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落星莊只有兩條路,守株埋伏的人,扼守著兩條要道,距莊約里餘,眼巴巴地等候烏錐馬出現。
巢湖蛟,泰山雙傑,京都三英,江南六俠……這次前來搜尋三眼狂生的人,皆是白道名人。
他們對三眼狂生恨之入骨,將四海邪神這種亦止亦邪、亦俠亦盜的人,先天上便抱有無窮反感,目之為邪魔外道,有機會弄到手,置之死地似乎理所當然。加之辛文昭自始至終不會討饒請免,已注定了非死不可的命運。
一念之差,坑了別人也害了自己,風雷劍為逞一時快意,疾惡如仇的觀念,斷送了這群白道英雄。
連泰山雙傑也估錯了辛文昭的藝業了。矮方朔在武林位高輩尊,藝臻化境,也幾乎栽在辛文昭的手中,估計錯誤,也只能自歎倒媚。
入寨小徑埋伏區的東北半里左右的樹林中,兩名大漢看守著十二匹坐騎,兩人倚樹而坐,不住嘀咕。
右首的大漢以不以為然的口吻說:「為了一個三眼狂生,咱們出動了三十餘條好漢,不遠千里遍搜窮山惡水,辛苦異常,孫前輩是不是小題大作了些?」
左首大漢嘿嘿一笑,吐掉口中的樹枝、說:「老兄,如果你有大閨女也跟人跑了,保證你比孫前輩更惱更恨。」
「孫前輩的大閨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兄弟也不知其詳,只知道三眼狂生那年到了巢湖。在嶗山四鬼的手中,救了被擄的孫姑娘。宰了嶗山四鬼,聽說還救了孫前輩幾個堂侄呢!」
「哦!孫姑娘豈不是感恩圖報、以身相許麼?」
「是呀!但三眼狂生是邪魔外道,難怪孫前輩氣得發瘋,發誓與三眼狂生勢不兩立,要將這雙狗男女亂劍分屍,不然決不甘休。」
「這……咱們來大行山找恐怕有點不妙。」
「有何不妙?」
「萬一太行山的悍匪出面干涉,咱們豈不危險?」
「放心啦!太行山的匪黨,不過問山寨五十里外的事,就是為何孫前輩要利用四海邪神的緣故,可避免打草驚蛇。
當魯前輩將碰上四海邪神的事一說。孫前輩高興得上了天。由此決定安排天羅地網,讓四海邪神將三眼狂生引出來送死。
果然,不出所料。總算得三眼狂生的下落了,這次太行山搜山之舉、減少許多無謂的奔波。可說不虛此行。」
「可是。咱們這樣對付四海邪神,道義有顧……」
「哈哈!你有菩薩心腸哩!像四海邪神與三眼狂生這種江湖痞棍,殺一個也算是功德無量,哪管他是否道義有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嗯……」
這位仁兄話未完,突然向前一撲。
「咦!你……」同伴訝然叫,伸手急扶。
糟!手扶在左臂,怎麼有異物?
是一根指粗的樹枝,射入體內八寸以上。
「噗!」重擊聲乍響.扶同伴的大漢也倒了。
暗襲的人是辛文昭,他欺近至樹後,兩大漢居然毫無所知,一個被樹枝戮入左臂,一個天靈蓋挨了一記重掌。
辛文昭割斷了十一匹馬的鞍帶和韁繩絡頭,將馬趕散,自己留下了一匹,牽至裡外藏好,再悄然接近埋伏區。
風雷劍根本沒將他放在眼下,所以未繳去他身上的雜物,也沒搜身,因此他的兵刃暗器皆在身上。
埋伏區的十個人,分三處設伏。
六人在路東樹林,分散兩丈左右休息。
另四人分為兩組,分別監視路前後的動靜。
十個人皆不知身後有變,注意力全放在小徑上。
這一面埋伏的不是主力,真正手底下硬朗的人,在寨後的小徑設伏,料定三眼狂生不會從前寨來。
六個人藏身在樹叢中,主事人保定雙雄張文雄、張文虎兄弟倆,小心擦拭百寶囊中的十二把飛刀,用油布細心地擦拭,每把飛刀皆光可鑒人,鋒利無比。
另一名大漢,則用黑亮的油石磨亮劍靶的狻猊形雲頭。另三人則靠在附近的樹幹上假寐,顯然昨晚奔波一夜,有點精神不濟。
已經是已牌初正之間了,小徑前後空蕩蕩鬼影俱無。
遠處深山古林中,不時傳來數聲狼嗥獸吼,打破四周的沉寂、更顯得荒涼可怖,驚人心魄。
青天白日,這些自命不凡的武林高手,竟不知有人接近,不知凶險將至。
張文雄收好油布,將飛刀一一插回百寶囊外面的插鞘中,頗為滿意地試插試放,向乃弟說:「二弟,你聽,狼嗥,四海邪神那小子,大概已被野狼發現了,發現的狼正在呼喚同伴呢!」
張文虎冷冷一笑道:「要不是魯姑娘多事,一刀宰了那小子豈不乾脆?婦人之仁,誠非虛語,女人的心腸,畢竟比咱們軟得多。」
「無仇無怨,殺他的確是不合道義。」張文雄苦笑道。
「哼!算了吧!這種江湖邪魔外道,殺一個便是一場功德,何必替他惋惜呢?咦!你看……」
不遠處分三處假寐的大漢,不知怎地已經躺下了。
張文雄搖搖頭,笑道:「昨晚奔波了一夜,搜遍百里方圓地面,真夠辛苦的,讓他們睡吧!」
身旁不遠處磨雲頭的大漢,突然丟下磨石和劍,據身躺下了。
兩人耳中,突聽到一陣隱隱嘯風的異聲,張文雄不愧稱老江湖,變色躍起低叫:「有暗器破空的嘯風聲,小心……哎……」
最後那一聲驚叫未落,突然「砰」一聲栽倒。
張文虎大驚,一躍而起,反應奇快,不但左手多一把飛刀,劍也拔出了。
劍鳴聲入耳,大喝道:「什麼人暗算,出來說話!」
三丈外於株大樹後,踱出辛文昭的高大身影。
他冷冷一笑,道:「閣下,你沒想到吧?」
張文虎再糊塗,也該知道那些同伴的躺下並非無因的了。
又驚又怒之下,發出一聲憤怒驚恐的吼叫,左手一揚,飛刀先攻,人隨刀進,劍發千層浪,兇猛地疾衝而上。
辛文昭左手一抄,飛刀入手,身形疾轉,劍起處電虹耀目生花,「錚錚錚!」三聲暴響,震開刺來的三劍.便取得中宮優勢。
劍勢如湧洶的怒潮,緊迫反擊銳不可當,主宰了全局,每一劍皆是致命一擊,勢如山洪倒瀉,散出了可怖的重重劍網。
張文虎大駭,手忙腳亂地封架,一步步後退,毫無還手之力,眨眼間便退了五六丈,要不是機智地利用大樹閃避,恐怕起初三五劍便得當堂出彩。
最後總算撤出劍網的籠罩,側時丈外閃在一株大樹後,駭然變色叫:「你……你不是氣機被制了麼?」
「還被吊起來喂狼呢!」辛文昭咬牙切齒地說。
「你把家兄怎樣了?」
「他只是被金錢鏢制住罷了,別慌,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你們死不了的,辛某還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把你們揍得死去活來,再制了氣機倒吊起來喂野狼。」他凶狠地說。
張文虎心膽俱寒,戰慄著叫:「整治你乃是京都三英的意思,你不能……」
「你們誰也脫不了身,你們這些卑鄙的假仁假義畜生必須受報。說,用散氣丹暗算是誰的歹毒主意?」
「無可奉告,咱們生死一決。」張文虎色厲內荏地大叫,步步繞樹而退。
辛文昭一步步迫進,冷笑道:「你會說的,閣下,你想逃走?笑話了,打!」
聲落,人化狂風一掠而上,劍如靈蛇破空而至。
張文虎吃驚地向側急閃,身形剛出現在樹的另一端「噗!」一聲「中極穴」一麻,挨了一枚金錢鏢,兇猛的打擊力道盡體,仰面便倒,劍扔出丈外去了。
辛文昭跟上,一腳踏住對方的小腹,劍尖迫向對方的大嘴,冷笑道,「說不說由你,反正嘴是你的,命也是你的,你不說,自有人說……」
張文虎魂飛魄散地叫:「我說我說,是……巢湖蛟孫兄的主意。」
「牟嘉祥的詭計,是誰設計的?」
「是……是泰山雙傑與京都三英的妙計,說只有這樣你才會上鉤。」
不久,十二個人被拖至兩里外的山脊上,被辛文昭打得死去活來,制了氣海穴,每株樹吊一個人,口中塞了布並加上勒口帶,想呼救也力不從心。
寨後的小徑是埋伏主力的所在,以粗眉大眼相貌威猛的巢湖蛟孫威為首,男男女女共有十八人之多。
馬匹藏在樹林中,警哨遠派出百步外,監視著下面向裡的長山坡,來人接近至兩里外,便落入警哨的監視下。
埋伏處是山腳.兩面山坡坡度不大,古林密佈,嚴格說來,並不算理想的埋伏區。
但十六名高手對付一個人,三眼狂生即使有三頭六臂,也保不了命,不可能利用樹林脫身逃走。
兩處埋伏區相距在五里左右,張文虎由於十二名同伴皆被金錢鏢暗算擊昏,自己為保命而計,無法發出警號警告寨後埋伏區的人。
所以巢湖蛟根本不知另一處埋伏區已經全軍覆沒,除了派出的兩名警哨外,十六名男女高手分坐兩處,低聲商量如何處治三眼狂生一對狗男女的事。
魯姑娘主婢,與自稱樊氏的姑娘與侍女如雲,坐在不遠處的樹下話家常,有說有笑頗為得意;大概是談論愚蠢的四海邪神上當的笑話。
樊氏佩了劍。豈是弱不禁風的弱女子!
如雲也挾了一把連鞘長劍,可知也是此中好手。
驀地,山脊上傳出兩聲馬嘶!
兩匹沒有韁繩的健馬,馳過前面三里外的光禿禿山頂,背上層然有鞍和馬包。只是沒有絡頭韁繩而已。
「咦!怎會有野馬?」有人高叫。
風雷劍一蹦而起,驚叫道:「誰說是野馬?那是我和翟兄的坐騎,瞧!那馬包,咦!
糟!咱們的馬完了,快追。」
右方又傳出馬嘶,可惜樹林太密看不清馬影。
有兩個人看守坐騎,坐騎怎會走散,而絡頭與韁繩都失了蹤?決非無因,所以風雷劍說馬完了。
似乎四面八方都有蹄聲,百步外的警哨叫聲傳到:「快追!這裡有無主坐騎。」
坐騎怎能丟失?不想丟便得去追,三追兩追人群四散。
京都三英的老三三劍追魂呂成,落了單猛追斜馳而至的坐騎,相距尚有六七丈遠,發出了令坐騎安靜的呼喝聲,注意力全放在馬匹上,末留意樹後面伸出一條腿.一不小心突被絆倒。
辛文昭跟蹤撲到,一腳踢在在對方的後腦上,挾起便走。
大名鼎鼎的三劍追魂呂成,糊糊塗塗成了俘虜,輕綿綿失去知覺像條死狗,任由辛文昭擺佈。
半個時辰後,追馬的人陸續返回。
追回了五匹馬,卻少掉了六個人。
兩名警哨失了蹤,失蹤的六人中,有三劍追魂與江南六俠中的四個,與自稱為牟嘉祥東主的人。
起初,巢湖蛟並末在意,山區追馬必定費工夫,遲返平常得很,不可能出意外。可是,眼看烈日當頂,午正將屆,失蹤的人如同石沉大海音訊全無,豈能不急?
風雷劍與神扇書生是最後返回的人,說出看守馬匹的兩個人失了蹤,馬都走散了,放置馬匹處,割斷的韁繩、馬綹散了一地。巢湖蛟這才發現問題嚴重,斷然下令分頭搜索。
大家猜想定是太行山的匪徒們見了馬匹眼紅,暗中搗鬼存心不良,必須及早解決,不然後果堪憂。
十二個人分為二批,分三個方向搜索,暫時放下擒捉三眼狂生的事,先求自保再言其他事情。
巢湖蛟與風雷劍、神扇書生是一路。
泰山雙傑與侄女主婢是一路,還加上趕車的人熊周青,共是五個人。
第三是江南六俠碩果僅存的兩俠加上樊氏與如雲主婢兩人。
第四路的四位男女走西北向,穿林而入魚貫而出,每人相距約丈二左右。小心翼翼向前搜進。
女人在後,走在最後的是侍女如雲,她不時扔頭回顧,監視後面的動靜。
通過一處矮樹叢,樹叢已由前面的兩俠搜過,一無發現,卻忽略了距樹叢約兩丈左右的短草叢。
如雲剛轉頭向前,眼角突發現短草叢中人影飛躍而起,飛隼似的猛撲而來,大駭之下,正想出聲告警並轉身應敵,但已晚了一步,感到脊心穴一麻。人便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人向前一栽,便被人挾在腋下疾退而去。
前面的樊氏總算了得,居然聽到了異聲,猛地轉身,驚叫道:「如雲、如雲……」如雲……」
如雲不見了,草梢搖搖。
她從草梢的拂動方向,看出了端倪,一聲嬌叱,循蹤追向樹叢側後方,劍已出鞘,志在必得,身法極快。
兩俠一驚,跟蹤急追道:「樊姑娘,怎麼啦?」
樹叢中射出兩枚制錢大的金錢鏢,勁道奇猛。
兩人毫無警覺,金錢鏢疾行無聲,「噗噗!」兩聲正中身柱穴,向前一撲、翻出丈外失去了活動能力。
樊姑娘繞過樹叢後,一無所見,只聽見兩人的叫喚聲,接著聽到了沉重的倒地聲,心中一震,火速轉身繞回。
糟!倒地的兩人身旁,站著臉色冷厲的四海邪神。
她驚駭地叫:「是你!」
「感到意外麼?」辛文昭陰森森地反問。
「你……」
「你到底是誰?」
「我……我姓樊……」
「不是牟嘉祥的義弟媳?」
「三眼狂生曾經答應娶我,我不甘心。」她尖叫。
「你這種狠毒的女人,誰敢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