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位走散了的保鏢,聽到嘯聲便停止追搜,不再尋找另兩位同伴,匆匆向嘯聲傳來處急趕。
人都喜歡走容易走的地形,兩人沿林緣的矮草區急走,嘯聲約在三里外,片刻可到,主子發嘯聲相召,必須趕快前往會合聽候差遣。
真巧,繞過林的前端,便看到姜步虛的背影出現在甘步外,正腳下踉蹌,瀕臨虛脫的神態一看便知。
走在前面的保鏢,向同伴打出放輕腳步的手式,伸手向姜步虛的背影一指,隨又打出,悄悄撲上擒人的手式信號,腳下放輕速度加快。
姜步虛一步一顛,歪歪倒倒向前走。
兩打手則像向蟬接近的螳螂,隨時準備揮出可握住獵物的大鐮鉤,急急接近身後無聲無息。
三丈、兩丈、一丈……姜步虛毫無所覺,大概真力已竭,腳下踏草聲浪甚大,耳目皆已遲純,不知身後有人接近,不知即將大禍臨頭。
到得最近的保鏢,急走兩步右手伸出了,五指如鉤作勢抓人,大力鷹爪功是擒人的最靈光絕技,沾體到手,有如老鷹抓小雞,手到擒來。
這瞬間,姜步虛突然止步轉身。
面面相對,幾乎撞上了,大鐵鉤似的五指,距姜步虛的左肩不足半尺。
「你們才趕過來呀?」姜步虛咧嘴一笑,怪腔怪調:「這比滿野找人方便多了,而且有效,是嗎?」
手急向下扣,五指齊下,保鏢反應奇快,先下手為強。
姜步虛左掌一指,四個指尖指過保鏢的右爪脈門,右掌同時揮出,著肉,反擊之快,捷逾閃電。
噗一聲響,鐵拳擊中眉心。
這部位不易擊中,擊中就勝了一大半,保鏢連拳頭也沒看、到,當然不會躲閃。
「哎……」保鏢厲叫,雙手掩目踉蹌急退,鼻血進流,眼角也有鮮血冒出,這一拳真可以打掉半條命。
再伸腳一勾,保鏢仰面便倒。
「輪到你了。」姜步虛向後到的最後一位保鏢一指:「我要口供。」
這位保鏢居然沉得住氣,毫不驚惶,很可能頗為自負,更可能武功比九殺瘟神、勾魂無常高明些。
大喝—聲,右掌虛攻一記現龍掌,左手來一招笑指天南,食中兩指虛空點出。
相距丈五左右,可知掌功指力皆可外發傷人於丈五六,算是超凡的火候了,足以躋身於超等高手之林而無愧色,苦練半甲子也很難達到這種境界。
姜步虛向下一挫,快要蹲在地上了,強烈的掌風指勁從他頭頂掠過,氣爆的震波仍震得頭皮發麻,好可怕的掌功指勁,被擊中那有命在?
向前一仆,袖底的蚊筋索電掠而出。
「翻!」姜步虛的沉叱震耳欲聾。
他自己也翻,後空翻沖天而起,手中的蛟筋索隨他的翻勢:抽緊、上縮、收回。
保鏢狂叫一聲,也身形飛起,也是後空翻,只是姿勢拙劣得很,是被蚊筋索勒住右腳摔翻的。
砰然大震,地面似乎也在震動,保鏢跌了個手腳朝天,兩匝後空翻再重重著地,摔得天昏地時。
姜步虛是在原地上空翻騰,也是凌空翻騰兩回轉,飄落時卻不退反進,竟然到了保鏢摔落處,真像一頭可任意翻騰的鷗子,完全違反了正常的物理定律。
一腳將保鏢踢得向上蹦,信手抓住髮結,將人按倒將頭往後扳,壓得死緊。
「扭斷脖子痛苦少,扳斷脖子保證痛得你死去活來。」姜步虛凶狠地說:「你要扭還是要扳?說!」
保鏢又不是白癡,敢選扭或扳?扳也是死,誰也不想選死。
「不……要……」保鏢雙手伸在頭上,按住他抓髮結的手,阻止他用勁扳:「有……
有話好……好說,在……在下認……認栽……」
「你們那兩位客卿,招他們的名號。」他沉聲說:「不招,扳斷你的脖子,絕不容情。」
「老……天爺!誰……誰也不知那……那些客卿的底……底細,恐……恐怕除了會主與……與三位護……護法之外,再也沒……沒有人知道那些人的來……來歷了,他們足有十人以上,平……平時很少露面。」
「你說謊!」
「在下如果說荒,天……天打雷……雷劈,你……你打死我……我也說不出所……
所以然來。」
這位保留的口供,真的成份有九成以上。
又是一個不知道的,姜步虛頗感失望。
「那位與四海游龍交手的老狗,用的是不是天雷掌?」他不死心,繼續迫問。
「在下不……不知道什麼叫天雷掌……」
「你又是不知道,哼!」他手上加了半分勁。
「哎……不……不要……」保鏢驚恐地狂叫「我說的是實情,只……只聽說多年前有一個綠……綠林大王,叫……叫什麼雷霆大王尊,會這種叫天雷掌的怪功。」
「不錯。」
「江湖朋友誰也不願招……招惹綠林大王,所以真領教過天雷掌的人,我敢打賭,風雲會的老前輩中,絕對找不出一個,你說你會天雷掌,我一定相信,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天雷掌。」
「去你娘的!」他放手,一腳把驚軟了的保鏢踢翻,一躍三丈,冉冉而去。
「救……我……」那位眉心挨了一拳的保鏢狂叫:「我的眼………眼睛看……看不見……了」
小魔女不知道姜步虛的用意,還真以為他心怯脫逃。
本來,江湖人士誰不怕宇內雙凶?禁受得起閻王令一擊的高手名宿,真數不出幾個。
她芳心大急,也就急起直追。
憑她的超凡輕功,應該追得最快。
可是,人群一亂,風雲會的人更是漫山遍野湧出,她又不敢衝過人群,怕被纏住脫不了身,只好往外繞。
糟了,不但姜步虛失了蹤,連活閻羅那龐大的身影也不見了,該往何處追?
瞎貓是碰不上死老鼠的,她傻了眼。
白楊坡的群雄,沒有熱鬧好看,也失望地各走各路,到處都有人走動。
奔下一處草坡,右側有人急掠而來。
「小丫頭,等一等。」是天涯怪乞師徒:「不可亂跑,風雲會布下了不少伏樁,你如此亂跑危險!」
「南宮大叔,怎麼啦?」她只好止步相候:「伏樁是對付正義鋤奸團的,怕什麼?」
「伏魔劍客那些俠義英雄,故意放出風聲,引來不少看風色的人,有意搗散風雲會脅迫正義鋤奸團奸謀,風雲會的狗雜種一定會惱羞成怒,很可能見人就下毒手,你怎能亂聞?尤其是你……」
「我又怎麼啦?」
「你和姜步虛一同現身。」
「是呀!那又……」
「這幾天,你都和他在一起?」
「是……的……」她紅雲上頰,也十分得意。
「你老爹為了找你,快急瘋了,眼下還在城裡像熱鍋上的螞蟻,擠命打聽你的消息,這一來可好,你和姜步虛神氣地並肩現身的消息傳出……」
「那又怎樣?」
「你老爹要從急瘋,變成氣瘋了。」
「這……」她的臉色暗下來了。
「你……你真是的。」老花子搖頭苦笑:「你老爹不許你與那小伙子交往,你卻和小秋子在一起逍遙了幾天,那還了得?你老爹不運起九轉神魔功,把小伙子打爛才是怪事,走吧!趕快回城找你娘。」
「可是……」
「不要可是,你不希望你老爹,氣瘋了把小伙子打成肉泥吧?」
「我……我……」
「我看得出,你老娘並不反對你和姜步虛交朋友,你最好設法讓你娘站在你的這一邊,你老爹心中的火就燒得不怎麼旺了。」
「好嘛好嘛!」她一臉無奈:「但我得先找到他,活閻羅追他……」
「那小伙子一身奇學,武功深不可測,要你替他擔心呀?活閻羅也許真的了不起,但想追上他要他的命,不啻癡人說夢,無此可能,走吧!可別落在風雲會的暗椿手中,走得愈快愈好。」
欲速則不達,怕鬼的人,碰上鬼的機會反而多。
天涯怪乞是江湖怪傑,真才實學並不差,但比起風雲十傑與七大超凡高手,那就難免相形見絀了。
與宇內雙凶和四大殘毒相較,老花子也相差了一大截,所以他心中有點憂慮,怕在途中碰上凶神惡煞,嘴皮子上逞能是一回事,擠老命又是另一回事。
好不容易找到了至府城的大道,距城還有三五里,路右的樹林中,踱出五個獰笑的人,踱至路中雁翅列陣,劈面攔住了。
四大殘毒,加上一個扮男裝戴了面具,看不到臉上表情的太真玄女。
太真玄女露在面具外的雙目,煥射出怨毒陰厲的火花,顯然恨透了小魔女。
欲魔更是羞憤交加,也怨毒交加。
「可等到你了。」太真玄女狠盯著小魔女,咬著銀牙殺氣騰騰:「早些天在十里亭,是誰救走你的?你得從實招來,不然,你將生死兩難。」
「臭花子,你也算一份。」欲魔找上了天涯怪乞:「你這個亦正亦邪的老怪,人人討厭的老廢物,早些替你除名,日後就會少生是非。」
「天殺的!似乎你們吃定我天涯怪乞了。」老花子心中叫苦,嘴上卻不示弱:「老花子的名頭和武功,雖然比你們差了那麼一點點份量,但你們如果想在公平決鬥下,替老花子除名,未免太高抬自己了,你挑我,好吧!老花子就陪你玩玩。」
打狗棍一領,豪勇地劈面便點,棍風虎虎,竟然破天荒主動向比自己高明的對手槍攻。
老花子對強攻興趣缺缺,善打濫仗,所以稱怪。
老花子反常的舉動,反而令欲魔迷惑,向左一閃,拔出鐵手卻不急於反擊。
「你找死?」欲魔厲聲問。
「就算是吧!」天涯怪乞怪叫,棍一沉,跟蹤再次攻擊,鐵牛耕地走中宮攻下盤。
「混蛋!」欲魔破口大罵,不閃不避,鐵手向下一拂,硬抓到了腳前的打狗棍。
一聲怪叫,老花子收招變招,立即展開狂風暴雨似的冊六路巧技打狗棍法,每發一招一沾即變,八方遊走運棍如風,點打挑撥如雨打殘荷。
小魔女卻不急於動手,面對威震江湖的太真玄女,她一點也不心怯,任由對方移至上風有利施放迷香位置,暗中取出一顆丹九放在鼻端磨擦。
「妖婦,你還是不必知道比較好。」她本來就是嘴上不饒人的刁鑽小姑娘,口吻充滿嘲弄味:「你一個與天下七大超凡高手齊名的人,被人打昏卻不知道對方是誰,說出來多丟臉?你敢問,我可不忍心說呢!」
太真玄女不受激,反而冷靜下來了。
「受到暗算偷擊,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陰溝裡翻船,並不足奇。」太真玄女已洩出迷得,等候人倒:「世間十之八九的高手名宿,都有過這種不愉快的經驗,我太真玄女也曾上過多次當,多上一次當不要緊,無損於我的名頭聲譽。」
「是嗎?那你又何必追根究底?」
「不甘心呀!小丫頭,你的嘴很利很缺德,我會讓你知道後果是如何可悲,倒也!
倒……」
「哎呀!我倒也……」小魔女學對方的腔調,維妙維肖,而且做作誇張地扭扭小腰肢,搖晃了幾下:「路上牛馬糞太多,髒死了,我拒絕倒下。」
她重新站穩了,噗嗤一笑。
「太真道友,你的解藥被這小魔女奪走了。」血妖在旁點醒發怔的太真玄女:「不要寄望在迷香上了,拔劍上擒下她。」
與欲魔游鬥的天涯怪乞,向斗人小花子桑小乙打出撤走的手式。
「小丫頭,你老爹找你,你還在這裡逗凶魔們玩呀?」老花子一面遊走一面向小魔女示意:「小伙子如果先一步回城,被你老爹碰上,你知道會有些什麼後果,誰被擺平都對你沒好處。」
小魔女心中一震,總算知道事態嚴重。
太真玄女飛躍而上,半途拔劍出艄。
「小潑婦,還我的解藥來!」太真玄女一面撲上一面怒叫。
殘怪陳沖與魔鬼苗光,同時向小乞桑小乙掠去。
「全留下!」血妖同時急叫,不拔血焰刀,雙手箕張,從欲魔的側方繞出,更助欲魔堵住天涯怪乞,不許老花子採用游鬥術拖延。
游鬥術如果夠機警靈活,足以和武功高明一倍的高手名宿,纏鬥一兩個時辰,甚至拖上一天半天。
欲魔的武功,不可能比老花子高一倍,論機警與經驗,甚至比老花子差一分兩分,血妖旁觀者清,因此發令同時動手。
小花子桑小乙武功最差,有自知之明,在這些宇內大名鼎鼎的凶魔面前,除了逃跑別無他途,向側一竄,兔子般飛快地溜走。
老花子可走不了啦!一聲狂笑,血妖截住了退路,三面堵攔不許他後退。
「此路不通。」血妖狂笑著叫。
身側人影入目,眼角餘光看到閃動的人影,人已近身了,快得不可思議。
是小魔女,在太真玄女撲到的前一剎那,全力施展絕頂輕功移影換形術,到了老花子身後,毫無所懼地欺近血妖斷然出其不意攻擊。
葉一聲響,小蠻靴重重地踢中血妖的左腰胯。
血妖渾身堅如鐵石,刀劍難傷,胯骨不是要害,踢中傷不了一根汗毛。
但小魔女的靴類裡了鋼尖,勁道也極為兇猛,血妖失驚之下,撼動了馬步,急退三步。
「走啊……」
小魔女興高彩烈到叫,一掠三四丈,閃電似的脫離現場。
老花子無後顧之憂,虛晃一棍便擺脫欲魔的鐵手,縱躍如飛溜之大吉。
血妖怒吼如雷,暴怒地狂追。
「追不上的,魯老哥。」欲魔高叫:「小魔女會飛,她老爹九天飛魔沒偷懶,把壓箱子的絕活教給女兒了,追只是白費勁。」
血妖追出百十步,不得不承認老了。
前面五六十步小魔女嬌小的身影,真像電火流光般貼地激射,短短的百十步距離,竟然慢了一半,怎麼追?
「我一定要把她斃了!」現場的太真玄女咬著牙說:「暗算我奪解藥毀迷香的人,一定是她老爹九天飛魔,這筆帳不算清絕,不甘休。」
「不是她老爹所為。」欲魔肯定地說:「如果是,咱們計算他的愛女,他肯輕易放過我們?而且,諒他也沒有一舉打昏你我的能耐。」
「那又是誰?」
「這……」
「紫靈丹士?」
「我是有點懷疑是兩個妖道所為,卻又不像他們的作風,咱們這些惡名昭彰的人,落在他們手中,誰也休想寄望他們手下慈悲。」
「我會查出來的,哼!」
血妖鐵青著臉返回,羞怒交加,平白挨了一個小輩一腳,臉上真是掛不住,快要氣瘋啦!
三人在裡外的官道旁會合,前面城頭在望。
「四大殘毒不怎.麼樣嘛!」小魔女開心地說:「可惜我的內功火候尚淺,內勁不足,不然這一腳,一定可以讓老妖痛上十天半月。」
「你千萬不可大意。」天涯怪乞好意提出警告:「一比一,他們任何一個都不是你的敵手,四個妖魔鬼怪在一起,什麼卑劣的事都可以做出來,你如果認為他們不怎麼樣,日後會吃虧的,他們會用盡可恥的手段對付你,武功再高也會上他們的當。」
「上次我就吃虧上當。」小魔女恨恨地說:「我怎麼也不會相信一個前輩高手名宿、會用迷香下流手段對付一個初出道的年輕晚輩,所以上了當吃了虧,以後,哼!」
其實,她的九轉神魔功火候相當精純,只是以為自己年輕欠火候,所以信心不足。
她踢了血妖一腳,竟能把血妖踢退三步,可知血妖表面上死要面子硬撐,表示不在乎這一腳,其實已受到震傷。
假使她對自己有信心,能聚力一擊,血妖的傷勢必定加重三倍,甚至可能踢裂胯骨,痛十天半月算是最輕的創傷了。
以她目下的修為,全力一擊,擊破血妖的護體神功並非難事。
斜陽西沉,官道上行旅漸稀。
小魔女心中焦急,擔心姜步虛先返城碰上她老爹,走得匆忙,沒留意身後跟來的旅客是些什麼人。
將接近城門,天涯怪乞也忽略了身後。
他們前面十餘步有一位旅客,看背影毫不起眼,像一個上了年紀的村夫,腳下也不怎麼俐落。
他們急於趕路,眨眼間便接近村夫身後。
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在官道上行走,誰會料想到前後的旅客心懷鬼胎?
村夫突然止步轉身,陰陰一笑。
「你們才回來呀?」老村夫的刺耳嗓音直震耳膜;三人一驚,天涯怪乞更是臉色一變。
「咦?你……」天涯怪乞訝然叫。
不等三人有所反應,身後突變已生。
三人中,小魔女的武功修為遙遙領先,但江湖經驗卻是最差最少的一個,剛生警惕,剛要有所行動,剛伸手搭向劍柄……
「嗯……」她輕叫,感到脊心一震,有怪異的辦道及體,整條督脈立即僵麻。
她知道,有某種可怕的遙發勁道,凝聚為一點,擊中了她的脊中穴。
即使她來得及運功護體,也抗拒不了這種可怕的勁道,在背後暗算她的人,早有準備在行走問運氣行動,出其不意猝然偷襲。
在昏躍之前,她感覺出在她有方的天涯怪乞,與她同時向前一仆。
後面丈餘,四個旅客有三個搶出,制了她的腦戶穴,用的是昏字訣手法,將她擱上肩扛了便走。
官道寬闊,足有四丈以上,路對面也有三個旅客行走,目擊五個人前後夾擊偷襲。
「咦?你們怎麼扮強盜劫路?」一名旅客驚呼。
「朋友,別胡說,請聽老夫解釋……」在前面攔路的村夫急急表白,向路對面發話的旅客走去。
「沒有必要,閣下。」那位旅客大聲說,撒腿便跑:「你們真該去做劫路賦的,真無恥……」
咒罵聲中,飛掠而走。
「朋友留步……」老村夫拔腿急迫。
旅客怎敢留步?跑得更快。
窮寇莫追;活閻羅犯了迫的大忌,追勢窮的賊已經冒險,追深藏不露的勁敵,危險何止增加十倍?
人迫丟了,老凶魔仍不死心,發誓要將姜步虛搜出,抓住剝皮抽筋,不然絕不罷手。
搜得七竅生煙,仍然不肯放棄。
聽到同伴的警嘯聲,仍不肯離開,反而發出召來同伴的長嘯,然後又繼續在林子裡窮搜尋。
依嘯聲的距離估計,同伴應該趕來會合了,可是,一直沒聽到動靜。
等得不耐煩,心中暗罵手下的人飯桶,再次發出催促手下趕來的嘯聲。
嘯聲末落,右方傳出踏碎枯枝的腳步聲。
循聲扭頭一看,怒火再次爆發。
是姜步虛,不住邪笑大踏步向他接近。
「沒有用,閣下。」姜步虛一面接近一面說:「你那些可敬的保鏢爪牙,不會應召前來助你了,他們自身難保,雖則對你忠心耿耿,力所不逮想趕來還不是白送死?兩害相權取其輕,所以他們選擇了最正確的最佳行動,逃回城逍遙去也。」
老凶魔終於悚然醒悟,爆發的怒火剎那間煙消火滅。
看姜步虛談笑自若的神情,那像一個示怯逃走的人?他居然想將對方抓來剝皮抽筋任殺任剮,辦得到嗎?
「是你把他們弄走的?」老凶魔強作鎮定:「在下估錯了你的能耐。」
「任何人都會犯錯,你估錯是平常的事,用不著後悔,你盛怒如狂來追我,的確犯了後悔也於事無補的大錯,現在,你願意平心靜氣談談嗎?」
姜步虛站在他前面一丈左右,讓他有最佳的攻擊距離,又道:「或者先拼老命決勝負,強弱分明就可以談出結果來;兩個都以為自己是強者,絕對談不出結果的。」
「你要談什麼?」老凶魔總算能強抑怒火不再爆發。
這番話飽含威脅性,稍有自尊心的強者,委實聽不入耳,不氣炸才是怪事,他居然忍受得了?
「談貴會的……」
「老夫不與你談會務,免開尊口。」老凶魔厲聲搶著說:「本會與正義鋤奸團之間,早晚會有嚴重的利害衝突,所以暗中積極準備,各方施加壓力,促使該團出面會談,以免日後血流成河,這件事不容許任何外人干預,你如果妄想干預本會……」
「去你的!我又不是吃多了撐著了,閒得無聊管你們的狗屁事。」姜步虛也搶著大聲說:「我不知道風雲會是啥玩意,也不明白正義鋤奸團是什麼東西,你們會談也好、打打殺殺也罷,關我屁事,我為何要干預?」
「那你……」
「向你請教。」
「請教?」
請教是客氣話,難怪老凶魔詫異。
「對,請教。貴會有十位身份地位特殊的客卿,你知道他們的底細,憑你活閻羅的聲威地位,絕不會對一個阿貓阿狗表示尊敬,今天,來了兩位客卿,對不對?」
「沒錯。」活閻羅的聲威地位,不便說謊:「他們兩位曾經目擊你折辱刀過無情,把你看成勁敵,因此要試試你的武功家數,給了你一記重擊;」
「他們貴姓大名呀?」
「這必須由你去打聽,本會的客卿地位超然,他們不願亮號,在下即使知道,也不會洩他們的底。」
「這麼說,你是知道的了?」
「那又怎樣?」
「你不願將他們的名號告訴我?」
「那是一定的。」
「如果我逼你說呢?」
「混蛋!你配?」老凶魔又冒火了,舉目江湖,誰敢說逼他?
「配不配即將分曉,我準備有效地逼你說出他們的名號,你不信?」
「狗東西你好大的狗膽,老夫……」老凶魔暴跳如雷。
「先別激動,激動老得更快。」姜步虛嘲弄地說:「你自稱老夫,其實並沒真的老,五十出頭正是人生的巔峰,可是,你的口氣矛盾,用老來唬人,其實卻自以為寶刀未老。
至少,你心中並不服老,認為必定可以把我這種傲世的年輕人,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翻不了身,現在,你可以拔出閻王令了。」
「你沒帶兵刃?」老凶魔又冷靜下來了,多少年來,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賣狂,現在卻有了,豈會是容易打發的弱者?
就憑姜步虛折辱刀過無情的能耐,以及在客卿猝然下毒手行致命一擊,依然平安無事的超凡表現,老凶魔怎敢不冷靜應付?
「我這種人,手中有沒有兵刃無關宏旨,你盡可放心用閻王令把我剁碎,何必介意我是否有兵刃?就算我沒有,你也不會認為勝之不武而後轉,是嗎?」
「對,我非宰了你不可。」老凶魔憤怒地拔令。
人影一閃即至,根本無法看清,太快了,像是平空隱沒幻現。
「叭!」
耳光聲暴起,人影急分。
閻王令僅拔出一半,老凶魔連退兩步,左頰變了顏色,像是見了鬼。
「混蛋!你……你的手怎……怎麼可能擊……擊中我的臉?」老凶魔語無倫次,驚怒交加。
「我一伸手,就給了你一耳光,這可不是假的吧?」姜步慮仍在原地,似乎剛才並沒有發生任何事,一直不曾離開原地,不曾揍老風魔耳光。
當然假不了,老凶魔的左頰,指印逐漸顯現,這一耳光揍得不輕。
老凶魔總算知道碰上了可怕的高手,定下心神魔功默運,大喝一聲,左掌虛空吐出,無儔的掌力發如山洪,右手迅速拔入。
再以左掌行雷霆—擊,掩護右手拔閻王令,炯炯鷹目死盯著姜步虛,要看姜步虛的身形到底是如何移動的,迄今仍然無法相信自己挨了耳光。
這一掌勁道極為可怕,丈五六內真可以擊石成粉,就算不擊實,也必定可以將姜步虛阻擋在丈外近不了身,能抗拒這一學的人屈指可數。
糟了,閻王令同樣僅小鞘一半,對面人影隱沒,掌勁在兩丈外自行洩散。
右眼角幾乎同時看到人影幻現在右側,噗一聲右肘挨了一記重擊,沉重的打擊直憾右肩,可反震外力的護體魔功絲毫不發生作用。
只感到右手一麻,五指一震,閻王令重新滑入鞘中。
幾乎在同一剎那,右耳門、右肋、腰脅、脅背,共挨了七記重擊。
老凶魔斜衝出三步,七記重擊傷害不了他,連右耳門要害的一擊,也只能使他暈了一剎那而已,護體魔功總算沒被擊散。
一聲歷吼,老凶魔放棄拔閻王令的念頭,衝撲來的姜步虛連拍二掌,風雷乍起中,最後來一記可摧山的老僧撞鐘,聚雙掌的勁道為一,進馬步向姜步虛撞去。
人影在他連續攻出的如山掌勁力場中心,不可思議地閃動、扭曲、滑入。
噗噗兩聲悶響,心坎共挨了兩記重擊,一記頂心肘和一記霸王肘,前者直撞上挑,後者斜撞橫推,都是力道萬鈞的狠著。
換了氣功根基不夠,練氣內功火候不夠精純的人,這兩記重擊即使傷不了心房,也會斷三兩根胸骨,死不了也將在床上躺十天半月。
老凶魔禁受得起,暴退五六步,吃力地穩住身形,再次急拔閻王令。
徒手相搏吃足了苦頭,必須兵刃保命了。
「去你的!」姜步虛如影附近跟到,劈面就是一拳,正中鼻尖。
老凶魔根本沒看到姜步虛出手,也沒看到大拳頭光臨眼前。
鼻尖是軟骨,也是護體魔功的保護力薄弱的部份,鼻尖內陷再彈出.居然不流血不破裂。
但被波及的雙目卻受不了,雙目是任何氣功也保護不了的要害。
「啊……」老凶魔厲叫,以手掩目踉蹌急退。
「我下重手了!」姜步虛沉喝。
老凶魔大駭,幾記重擊已經受不了啦!還有重手,那還了得?
感到丹田一震,先天真氣一窒,似乎身上某處地方裂了縫,真氣一洩而散。
是挨了姜步虛的三個指尖,像鶴嘴般啄在丹田上,一股神秘的潛力,擊破護體魔功直抵丹田,像一隻燒紅的烙鐵,無情地貫人體內。
「啊……」老凶魔狂叫,仰面砰然摔倒。
整個人似乎崩散了,龐大的身軀蜷縮,痛得抱住小腹,顫抖著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願意說了嗎?」姜步虛站在一旁問,臉上汗影閃亮,可知下重手耗了不少真力。
「你……你用什麼邪……邪門萬毒的兵……刃打……我?」老凶魔蜷縮著吃力地問。
「手。」
「任何人的手,也……也破不了我……我的護體先天真……」
「注入內丹的大輪迴手是例外。」
「你說會……麼手?」
「沒聽清就算了,我不會再失言告訴你,活閻羅,我要知道兩位客卿的名號底細。」
「我……」
「你不說?我會要你說,那怕把你一身兩百多根骨頭,逐根拆散也在所不惜。」姜步虛冷冷道。
「除了殺……掉我……」
「我不殺你,我對殺人興缺缺缺,殺人有傷天和,有損道基,哼!你不說?」
「我……哎……」
姜步虛連踢五腳,把老凶魔踢得滿地滾。
「再給你幾下,你就是損了氣機,就會骨松肉裂,你這把老骨頭就需人整理了。」
「小狗,你……」
「你還嘴硬?」
「哎唷……」
又挨了幾腳,老凶魔痛得大聲狂叫,一個橫行天下滿手血腥,自以為是生死主宰的高手名宿,被揍得七葷八素,叫起痛來,比平常人好聽不了多少。
「你招不招……來得好!」
身後人影來勢如電,姜步虛像是背後長了眼,來人欺身的身法有如鬼魅,他居然感覺出來了。
喝聲中,他半扭虎腰,左手不可思議地平翻至身後,似乎他的手是軟的,關節的轉動完全違反了生理機能,可以任意轉折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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