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經過多久,魔女一驚而醒。
「咦?發生了些什麼事?」她挺身坐起舉目四顧,向坐在一旁神色萎頓的兩侍女問。
「這裡距先前的鬥場,已在裡外了。」夏荷渾身汗水未乾,說話有氣無力。
「哦!我……」
「小姐被姓賀的小潑婦一腳踹昏了。」
夏荷滿臉疲容:
「喪門惡煞用指風打穴術,擊中秋菊妹的脊心穴,幸好勁道不足,並沒制死穴道。」
「喪門惡煞則被追魂奼女的袖箭,射中左上臂箭貫在肉中。秋菊坐在一旁神色沮喪:
「雙面鬼不夠幸運,被四個客卿出其不意聚力一擊,吐了不少血,被追魂奼女兩個女人救走了,四客卿也受傷不輕,不易追及。」
「喪門惡煞不肯干休,帶人追趕她們。」
夏荷加以補充:「天色不早,恐怕追不上了,她們是往東逃的,那一帶到處都可以潛伏。小姐、我們怎麼辦?」
「回九靈宮。」魔女跳起來:「他們往東追,我們正好趁機南行。」
「也好,希望南面不再有鐵血門的人。」
「應該不會有,我們不是他們主要的目標。」
「天殺的!我會找機會回報他們的,尤其是喪門惡煞這狗東西,日後最好別落在我手上,哼!」
三人匆匆南行,仍然越野而走。
遠出三里外,找到一條小徑。
天將入暮,小徑上不見有人行走。
三人疲累不堪,只好沿著小徑南行,不再顧忌被村民發現。
前面小徑旁的同株老槐樹下,突然閃出追魂奼女與賀淑華「該死的賊淫婦!」
追魂奼女在路中厲聲大罵:
「不將李平平的下落說出,我必定殺你。上次他在望都掩護我脫身,事後不見他跟來找我,你卻窮搜天下找我討他的消息,到底有何用意?不殺你此恨難消,哼!」
三人身上除了三把劍之外,已經沒有任何武器了,所有的奪魄針早已用光了啦!
而追魂奼女的追魂袖箭,顯然仍有足夠的箭殺人。
而論劍術,三人根本不是賀淑華的敵手。
「你……你們不……不是往東,與……與雙面鬼……一起逃嗎?」
夏荷驚駭地說,渾身發僵,失去與賀淑華拼劍的勇氣。
「我們非往東逃不可嗎?」
賀淑華拔劍踱出:
「腿長在我們身上,愛往何處走那是我們的權利。」
「雙面鬼的傷勢並不重,他確是往東逃的,打算把狗們引遠些,回頭再來找你們,很可能向九靈宮動身找呢!」
但你們絕對過不了我和費姐這一關,他必定白跑一趟趙州沙河在幽園九靈宮。也許能搬走貴宮的一些金銀珍寶。
「至於你們,再也沒有機會返回九靈宮了,我可以證明。」
「賀姑娘,你是一代豪俠的千金,別忘了你俠義名門身份。」魔女硬著頭皮說:「我與奼女的恩怨是非,用不著你干預……」
「那你有何理由……」
「我的命,是雙面鬼從星斗營秘站救出來的。我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我要用命來報答他。他也從星斗營秘站中,把你們的命救出來,你們不但不知感恩圖報,反而連累他四處奔波追逐。」
「我要替他分憂,殺掉你永除後患。至於我的身份,我自己不介意,又何勞你擔心?準備好了嗎?我要進招了。」
「你這點理由不夠充分,酬恩怎能用性命報答的?」魔女顯然報恩有不同的看法:「費玉芬,李平平的事,顯然你我都找錯了人,你我都知道他失蹤秘辛……」
「我不聽你的胡說,唯你是問。」
追魂奼女聲色俱厲:
「一定是你故意把他藏起來,用這種拙劣的手段亂江湖朋友的耳目,分散我的注意力,哼!你休想如意,不將他的下落詳作交代……」費姐,讓我用劍逼她詳細交代。」淑華舉劍逼近,躍然欲動。
「不能被纏住,扯活!」魔女一急,用江湖黑話向兩侍女示警,轉身撒腿狂奔。
追魂奼女與淑華,踏在後面裝腔作勢大叫大罵,一陣好追,不久便各自東西。
星斗營精銳齊出,在西湖布下重重陷阱埋快。
天龍地虎聚會香山,天羅地網直布抵南面的西山香山寺道南山區。
鐵血門的人,潛伏在西山香界寺以南一帶。
但京都的人士,都知道鐵血門高手齊出,在南鄉一帶搜查奪魄魔女與雙面鬼,因為該門有不少人遭了災禍,是魔女與雙面鬼下的毒手。
因此,所有的人,皆忽略了鐵血門的主力,誰也弄不清鐵血門真正的動向。
每一方的人,都認為自己的消息靈通,都以為自己獲得了瞎子童先的獨門消息,都深信不疑確已掌握了瞎子童先的動向。
這一年來,所有的人,皆將注意力放在瞎了童先的身上,放在石家那筆價值連城的金銀珍寶上,一旦有了線索,當然會用盡一切手段全力以赴。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李平平早幾年不慎被打傷的小村莊,村東岔出一條小徑向南行,數里外便是京城至蘆溝橋的大官道,小徑平時只有本地的鄉民往來。
小徑繼續向南岔山,數里外便是草橋。
再往南,是往日的金代京城豐宜門舊址。
百餘年前,這裡蒙古人朝貴官員的園林別墅所在地;現在,是一畝畝花園錦族的花田,京都花市的花木,大部份是這一帶花田供應的。
往昔的亭台別墅花園名勝已不存在,王公貴胄的後裔大概早就死光滅絕了。
唯一留下的遺痕,是久已不曾整修的豐台。
上次蒙兵圍城,豐台一帶成了瓦刺兵的駐地。數萬匹健馬,把這一帶的村落田野踐踏成幾乎成了廢墟。
目下花田已逐漸恢復舊觀,一些頗為華麗的精舍別業,也—一修建完成。
由於他不近大道,所以這一帶的別業精舍,在京都人士的心目中,名氣比海定一帶的園林別墅差遠了。
草橋是一座只有百十戶人家的小村,卻有鐵血門城外的一片秘站。
京都四家,除了在京城有公開的辦公處,公開的衙門無人不曉,但他們在城內城外的秘站,知道的人就沒有幾個了。
以很少公然露面橫行的星斗營來說,城外就建有八處秘站。
上次被李平平所挑的奎宿秘站,規模還不是最大的,活動的人已有近百之多,大的秘站人數必定超出一百以上。
鐵血門這處草橋秘站,也不是規模最大的一處,但卻是最秘密的一處,人數卻不多,多了就無法保持秘密了。
上次門主天驕毆良從西山返城,就不曾南下光臨這處草橋秘站。
草橋秘站的人對秘站附近的情勢,包括人、時、地。物,當然一清二楚。
所以,對在南面僅三里左右的豐台,潦如掌指,對那一帶的別業精舍曾經調查得鉅細無遺—一潦然。
這天,負責留意左近動靜的眼線,發現了不尋常的動靜,有陌生人暗中往來。
草橋秘站人手不多,因此不受副門主門惡邪調度。
一整天,從城內調出來的高手陸續至南鄉一帶,穿搜九靈宮的魔女與雙面鬼;並沒驚動草橋秘站的人。
草橋至南鄉,足有十五里以上距離,而且方向也不對,草橋在京城的西南,因此秘站的人,並沒派出支援副門主的搜捕行動。
當然,秘站的負責人,對副門主所進行的事,瞭解得頗為詳盡,如有必要,秘站隨時可以調派人手前往支援,但當然須經過指揮的人下令調遣。
晚霞滿天,倦鳥歸林。
豐台西面半里地一座花園精舍,馳出三匹健馬,三位騎士既不像長工,也不像傭戶,策馳入小徑,向南飛馳而去。
小徑分向西、南伸展,西,可以與蘆溝橋的大官道會合,是本地鄉民往來的道路,平時沒有旅客行走。
秘站的眼線,將消息傳出了。
秘站附近的任何可疑的活動,皆必須受到有效的控制,以便瞭解當地情勢,也可作為日後追查可疑線索的底案,負責的眼線責任相當重大。
天一黑,這座當地人稱為楊家花園精舍,便被潛伏的眼線所包圍,嚴秘的監視網遠及兩里外。
派出跟蹤的兩騎士,跟蹤三騎士過了蘆溝橋,跟入北行的山徑。
這兩位騎士地頭熟,一過蘆溝橋便起了疑心。
這條沿河北行的山徑,正是前往潭拓出的大道,如果從西山前往潭拓的話,路程就遠了許多。
二更末,兩騎士重越蘆溝橋,飛騎趕回草橋秘站,秘站的信使四出。
三匹健馬連夜上西山,急如星火。
天將破曉,香界寺東北山崖旁的一座精舍中,依然燈火明亮,不時有人用輕功趕來這裡聚會。
附近戒備森嚴,接近的人必定受到嚴密的盤問。
香界寺上面里餘,就是西山八大處最高的寶珠洞,也就是傳聞中,瞎子童先要與昌平州幽都山會晤的地方。
松界寺附近早就布下了綿密的天羅地網。
精舍的大廳中,三列長案有不少人列座,人員也不時更易,有些來去匆匆,有些一直主持會見與分遣人手。
他們已從二更天一直忙至東天發白,而且似乎愈來愈忙碌,氣氛也隨著天色而逐漸的緊張。
廳內有十二個人,有些喝濃茶,有些乾脆喝兩口酒,以保持旺盛的精力。
十二個人中,有神劍天絕在內。
首座的兩個人,是門天主驕毆良十親信中的兩個心腹親信,一姓張,一姓劉。
至於他們真正的身份名號,連鐵血門的所謂自己人也所知有限。
神劍天絕在鐵血門的地位,不高也不低,也尊稱兩人為張爺。劉爺,不敢指名道姓叫職位。
兩個接受質詢的中年騎士,已經來了半個更次,正與來自草橋秘站的兩個人即席商討事務。
案上展開一些卷宗、圖表、薄冊……都是從錦衣衛借調或鐵血門備列的案卷資料。
神劍滅絕的地位雖然並不高,但他是西山西查石家金珠謀略執行人之一,所有有相當高的發言權。
「不錯,山窩農舍裡那兩個主事人,正是這兩個傢伙沒錯,相貌一點了沒變。」一名騎士攤開兩張人形圖指指點點。
「可惜隱伏處在上風,他們說話的聲音又太小,所以不知道他們與豐台楊家精舍的三個人,到底談了些什麼機密。」
張爺凌厲的鷹目,湧起興奮的光芒。
「百步神槍南君用,與鐵爪青獅呂長平。」張爺欣然說:「百步神槍是定遠伯石哼的九家之一,鐵爪青獅則是八賊的一個,與死鬼天孤星尚明交情最深厚。妙極了,他們已經開始動啦!只是……」
「張兄,只是什麼?」那位國字臉膛的劉爺問。
「只是,確切證據皆表示他們會在西山會晤。」
張爺眉心緊鎖,興奮的神情消失了。
「而沒有理由與豐台方面不相關的人往來,不可能冒被大軍圍困搜捕的風險在城郊活動,對不對?」
「有兩個可能。」
神劍天絕以行家的口吻說:
「一是瞎子知道潛伏在豐台楊家精舍的,與昌平幽都山主的嘍囉有勾結,所以派人邀請幽都山主改在山窩裡會晤,因為他們已經知道西山已經不安全了。」
「另一可能,他們知道咱們在西山布網張羅的計劃,認為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沒有人認為他們敢在城郊露面,乾脆大膽地出人意表地城郊會晤,進退快速反而安全。」
「唔!我想,以在山窩子會晤比較合理。」劉爺鄭重地說:「百步神槍與鐵爪青獅潛伏在山窩,與可自豐台楊家精舍的人會晤,山窩距潭拓山不足二十里。」
瞎子童先生老謀深算,為人小心謹慎,不可能冒險前來城郊與幽都山主會晤,幽都山主也不可能潛至車台冒不必要之險。
在山窩會晤之後,便可以直接帶了嘍囉,進入房山縣山區建立山門基地,所以……」
「所以,會晤處必定在兩悍賊潛伏的山窩?」張爺接口:「幽都山主也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距潭拓山太近,在瞎子的勢力範圍內會唔,他不怕瞎子心懷叵測吃掉他?換了你……?
「換了我,我就不怕瞎子搞鬼。」
張爺信心十足地說:「我同樣會帶了充足的人手,嚴防意外發生。」
在昌平州已經沒有什麼好說了。幽都山主必須進關在居山一帶建基業,與瞎子沒有利害衝突,雙方合作對雙方都有大利。
他根本不怕瞎子心懷叵測,而且雙方日後不論成敗,都會互相依存。
所以,會晤地點一定改在山窩農舍,不可能在豐台楊家精舍。」
「也許…」
「沒有也許,劉兄。」張爺斷然說:「瞎子絕對不可能前往豐台,幽都山主也不可能冒險深入潭拓朽山,山窩農舍,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約會地點。」
如果我們仍然在西山等候,在寶珠洞等鳥兒入羅魚兒入網,必定白忙一場枉勞心力。
「對,屬下也認為張爺的看法正確。」神劍天絕有意討好張爺。
「從各方面所獲消息,會晤地有好幾處,目下星斗營在西湖。天龍地虎在時山,東廠在潭拓山附近。」
瞎子除非真瞎了,決不會仍在這幾處地方聚合,而在豐台,卻是最危險處可逃的絕地,所以……
「咱們在這估料猜測沒有用。」劉爺苦笑:「要能讓門主採信,還得多提防可靠的證據。」
「只要劉兄能夠說服門主,咱們就可以進行了。」張爺說道:「至少,也得向夏副門主稟明。」
「副門主受了傷,左手已用不上勁,正在氣頭上,咱們向他稟明,保證會碰一鼻子灰,他不會同意咱們的看法,要領全力辦他自己的事,與雙面鬼了斷。」
「真糟!咱們不可能調動城內的人了。」張爺不安地說:「門主不知道目下在何處,以後的變化,很可能讓咱們措手不及,失去捉瞎子的機會,那就災情慘重,咱們誰也負不起責任……」
「我去找門主。」劉爺慨然的說道:「事不宜遲,必須立即進行布網張羅的行動了,我這就走。」
「那就偏勞你啦!我這就發訊召集人手。」
「張兄,你可以把先遺人員派出了。」劉爺臨行匆匆地說:「這裡至山窩農舍,快馬也需一個時辰呢!赴快進行,遲恐生變。」
「好,我這就準備將先遣人員派出。」
「在沒發現瞎子的行蹤前,門主不會同意兩位的計劃。神劍天絕搖頭苦笑:「咱們只是在白忙一場;最好是老天爺保佑,讓咱們的眼線發現瞎子的蹤跡。」
「有百步神槍和鐵爪青獅兩傢伙的蹤跡,門主應該深信不疑的。」
「但願如此。」神劍天絕的語氣,可不怎麼樂觀。
一早,奪魄魔女主婢三人,在一家農舍中買食物充飢。
昨晚她們睡草堆,由於白天累得半死,透支大量精力,不得不找地方歇息,失去連夜遠走高飛的機會。
農舍主人很好客,替她們準備了豐盛的早餐,填飽肚子,也弄清了方向。
這裡已經是南鄉的西南,往西或往南約二十餘里,便是良鄉縣境了。
仍在險境,必須及早離開。
「我們耽擱得太久了。」
魔女放下食具,準備動身:「真該天沒亮就動身的,現在卻日上三竿了。那些人有坐騎,白天咱們一露行蹤,就不易脫身了。」
「小姐,咱們目下是龍游淺水,虎落平陽;不管他們是否有坐騎;都會傾力追得咱們上天無路。」
夏荷餘悸獨存打一冷顫:「我希望雙面鬼直躲在我們附近,落在雙面鬼手裡,比落在鐵血門走狗手中,幸運一百倍,小婢直覺地認為,雙面鬼不會殺死我們。」
「少胡思亂想,走吧!」
魔女將劍插入腰帶:「咱們目下不論落在誰的手中,都注定了死路一條。」
三人辭別好心的農舍主人,站在屋外的打麥場上詢問。
「你們如果往西走,不久便可以看到渾河。找到擺渡的人,過了河就可以找到至良鄉城的小路。」
農舍主人熱心地替她們說:「往南,也可以找得到至縣城的路徑,但稍大些的路,是至霸州一帶的。」
「謝謝大叔指引。」
魔女由衷地道謝:「如果有人前來找我們,請不要將我們的去向告訴他們,好嗎?」
「小的盡力而為。」
農舍主人笑笑:「其實任何人都知道附近來了陌生人,一問便知,前來找你們的人,不需詢問打聽都一清二楚。」
「大叔的確不敢拒絕他們的要求……」
「小的用意是……」
「是什麼?」
「看到前面高梁地左手的樹林嗎?」農舍主人用手指指點點:「正南。
「看到了。」
「林子裡,最少也有十匹馬以上。」
「唉呀……」
「他們剛來不久,很可能是找你們的人。」
魔女大驚失色,向兩侍女一打手式,向西急走,十匹馬以上,她們三個人還不夠做點心寒牙縫。
「滅殺的!他們可真勤快呢!」侍女夏荷咬牙說:「奇怪的是,他們為何遲遲不敢動手?」
「他們怕雙面鬼又出現,沒錯。」秋菊自以為是:「他們必定先留意四周的動靜,怕雙面鬼躲在暗處戲弄他們。其實,我真的不怕雙面鬼。」
「胡說八道!你對付得了他?」
「荷姐,對付男人,用刀劍拳腳是不下之策。」
「哦!你以為比小姐更具有誘惑男人的風情?算了吧!你差得太遠了。」
一陣急逃,遠出兩里外。
走得太急,三個漂亮美女成了汗流夾背,氣色甚差的幹粗活農婦。
左側方蹄聲如雷,樹林與農作物擋住了視界,不知來人是誰,反正人馬不少,跑不了啦!
共有十五匹健馬,十五名男女騎士,吶喊著飛騎趕到,狀極得意。
魔女一咬牙,三女結陣揚劍待敵。
十五個騎士兩面一分,勒位坐騎形成合圍。
看到三丈外據鞍高坐,不住向她冷笑的首腦,她心中一涼,暗叫大事去矣!
這位首腦粗眉大眼,勾鼻薄唇,留了其有威嚴的八字鬍,佩劍的裝飾極為華麗。
她認識這個人:鐵血門的新門主天驕歐良。
天驕任副門主期間,在外面相當活躍,可以代理門主處理一些重要的事故,所以認識他的人很多。
但自從升任門主之後,反而比老門主三絕秀才躲得更隱密,能公然會見他的人,恐怕沒有幾個了。
連主子路大人,也不能事先沒安排妥當,就逕自召見。
魔女在江湖的聲威名氣,已經是有數的風雲人物。但在京都,她只配與第三流人物,像神劍大絕一類第三等人才打交道。
鐵血門的門主,可不是輕易就可以見到的。
現在,無意中讓她看到了。
「你……你們……」她驚恐地質問,舉起的劍顯得毫無力道,對方十五個男女騎士都安坐馬上,全用怪怪的眼神盯著她,她的劍不知該指向何人才好。
「我們有人帶來一些消息,敝長上希望從你口中證實消息是否正確。」一位瘦骨如柴的人陰森森地說:「希望你能忠誠合作,明時勢對你有好處的。」
「你們還要消息?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了神劍天絕,之後……」
「咱們不談以前或以後,只要知道天孤星尚明的口供,是不是真實的。」
另一人打斷她的話,臉色陰沉。
「誰也不能保證任何一件消息絕對無誤,我只能將聽來的口供轉告,是對是錯,就得問你們是否有高明的盤問口供專家了。」
「我就是專家,從西山來,我姓劉。」這人冷笑:「你落在星斗營手中,把消息告訴給星斗營;落在天龍地虎手中,又將消息原原本本奉告。」
「而他們兩方的人。行動也互不相讓,因此,我要知道你的口供,到底隱藏了多少玄虛。燕宮主,你能—一相告嗎?」
「該說的,我都一點不漏告訴神劍天絕了……」
「哼!我是專家,只有我才知道那些話可靠。你說,瞎子要在珠洞與昌州幽都山主會晤……」
「那是天孤星供的,他在移神大法的擺佈下招供,應該不可能為偽。」
燕宮主,你隱藏了最重要的口供。」
「什麼話!本宮主……」
「你是一個無比聰明的人,神劍天絕更是一個老江湖,連神劍天絕也對你的口供存疑,你必定保留了重要的,以便作為日後談條件的價碼,哼!」
「閣下不要血口噴人……」
「閉嘴!你說,預定會晤地不止一兩處,也有周詳的應變計劃。除了寶珠洞之外,另一處是不是距潭拓山約十餘里的一處山窩內?」
「我不知道,你不要胡編亂謅好不好?」
「我要實供,哼!」這人冒火地叫,策馬上前。
「不要用武力逼她。」
門主天驕歐良伸手虛攔,制止那人策馬接近:「樂在彤有欠公允的手段,誘使魔女按你的意思說話招供,你們昨晚所獲的消息,恐怕靠不住。」
「你們可以利用飛天大聖作死間,向他們供稱會晤處在西湖,同樣地,星斗營也用同一的手段,欺騙你們離開西山,在山窩裡或者在草橋楊家中捉鱉,是嗎?」
「不關我的事!魔女乘機大叫:「我發誓,我僅知道會晤地在寶珠洞……」
「魔女的話可信。」門主天驕歐良向姓劉的沉下臉說:「你們昨晚所見的人,所獲得的消息,恐怕都是瞎子弄的玄虛,我可不想上當。」
「你們回去繼續的查,有確實的線索再來找我,不要為了一點點的可疑微候,就捕風捉影自亂腳步。」
「是的,屬下這就回西山。」姓劉的悻悻地說,極不情願地兜轉馬頭。
「你們把魔女擒住,要仔細地問口供。」門主向一名手下吩咐:「我走了,雙面鬼不可能再現身啦!跟蹤了這麼久,沒有看見半個陌生人,大概昨晚他就離開了我可不想在雙面鬼身上浪費時間。」
劉爺走了。
門主也帶了九名親信策馬動身,僅留下四個男女,這時四個男女騎士信心十足地下馬,向魔女三個人接近。
魔女主婢三人皆感到心裡惴惴不安,怎麼這位門主,留下四個人便走了,這四個人難道比副門主高明?
「丟劍,聽候發落。」最先接近的中年女人,用刺耳的陰森回音說:「聽說你把副門主的左臂射傷了,不會幸運地贏得第二局。」
「也許你就是我必須贏的第二局呢!」魔女不再激動,定下心神從容應付:
「要我丟劍,辦不到,天下間高手名宿多得天上的星宿,但想找幾個憑名號就迫我丟劍的人,恐怕就沒有幾個。」
「是嗎?我……
「你又怎樣?嗓門大吃掉我?」
「可惡的賊女人!」
那位中年女人冒火了:「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了,我斃了你!」
聲落掌出,連拍兩記劈空掌,勁道似風濤怪湧,極為凌厲,立即拔劍在手。
奪魄魔女長劍連揮,劍氣被風聲抵消了掌勁的風濤,劍上所發的撞擊聲象雷電擊古樹。
攻了四劍,才把兩記直撼內腑的劈空掌勁震散,但也沒能將那中年女人迫退,僅換了方位而已。
「行家,好!」另一位中年人欣然叫道:
「像是撼天掌。方大嫂,請在一旁助威,我用劍陪她玩玩。用掌鬥劍,你注定是輸家,掌風可以綿綿不絕纏住她的劍,但想近身傷人無比可能……」
「你走開!」中年女人方大嫂怒叫:「我本來就準備用劍對付她,你操的什麼心?」
中年人臉一紅,哼了一聲。
「好心沒好報,你以為你一定能勝得了她?哼!」中年人哺哺地自言自語,訕訕地退回原處作壁上觀。
一陣金嗚狂震,兩個女人的劍,灑落滿天雷電,瘋狂地糾纏不休,各展所學全力以赴,激烈萬分險象橫生。
兩人的劍術皆狂猛絕倫,展開一場勢均力敵的可怕糾纏,短期間很難估計出誰勝誰負。
魔女已橫定了心,豁出去了,殺一個是一個,因此出奇地繞勇狂野。
中年女人方大嫂沒有同歸於盡的念頭,因此氣勢稍弱些。
「你也別閒著。」另一個中年人找上了夏荷說:「老夫陪你玩玩吧!拼兵刃弄拳掌悉認尊便。」
中年人的兵力是重傢伙,一根沉重的竹節鞭,一鞭擊實,人可能成為兩段。
夏荷不管對方是否用鞭,一聲嬌叱,劍出狠招射星逸虹,但見劍光一閃,長驅直入銳不可當。
中年人哼了一聲,左右移位身形乍動,似乎劍光已經透過身軀,卻又安然無恙,不拔竹節鞭應敵,憑著一雙肉掌左拍右吐,每一掌皆內力出湧,把夏荷的劍勢—一化解,把把落空白費精力。
「每個人都棋逢敵手,咱們今後誰也休想出人頭地了。」為首的中年人大聲說:
「速戰速決,拖下去會誤了大事呢!殺!」
一聲金鐵狂震,火星飛濺,中年女人硬接了魔女一記走中宮的劍勢,魔女震出偏門的劍收不回來自保,中年女人的劍立即乘隙而人,鋒尖到了魔女的右胸。
如果留活口,劍必須偏開三寸,以避直接貫人肺部,事實上已無此可能,招一發便無法中途改變了。
斜刺裡流光破空而至,一旁的兩個看熱鬧爪牙剛來得及驚呼一聲,流光已切入架住了中年女人的長劍。
魔女反應超人,乘機斜率出丈外。
「錚!」的一聲,中年女人憤怒地接了一劍。
但劍卻被震得向上飛跳,失去殺死魔女的機會了。
來人是賀淑華姑娘,她的劍術罕逢敵手。
另一面,用一雙肉掌向夏荷緊迫進攻的中年人,眼角看到追魂奼女掠來的人影,本能地大喝一聲,不再追取夏荷的性命,雙掌連環拍出。
風雷乍起,掌力比中年女人方大嫂的撼天掌,威力更狂猛些。
追魂奼女不是自認不凡的女殺手,纖腰款擺中,從掌風的空隙切入,中年人每攻一掌,她就切入一步。
四掌狂攻,不但沒將她阻擋在威力圖外,反而讓她鑽隙而入近身了,劍排雲馭電而至,劍光貼上了中年人的右肘,鮮血飛灑中,中年人的右小臂裂開飛走了。
崩簧響處,箭矢排空,撲來搶救的兩個爪牙倒了一個,被袖箭貫入小腹。
人影暴亂地閃動,剎那間的激烈搏殺,在一聲慘號中結束,人影顯現。
四個高手男女,有三個是死在追魂奼女與淑華手中的,另一個被魔女與秋菊,暴亂中雙劍乍合擊斃了。
追魂奼女與淑華的突然加入,驟然襲擊勢如雷霆,四位高手爪牙即使事先有所提防,也禁受不起她兩個如此猛烈的驟然攻擊。
慘然的殺戮陡然結束,奪魄魔女主婢四人聚集在一起,三支劍列陣,一步步向外退。
奪魄魔女一直就沒把追魂奼女列為對手,所以在天下遍地搜蹤期間,以壓倒性的聲威,公然聲稱要捉奼女加以懲罰。
但經過近來的變故,她終於心中明白,奼女的真才實學並不比她差,基本功夫甚至比她還要紮實些,她並沒有必勝的本錢。
現在,奼女再次替她解厄,再次用劍面對著她,她不得不鼓起勇氣面對事實。「這一次,我決饒你。」
追魂奼女緊盯著她移動,語氣出奇地凶狠:「妖婦,你的時辰到了。」
聲出劍及,劍光排空而至。
「錚錚錚……」她定下心神全力封架,一口氣接了十餘劍,險象橫生,完全失去反擊回敬的勇氣,只能心驚膽跳地防守封架。
夏荷秋菊兩侍女不敢挺劍上,淑華的劍隨時皆可能向她兩致命的攻擊。
「費玉芬,我……我今後不……不再找你。」
奪魄魔女一面遊走,一面焦急地說:「我遍天下找你要人……」
「鬼才相信你的話,哼!」
追魂奼女加快逼近。
「我說的是實話,我發誓……」
「你發誓,今後不再找我,不再找李平平。」
「這……」
「你這種人所發的誓,一定靠不住,所以,唯一免後患的辦法是殺掉你……」
「住手!我……我發誓。」
魔女一跳丈餘急叫:「我的基業在沙河莊九靈宮,而我卻不知道你的根底,我如果有違誓言,你任何時候皆可以到九靈宮興師問罪,我沒有違誓的必要。」
「哼!你知道就好,人罰比天罰慘烈多多,好,我相信你,你舉劍向天發誓,今後不找我,不找李平平,永遠離開我追魂奼女和李平平。」
及時放鬆壓力,魔女大喜過望,鄭重其事舉劍向天發誓,迫不及待要拾回自己的性命,她只明白,以往她人多勢眾,誰不怕她?」
追魂奼女可以輕而易舉殺死她,發誓就可以保命,何樂而不為?
這種誓本來就不合乎實際,對她大大的有利,今後,她不但不敢找追魂奼女,更怕奼女去九靈宮找她。
至於李平平,誰又知道她心目中的這個好男人在何方?
魔女鄭重地舉劍起誓畢,她心中暗暗得意,暗笑這個有名的女殺手,居然荒唐得相信這種誓。
「姑且相信你的誓。」
追魂奼女收了劍說:「日後你如果違誓,天不罰你,我罰。」
「天知道我還有沒有日後?」
魔女也許真的天良發現,長歎一聲說道:「算起來你曾經救過我好幾次,我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實在沒有拚個你死我活的必要,就算我虧欠你好了。」「你知道就好。」
「你們最好暫時不要再走動。」
「為什麼?」
「天驕歐良已經在這附近搜尋奪魄雙面鬼,也必定要搜你們兩個人,可知鐵血門定然大舉出動,在這一帶不知潛伏了多少人手,你們如果不早些找地方藏匿,早晚會撞進他們的天羅地網。我也不能再亂闖了,太危險了。」
「什麼?你說鐵血門主天驕歐良來了?」
追魂奼女大吃一驚。
「是呀!有什麼不對嗎?」
「他們在西山佈伏,忙得很。天驕歐良身為首腦,不在西山已經不合情理,還會在此地出現?簡直胡說八道,要不就是你眼花,看錯了人。」
「你不信?」
「我當然不信。」
「這四個傢伙,正是天驕歐良留下來收拾我的……」
魔女將所發生的事故說了,最後說:「瞎仙童先準備東山再起的消息,早已成為各方注目的大事。任何一家的首腦,都不會掉以輕心的。
我相信他決不會為了證實我的口供,而帶了大批人手出現在這裡,而是因為你傷了他的副門主喪門惡煞。
他來找你以及雙面鬼求證某些事,而把瞎仙現蹤的事暫且丟開了。所以,你的處境十分危險,該怎麼辦,你瞧著辦好了。」
「唔!也許,他真是一個怕死鬼。」
追魂奼女自言自語:「各方注目的大事,也必定具有相當程度的凶險,他樂得把責任推給屬下,自己遠離凶險。」
「你說什麼?」魔女沒聽清她的自言自語,訝然追問。
「沒什麼。」
追魂奼女舉手一揮:「你走吧!希望你別再碰上鐵血門的人。」
「真要是碰上了,我不可以一拼。」奪魄魔女口氣雖硬,但匆匆溜走的恐懼心態暴露無遺。
「農舍西北裡外的小溪旁,兩位姑娘按留下的暗記,找到了在樹下進食的李平平。
「哈哈!一定是人追丟了?」李平平笑問:「我看,不是由我扮雙面鬼,把她們趕回九靈宮算了。」
「魔女的事,從現在起,不需你擔心了。」追魂奼女換了賀淑華在他身旁坐下,笑吟吟地說:「解鈴還需繫鈴人;我所造成的情愛糾紛,總算由我出面解決了,今後大家都不會有麻煩了。」
「真的呀?」
李平平搜索追魂奼女的眼神變化。
「你……你沒用給她一袖箭的老方法解決嗎?」
「你心疼了是不是?」
追魂奼女白了他一眼:
「要不是衝你的份上,我和淑華妹早就宰了她了,那會等到今天?你要不要趕去送行?」
「送行?經過如何?」
追魂奼女將經過概略地說了。
李平平果然焦急地跳起來。
「這傢伙果能真的是怕死鬼。」
李平平憤憤地說。
他那些爪牙,在西山辛辛苦苦進行布網張羅,他卻到處亂跑神出鬼沒,顯然並不熱衷爭取石家金珠的事。」
「平平,我告訴我。」
追魂奼女一把抓住了他,神色凜然的說:「你是不是與瞎子童先有關?」
「咦?你的意思……」
「我不希望你涉入造反打江山的事,找要知道實情。」追魂奼女神色莊嚴,一字一吐:
「如果你涉入,我走後,今後你我是陌生人。」
「我不勉強作做任何事,也請你不要勉強我做我不願做的事。」
「你不需知道詳情。」
李平平也鄭重地說:「我一生中,從沒勉強別人做不願做的事。不錯,我涉入瞎子童先的事,但這與造反打江山無關。」
「我可以鄭重地向你保證,瞎子童先根本就沒有東山再起的打算,他手下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號召力,他這一輩子只有一個要求:安全地活下去。」
「但是,東山再起決非空穴來風。」
「這是故意放出的風聲,目的是為了自保,讓那些留意他的人心中有所警惕,不至於放心大膽計算他。」
「你見過他了?」
「不錯。」
「那你的的打算是……」
「不許你過問。」
李平平斬釘截地鐵說:「我是我和他之間的秘密交易,此中沒有金錢。權勢、利害的秘密往來或交換,各行其事各取所需,事後誰也不認識誰。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
「如果我認為值得生死相許,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追魂奼女緊吸住他的眼神,凰目中湧現一種冷森的光芒。
「我一點也不覺得可笑,我必須設法極力避逃任何人有這種念頭。」
「你是說,不許我們參予?」
「這……」
「我在聽。」
「如果你想要參予的話,就設法和他們打濫仗,把鐵血門一部分精銳牽制在此地,如何?」
「像上次三個女人扮鬼怪騷擾?」
「這次只有你們兩個人。」
「我答應了,淑華妹的劍……」
「你們倆千萬記住,我請你們牽制住他們,而非要你們用箭用劍宰他們。」
「好啦好啦!」
追魂奼女表示同意牽制。
「我要去找他。」
李平平開始拾奪,丟下食物:「如果找到他,就用不著你們牽制了。」
真該死!我的運氣真差,不久前我看到馬群越野飛馳,一定是他,一時偷懶,錯過機會了。
「你們小心了,再見!」
「大家小心,再見。」
追魂奼女欣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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