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怕定了八表狂龍,擔絕柳思的建議,沒有八表狂龍的允准,這頭虎不敢離去。
兩人仍在客房中爭執。房門響起叩擊聲,在旁憂心仲仲的隨從,拉開了房門。
進來了東方姑娘和風金剛,神情並不怎麼友好。
這是黑虎的客房,算是主人。名義上,柳思仍是黑虎的夥計,理該由黑虎打交道。
「咦?你們……」黑虎頗感驚訝,他不配也不想高攀仰止山莊的人,想不到仰止山莊的人會來找他,甚感意外。柳思退至一旁,泰然作壁上觀。
「呂兄知道咱們有兩個人,落在老凶魔手中了。」風金剛向黑虎說話,目光卻落在柳思身上。
「龍爺說過了。」黑虎不得不應付,「聽龍爺的意思,他要全力協助你們救人。」
「白髮郎君也在這裡。」風金剛的目光仍然落在柳思身上。
柳思不理不睬,坐在近床的條凳上左顧右盼。
「白髮郎君不可能與攝魂骷髏走在一起。」黑虎信口敷衍。
「在徐州,那傢伙與星斗盟的四個殺手,也同樣被老凶魔擒住,被一個神秘的人所救走。」風金剛的目光仍沒離開柳思,「今天,他與一個同伴和我們的二個人,也一起被老凶魔出其不意地制住,半途他二人又被救走,我們的人卻脫不了身。」
「很抱歉!在下不知道事故的經過,不敢妄論。」黑虎避免介入,口氣冷淡。
「呂兄,可否幫忙供給有關老凶魔的消息?」風金剛提出請求。
「實在抱歉!在下愛莫能助。」呂強一口拒絕,「事不關己不勞心。在下偵查九華劍園吳家的下落,已忙得是喘不過氣來了。老凶魔的事在下不敢過問,在下也查不出線索,力不從心。」
至今為止,黑虎根本未曾查出任何消息。就連洪荒獅也很少在外走動,一直就是柳思一個人在奔忙。所有大大小小的消息,幾乎全是柳思所提供的。
「柳兄可否幫忙?」風金剛只好硬著頭皮,向柳思請求。
「沒胃口!」柳思搖搖頭,「呂老哥的話不錯,來不關已不勞心。」
「柳兄……」
「我忙得很呢!」柳思站起住外走.「那個什麼仙子小女巫,化裝易容術十分高明,要想查出她的下落,真有在大海裡撈針的感覺,走也!」
「我誠意請你相助。」
東方姑娘攔住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自負的少女向卑下的人請求,就是這種尷尬神情。
「你我錯人了,東方姑娘。」柳思向側繞走,「八表狂龍日下有上百個可用的高手名宿,他會幫助你救人。你已經是馬行狹道,船抵江心。只有靠他替你支撐到底,而且他已經答應你了。」
「他那些人皆是高手名宿,打聽消息的能力有……」
「我是徐州人,被七猛獸綁架強迫,來到這人地生疏的地方,打聽消息的能力更有限。
且因為我不是高手名宿,只會些花拳繡腿,碰上危險我死得比任何人都快,所以你找錯人了。」柳思匆匆說完,一溜煙出房走了」
「這傢伙不識抬舉,可惡!」風金剛恨恨地道。
「你不能怪他。」呂強苦笑,「你們在徐州所發生的事故,在下多少瞭解一些。一些村夫俗漢不知死活,冒犯了星斗盟的女殺手,他出面勸解息事寧人,不是他的錯。白髮郎君逼他打聽九尾蠍的消息,他能拒絕嗎?你們把他當淫賊仇視他,這公平嗎?」
「不關你的事。」風金剛乖戾地說。
「本來就不關在下的事。」黑虎心中大起反感,「奉勸諸位,為人不可做得太絕,困獸猶鬥,逼得太過他會豁出老命反擊的。我,就是活榜樣。」
「你?」
「我們四猛獸逼他效命,將他打得死去活來.這期間他忍受得了。以往他在咱們手下做夥計,武功平平,不是咱們任何一頭猛獸的敵手,所以這次逼他,他一直就逆來順受。結果,今早我再逼他……」
「結果是……」
「他把我打得天昏地暗。」呂強沮喪道:「不要忽視一個忍無可忍.存心拚命者的勇氣。臨危反噬的獸類是十分可怕的,任何殺人的技巧都會毫不遲疑用上的。諸位,不要再逼他。」
東方姑娘默然。轉身離去。
風金剛狠瞪了黑虎一眼,冷哼一聲也出房而去。
江湖上一些驃悍梟猛的高於,喜歡以猛獸作為綽號,自然而然地,猛獸與猛獸之間,聚結成小集團,人一多聲勢更壯,所以分別稱二猛獸、五猛獸、七猛獸或八猛獸,搞得江湖成了猛獸橫行的天下。
配稱猛獸,武功必定相當高明,而且敢鬥敢拚,生死等閒。雖則他們大多數不是超絕的高手,但名列一流綽綽有餘。
黑虎的武功,比四金剛其實差不了多少,而柳思卻是只會些花拳繡腿,連三流人物也排不上名的小混混。但黑虎卻說被柳思打得天昏地黑,難怪風金剛嗤之以鼻,認為黑虎說謊,有心替柳思開脫,希望仰止山莊的人,不要再找柳思的麻煩。
黑虎當然知道風金剛這種強者的心態,不再多說,送客出房,搖搖頭苦笑。
「有一天,這位老兄將後悔莫及。」他目送風金剛和東方姑娘轉過走廊,苦笑著自言自語。
他心中雪亮,柳思的真才『實學比他高明多多,七猛獸從來就不瞭解柳思這個人的底細。』
想起被柳思痛打的情景。他覺得渾身肌骨都在發痛了。
***
東碼頭的小街相當熱鬧,船夫水客來來往往,小店舖林立、百貨雜陳.供茶水酒食的小店也不少,這是龍蛇混雜的、不怎麼高級的商業區。
柳思在一家食店的店右棚屋喝茶,要了幾盤乾果點心.悠閒地踞桌品茗,對喧鬧的小街視若無睹,一點也不影響他的茶興。
那位老村夫點著問路杖,到了他的桌旁,目灼灼緊盯著他,老眼中流露出警戒的神色。
柳思抬起頭,泰然笑笑。
「你知道我,是嗎?」老村夫在他對面坐下,信手抓了兩顆花生剝開。
「不知道,但可以猜測出你的底細。」他取過另一隻茶杯,替老村夫斟上一杯茶。
「真的?」老村夫喝了一口茶,「你和那些人住在一起?」
「是的。但很少住在裡面,我忙得很,我的工作需要絕對的自由,那些人知道這一點。」
「忙些什麼?」
「忙著找線索呀2我是尋蹤覓跡的專家,第一流搜秘揭密的能手,相當機警的獵人。」
「我不信。」老村夫搖頭。
「信不信由你。」
「證明給我看。」
「你是九華劍園吳家的親朋,你們秘密來了不少人。沒料到出了意外而亂了章法,你們的處境很不妙。」他坦然地說。
「這……」老村夫不得不信了,「你會把咱們的底細向那條龍稟報嗎?」
「目前還沒有稟報的打算。」
「為何?」
「其一、目下我負責查另一批人。我做事不喜歡兼辦,表現得太精明能幹,會惹人反感。其二、事情太早解決就沒熱鬧可看啦!」
「我不懂你的意思。」
「呵呵!不懂也好。仰止山莊的人已經把你們的消息,向八表狂龍透露了。他必定另派有人加緊追蹤你們的下落,你們必須特別小心。我想,你就是混天一掌康前輩。你們的實力相差太遠,何苦冒不必要的風險?天下大得很呢!四面一散,百十個人到何處找你們?」
「目下脫不了身,老弟。」混天一掌不勝憂慮,「那該死的女巫趁火打劫,兩個人落在她手中,我們能脫得了身嗎?」
「再賠上一群人的命,於事無補!」
「這……」
「能走,還是走吧!康前輩。」他誠懇地說:「你們無法應付他們的雷霆攻擊,以卵擊石何其愚蠢?」
「你為何告訴我這些?你我是敵對的。」
混天一掌大感困惑。
「你們,巡緝營都不是好東西。」
「這話不公平……」
「是嗎?九華劍園的主人號稱狂客,是不折不扣的大家大霸。但比較起來,巡緝營更可惡一百倍,所以我不希望你們被毀滅。前輩,你該走了,當其他的眼線發現你我在一起,為了自保,我不得不把你們的消息凜報。你不希望這種情形發生吧?」
混天一掌打了個冷顫,急急走了。
片刻,棚外闖入一個扮成水夫的中年人,他一眼就看到神態悠閒的柳思,立即怒容滿面。
「柳不思,你在這裡幹什麼?真會享福呢!哼。」
這人逼近他身側,氣大聲粗地神氣萬分。
是南京來的高手之一,九個主事人中的一個。叫做掌裡乾坤車坤,兩年前還是黑道大豪,自從加入巡緝營之後,搖身一變成了官方查緝私鹽的執法人員。
黑道變白道;似乎理所當然。
「我在這裡打聽消息,有什麼不對嗎?」他笑吟吟滿不在乎,盯著掌裡乾坤邪笑。』「混蛋!你坐在這裡喝茶追遙自在……」
「你這傢伙簡直豈有此理,你不懂就少充內行。」他不笑了:「再說,你也管不著我喝茶,他娘的!你算老幾?我只聽黑虎的,你給我滾到一邊涼快去!」
「你這狗娘養的……」掌裡乾坤憤怒如狂,伸手便抓。
一杯茶潑在掌裡乾坤的臉上,雙目難睜。柳思一蹦而起,一肘撞在對方小腹軟弱部位。
反掌拍在鼻尖,伸腳一鉤,掌裡乾坤仰面便倒。
掌裡乾坤做夢也沒料到他敢反抗,打擊之快也無與倫比,猝不及防便在陰溝翻船,完全失去自保的機會。
柳思丟下二十文茶錢,一溜煙出棚走了。
掌裡乾坤憤怒地爬起,口鼻流血狼狽萬分。
「我要活剝了你……」掌裡乾坤狂怒地叫吼,搶出茶棚,已經看不到柳思的身影了。
「噗」一聲響.他的後腦突然挨了重重—擊,立即昏了過去。
身後是扮成水客的白髮郎君及飛虎鍾雄。
「你老兄喝醉了,丟人現眼!」
白髮郎君架住掌裡乾坤,像挽住老朋友般出棚而去。
***
薄暮時分,柳思酒足飯飽返店,立即被八表狂龍召至客廳。
這次其他人皆不在場,只有箕水豹及芳蘭玉女在座,兩人都是從京都帶來的親信。
另兩個人是東方姑娘及風金剛,他們的臉色不太好看。
柳思心裡有數,東方姑娘要求不遂,轉向八表狂龍下工夫。他心中暗笑。
「你好像浪費了一天工夫在城裡鬼混,並沒出城查女巫的下落。」八表狂龍的臉色也難看。由於柳思一直表現得桀驁不馴,被揍得半死,仍然態度不改,因此八表狂龍一直沒給他好臉色看,他仍從來不肯低聲下氣屈服,見面就像兩個仇人。
「你最好不要充內行干涉我的行事。」他仍保持不馴態度,「我是調查的專家,我知道用何種最佳的手段,獲得重要的消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如果我每件事都親自出動跑腿,我哪能活到現在?」
八表狂龍還真奈何不了他,因為他的消息最為可靠。不論是從京都帶來的人,或者是從南京來的巡緝營精銳,都是身份地位高的成名人物,這些人打打殺殺的確可以派用場,用作打聽消息就難以勝任了,效果遠比用二三流混混差。
柳思就是二三流的混混,比一個高手名宿管用。
「我要消息。」八表狂龍的怒火發不起來,柳思的理由是無可反駁的。
「沿河東行,七里,梁家松林。」柳思胸有成竹,簡單明瞭,「小路隱密荒僻,但並不難找。」
「什麼人?」
「你要我找什麼人?」柳思似乎有意激怒這條龍,不直接回答。
「混蛋!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是小妖巫。」八表狂龍拍案怒吼。
「我說的就是小妖巫。」
「哼!那就好。」
八表狂龍狠瞪他一眼:「說!」
「她們在松林露宿,大概怕借住民宅走漏消息,進退容易。脫身更安全。你們如果夜間前往,保證白費心機一無所獲。」
「何時前往如何前往,那就是我的事。」
「對,那是你的事。你不干涉我,我也不理會你,權責分明,免傷和氣。」
「有多少人?」
「這就無法確認了,不可能接近偵查而不被發現。只知道有一個扮成村姑的女人,到鄰村購食物。量似乎不多,應該可供應三四個女人的食量。所以她們的俘虜,也可能帶在一起藏匿。」
「搜出她們就知道了。」八表狂龍怒叫:「哼!今天咱們丟失了三個人,其中有小領隊掌裡乾坤車坤。他是個老江湖,武功不錯,竟平白失蹤,極為可疑,你是否聽到—些風聲?」
「那不關我的事。」
「混蛋!你……」
「去你娘的!我一個人只有一雙手兩條腿,你要我查小妖巫的下落,我只能對這爭全力以赴,哪有閒工夫去管其他的閒事!閣下,你可別太過分了!」
柳思也債然大聲叫嚷,目光有意無意向東方姑娘膘。
「你這混蛋可惡……」
「我可惡?」柳思站起跳腳,「你應該說你浪得虛名。你一個掌握全局的主事人,手下有上百名高手名宿可用,卻不斷向我—個外人擺足威風,每件事都勒逼我一個人去做,簡直豈有此理。」
八表狂龍怒火如焚,卻又強壓下怒火。
柳思說的是實情。再逼迫,豈非要讓仰止山莊的人看笑話了?
「該死的東西,我只是問問你而已,你倒乘機賣狂。」八表狂龍心中恨得要死,口裡卻不得不放鬆,「你著手查攝魂骷髏入個老凶魔的下落,我要殺絕他們。」
「好吧!我會查。」
柳思也及時收斂。
目下他還不打算離開這些人,他要留在這裡坐山觀虎鬥,目下還不是翻臉離去的時候。
「馬上給我去查。」
「什麼?馬上去查?天都黑了,我怎麼查?逐家敲門訪問?沒知識!」柳思雙手抱胸嘲弄地說。
「你不去?」
八表狂龍凶狠地沉喝。
「好!我去。」
他大步出廳,心中不免暗笑。
他正打算外出自由活動,以退為進的策略成功了。
「這個人,胸有城府。」待他出去後,風金剛說、「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八表狂龍傲然一笑,「他確是個精明的調查人才。」
「龍老弟,多留意他一些。」
「我知道,一有異動,他就死定了!」
「那可不一定哦!我們七個人大白天在樹林裡,也攔不住他。」風金剛總算還不糊塗,「他如果想溜,任何時候都可以鴻飛杳杳。」
「諒他不敢。」八表狂龍充滿自信。「他很聰明,不會做傻事。巡緝營人員遍天下,他知道逃走的後果。今晚我要把妖巫弄到手!」
他轉向東方玉秀:「東方姑娘,你們在店中等候柳不思的消息,我的人手足夠了。」
「只怕他不肯理我。」東方姑娘汕汕地說:「畢竟我曾經再三逼迫他.他不理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留下箕水豹對付他,他不敢撒野。」
「我留下吧!也許他會聽我的。」芳蘭玉女自告奮勇道:「長上,是否該用懷柔的手段對付他?」
「也好!你看著辦吧。」八表狂龍點頭,「也許這個好色之徒,可以在投其所好上施手段。」
幾乎所有的人,皆把柳思看成了好色的混混。
***
二更天,南郊的一座農舍的廂房燈火幽暗。
「吱吱吱……」鬼聲突然在夜空中迴盪。
燈火候熄,小院子裡出現相貌似鬼的攝魂骷髏,左手抓著連鞘青銅劍,黑夜中像個披頭散髮的鬼魂。
「孽障斗膽!」老凶魔的嗓音也帶有鬼氣;「老夫是裝神弄鬼的專家,你竟敢班門弄斧!」
屋脊上站著一個蒙了臉的黑影,赤手空拳沒帶有兵刃,也像一個鬼。
「呵呵呵!老相好,還記得我嗎?」蒙面人怪笑。
老凶魔當然記得這熟悉的聲音,在龍王廟示警,花了二十兩金子,躲過一場可能被八表狂龍消滅的大災禍。
老凶魔打一冷戰,乖乖地跳上屋接近,不敢逞能賣弄輕功,對這個蒙面人懷有戒心和恐懼。
「你……你是不是霹雷虎?」老凶魔問,一改往昔狂傲自大的態度。
「少廢話!找尊駕再賣重要消息。」蒙面人站在八尺左右伸手可及的距離,一點也不在乎老凶魔猝出手攻擊。』
「什麼重要消息?」老凶魔毫無猝然攻擊的打算,對蒙面人的恐懼卻愈來愈深。
「那條龍的襲擊行動。」
「多少價碼?」
「老規距,二十兩金子。」
「我給。」
他探囊取出金錠的剎那間,手一抖金錠破空飛出,勁道十足,速度奇快,即使是大白天,也不易看到形影。
金錠發出之後,才傳出懾人的破風聲。
蒙面人手一抄,金錠入手。
「你這老凶魔很了不起,金錠熱度灼手。如果能給你足夠的運功時間,你可能修至化鐵熔金的境界了。」蒙面人將金錠揣入懷中。
攝魂骷髏大駭,掌心冒汗。
「消息……」老凶魔的聲音都變調了。
「東郊,河旁。七里梁家松林。」
「那地方我知道,上好的匿伏地點。」
「小妖巫月華仙子在松林藏匿。」
「老夫與她無怨無仇。」鄧八荒坦然道。
「但利害相關。」
「利害相關?」
「她擄走了九華劍園的二位姑娘,勒索八表狂龍一萬五千兩銀子。你是勒索專家,與她是同道。八表狂龍不想接受勒索,即將發動猛烈的襲擊。你如果乘機報仇雪恨,在外圍夾攻或偷襲,既可幫助同道結成同盟,又可快意思仇,何樂而不為?」
「這……」
「後會有期。」蒙面人舉步欲走。
「且慢!」老凶魔急叫。
「怎麼了?」
「何時?」
「可能在五更盡。」
「可能?」老凶魔心中遲疑。
「小妖巫頗具神通,夜間巫術威力倍增。大白天在村落內,八表狂龍也奈何不了她,夜間更無希望。所以他必須等破曉時分攻擊,天亮後在樹林中,她的巫術力量有限,而且白天遁逃也不容易。」
「那些狗東西去了多少人?」老凶魔有了決定。
「我怎知道?再見。」
「等一等……」
蒙面人向屋後貼瓦滑下,一閃不見。
***
柳思與八麥狂龍相處得越久,愈能瞭解這條狂龍的性情,甚至瞭解他的想法與處事的態度。
八表狂龍上次約會突襲失敗,丟了洪荒獅,事後才知道失敗的原因,是低估了小女巫的能耐。
小妖巫事先已在村中布下防衛執巧,預留退路。
大白天在村中脫身,在一個真正的高手來說,即使不事先布下防衛的機巧,也非難事,簡陋的校舍零星散落,任何地方也可以藏匿。
但在樹林中,大白天就難以脫身了。
何況參加圍捕的高手甚多,四面合圍搜進,有如探囊取物。
如果是晚上,樹林中比在村落更易於脫身。
八表狂龍的打算,就是五更初台圍。
破曉時分搜進,天一亮妖巫插翅難飛。
五更初,上百名高手便悄然到達梁家松林的外圍,分組潛伏,候命發起襲擊。
四個強力的搜索小組,每組三人,蛇行潛伏極有耐心地逐尺深入,希望先找出妖巫露宿的地方。
這種有如風水林的古松林,每株大可合抱,林下的枝葉每年皆加以整修,地面除了枯落的松針之外,罕有蔓草生長,林下的視界不受阻礙。
松林佔地甚廣,不可能合圍,所以杳先派高手潛入,先找出妖巫的露宿處。
四個小組剛派出,負責在西面潛伏的二十四個人,分為四處橫列歇息,每個人的注意力皆敢在黑黝黝的松林內,極目搜視可疑的徵候。
他們忘了身後的警戒,本來也用不著提防身後有警。
七個黑影分為二組,悄然接近這群人的身後,行動緩慢借草木木掩身.沒有任何聲息發出。
一聲暗號發出,七個人自兩側切入,兵刃暗器齊飛,沒發出任何聲音,動手而不動口,狂野地見人就殺,像七個追魂奪命惡鬼。
「哎……」慘叫聲撕襲人心,打破夜空的沉寂。
「啊……」慘號聲驚心動魄,三十四個人在狂風掃葉式的猝然快速博殺下,毫無還手的機會。甚至不知敵人是誰,等刀劍加身。才知道受到可怕的攻擊。
一沾即走,七個黑影消失在雜樹叢草中。
只剩二個完整的活人以及四個重傷垂死的高手。
十七具屍體,有一半是被暗器擊斃的。
松林內,隨即傳出慘叫聲,嬌叱聲此隱彼現,妖巫也在動手了。
整座松林大亂,黑夜中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何種變故。
好一場狂野快速的搏殺,片刻便聽不到交手的聲音了。
只有四處急搜的人影仍在活動,搏殺已經結束了,像一場夏日的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五個淡淡的人影,自松林的南面逸出,速度快得不可思議,擾如流星劃空;眨眼就消逝了。
在後狂追的是九個人,遠出五里外。
只剩下三個人,另六個不知追向何處去了。
追的三個人速度似乎更快些,但逃的五個人利用田野竹叢飄忽不定,追的人無法確實掌握她們的去向。
追的速度雖快,卻無法追及,甚至無法拉近至三十步以。內,浪費了不少精力。
其實,逃的人並不知道有人在後窮追,他們採取曲折迷蹤的逃離路線,完全是出於警覺的本能。
由於全力飛掠而走,盡快地遠離了現場,故無暇留意身後的情形,也就沒料到真有人跟得上她們。
東方泛白,她們已遠離梁家松林十里以上了。
再不歇息。精力將全部耗光啦!
***
小河邊的竹林一片青綠,在河邊梳洗的五個女人,就像五頭白羊,白與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們渾身衣裙皆已被大汗所濕透,這裡是人跡罕至的小河蔽地,乾脆脫下衣裙洗滌,順便洗掉一身污垢汗膩,不會有人在晨光初現時.路到這無人地帶看到春光。
是月華仙子霍雙成,江湖朋友不敢招惹的妖巫。
另二個是中年女人及二今年輕侍女。
五個曲線優美的棵女戲水,真夠瞧的。
她們以為附近不可能有人,偏偏竹林南端有五個男人露宿,被她們的談話聲驚醒,匆蔥拾奪妥當循聲悄然接近小河。
五人皆穿了青長衫,攜有包援,腰問懸劍,帶了百寶囊,一看便知是走長途的武林健者。
他們一看到河中的五個裸女,愣住了,不約而同地轉身,是非禮勿視的正人君子。
「怎麼一回事?」退至不遠處的竹林旁;那位身材高瘦的佩劍人向同伴說,「這些女人好大的膽子,這附近不可能有村落,更不可能有女人在清晨沐浴,咱們到了什麼地方了?」
「不會是到了眾香國。」生了一雙長手臂的人說:「也不可能是狐仙有意誘惑我們。反正咱們看到了不可能看到的妙景,最好避遠一點以免蜚短流長。」
「再不走,就讓人把咱們看成喪德敗行的歹徒了。」第三人嘀咕著舉步離去。
遠出里外,前面一家茅舍突然搶出三個滿身大汗的人,他們凶狠的目光落在他們五人身上。
「咦!西嶽煉氣士子虛散人。」高瘦的人大感意外,臉上湧起警戒的神情,「他怎麼在這裡出現?他應該在杭州做鷹犬的。」
原來是八表狂龍、西嶽煉氣士和一個叫飛熊熊伯權的人。
三人的衣衫皆已濕透,顯然將小妖巫追丟了,剛搜完這間茅舍。
「這裡仍是巡緝營的勢力範圍呀!」一雙手臂特長的人冷冷一笑,「他們似乎在搜緝什麼人,咱們小心些!一個貪財好色的魔頭,居然搖身一變成為公人,是極可怕的。」
「希望他不是衝咱們來的。」
「諒他也不敢。」雙手特長的人傲然地說:「這妖道雖是魔中之魔,但在咱們關洛雙雄面前,仍然差了那麼一點,所以才能做十幾年相安無事的鄰居。」
果然是衝著他們來的!
八表狂龍三人大踏步迎面闖到,直逼近至丈內才止步,來勢洶洶。
西嶽煉氣士一臉奸笑,一面走一面在八表狂龍身側附耳喃喃咕咕,接近十餘步外才停止說話。
「呵呵呵……」西嶽煉氣士奸笑;「關洛雙雄與熊耳山清風巖三位巖主,怎麼走在一起出現在這裡?諸位是替劍園吳家助拳的嗎?」
「劍園吳家助拳?」雙手特長的人一皺眉,「在下根本不認識什麼絕劍狂客,助什麼拳?」
「張老大,別假裝了!你們南來……」
「子虛道長,你是一個位高輩尊的江湖名宿,可不要信口開河胡說些不負責任的話。」
雙手特長的張老大粗眉軒動,聲如洪鐘:「咱們是十幾年的老鄰居,該知道張某的為人,張某雖則沒生金口玉牙,但一言九鼎從不妄語謊騙,,我說不認識絕劍狂客,那一定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道長,你到底有何用意?」
「你們五個俠義英雄,結伙出現在這裡,否認與替劍園助拳無關,你要貧道如何相信?」
「咱們自南面往北走徐州,不想在大太陽底下受日曬之苦。因此晝伏夜出,從不過問任何閒事。今早五更天,在官道那邊……」張老大信手向南一指,「發現兩、二個面貌難辯的怪影,從北面飛掠而來,一聲不響地立即以暗器襲擊,打了就往路旁的樹林躲。咱們在這附近搜了半個時辰,正要失望離去呢!絕劍狂客名號響亮,與咱們的鄉里南北各一方,神交已久,從未謀面。道長,咱們不認識劍園吳家的人,不犯法吧?」
「你這些話,語病甚多,不值一駁。」西嶽煉氣士臉一沉:「你騙不了人……」
「老道。你給我聽清了。」張老大厲聲打斷妖道的話,「你是爬上了高枝,有意向老鄰居擺威風,表示你的名頭已壓下關洛雙雄及熊耳三巖主。你大可不必擺威風給咱們看,咱們不會和你爭名奪利,咱們承認不如你,你滿意了吧?」
「你們……」
「不要和他們在口舌上浪費時間,」八表狂龍大為不耐,大聲阻止老道說話,「我想,他們是向妖巫救人徒勞無功,迷失在這一帶。反正是敵非友,他們是劍園的助拳人錯不了。
先把他們拿下再說!捉不下就斃了。道長,動手吧!耽誤太久了!」
西嶽煉氣士拔劍出路,神色有點不安。
「張老大,咱們公平一決。」
老道顯然對關洛雙雄有所顧忌,先用話套住對方,避免雙雄並肩上。
十幾年的老鄰居,老道當然知道這五個鄰居的份量,一比一,老道還真沒有穩操勝算的把握。
「樂於奉陪。」張老大冷冷一笑,放下包裹拔劍,「道長請賜教。」
一聲沉此,劍氣猛然爆發,風生八步。
老道揮劍撲上,左大袖揮動處,黑芒連續飛射,剎時腥風大作,刺耳可怕的怪聲令人膽寒。
張老大屹立如山,劍尖前煥射出眩目的光華,光華急劇地吞吐,連續飛來的黑芒,連續爆炸,綠火飛濺,一陣陣威力驚人的潛勁,隨劍的吞吐而形成一陣陣浪濤,先將黑芒的來勢減緩。再加以擊破。
最後一道黑芒爆滅,兩入的劍隨即接觸。
一聲金鐵狂震,劍幻化的白虹青虹一觸即分,迸爆的劍氣化為猛烈的氣流,驚心動魄的劍鳴餘音裊裊,各種眩目的光影乍明乍滅。
西嶽煉氣士飛退丈外,像被狂風所刮退的。
張老大挫退了三步,臉色大變,額上汗珠決速沁出,持劍的手呈現不穩定狀態。
這雷霆的一擊,雙方已耗損了三成真力,半斤八兩.誰也沒佔便宜。
八表狂龍頗感意外.他難以相信西嶽煉氣士竟與對方打成了平手。
在他眼中,老道已是身手超絕,道術通玄的頂尖高手.怎麼會克制不了一個看來毫不起眼的人?
「別耽誤時間,道長退!」他拔劍上前,「再拖下去,妖巫可能已逃出十里外了。交給我!」
不論老道肯不肯,劍光如匹練破空而出。
關洛雙雄的老二大喝一聲,超越張老大劍上異彩煥發,挾風雷君臨,狂野地行致命的接觸。
劍氣飛騰光華激射中,八表狂龍的劍光扭動了一下,傳出一聲金鐵錨割的銳鳴,人影倏止。
二人面面相對,貼身而立。
八表狂龍的劍尖,貫入對方的右肋近尺。
「去你的!浪得虛名。」
八表狂龍沉叱,手一振,老二的身形倒飛而出,灑出漫天血雨。
劍光側旋,快逾電光火石,連旁觀的西嶽煉氣士也沒看清劍是如何發出,只見到光芒一閃便已貫入兩丈外剛想舉劍。封架,劍半舉刃已及體的張老大,他的小腹被劍無情地刺入八寸以上。
「呃……」張老大叫了半聲,劍墜地,身形砰然摔在丈外。
「速戰速決,一人一個。」八表狂龍沉喝,劍光瘓射熊耳山二巖主中的一個。
西嶽煉氣士大駭,這才知道八表狂龍的真才實學,令他心膽俱寒,輕輕鬆鬆地在剎那問,竟然一照面便將關洛雙雄一劍一個斃了。
老道如大夢初醒,怎敢怠慢?大喝一聲,揮劍猛撲另一個巖主。
飛熊熊伯權也跟著飛撲而上。
一聲慘叫,八表狂龍一劍貫入對方的胸口,也是一照面便生死立判,對方的劍也斷了——
小勤鼠書巢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