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三批人經過了農舍,都曾經試圖進入歇息或覓食,三批人都不是鷹揚會的人,皆被少女夏冰的人逐走了。
每一批人都逞強發生衝突,也都被三下兩下打得鎩羽而走。棲霞幽園的武功,讓這些參予爭利的人灰頭土險。
破曉時分,小燈籠熄了。
少女夏冰與梅姨兩人,穿了勁裝外加薄綢披風,站在農舍的曬穀場上,取代了小燈籠,以吸引鷹揚會的注意。
那翠藍色與紫紅色的身影,可讓三里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們不再暗中跟蹤調查,公然現身讓仇敵自己找上頭來,已表明她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化被動為主動,要以堅強的實力,與鷹揚會大批高手公然了斷。
一條小徑從農舍分向南北伸延,是農舍主人的私有道路,橫貫自己的田地,是農舍一家老小,與外界往來接觸的路徑,平時沒有陌生人通過。
夜間經過的四批人,都是從南面循小徑接近。
南面兩里外的果林,八表狂生七個人,正在林中歇息,破曉時分仍然不想動身,昨晚太累了,睡下去就不想起來。
往南或是往北走,決定權在八表狂生。
穿越北面的竹林,便可看到前面唯一的農舍,也就可以看到翠藍與紫紅的窈窕身影,足以吸引任何人的好奇心前往察看。
找食物,農舍是唯一可以供應的地方。
棲霞幽園的人,目標是八表狂生。
雙方僅相距兩里地,碰頭的機會有十之八九。
她們並不知道南面兩里外的情景,反正知道南面必定不斷有人接近,除非鷹揚會昨晚已經成功地,搜獲了被奪的目標禹秋田,從另一方向走掉了。
果然吸引好奇的人接近了,但卻是從北面來的。
少女夏冰明亮銳利的目光,首先落在緩步接近的墨綠色婀娜身影上。
墨綠色的勁裝,墨綠色的薄綢披風,掩蓋住玲瓏的身段,劍繫在背上,劍靶雲頭垂下偽穗也是墨綠色的。
剛健婀娜中,卻流露出傲視塵寰的絕世女性風華。
「好美的女人!」梅姨不勝羨慕地低呼:「不像是虹劍電梭姓樊的賤婦,她美麗的面龐上上殺氣好濃好濃,小冰,小心她!」
女郎的鳳目中,的確透露出無邊的殺氣,遠在百步外,已可感覺出那股凌厲的殺氣極為強烈。
但接近至五十步內,雙方已可分辨面貌,女郎眼中的無窮殺氣,突然地徐徐消退。
女郎後面,緊跟著另一個高大的壯漢,頭戴草笠,對面只能看到長了泛黃短胡的下顎。
穿了僕人的兩截青襖,挾著一個青布長卷,一看便知是兵刃,非刀即劍。
兩人在小徑止步,頗感興趣地打量曬穀場的梅姨兩人。
「不進來找食物嗎?」梅姨冷然問。
相距十餘步,雙方戒備的氣氛濃厚。
「已經飽餐了。」女郎的嗓音十分悅耳:「鷹揚會的重要人物,都不曾離開南面一帶郊野。」
「咦!你怎麼知道?」。
「昨晚我追錯了目標,從東面繞過來的。」女郎說:「宰了幾個小人物,知道他們仍在發瘋似的八方追逐,我一定要回去。」
「回去幹什麼?」
「幫助朋友。」
「哦!你是……」
「是朋友。」女郎居然嫣然一笑:「再見。」
梅姨兩人愣在當地,心中疑雲大起。
「她像是完全瞭解我們的底細。」梅姨盯著逐漸遠去的背影說:「可能嗎?她那善意的微笑,真像朋友,認識的朋友。」
「我也感到迷惑呀!」少女夏冰秀眉深鎖:「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我確定不認識她。」
嘯聲從西南天際隱隱傳來,驚醒了八表狂生七個人,匆匆向嘯聲傳來的方向,撒腿飛奔,忘了昨晚的疲倦。
八表狂生雖然毫不起勁,但不得不強提精神動身。
綠衣女郎兩人也聽到了嘯聲,腳下一緊。經過果林,八表狂生七個人早就走了個無影無蹤。
鬼使神差錯過了,不知是誰的幸運,免去一場血腥殺搏。
這是一處土丘陵的北坡,野草叢生,疏林散落。
西面,是、望無際的一線蘆葦。
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蘆葦的外面,必定是滾滾濁流的大江,因為可以看到高聳的巨大帆影移動。
雙方主要的人物,終於在這裡碰頭。
朝霞滿天,將是晴朗的一天。
祝堡主父子,身邊共有十一個人。
鷹揚會有十四個人,勢均力敵。為首的人,正是會主五嶽狂鷹狄飛揚,身後是護法黃山邪怪,以及穿道裝法服,身紅袍的龍虎大法師。妖道身側,是扮成道姑的縹緲仙子。
狄會主一群人的後面,是青獅許永泰、白象楊林,和剩餘的兩神將,其中一神將把昏迷不醒的禹秋田扛在肩上,手握劍準備搏鬥。
大洪山尚義莊的人,如果想把禹秋田交給祝堡主,必須將隔在中間的鷹揚會陣勢沖潰,不然免談。
昨晚,鷹揚會發動埋伏突襲,三位莊主死了一個黑麒麟,八神將犧牲了六個。
為了一萬兩銀子,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側方,散佈著十餘名江湖好漢,三兩成群似乎各不相關,表現得像是旁觀者,也流露出乘機擇肥而噬的貪婪者神情。
其中一人,正是在江寧鎮暗算了眼線問出口供,又殺了眼線滅口的殘劍孤星戚大川,丟掉十萬兩皇貢的湖廣欽差府,逃亡了的保鏢。
雙方都有人不斷發出特殊的嘯聲,緊急召集散佈在各地的爪牙趕來,因此都不想操之過急,等人數差不多了再發動襲擊。
祝堡主父子的十一個人,怒形於色,恨意明顯。
但大概有自知之明,這時發動混戰,勝算有限,不得不暫時隱忍,等後續趕來的人再作打算。
「祝堡主,你並不糊塗。」狄會主發話的神情輕鬆悠閒,鎮定的修養可圈可點:「就算把人交給你,半死人一個,對你毫無幫助,一切成空。
「等本會主問完了口供,本會主以信譽保證,將禹小輩完整無缺地交給你,如何處治他,是你們的事,這點要求不算過份吧?」
「豈僅是過份?簡直是欺人太甚,違反道義的卑劣行為,江湖朋友痛恨的無義勾當。」
祝堡主咬牙切齒,怒火如焚:「訂協議僅有幾天,你們就食言背信,不講道義,硬要禹小狗交給你,你還有臉說這種話?
「祝某出動所有的朋友,替你搜尋棲霞幽園的人,你答應辦完你們的事,立即出動全會弟兄,徹查禹小狗的下落,忠實地完成雙方訂的協議,言猶在耳,墨漬未乾,你們……」
「閣下,該是你食言背信。」狄會主冷笑:「大洪山尚義山莊這一群混蛋,不是你派到悅來客棧,乘機渾水模魚奪走的?同盟之間你能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因此,最先破壞協議的人是你。」
「祝某再次鄭重告訴你,許莊主決不是祝某的人,他們是自成一格的江湖獵食者,不接受任何人的調派差遣。他們的所作所為,主人是他們自己。你們在江寧鎮發生事故之前,祝某根本不知道禹小狗已經來了。」
「你這是一面之詞,哼!」
「是嗎?你同樣是一面之詞……」
「好了好了,祝堡主,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理由一籮筐,也挽回不了劣勢。」狄會主不願再理論不休:「你沒有必要反臉成仇,一個廢人對你毫無用處,把人交給我,問完口供,再把他交給你。」
「閣下……」』
「你給我聽清了。」狄會主聲色俱厲,一字一吐:「你要報的是毀堡之仇,我會讓你有零刀碎剮他的機會。禹小狗在天長堡公然侮辱本會的副會主,大大傷害了本會的威信,所以,本會有權拷問他,問出侮辱本會的用意,是否答應由不了你,希望你不要做蠢事。」
「你不要威脅我,我玄天絕劍是不受任何人恐嚇的。你已經逼得祝某無路可走,看來,除了雙方放手一拼,已無路好走了。你是英雄嗎?」
「天下的江湖朋友,都尊我五嶽狂鷹是英雄中的英雄。」狄會主傲慢地拍拍胸膛:「不像你,你出賣受庇者的可恥行徑,已經受到江湖朋友的唾棄鄙視,你玄天絕劍的聲譽已經徹底掃地了,你能否認本會主是英雄嗎?誰肯聽你的?」
「你如果不敢接受祝某決鬥的要求;你的英雄形象大概會成為明日黃花了。」祝堡主拔劍出鞘,腳下沉重,一步步向前邁進:「祝某是當代七大劍窖之一,你五嶽狂鷹算老幾?這年頭,誰都知道道義價值有一定標準,所以你敢冒大,不短,食言背信。同時誰都知道理字看法不同,強者有理,卻為大眾所公認。」
「你我的事巳經沒有道理好進,那就採用強者有理的方式解決吧!你有膽量面對玄天絕劍嗎?有種你就拔劍上吧!」
龍虎大法師拔出七星寶劍,冷然迎出。
「你一個喪家之犬,哪配與本會的會主妄言決鬥?我可憐你。」龍虎大法師獰笑著說:
「當代天下七大劍客,全是些無聊人士,茶餘飯後選出來消遣的,全是一些釣名沽譽的下三濫,哪配稱真正的劍客?」
「祝施主,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嘿嘿嘿……你知道貧道是誰吧?你只配和我這種善於驅神役鬼的人玩玩,我陪你。」
「他是龍虎大法師。」遠處的青獅許永泰高叫:「小心他的妖術,本莊的人有一半栽在他手中的。」
黃山邪怪哼了一聲,一閃即至。
「你上,本神將就斃了這姓禹的,大家不要。」扛著禹秋田的高大神將厲聲說:「你最好不要忽視本神將的警告,禹小輩生死與本神毫不相干。」
禹秋田身上有百萬珍寶,有十萬兩貢銀。這次你爭我奪,名義上是祝堡主報毀堡之仇,而鷹揚會聲稱雪侮該會威信之恥,說得冠冕堂皇,其實說穿了簡單之至:都為了那筆巨大的財寶。
人如果死了,不但報仇雪恨無望,巨額財寶也將隨死而逝,大家落空了,誰也得不到好處。
黃山邪怪果然不敢妄動,咬牙切齒退出兩丈外,虎視眈眈,隨時皆有可能撲上撒野。
投鼠忌器,青獅四個人實力單薄,卻是無人敢動的大方,最為安全。
鷹揚會不但耍防止他們有所行動,還得防備側方十餘名意圖不明、作壁上觀坐山觀虎鬥,可能乘機渾水摸魚的江湖好漢。
那位殘劍孤星,就躍然欲動,四個朋友分開在樹方,隨時皆可發動猛烈的襲擊。
祝堡主心中暗驚,但並不害怕。
一個劍術通玄,內功火候到家的高手,心神全寄托在劍上,無形中增加定力,對妖術有克制的作用,所謂以神御劍,身外的變化現象難以撼動這種劍術高手。
他暗驚的是,這個妖道鹹鎮江湖,道行甚高,他沒有克制妖道的把握。
心神不寧,大事不妙。,
但他已別無抉擇,必須作破釜沉舟一擊,狄會主人多勢眾,一會之主,當然不會親自與勁敵決鬥,自有那些弟兄分憂,他不可能激狄會主冒險和他生死一博。
劍一升,龍吟乍起。
龍虎大法師冷冷一笑,七星劍也發出炫目的光華,劍上的七顆星像是妖魅的眼睛,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奇光,足以擾亂對方的心神,似乎每一顆星都是活物。
雙方凝神御劍,逐寸接近,在丈二左右開始移位製造進手的好機,雙方都慎重地避免正面強攻;正面強攻不可能發揮神奧劍術的威力,更不可能一擊致命。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皆落在兩人身上。
在場的都是行家高手,誰也不想忽略兩個絕頂高手的拚搏。
看一場高手相決,比苦練一年的經驗還要豐富些。
遠處傳來陶哨聲,最先出現的八表狂生縱躍如飛,渾身大汗,總算能及時趕到了。
均勢立即打破,騷動驟發,不知是誰發出動手的叫吼,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向前一湧,刀光劍影飛騰中,互不兼顧,各自為戰,鬥場大亂。
如果讓八表狂生七個人趕到,加入,鷹揚會便取得絕對優勢,這次衝突的勝負,已經決定了,任何人也休想染指禹秋田這位半死的財神爺。
聰明人必須看破好機,製造可以揮水摸魚的情勢。
「不可妄動……」狄會主大叫。
就算鷹揚會的弟兄,忠誠地聽從他的指揮,卻無法避免怒吼而至的刀山劍海,沒有人願意站著等死,大亂的情勢無可遏止。
肩上扛著禹秋田的神將,剛來得及後退丈外,人影來勢如流光,異香撲鼻。
女道姑到了,不愧稱縹緲仙子,身劍合一,劃空而至,幾乎難辨形影。
大洪山的神將,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反應極為迅速,把禹秋田向地下一丟,一腳踢向禹秋田的太陽穴,要一腳踢破禹秋田的腦袋,大家不要。
鼻中剛分辨出異香不對,已慢了一步,渾身一震,踢出的勁道銳減。
呃了一聲,長劍入體。
縹緲仙子的雙腳,也隨劍端在神將的腰背上,向前一蹬,長劍脫體,身形快速疾落,左手向下急伸,一把抓住了禹秋田的腰帶。
糟了,叱聲傳到;
「是我的十萬兩銀子……」叱聲似天雷狂震,是可怕的,可震昏神智的以聲制人絕學,與佛門獅子吼,玄門的奪魄神音具有相同的成力。
她駭然一震,丟了禹秋田招搖欲倒,倉促間居然能再次灑出袖底的縹緲異香,同時慌亂地踉蹌舞劍自衛,並沒被叱聲完全制住。
殘劍孤星一閃即至,屏住呼吸一腳貼地掃出,把縹緲仙子掃跌出丈外。
他抓住禹秋田夾在脅下,貼草飛掠一躍兩丈,再起跳便衝入一叢矮樹,一閃不見。
隨後撲上搶奪的人,從四面八方狂衝而至,亂成一切,暴亂中彼此互相糾纏、碰撞、攻擊、自衛……
等發覺禹秋田已經失蹤,眾人又立即一哄而散。
「帶定人的是殘劍孤星戚大川。」有人高叫。
已在交手的人,也虛晃一招撤出,人群像被搗破窩的馬蜂,追趕殘劍孤星不甘人後。
鬥場人去草殘,留下了五具屍體等人善後。
又是一場十分累人的遍野窮搜,人也再次分散,分頭搜尋殘劍孤星的下落,人人皆志在必得。
一個時辰後,江邊的一座小丘。
丘西是綿密的蘆葦,經常有走私的船隻在內隱藏。
殘劍孤星五個人,圍住了昏迷不醒的禹秋田。
對面,是八表狂生、擒龍客、外堂三大堂主之一的九天魔鷹陶天英、縹緲仙子、星主五毒殃神公孫浩。
這五個人了都是鷹揚會輕功超塵拔俗的高手,也是能緊躡在殘劍孤星身後的人。
其他的人,包括會主五嶽狂鷹,都不知道追往何處去了,也可能被某些人纏住無法分身。
「戚兄,十萬兩銀子,包在兄弟身上追回。」八表狂生不敢衝上硬搶,來軟的:「兄弟保證問口供時,讓戚兄在場,如何?」
「哈哈!沒有人能相信貴會的保證。」殘劍孤星怪笑:「祝堡主就是相信你們,成了可笑的笨驢大白癡,你的保證免了吧!」
「威兄,講講理分析利害好不好?」八表狂生心中怒極,但神色卻從容不迫:「禹小狗如無兩種獨門解救,死人一個,不但你的十萬兩貢銀泡湯,百萬珍寶也永遠失蹤無處可追了。」
「哈哈哈!我打算把他帶往京都,去找隱身在京都的千面容聞前輩。千面容不但是一代空前絕後的化裝容易宗師,使用的毒藥更比毒王高明。」
「那是枉費心機,任何一位用毒宗師,也會老老實實告訴你,毒物千奇百怪,性質各異,沒有任何人能完全瞭解其他名家所使用的毒藥性質。毒王不能,千面客不能,你在用十萬兩銀子冒險,冒人財兩空的大風險。」
「戚某願意冒風險。」
「是嗎?你能平安離開這裡嗎?」
「能,一定能。」殘劍孤星肯定地保證。
「高估了你們五個人……」
「是嗎!你們五個人,一比一絕對禁不起咱們全力一擊,何況你們不敢置禹小輩的死活於不顧。」
「兄弟只要纏住你……」
「在下的朋友,即將從江上來,片刻問輕舟揚帆隨風而逝,你能纏得住嗎?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丘下的蘆葦叢,傳出一聲大笑,蘆葉簌簌而動,鑽出七個男女。
「認得這位豐源棧的東主,四海蒼龍武元魁武東主嗎?」一名中年人站在蘆葦前大聲說:「他的船與朋友,都在這附近出沒。你在湖廣欽差府做稅丁,應該知道這條水路上,江上朋友是誰的天下吧!你的朋友不來便罷,來了保證靠不了岸。」
「戚兄,何必大家傷了和氣?」八表狂生繼續用軟工夫:「千面客愛財如命,多行不義,他決不會看了百萬珍寶而不動容;他是黑吃黑的專家。而且,他決不可能解禹小狗所中的毒。
此至京師需時月餘,你知道中毒過久,會有什麼變化。消息一傳出,誰也不敢保證,沿途會發生些什麼意外。」
「我說過,我願意冒人財兩空的風險。」殘劍孤星口氣依然強硬,其實心中早虛。
從江上走的希望,顯然微乎其微。
迢迢數千里遠赴京都,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
解藥如果不對症,十萬兩銀子真的泡湯了。
目下人數是五比十二,再逃走的機會消失了。
八表狂生當然知道自己的優勢,如非情勢緊急,不敢迫狗跳牆,更不願兩敗俱傷。
「戚兄如果不放心。」八表狂生鼓如簧之舌,以優厚的條件相誘:「不但問口供時,成兄可以在場目擊,本會也為了表示誠意,先齊具南京寶泉局的十萬兩官票,給戚兄收執,戚兄何時兌現,悉從尊便,戚兄意下如何?」
寶泉局的十萬兩銀子官票,即期兌現,末免誇大得離了譜,只有南京的億萬富家,才有這份實力。
鷹揚會只是一些烏合之眾的組合,用盡卑劣手段斂財,本身開支龐大,哪來的十萬兩銀子存在南京寶泉局?
該會在揚州山門所在地,存在地方錢莊的錢,決不會多於一萬兩銀子。
那時,不論是官營的寶泉局;或者私營的錢莊,都是先必須繳交銀子,再加上一成的所謂火耗釐金,局與莊才開具憑票即付的官票或莊票,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隨便找張紙,自己開票的。
火耗釐金一成,是相當驚人的,因為銀子需要改鑄,就有雜質殘渣消耗。即使繳的是官銀不需改鑄,火耗釐金照收不誤。
因此,當時的大商戶或地方官向朝廷教交的庫銀,通常請保鏢或官差解送,以免兩面耗損。
十萬兩銀子官票,須先繳十一萬兩銀子,鷹揚會決難張羅,可知八表狂生在信口開河。
殘劍孤星在欽差府做稅丁兼保鏢,經手的金銀多得數不清。但欽差府從不與寶泉局打交道,搜刮的金銀全由保鏢們押送上京,不知道寶泉局作業的程序規矩,被八表狂生給唬住了。
事實上,殘劍孤星已別無抉擇。
「你要戚某相信他嗎?」殘劍孤星意動,但口氣仍然強硬。
「兄弟可以指天誓日,取信於戚兄。」八表狂生心中狂喜,有轉機了。
「好,戚某姑且相信你一次;」
「呵呵!戚兄,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八表狂生快要樂瘋了。
「但願如此。」
「能否將人交與兄弟?戚兄可一同前往與敝會主一敘交情。」
「好吧!人交給你了。」
八表狂生喜極欲狂,故作從容獨自上前,裝模作樣查驗禹秋田的真偽,覺得有點與在天長堡的禹秋田有異,但整個輪廓確鑿無誤。
「真是這狗雜種。」八表狂生恨恨地踢了禹秋田一腳,咬牙切齒咒罵。
「你不給他服解藥?」殘劍孤星關切地問。
只要服下解藥,事情還沒了呢!
八表狂生工於心計,當然瞭解對方的心意。
「解藥在護法黃山邪怪與龍虎大師處。」八表狂生抓住禹秋田的背領,將人拋起往同伴腳下一丟:「本會處置仇家,有一定的程序,成兄跟兄弟前往江寧鎮,便知這狗雜種的下場了,走吧[」
殘劍孤星向同伴一打手式,跟了便定。
在雙方打交道時,不遠處丘頂的茂草中大穿墨綠勁裝的女郎,與戴了雨笠的僕從,一直潛伏不動。
東行兩里餘,便是南北大道,北至江寧不足十里,南面兩里地便是蘆灣村。
十二個人,加上殘劍孤星五個笨驢,扛著禹秋田興高采烈,走上了南北官道,向江寧鎮揚長而去。
經過一天一夜奔波,迄今水米末沾,所有的人,皆感到精疲力盡,不可能在路上飛步攢趕了。
人造喜事精神爽,八表狂生是最興奮的一個。
穿墨綠勁裝女即,奮餘力越野狂奔,渾身香汗淋漓,腳下卻已有點踉蹌了。
「小霍,你再這樣死趕,真的會虛脫而死的。」扮僕從的北人屠跟在後面,焦灼地勸告她。
「虛脫死了再……再說……」女郎喘息著含糊地說,她是千幻夜叉。
她和北人屠兩個人,怎能對付八表狂生和殘劍孤星十七個高手?
救人不成,白饒上兩條命,這種縱井救人的愚蠢舉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所以她不敢妄動,離開現場不要命地飛趕。
「就算你趕到了,棲霞幽園的人,不一定會答應幫助你,那些正道人士是十分固執的。」
「我一定要碰運氣,一定……」
「好吧!咱們已沒有第二條可走。」
「我……一定……」
「小霍,張大嘴行急促呼吸,不要說話。」
「我……支撐……得……住……」
「天保佑你,小霍。」北人屠慘然低呼。
梅姨夫妻與少女夏冰,站在農舍前向西南角眺望;驚疑莫名,緊盯著漸來漸近的兩個人。
千幻夜叉快要崩潰了,血液沸騰體力即將消耗淨盡,她依然拼餘力奔跑,跌倒了又爬起來。
她不能停下來,不能被疲勞所擊挎了。
北人屠比她好不了多少,腳下仍然舉步維艱,但還得不時將跌倒的千幻夜叉拉起,倍感吃力。
兩人渾身汗泥,沾滿草屑,任何人也認不出她倆先前的外貌,風華絕代的千幻夜叉已不再存在。
「快到了,小……霍……」北人屠氣喘如牛,架住她的手臂鼓勵她:「你……要……文撐下……去……」
大樹下奔出兩個佩劍中年人,遠出百步外扶住了他們,幫助他們搶入農舍,分別進行急救,給水擦汗十分熱心,他們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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