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秀谷大雷音寺至奚家莊,約三十餘里,腳程再快,也得趕一個更次。
雷少堡主大獲全勝而回,一行三十餘位高手浩浩蕩蕩向莫家莊趕。
人群中間,四名大漢以木條和外衣製成兩副擔架,抬了穴道被制的銀菊,和被招魂香所困的玉芙蓉。
雷少堡主走在招架後,意氣飛揚萬分得意。
他人生得醜,今晚卻艷福齊天將武林三佳麗中的兩佳麗弄到手,心中過份得意自不必說。
人一多,腳程便慢下來了。走了二十里左右,已是五更正末之間,天快亮了。
後面趕來了蔡斌,帶了四位高手匆匆趕到。有人將話向前傳,說:「蔡斌已將口信傳到,五個人平安趕來了。」
「叫他上前回話。」雷少堡主說。
蔡斌匆匆越眾超前,跟著行禮道:「回少堡主的話,屬下將口信傳到。」
雷少堡主呵呵笑,說:「諸位辛苦了,人妖師徒反應如何?」
「暴怒發狂,他竟妄想動手。」蔡斌恭敬地答。
「他好大的膽子,哼!」
「傅兄弟發了三把飛刀示警,把她們鎮住了。」
「很好,三天後他如不將金梅送來,咱們剷平他的九華谷。」雷少堡主一字一吐地說,語氣堅定不容懷疑。
「要不要派人先到九華谷候命?」
「回去再說。」
人群後半里地,一個黑影悄然緊躡在後。
人妖不久便悠然甦醒,悚然而起火速檢查三位尚未醒來的三位門人,發現她們全被制了昏穴。
救醒了三位門人。在她們身旁找到了三把飛刀,這才發現三位門人皆是被飛刀柄所擊中,昏穴所留下的紅腫痕跡與飛刀柄的大小完全符合。假使對方用刀尖而不用刀柄,三位門人恐怕屍骨早寒了。
人妖不是個知道感恩的人,細察飛刀之後,斷然宣佈道:「這是神刀飛星傅賢的飛刀,這畜生是雷家堡的死黨之一,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九尾狐也是心中大恨,說:「剛才在蔡斌身後發射飛刀的人,定然也是姓傅的所為,找找看,看是不是同一人所發的。」
林深草茂,夜黑如墨,怎找得到細小的飛刀?她們白費工夫,不得不放棄。
四人一商量,心中大恨。
人妖認為這是沒齒難忘的奇恥大辱,誓在必報,切齒道:「小畜生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殺他此恨難消。麗姑,你立即趕回九華谷,把山精請來助咱們一臂之力,必須盡快趕來,在莫家莊東面會合。」
「師父之意……」
「與其讓他們到九華谷撒野,不如至奚家莊與他們放手一決。金梅已經離開了九華谷,小畜生的三天期限轉瞬即至,他連歡喜佛也不放在眼下,毀咱們的九華谷易如反掌,因此咱們已別無抉擇。」
「可是,咱們的實力仍嫌單薄……」
「為師去促請歡喜佛聯手。」
「那賊禿奸似鬼,他肯?」
「哼!不由他不肯,為師潛人大雷音寺,神不知鬼不覺,給他放上一把野火,燒起他的憤火來,嫁禍江東,哪怕他不一怒拚命?」
當大雷音寺起火時,雷少堡主一群高手,已經接近了莫家莊,正是破曉時分。
奚家莊戒備森嚴,提防大雷音寺的人前來生事。整個上午甚少有人出人,一夜奔波廝殺,所有的人皆利用上午寬心地歇息。
近午時分,歡喜佛帶了十二名和尚,六十餘名黑衣高手,浩浩蕩蕩接近莫家莊西面十餘里的一座小山丘。
小山丘位於路南,老遠地,便看到丘頂站著袍袂飄飄冷然屹立的人妖。兩名千嬌百媚的女弟子,則坐在丘下的樹林內避暑。
歡喜佛的腰帶上,插著他那把大戒刀,火紅色的吹風不住飄拂,極為搶眼。戒刀本來是不飾吹風的,和尚的戒刀飾吹風,可知定是殺人的傢伙,刀上不帶慈悲。
他大踏步一馬當先急走,臉色因憤怒而顯得扭曲變形,怪眼中厲光閃耀,大肚皮似乎比往昔消瘦了些。
接近山丘,他沉聲大叫:「人妖,下來說話。」
人妖懶洋洋地往下走,手搭涼蓬擋住刺目的炎陽,一面走一面問:「有何話說?和尚,你帶了這許多人,聲勢洶洶,請問有何貴幹?要找我人妖的晦氣麼?其實你用不著帶這許多人來,倚多為勝不是你歡喜佛的作風。」
歡喜佛怪眼彪圓,厲聲道:「人妖,你少給我逞口舌之能,我問你你是不是雷少堡主的走狗?」
「呸!你這是什麼話?」
「我唯你是問。」
「什麼?你唯我是問。」
「雷小狗一把火燒了佛爺的大雷音寺。」
「見你的大頭鬼!雷少堡主早就帶了爪牙,回到莫家莊睡大頭覺享艷福去了。你們雙方已比皆大歡喜接受調解,你是不是愈想愈不甘心,因此……」
歡喜佛大叫道:「住口,你還替他隱瞞不成?那畜生派了三個人,潛留在附近,乘佛爺困頓疏忽,用暗器殺了佛爺五名警哨,火焚大雷音寺,未免欺人大甚。」
「和尚,你怎知是雷少堡主的人下毒手?」
「除了他還有誰?」
「這……」
「你打算怎樣?你這個人如何主持公道?」
「且慢!你可能把責任往我頭上推。昨晚你們雙方已當面解決,事後不能怨我……」
「住口!要不是你……」
「你想把我拖下水不成?」
「為表示你不是雷小狗一夥的,你必須與佛爺一同至莫家莊一走。」
「老天!你要去找雷少堡主評理?算了吧,雷家堡的人什麼都講,就是不講理。」
「佛爺不是去評理的。」
「那………」
「佛爺要去擒死那小畜生,向他討公道。血憤血償,他必須付出代價,你去是不去?」
「如果我拒絕……」
「佛爺等你一句話。」
「你要……」
「佛爺要慈悲你。」
人妖心中狂喜,卻平靜地說:「歡喜佛,你光天化日帶人至奚家莊興師問罪,不啻自投虎口。」
「你小看佛爺麼?」
「不是我小看你,而是認為不值得。」
「廢話!」
「小畜生召請的人,必定尚未離開莫家莊,只要等那些人一走,雙方實力相互消長,勝算有望,何不等天黑時再動手?」
「佛爺等不及了。」
「等不及只有死路一條,你想死還是想對方死?同時,我也要去邀幾個人來,聯手合擊大有希望。」
「你真願意聯手?」
「我人妖從不戲言。」
「好,咱們晚上動手。」歡喜佛勉強同意。
「那就快找地方藏身,以免被狗腿子眼線發現。」
午間,莫家莊恢復了原狀,大部分莊丁膳罷即至田間幹活,僅莊內外多派了幾名警哨而已。
窮鄉僻壤,消息的傳播甚慢,加以石橋鎮位於山區,並不是往來衝要,因此大雷音寺被焚的消息,仍未傳到。
莫家莊的群豪,又怎料到有變?
後莊的莫莊主東院客室中,閒雜人等皆禁止接近,只留下三名侍女與四名僕婦,小心伺候佳賓雷少堡主。
酒萊果品擺滿了一桌,兩名侍女執壺,主客雙方僅有三個人:雷少堡主、銀菊、玉芙蓉。
雷少堡主坐在上首,銀菊與王芙蓉左右相陪。
兩位姑娘已換穿了少女的裝束,玉芙蓉現已回復廬山真面面目,穿了水紅色的衣裙,顯得清麗嬌艷,天姿國色,十分令俗動人,成熟少女的風韻令人神為之奪。加以招魂香的力量仍未消失,益顯得嬌弱嫻雅,楚楚可憐。
銀菊並未被制穴道,穿的是身白衫褲,比往昔穿勁裝美多了,艷光四射,極為出色。她的美與玉芙蓉不同,剛健婀娜略帶一兩分丈夫氣。
雷少堡主意氣飛揚,志得意滿,不時左顧右盼,只樂得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全是舒服。
他喝乾了侍從奉上的一杯酒,豪氣飛揚地說:「在下已決定重震雷家堡聲威,弘揚雷家武學,統率天下群豪,稱霸江湖唯我獨尊。你兩人追隨我闖天下,我保證不會虧待你們。」
銀菊冷笑一聲道:「雷少堡主,可惜你志大才疏,稱霸江湖唯你獨尊的壯志,可能是一場春夢。」
「你說什麼?」他不悅地叫。
「你既然懷此壯志,便該禮賢下士,廣羅羽翼結交天下英豪,疏財仗義以收人心。獨木不成林,憑匹夫之勇成得甚事?而你卻處處樹敵,逞一己之私任性而為,你不是向唯我獨尊的路上走,而是自掘墳墓。」銀菊冷笑著說。
他哈哈狂笑道:「婦人之見,短視得很。要知道,要想雄霸天下,必先立威,立威而後能懾伏人心,不敢不聽命於我為我所用,方能如臂使指,天下英豪皆俯首聽命。」
「你在囈語……」
大為不耐,猛地奪過傳女奉上的酒杯,手一揚,整杯酒潑在銀菊的臉上,怪眼怒睜,沉聲道:「賤人!你膽敢給我潑冷水?你兩人就是活榜樣,順從我你們將活得如意;逆我,便死無葬身之地。我一定要把金梅也弄到手,武林三佳麗一禮全收,大丈夫該當如是。你說吧,只要你說一聲不依,看我能不能把你治得服服貼貼。」
「你要把我怎樣?」銀菊繃著臉問。
「你想知道?」
「當然。」
他手一伸便將銀菊的右肘扣住,向懷裡一帶,右手開始剝除銀菊的衣衫,獰笑道:「首先,我要將你剝光,吊在村中心的練武場,讓人大飽眼福……」
「天!放開我。」銀菊羞急地尖叫。
「哼!天下間美女多的是。老實說,你銀菊還算不了第一流的美女人,少你一個不嫌少……」
「放手!我……我依你……」銀菊膽落地叫。
他手一鬆,將銀菊推倒在地。
嘿嘿怪笑道:「依我就好,饒你這一遭。你聽清了,下次你如敢反抗,保證你吃不消得兜著走。」
銀菊狼狽地爬起,寒著臉說:「我西門秋已落在你手中,只好逆來順受任由宰割,但是我會睜大著眼睛,看你報應臨頭。」
「哼!我只要你能逆來順受就好,報應的事不勞耽心,你永遠等不到那一天到來,天下間能克制我毒劍雷奇峰的人,還沒出生呢。哈哈……」
「你笑吧,得意吧,看你能笑得了多久。」玉芙蓉冷冷地接口說。
他臉一沉,凶狠地說:「容若妹,你也可惡,年來一直就在躲避我,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你……」
「江湖朋友們,誰不知你是我毒劍雷奇峰的愛侶?可是你總是躲避我,這不是存心羞辱我麼?」
「誰是你的愛侶?不要臉!這都是你信口雌黃,害得我無臉見人……」
「住口!我毒劍雷奇峰難道配不上你麼?雷、彭兩家交情不薄,門當戶對……」
「我對你這位江湖的未來霸主不感興趣。」
「哼!等你成為天下第一條好漢的夫人,你就不會有此愚蠢的念頭了。」
「我要稟明家父,與你雷家堡絕交。」
「我決定今晚與你兩人成親,過幾天你回彭家寨向我那岳父告狀好了。」他獰笑著說。
「你……」
「哈哈?你別慌,雷、彭兩家交情深厚,當然我不會讓你彭家蒙羞,有媒有妁,絕不是苟合的露水夫妻。莫莊主夫婦是大媒,千手猿東方叔權充主婚,這裡就是喜堂。你兩人與我同拜天地,兩頭人稱妻不稱妾……」
「你……你該死你……你……怎能這樣對待我?」玉芙蓉羞憤地大叫珠淚雙拋。
他一把劈胸將玉芙蓉揪過,冷笑道:「賤東西!我早該這樣對待你的,免得你見了我就跑。你如果不願意,你可以死,嚼舌自殺總該辦得到吧?你為何不自殺?哼!你給我放乖些,不然我要將你送給歡喜佛收買人心。當然,在送給他之前,你必須陪我三五夜,不能便宜了那淫僧。」
說完,向前一推,玉芙蓉砰一聲摔倒在地,兩名侍女趕忙將她扶起。她羞憤交加,淚下如雨,尖叫道:「你如果有種,拔劍殺了我。」
「我不殺你,你自殺又當別論。哼!即使你自殺,也將死得不清白,不信你試試看。」
他獰笑著說。
「天哪……」
「叫天沒有用,天永遠幫助強者。快些進食以便安歇,莫莊主不久便要派人來佈置喜堂了。哈哈哈……」
玉芙蓉不哭了,切齒道:「你以為我彭容若是貪生怕死的人,你就大錯特錯了。要死無大難,你這卑鄙的狗,決不可能與活的彭容若拜天地。」
「咱們且拭目以待,哈哈……」
銀菊接口道:「彭小妹,想開些,千萬不可尋短見,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
他狂笑道:「哈哈哈哈西門秋,你確是個識時務的人,這世間只有你這種人活得長久些。你是個一切皆為自己打算的人,好好勸勸容若妹我會好好謝謝你的。」
門外進來一名侍女,行禮道:「啟稟少堡主,東方大叔傳話,說是彭家寨少寨主前來拜會,請示下。」
雷少堡主大喜,霍然離座說:「好,叫東方叔請彭少寨主前未一會。」
「婢子遵命。」
玉芙蓉也喜形於色,冷笑道:「雷奇峰,家兄聞風趕來了,你還敢……」
「蛤哈哈哈……」雷少堡主捧腹狂笑。
「你笑什麼?」她惑然問。
「笑你,你死不成了。」雷少堡主喜悅地說。
「我死不成?」
「哈哈!你一死,令兄就得替你陪葬墊棺材底。」
「什麼?你……」
「你不會眼睜睜看著令兄墊你的棺材底吧?」
「你……你是說……」
「如果你自殺,令兄也只好死了。」
「畜生!你……」
「哈哈!令兄來得正是時候,如果他拒絕做在下的大舅子,他恐怕要先死在你的前面呢。」
「你敢,你……」
「在下為何不敢?我雷奇峰與銀菊是天生的一對,同是自私自利一切為自己打算的人,利害攸關,在下可以六親不認哩!哈哈!令兄又算得了什麼?」
玉芙蓉知道要糟,她必須及早阻止乃兄前來,不然將同歸於盡。她寧可死,也不肯嫁給這卑鄙惡毒凶橫醜惡的雷少堡主。她如果死,豈不把乃兄坑了?
念茲,她急出一身冷汗,不顧渾身軟弱,拼餘力向外急奔。
只奔了三四步,只感到眼冒金星,頭重腳輕,「砰」一聲重重地摔倒。
「天哪!我要站起來。」她狂叫,可是,叫天沒有用,她無法站起。
雷少堡主並未離座,狂笑道:「你跑不了的,招魂鬼的招魂香,乃是江湖一絕,連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五毒瘟神與大荒毒叟,也制不出這種獨門解藥,七晝夜之前,你連三斤重的東西也提不動,逃跑更不用提了。哈哈哈!你認命!吧!」
銀菊也說:「彭小妹,不要枉費心機啦!即使你能逃得出去,也來不及警告令兄了,令兄已身入牢籠,走不了啦!」
一名侍女將王芙蓉扶回原位,她哭了個哀哀欲絕。
不久,千手猿、鐵腕銀刀、青蓮羽士、莫莊主,四個人伴同怒氣沖沖的青衫客彭駒,大踏步進人廳堂。
雷少堡主離座大笑道:「駒弟,好久不見,請坐請坐。」
青衫客瞥了仍在飲泣的乃妹一眼,沉聲道:「雷奇峰,不要假惺惺,你不配與在下稱兄道弟。說,東方前輩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哈哈哈!駒弟,你像是吃了一肚子火藥呢。哦!東方叔說了些什麼?」
千手猿欠身道:「屬下告知彭少寨主,彭姑娘今晚要與少堡主成親。這件事他早晚要……」
「哈哈!不錯,他早晚要知道的,早告訴他也好。駒弟,這件事……」
青衫客冷哼一聲,厲聲道:「雷奇峰,你心目中還有彭家寨在?舍妹的婚事,必須由家父母作主,即使舍妹肯嫁給你,也該回到漢中,由令尊出面求親,依禮……」
「駒弟,你聽我說,這件事……」
「住口!你這是算什麼?你把舍妹怎樣了你……」
雷少堡主臉一沉,冷笑道:「彭駒,不許你在本少堡主面前放肆。我與令妹的婚事,是我與她兩人的事,任何人也無權過問……」
「住口!你這無父無君的畜生!」
雷少堡主大怒,一腳踢開座椅,陰森森地向下走,厲聲道:「你這狗娘養的,豎起你的驢耳聽清了。雷某闖蕩江湖,橫行天下,沒有人敢如此罵我,今天你得為了這些話而付出痛苦的代價。」
青衫客伸手拔劍,玉芙蓉急叫道:「哥哥,快逃……」
晚了,千手猿手急眼快,左手一擒,一枝袖箭射中青衫客的右肘。
鐵腕銀刀也不慢,手一伸,便扣住了青衫客的後頸和左手脈門。
「哎……」青衫客掙扎著叫。
但已被千手猿和鐵腕銀刀架住了,毫無掙扎的餘地,兩個江湖大名鼎鼎的雷家堡四大金剛中的兩個金剛,從後面出其不意擒人,哪會有僥倖可言?
雷少堡主走近,哼了一聲,右手疾閃。
「劈啪啪……」耳光聲像連珠花炮爆炸。
四記沉重的耳光,快得令人目眩,青衫客被打得滿口流血。只感到天族地轉,不知人間何世。
「你……你打得好……」青衫容淒厲含糊地叫。
「劈啪!」雷少堡主又給了他兩耳光,冷笑道:「打得好,再給你兩下。」
「你……」
「劈啪!」又是兩耳光。
只要青衫客一開口,耳光便凶狠無情地光臨,一連五次,最後,青衫客終於不敢再發話了。
雷少堡主卻不放鬆,陰森森地說:「如果你還嫌不夠,開口說吧,說呀!你怎麼不說了?啞了麼?」
「你……」青衫客半昏迷地叫出一個字。
「劈啪!」兩記耳光打斷他的話。
「再說說看。」雷少堡主的語音像打雷。
青衫客的前襟,已被口是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血水鼻涕一齊流,臉頰由白轉紅又轉青,開始淤血,開始浮腫說不出話來了。
「天哪!」玉芙蓉尖叫,號哭向下搶,但卻被兩侍女按住了。
「把他吊起來。」雷少堡主凶狠地叫。
千手猿苦笑道:「少堡主,饒了他吧,屬下負責看管……」
「不行,把他吊起來。」雷少堡主乖戾地說。
「少堡主……」
「你抗命?」雷少堡主厲聲問。
千手猿打一寒噤,急道:「屬下不敢,不敢……」
「帶下去,吊在後院馬廄裡。」
玉芙蓉心膽俱寒,哭叫道:「」放了他,放了他我……我依你……」
「依我也不行,拜過堂以後再放他。」
「求求你……」
「少廢話,帶下去。」雷少堡主盛怒地叫。
千手猿欠身道:「屬下遵命。」
「不必吊得太高,別讓他昏久了。」
「是,雙腳不離地……」
「不行,只許腳尖著地。」
「遵命。」
玉芙蓉哭倒在地,尖叫道:「佩哥,你……你在何……何處?」
雷少堡主一怔,一把揪起她厲聲問:「你叫誰?誰是佩哥?」
「天哪……」
「啪!」雷少堡主給了她一耳光,追問:「說!不說打死你。」
銀菊冷冷一笑道:「就是與好同行的人,叫印佩。」
「是他?」雷少堡主訝然自問。
「你認識印佩?」銀菊追問。
雷少堡主哼了一聲,鋼牙挫得格支支地響,殺氣騰騰地說:「認識,我正要找他剝他的皮。」
「難怪,對付情敵,理所當然。」
「你說他仍在大雷音寺?」
「不錯,在歡喜佛手中。」銀菊照實答。
雷少堡主大聲向千手猿叫:「東方叔,派個人到大雷音寺,叫歡喜佛派人把姓印的小狗送來,要快,不可有誤。」
「是,屬下立即派人前往。」千手猿恭敬地答。
「快去!」雷少堡主威風十足地揮手說。對這位長輩,他毫無尊敬的表示。
廳國只留下兩女,玉芙蓉哭了個哀哀欲絕,哭得雷少堡主大為掃興,向侍女叫:「把她拖出去,送至內房讓她哭個飽。」
銀菊搖頭道:「雷少堡主,你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太……」
雷少堡主一陣狂笑,一把將她抱人懷中,獰笑道:「你們女人天生就該如此對待的,對你們客氣,你們就會造反,哈哈!難道你不喜歡我這種有大英雄氣概的男人?」
「你……」
她說不下去了,雷少堡主上下其手,吻住了她的粉頸,她怎受得了?受不了便全力掙扎,一掙扎便衣松胸露,糟了,立即勾起了雷少堡主的慾火,酒氣一湧,「嗤」一聲撕破了她的外裳,她急了,猛地一口咬在對方的手上。
「你這浪蹄子。」雷少堡主怪笑著說,抱起她向內間裡走。
「不!不……」她尖叱
「哈哈!你這一切皆為自己打算的浪貨,今天得替我打算打算啦!哈哈哈哈……」
內房中,玉芙蓉已昏厥多時。不知過了多久,她悠然醒來,首先她感到酒氣觸鼻。
她一驚而起,窗外夕陽無限好,金黃色的光從窗外射人,室內明亮。
她大吃一驚,如中雷殛。
身旁躺著一雙赤裸裸的男女,是雷少堡主和銀菊,擁抱著沉沉睡去,半掩在身上的一張薄裳,掩不住滿室春光,在一個大姑娘眼中看來,簡直是驚心動魄。
她自己外裳已褪,只穿了胸圍子和褻褲。
「我完了!」她心中狂叫。
她對這方面的知識貧乏得可憐,大閨女要到洞房花燭夜的前夕,方由穩婆告知一些概略的常識而已。
她發狂般爬向床頭櫃,那兒擺著雷少堡主的劍。
雷少堡主一驚而醒,及時將她剛抓住劍的手抓住了,猛地一掀,將她掀落床下,怪叫道:「賤人你要尋死?少做清秋大夢。來人哪!將她抱出去,好好看管。」
應聲搶入一名侍女,紅著臉把她抱走了。
夜終於降臨,廳中佈置得金碧輝煌,紅燭高燒,雙喜字高掛,賓客喜氣洋洋。
終於,爆竹聲震耳。吹鼓手奏出喜樂,人聲嘈雜。
陰陽生捧著大紅銷金紙,引吭高唱:「升階……」
原來這座東大院,成了雷少堡主的宅第。西大院,成了女方的家。主婚的千手猿,已經將至女方迎親的事—一辦妥了。
新郎雷少堡主已在女家迎娶行禮畢,按禮他該先返宅第,盛裝等候新娘到達,禮俗是新郎迎娶但先返相迎。
炮竹響,新娘的轎已經進門。雷少堡主迎於門內,領了由保姆與媒婆摻扶著的兩位新娘,穿越喜堂直趨寢門。
陰陽生一聲「升階」,雷少堡主喜氣洋洋應聲升階。
保姆隨後扶著新娘,升階隨在雷少堡主身後入室。
那時,婚禮的第一天,女方有不少繁文褥節,男方卻略為簡。
單次日方見宗廟,拜翁姑諸親,上香,祭酒,進棗栗。因此,第一天行禮的重心在女家而不在婿家。
婿將婦迎回,按禮是新婦進門,直接迎入寢門,男方的翁姑皆在別廳。
入室之後,室在東南與西北各設盟具,男盥於東南,女於西北。新郎盥洗時,新娘的從人向新娘執巾進水。新娘盥洗,則由新郎的從人執巾進水。盥畢,就座,男東女西舉食案,進酒,進撰。酒食訖,再進。
侍女以巹注酒,進於新郎新娘,然後新郎新娘立於座南。東西相向交拜。禮成,新郎新娘入室易服,男方的從人,吃女方餘下的酒,女方的從人,則吃男方的酒食。至於鬧洞房的餘興,那時沒這種規矩。
雷少堡主引兩位新娘踏人寢門,他算是名份已定,但未交拜前,他這新郎還不算已在定局。
侍女和從人甚多,在喜氣洋洋中,誰也不知其他從人的底細。
兩名侍女引新郎至東南角的盥洗用具前,另兩名侍女也將兩位新娘領西北角。這時,房中笑聲震耳,男男女女擠在房門左右看熱鬧。
房南是內間,也就是所謂「鋪房」,裡面有女方送來嫁妝,床前有兩位保姆在看守。
廳外,炮竹仍在響。
侍女進巾,突然搶出一個高大的僕人,一把奪過侍女的巾,往玉芙蓉頭上一抖,鳳冠突然飛落。
幾乎在同一瞬間,玉芙蓉與男僕,猛風似的進人了內間,「砰」一聲響房門掩上了,門簾也不見啦。
「哎呀!」裡面的兩名保姆驚叫。
變化倉促,外間的男女全愣住了。
雷少堡一驚,大叫道:「什麼人?」
賓客中,突然有人叫:「有人搶新娘。」
一聲狂笑,門外狂風似的捲入其胖如豬的歡喜佛,戒刀一閃,擋路的兩名僕人腦袋飛落。
雷少堡主大驚,三把兩把扯掉了礙事的新郎九品官服(庶民結婚,男准用九品官服,女准用花釵大袖)。
一名從人手疾眼快,遞上了他的劍。
外面突傳來驚心動魄的狂叫聲:「後院起火!東院起火!西院起火……」
「啊……」慘號聲刺耳。
第二個搶人的是人妖,大吼一聲,左手一揚,無數牛毛針向雷少堡主射去。
雷少堡主機警絕倫,向下一伏,大喝一聲,左手拍飛了自己的兩名擋路的手下從人,急滾而出,猛撲衝來的歡喜佛,躲過了針雨的襲擊。
房中大亂,燈火全熄。
「殺!」是歡喜佛的吼聲。
「錚錚!」兵刃交擊,火星直冒。
黑暗中竄入了鐵腕銀刀,「彭」一聲大震,一腳踢倒了內房門,急搶而人。
僕人打扮搶走新娘的人,已用腰帶將玉芙蓉背好。兩名保姆已嚇得一頭鑽人床底,狂叫「菩薩保佑」!
鐵腕銀刀破門而入,燈火倏滅。
「彭」一聲大震,不速之客已破壁而走。
「哪兒走?」鐵腕銀刀在黑暗中大叫,隨後搶出。
不速之客竄入後院,背著玉芙蓉,無聲無息地躍升兩丈高的瓦面,輕靈飄逸像個幽靈。
外面人聲嘈雜,警鑼聲與殺聲震耳欲聾,四而火起,有五六處火頭已衝破瓦面。
樂極生悲,喜事變成喪事。
不速之客向北走,躍登北面的屋頂。
鐵腕銀刀銜尾狂追,一面大叫:「朋友,你走不了的留下啦!亮萬。」
不速之客縱躍如風,向東一折。東面屋盡,後面是通向側院的馬廄,有一條馳道通向前院,地方寬敞,一無遮掩。
不速之客躍下馳道,鐵腕銀刀全力狂迫,隨後躍下,拔刀出鞘腳下一緊。
不速之客並不急於將人擺脫,不徐不疾奔向馬廄。
鐵腕銀刀終於追上了,大喝道:「納命!」
銀刀疾閃,宛若電光閃耀,攻向不速之客的雙腿,這是唯一可攻的部位,不至於誤傷背上的玉芙蓉。
不速之客如同背後長了眼睛,突然加快前竄,逸出刀光下,竄前三步突然轉身。
火光下,面目依稀可辨。
鐵腕銀刀本想跟進,攻出第二招,卻突然目瞪口呆,韁住了,舉起的銀刀,忘了攻出啦!
不速之客冷笑一聲,說:「我不殺你,你走吧。」
鐵腕銀刀如夢初醒,抽口冷氣脫口叫:「是你……」
「你還記得我?」
「你是印佩……」
「你還不滾?」印佩聲色俱厲地叱喝。
鐵腕銀刀立下門戶,發出一聲警嘯,召喚前面的人前來,自己不敢進襲,顯然心中已虛。
印佩哼了一聲,踏前一步。他手無寸鐵,只有先前從侍女手中奪來面巾。
鐵腕銀刀情不自禁打一冷戰,疾退兩步,揚刀準備封架。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這位雷家堡威震江湖的四大金剛之一,竟在初出道的年輕人印佩面前畏縮膽怯,失去了自制力。
印佩搖搖頭,沉靜地說:「你不必等人前來助你了,奚家莊所有的人皆自顧不暇。你還是走吧,我可憐你。」
江湖成名人物最重顏面聲譽,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頭可斷血可流,但決受不了羞辱,受不了激。酒色財氣無一不要,就是不到憐憫。
鐵腕銀刀氣湧如山,惱羞成怒,一聲暴吼.刀光閃耀.劃出一道快速絕倫的光弧,殺著「逐浪分波」出手,不顧一切拚死進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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