,哈哈,你真會開玩笑,我認命了,李姑娘,我不但應誓,還償還你的血債哩,接上我的肩臼,我自己來喝,哈哈,如果九華羽士在這兒,他該笑死了,當年我是向他發誓的。」他出奇地亢奮,可能是到了迴光返照的地步了。
美貞已看出他已油盡燈枯,放下屠蛟匕,替他接上右手的肩回,他抓起皮囊,喝個精光。
驀地,室口有人搶入,脫口大叫:「哈哈!誰說我九華羽士不該笑……啊……」
最後一聲摻號驚心動魄,令人毛骨悚然,原來秋雷丟下皮囊,顛手抓起屠蛟匕,用盡餘力擲出,不偏不倚貫入八尺外觀在口的九華羽士的胸口,透背而過,釘在對面的牆壁上,秋雷人後倒,仍掏出胸前的天蠍瑪瑙,向水中一擲,方合上雙目,一代梟雄,含笑溘然長逝。
「他……他……死得英……雄。」小研掩面泣叫。
九華羽土居然未倒,以手掩胸咬牙切齒向前走,搖搖晃晃,經過床緣,本想向床上倒,身軀卻不聽指揮,反向另一側衝「噗通!」掉下水去了。
室口人影再現,奔入了秋嵐和白姑娘,秋嵐搶近床前一把將秋雷抱起,痛苦地叫道:
「天哪!我來晚了,老天!是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美貞失神地走向室口,茫然地拔出壁上的屠蛟匕,緩緩地抵向心坎。
「姐姐,你不見媽一面麼?」走道中有人叫,是李玉衡和慧姑娘。
美貞手上的屠蛟匕已刺入半分,突然失手墜地,哭道:「媽!媽!女兒好……好恨!」
說完抱住乃弟放聲大號。
秋嵐抱著乃弟的屍身,大踏步向上走,白姑娘在後相隨,兩人都淚下如雨。
走出秘道口,劈面遇上一個黑衣人,誤認秋嵐是秋雷,挺劍急衝而上。
「走開!不要叫我開殺戒。」秋嵐大吼。
「你還不滾?」是矮方朔的叫聲。黑衣人扭頭便跑。大火在燃燒,血腥和煙氣觸鼻,人聲已止,燒燃爆裂聲震耳欲聾。秋嵐抱著乃弟的屍身,茫然地舉步,大滴淚珠跌碎在胸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