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里到太樸山,山下的大樸村有一處十字路口,左至石隸前至大雄鎮,右則登山可到山腰的西峰禪堂。
太樸村只有五十餘戶人家,算是小村,他點著掛了招牌與草藥的竹杖,搖著手中串鈴,緩步經過村中唯一的小街。
那年頭,種田的人窮的多,有病請不起郎中,到廟裡燒柱香磕個頭,求菩薩保佑,求一把香灰去當藥吃。病好了,是祖宗有德菩薩保佑;死,那是前世造孽活報應,不能怨菩薩不靈。村子來了即中,引不起居民的注意。
十月天,寒風勁烈,甚少有人出門,家家戶戶大門虛掩,只有一些好奇的村童在那玩耍。將接近十字路口,他後面已跟了十餘名村童。在他身後叫嘯不休。雖說是近午時分,天宇中紅日高照,但仍然寒風刺骨。他頭上戴了遮陽帽,從容而行。
對街傳來了串鈴聲,他淡淡一笑,自語道:「妙!難怪沒生意,原來有同道先到一步,果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對街來的確是即中,但一看便知是另一種同道。
那是一個年約半百的人,國字臉,倒也是一表人才,留著八字鬍,大眼光閃閃,頭梳道警,黑抱,脅下掛了一個包裹。手中的竹杖掛了一道畫了符錄的幡。腰帶上一把一尺八寸的法刀,手搖小串鈴,鈴聲清越動聽。
「是祝由科。」他微笑自語。
祝由科一詞,出於皇帝素問移精變氣論,意思是病人不用針石藥餌,惟焚化符錄祝說病由,所以稱祝由科。當然這是鬼話,出於後人偽托。
據說,祝由科書序上說,宋朝淳熙中葉,節度使洛奇修黃河,掘出一石牌,上勒符章,無人能辨識,只有一位道人張一搓認識,說是軒轅黃帝留下的醫術,以之授洛奇、洛奇以之為人療疾,據說頗有神效,洛奇死後,此術失傳。
本朝景泰年間,湖廣徐景輝復傳其術,在辰州開山傳授弟子,只傳辰州人,因此,世稱之為辰州符,祝由科的名稱,反而沒有辰州符響亮。
徐景輝本人並不常住辰州,他的徒子徒孫也挾技邀游江湖,至今已傳了多少代,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從徐景輝開山以來,已經六十餘年,他這一代宗師,也逝世三十年了。有人說,他是白理會的餘孽,是否可靠,外人無從得悉。不過以祝由科行醫的人,確是常年在天下各地流浪,確也有些神通,確也出了不少人才,他們那種神奇古怪的醫術,確也治好了不少怪病奇症;甚獲凡夫俗子的歡迎,那些怪誕不經的奇技,令今凡夫俗子敬畏有加。
艾文慈家學淵源,醫道神通,但也不敢輕視祝由科,他認為祝由科的神秘醫術。與正宗醫家所承認的心病人需心藥醫的見解,有殊途同歸的功效。他猜想可能是一種溫和巧妙的迷魂術,可以激起病人求生的意志。因此,他不像其他郎中一般盲目排斥祝由科,且希望有機會一窺其中奧秘。
十字路口有一座駐轎亭,俗稱歇腳亭,其實並無序的規模,只是一個聊避風雨的木棚而已,便利往來行人駐轎歇腳,兩側設了兩張六腳長凳,並有檢馬樁與及駐轎欄。江南的交通以船為主的,但仍然可在官道中看到以坐騎代步的人,備有栓馬樁並非奇事。
艾文慈先一步踱入亭中,這是招引顧客的好地方。
艾文慈淡淡一笑,招手叫道:「兄台,何不進來坐坐?」
祝由科郎中一怔,扭頭向他注視了片刻,不住打量他臉上的神色,想找出他臉上是否有輕視的表情,但卻意外地發現他神色開朗,笑容誠懇,不由自主舉步入亭,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遲疑的問:「閣下,你……
你真是走方郎中?」
「呵呵!如假包換,兄台請勿存疑。」
「你善治些什麼?」
「奇難雜症,五勞七傷,婦人小兒諸病,尤善針灸。當然,兄弟沒有你老兄高明,混飯而已。」
祝由科郎中冷冷一笑,坐下說:「你是第一個與祝由科打招呼的郎下,異數。我想,你醫道有限,半路出家,只會背熟老祖宗單方在外流浪泥飯餬口,所以不敢瞧不起我這兜劃符的祝由科了。」
他呵呵一笑,不以為然道:「同行是冤家,果然不假。兄弟不想分辨,走方郎中當然並不高明,高明便不至於走方,換大城市懸壺,不怕不日進斗金。兄台是湖廣人?」
「湖廣辰州府。咱們這一行的人,只此一家,別無分號。老弟的口音,像是京師人……」
「兄弟祖籍南京,寄籍京師,姓李名玉。兄台貴姓?」
「兄弟姓羅名華,行五,你就叫我羅五好了。怎樣,生意好嗎?」
「兄弟到池州只有三天功夫,今天第一次到鄉下碰運氣。羅兄從何處來?近來是否如意?」
「從秋浦來。別提了,時衰鬼弄人,碰上幾個兄弟不善醫治的傷病,幾乎被人砸破飯碗,真倒霉……」
話未完,西街突然奔出一個村夫,一面奔來一面叫:「郎中,郎中,請走一趟,這裡有病人。」
「生意來了,羅兄請。」艾文慈含笑相讓。
羅華毫不客氣,含笑而起說:「兄弟去看看,希望能賺幾天盤纏濟濟急。」
「祝羅兄順利。」』他毫無心機地答,心中卻說:「這位羅兄窮急了,大概在秋浦十分狼狽。」
羅華搖著串鈴出亭,隨著村夫揚長而去,進入西街左首第五間農舍。艾文慈信目四顧,目光落在街右的一棟大宅前。那是一家豪門富廣的宅第,建了院牆和門樓,門樓有三城門,院牆兩端有便門。門前有上級石階,階上兩端側設有石獅。一看便知是地方的富豪,有錢有勢的當地豪紳居住的。
不久,羅華在村夫千恩萬謝中出了農舍,顯然辰州符有靈,賺了一筆錢了。
對面的邊門出來了兩個僕人打扮的漢子,其中一人站在階上叫:「陳三,小五子的病怎樣了呢?」
村夫向僕人欠身點頭,歡天喜地地說:「這位即中真是活菩薩,小五子的疔毒,在那郎中的符水下不見了,被移到牆上啦!只留下幾個小傷口,紅腫都消了,郎中已用符灰掩上啦!」
疔毒可移至牆上,豈不稀罕?艾文慈一怔,正想前往看個究竟,僕人卻向羅華招手叫:
「郎中,等一等,我去請管家來,本宅有病人要你看看。」
有生意上門,自然歡迎。羅華不在乎對方的口氣傲慢,逕自應陪著直趨階下。
「等一等,未經召喚,不許亂闖。」
另一名僕人氣焰萬丈神氣地伸手阻攔。
羅華登時有點不悅,冷笑道:「在下可不是討飯的花子,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豈有此理。」
說完扭頭便走。僕人先是一怔,接著大光其火,奔下階台大喝道:「站住:你好大的膽子,叫你來你敢走?」
僕人大怒,一聲沉喝,伸手便抓羅華的右肩。
羅畢杖交左手,在對方的手搭下的剎那間,突然不進反退,身形微挫,僕人的手一抓落空,手伸過肩收不來了。這瞬間,羅華措手躬身挺臂,一聲長笑,將僕人從頂門摔出,大背摔乾淨俐落,不費吹灰之力。
「砰」一聲大震,僕人跌了個手腳朝天,全身的骨頭似已崩散,起不來了,只能在地上掙扎叫救命。
門內已搶出先前入內請管家的僕人,與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
僕人一驚,急叫道:「郎中把門房老三打倒了!來人哪!」
門內應聲槍出四名健僕,吶喊著向階下搶。
「退回去!混帳!」大管家不悅地叱喝,喝退了健僕,大步向羅華走去,一面向正想逃走的羅畢叫道:「郎中請留步,奴才們多有得罪,在下督責不嚴,特向兄台賠不是。」
話說得和氣,羅華不走了,欠身為禮道:「不是在下撒野,貴僕把在下不當人,出言無理,動手抓人,在下不得不放手自衛。不瞞兄台說,在下在江湖行醫濟世,可沒見過用這種態度請郎中治病的人。」
「這些奴才可惡,兄台請海涵。家主人在廳中相候,請即中一行,請。」
「貴主人…」
「少主人臥病在床,亟需妙手郎中診治。請。」
大戶人家的少主人有病待診,妙極了,大生意上門啦!羅華欣然地說:「但願小可能為貴生人效勞。請。」
大管家伴同羅他入門,健僕們七手八腳將門房者三抬走。歇腳亭的艾文慈自始至終留意著變化,心說這位祝由科的手腳倒也高明。可惜鋒芒太露些,走江湖混飯糊日,不能忍終究會吃虧的。」
他耐心等候,希望羅華能平安地脫身。在他的眼中,已看出有點不妙,那位大管家高額鷹鼻,笑時陰森,皮笑肉不笑,可不是善男信女。羅華身入豪門,如果應付不當,恐怕進得去卻出不來,不由替他擔心。
兩名黑衣大漢從秋浦方向大步而來,向西一折,直趨豪門的台階,向邊門直闖,似乎無人加以阻攔。
「這兩個傢伙帶了刀劍,不是善類。」他心中暗想。
等了快半個時辰,怎麼不見羅華出來?反而是那兩名帶兵刃的黑衣大漢,匆匆忙忙向府城方向急急走了。
羅華隨著大管家入庭,大庭佈置華麗,檀木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穿紫花長袍,紅光滿臉腹大如鼓的肥胖中年人,臉圓圓笑瞇瞇像個彌勒佛。八名健僕在兩廂分列左右,一個個身高八尺雄壯如獅。
大管家上前行禮,恭敬地說:「上柬主人,郎中請到。」
胖主人艱難地挪了挪身子,笑吟吟地說:「咦!是祝由科嘛!可能有用呢。」
大管家轉身向羅華笑道:「敝處郎中本來就少,家主人過去曾在外地經商,聽說過祝由科的神通,可惜沒見過。這位是家主人四爺,請上前見見。」
「我姓張,郎中請坐。」胖主人豪邁地說。
「原來是張四爺,久仰久仰。」羅華客套地說,在左面客座坐下又道:「敝姓羅,名華……」
「哦!辰州府羅法師羅啟,與閣下……。
「那是家父。咦!四爺怎知家父的名號?」
「我曾經在湖廣經商,曾聽說過令尊的名號。」張四爺溫和地笑答。
「家父……」
「令尊是三湘兩澤盡人皆知的神醫,大名鼎鼎哩!今天假其便,老弟駕臨敝地,小犬五行有救了。」
「但不知令郎所患何症,尚請四爺失說出病由,然後讓小可看看症狀,以便畫符祝濤驅除病魔。」
張四爺的肥胖右手輕拍著大肚皮,用極平靜極尋常的嗓音笑道:「在下有三個犬子,患病的是老二,說起來並不是什麼大病。」
「那是……」
「家中目下有八位來自府城的郎中,他們在望聞問切推推敲敲拿不定主意,我看,只有你才有辦法。」
「令郎的病是……」
「夾陰傷寒。」他毫不動感情的說。
羅華大吃一驚,衝口叫:「四爺,有多久了?」
「三天了。」
「目下……」
「快要完蛋了,全靠你啦!大管家,請羅郎中至病房一看。」
羅華抓起包裹,苦笑道:「四爺。不瞞你說,這種風流病而且已過了急救期限,小可無能為力。」
張四爺仍在笑,說:「你既然來了不能不試,是麼?」
「四爺,小可有自知之明,試也沒有用……」
「你試也好,不試也罷,反正得到病房走走。」
「這……」
「去吧。」
「四爺,小可去與不去並無不同,說不定反而延誤了令即救治的機會……」
「你認為小犬的病已經病人膏盲,無救了「「這……小可不敢說……」
「他死了,你們八個即中加上一個祝由科,便得替他陪葬。」
「什麼?你……」
「所以你得盡全力救他,這是唯一避免陪葬的好辦法。」
羅華臉色大變,猛地一躍三尺,衝向門廳。
門外兩側,突然有人現身相阻喝道:「此路不通,閣下、回去。」
兩把鋒利而沉重的鬼頭刀,當胸直取心坎。
羅華大驚,火速後退,幾乎被刀尖所傷。
門外有人大叫道:「徐爺與扈爺到訪。」
聲落,兩個帶劍的黑衣大漢出現在廳門,其中之一訝然叫:「咦!老四,怎麼回事?」
張四爺含笑招手,叫道:「兩位賢弟來的好,你那位二侄不爭氣,三天前得了夾陰傷寒,危在旦夕,你兩位是否帶有什麼保命仙丹?」
兩人大驚。急步走近苦笑道:「老四,你那寶貝兒子怎麼這樣糊塗?
夾陰傷寒那是絕症哪!咱們那有治這種病的仙丹?咦!這位不是以辰州府治病的羅華麼?」
「你認識他?」張四爺問。
「怎麼不認識?早兩天五爺剛將他送走的,他的鬼劃符治不了柯爺的病。
「柯爺斷了一手一腳,內臟損毀,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
「但他已拖了將近兩個月,兩個月不死的人,為何救不了?」
「犬於只病了三天,他竟然說救不了呢。」
「老四,令郎恐怕沒希望了。」
「沒望不要緊,我叫這些郎中陪葬。兩位賢弟有事麼?」
「我們奉命到府城打聽消息,並傳丘爺的口信,請你到秋浦去走一趟。」
「真要命,我真想不走。好吧,我明天就走。」
「咱們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辭。令郎的事,咱們抱歉。」
「好說好說,沒有什麼可抱歉的。我不送了。」
「不敢勞駕你這大胖子相送,再見。」
兩個大漢抱拳一禮,轉身便走。
羅華抓住機會,隨後急衝。
走在最後的黑衣大漢冷笑一聲,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右掌向後拍出,仍向前走,羅華驟不及防;只感到了一陣兇猛絕倫的詭異勁風迎面襲到,氣血一窒,肌膚欲裂.無可抗拒的如山勁道,將他身軀向後猛推,腳下一虛,丟掉了竹杖和包裹,仰面飛飄,身形離地不由自主。
接著,腳下被一名僕人一絆,仰面便倒,被人按住了。
「送至病房,制了他的軟穴。」張四爺若無其事地說。
病房中,八名如狼似虎的健僕把守房內四周.八名士頭土腦的郎中在長吁短歎臉無人色。病床上,一個臉色青灰的青年人。像是斷了氣。
羅華被送到床前,伸手一探病人的身軀,只覺心中發冷。病人的身軀尚算強壯,但手觸處冷冰冰,可是往下壓卻又感到肌內熱得燙手,似乎已無氣息,眼中瞳仁已現散光,嘴唇龜裂發黑,大概停止呼吸是片刻間的事了。
「把你的保命符錄拿出來,人救活你也活,人死你也得死,知道麼?」
大管家陰森地說,神態與先前判若兩人。
羅華心向下沉,軟倒在床旁,有氣無力地說:「好吧!在下只能盡人事,但願能救活這個人了。」
「不是但願,而是你必須救活。當然,你不想活又當別論。」大管家獰笑著說。
羅華解開包裹,命人取一碗井水備用,找來一張小几充作神壇。他的法器很簡單,三張符、一碗水和一把法刀,不用香燭。他左手執法碗,右手執法刀,刀上先穿上一道符,口中唸唸有詞向天祝告,踏星步罡逐漸接近病人的頭頂,焚化符,連符帶刀往碗中一插。接著仍在刀下焚化第二道符,在病人的臉部頭頂往復揮動,火焰在病人的腦部搖曳,病人居然有顫動的現象發生了。
第三道符穿上法刀;他一聲怪喝,法水突然倒在病人的頭臉上。接著是焚燒第三道符,日中的咒語聲調漸高。
室中的人,大有昏昏欲睡的感覺,連大管家也感到倦上眼險,神情恍惚。
病人突發出一聲低沉的神吟,頭部略為扭動。
室外,帶刀往復巡視的入。來來往往次數不少,目光灼灼注視著室內的一切動靜。
羅華掃了室外一眼。絕望的歎息一聲,退至小几前閉目唸咒,不時偷看病人的變化,心中不住暗叫:「老天!給我一些時辰,別讓這傢伙在天黑之前嚥氣,夜間逃走或許尚有一線希望。狗東西!你不能斷氣不能斷氣……」
病人似乎恢復了微弱的呼吸,八位郎中的心中,油然升起可活的希望。大管家臉露喜色。向羅華問:「二少爺呼吸恢復了,有救麼?」
「也許有救。」
「也許?」
「得耐心等候,看他是否能醒來。」
「要多久?」
「在下也不知道,必須耐心等。」
「好,咱們耐心等,在下先去回稟主人。」
室中死一般的靜,眾人皆等得心焦。病人並無起色,但也沒惡化。
而羅華的身上,初冬天氣卻不住冒汗。
糟了,病人的呼吸逐漸微弱了。
羅華心中有效,額上開始沁汗。
大管家的臉色也在變,伸手探脈息,扭頭沉聲問:「羅郎中,是不是有變化了?」
「這……」他語不成聲地答。
大管家重重地哼了一聲,厲聲說:「二少爺呼吸停止時,也就是你們九個畢命的時刻。
你還不趕快設法?」
「大管……家……」
大管家舉手一揮,八健僕鋼刀撤出。
「按先後到此的順序,候命按次序砍下他們的腦袋來。」
大管家冷叱。羅華一咬牙,心中暗叫道:「拼了,拼一個是一個。」
大管家仍按著二少爺的碗脈,以便知道脈膊於何時停止。
正危間,外面有人叫:「大管家,又來一位郎中。」
羅華一驚,向門外一看,脫口叫,「李兄弟……你……你……不該來……」
艾文慈在兩名健僕的護送下,含笑入室,笑道:「兄弟不放心你的安全所以自告奮勇前來看看。」
「老天!你竟關心我安危,你知道病人是什麼病……」
「張四爺已經說了,拖了三天的夾陰傷寒,似乎不是絕症。」
「你知道後果麼?」
「張四爺也說明白了,醫死了,便要我陪葬。」
「那你…」
「我先看看再說。呵呵!要死也多一個伴兒,你不高興?」艾文慈一面說,一面走近病床。
「你與羅郎中是一夥?」大管家問,仍坐在床沿,手仍握住二少爺的脈腕。
艾文慈瞥了大管家一眼,含笑道:「不錯,是一夥,他鬼劃符,我也是庸醫,兩個人騙飯吃的,比一個人騙要容易些。你是……」
「在下是本宅的大管家。」
「呵呵!在下以為你也是郎中呢,失敬失敬。」
「你姓什名誰?」
「咦!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你這廝……」
「大管家,你既然不是郎中,何必擺出郎中把脈的神情,是不是不讓在下診治療?」
「你……」大管家氣得臉色發青,突然怒叫。
艾文慈不在乎,冷笑道:「你發威就發好了,在下不診治,病人的死活與我無關,告辭。」
大管家怒極反笑,讓在一旁說:「你看吧,治不好,你第一個死。」
艾文慈一面察看二少爺的病狀,一面信口道:「人從出生那一天起,便一步步走向死亡,反正誰也逃不了死,先死後死又有何不同?老兄別拿死來唬人,在下對生死二字看得開,我可以給你保證,我這人絕對不會被人唬死的。」
大管家氣得幾乎炸肺,卻又無可奈何,咬牙切齒在一旁吹鬍瞪眼。
艾文慈不慌不忙打開金外盒,掀掉二少爺的被裝,一面替二少爺解衣,一面和大管家叫:「叫不相干的人離床遠些,以免礙手礙腳。」又向不住發抖的羅華笑道:「羅兄,來,幫幫忙準備灌藥散。沉住氣,夾陰傷寒沒有什麼不了很。」
羅華硬著頭皮上前,命人取來一碗熱湯,隔壁就是熬藥室,甚為方便。
艾文慈取出一瓶藥散,倒一些在掌心,說:「捏牙關,灌!」
藥散人腹,艾文慈將五枚金針放在口中溫針,運針如風,先疏經脈,指掌齊施,接著金針急如驟雨,在病人胸、腹、背、股各處,共下三十八針之多。
病人開始呻吟,開始扭動,開始發汗。
「著衣,蓋衾。」艾文慈一面收針一面說。
八個郎中目瞪口呆,大管家張口結舌,羅華如釋重負他吁出一口長氣。
艾文慈將包裹放在小兒上,手捧針匣拖一張木凳坐下,向大管家說:「病人在半個時辰之內不會清醒,但臉色要逐漸好轉,快吩咐下去,速準備文房四寶,在下開單方。」,大管家悻悻地說:「開單方之前,在下要先叩脈案。」
艾文慈談談一笑,說:「走方郎中,憑經驗救人,從不叩脈案。閣下如不見信,可以另換郎中,我可沒那麼多閒工夫,窮源索隱掘蘊發伏。
你們既然名之為夾陰傷寒,就算作夾陰傷寒治便了,何用脈案?耽誤救人的時辰,病人如果有變,在下唯你是問。」
大管家被鎮住了,不敢再刁難,立即盼咐健僕準備文房四寶。
單方開好,艾文慈又道:「在下要在此照顧病人,閒雜人等不許打擾。」
健僕們退至門外,八名郎中則遣至隔壁藥室。艾文慈示意羅華同至病榻,一面運推拿術一面用極低的聲音說:「羅兄,我的藥只能支持半個時辰,咱們得脫身。」
「脫身?」羅畢訝然低聲問。
「是的,脫身,我已看出這棟大宅的主人並非是善類,猜想你必定遭遇了困難,因此冒險前來察看,相機助你一臂之力。」
「你已經治好……」
「治好個屁!這個人確是傷寒,但冷熱反常,不吐,不痢,不汗,不躁,身上發斑,定是那恢張四爺亂抓郎中,各自下藥亂稿,搞得經脈崩析,生機已絕,能拖到如此地步而不死,真是奇跡哩!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在下無能為力,治不好死人。」
「我用水火並濟術吊住他的命……」
「我的藥道理相同,不久之後,便會迴光返照,不走咱們也死定了。」
「如何走法?」
「你能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麼?」
「能,我可以用迷魂大法。」
「那就好,準備。」
羅華一咬牙,說:「好,咱們只好餅了,不能坐以待斃。一說完,下床取出三道靈符,舉法刀唸唸有詞、向門外唸咒,聲浪單調,愈念愈低沉,三道靈符化過,門外向裡注視的人開始站立不牢,歪歪倒倒。
艾文慈突然背起包裹,挽了羅華搶出內室,鑽入天井,劈面碰上兩名健僕。他放下羅華,以閃電似的奇速衝上,右掌左右揮拍,兩健僕應掌而倒。他重新挽住羅華,躍上兩丈高的瓦面,向南狂奔。
下面吶喊聲大起,有人狂叫:「兩位郎中逃掉了,快鳴鑼。」
鑼聲傳出,前面的屋頂突然出現四個黑衣大漢,吼聲震耳:「那兒走?留下命來。」
艾文慈大怒,說:「羅兄我先送你出村,再回來救那八名郎中,一不做二不休,痛懲這些窮凶極惡橫行不法的惡霸。」
他帶著羅華躍下屋頂,沿一條小巷向村外逃。四名黑衣大漢也跟蹤躍下,其中一人向同伴叫道:「三弟,回去把兵刃帶來,告訴其他的人往這裡追。」
「捉兩個人還用得著帶兵刃?咱們把人抓住就得了。」三弟拒絕回去帶兵刃。
奔了百十步便到了村外,兩人向前面小山下急奔。
後追的四個人腳下甚快。領先那人一面追一面叫:「要命的給我乖乖站住投降,走不掉的。你們是什麼人?」
艾文慈不想快走,故意腳下放緩,引他們追來。在行家眼中,可以概略將對方的底細看清,他從四大漢的輕功起落情景中,看出四人修為有限,大可從容收拾他們,制伏一個算一個,用這四個人試試手腳,十分理想。
登上小山坡扔頭下望,四個黑衣大漢已追進至十丈外,從村中吶喊著追出來的人,還在半里之外。
他把羅華向前一送,低喝道:「在前面林子裡躲上一躲,我先放倒這四個打手護院。」
他再進十餘丈,到了一座枯坪,後面的黑衣大漢也就趕到了。他將包裹向地上一扔,左手挾著金針盒,點手叫:「老兄,來,打旗兒的先上。」
趕得最快的大漢狂風似的掠到,一面衝上一面叫:「你敢到張府撤野,死定了,還不跪下就縛?」
聲落,入到,搶人,拳出,劈面來一記衝拳,半虛半實留了後勁,接著右手來一記「雲龍觀爪」抓人,這才是實招。
艾文慈仰身避招,身形不穩,似乎害怕劈面搗來那一拳,引誘大漢的「雲龍現爪」放膽抓來。果然不錯,巨爪跟著伸長。抓向腰帶,跟著太快腳來不及跟進,爪沾身力道已成了強弩之末。
艾文慈一聲長笑,右腳為柱,左腳輕佻,不偏不倚挑在大漢的膝蓋上。
「哎……」大漢驚叫,趕忙收腿。可是,收得太急,上身卻收不回來,反而向前傾。
艾文慈身軀一扭,斜立而起回復身勢,一掌拍去叫:「給我躺下!」
大漢真聽話,後脖子挨了一記不輕不重的一掌,爬下叫:「哎唷!」
第二名大漢衝到,剛發覺同伴爬下,剛來的及剎住腳步,駭然立下門戶,可是巨掌也剛好光臨。
「啪啪」艾文慈兩耳光結結實實地摑在第二名大漢的雙頰上,同時伸腳一勾,勾住對方的前腳叫:「你也躺下。」
大漢仰面便倒,跌了個口角溢血四仰八叉,昏天黑地。
第三名大漢恰搶到,猛地抱住艾文慈的上身,右膝蓋上頂,猛攻不陰。
艾文慈雙手皆被抱住,笑道:「我替你錯骨。」
大漢的右膝蓋骨被他用兩個指頭擰在一旁,向側滑。這是說,這塊管制小腿活動的骨頭換了部位,骨膜與筋自然受傷甚重,如不及早醫治而又沒有好的傷科郎中,廢定了。分筋錯骨,不死也傷。不可妄用。大漢用膝行致命一擊,自食苦果,報應至速。
「啊……」大漢狂叫,鬆手向下挫倒。
第四名大漢最差勁,到得最晚,把子也不夠亮,一看不對便悚然止步,扭頭便跑,比追來時要快得多。三名同伴一照面便倒了,不見機逃命才是天下間第一號傻瓜。
只選了十來步,突覺背領一震,接著身軀一上升。懸空而起,耳聽身後有人叫:「不交手便走,你老兄太不夠朋友啦!」
大漢果然夠意思,手舞足踏地叫:「饒命!饒……」
艾文慈將他放下,拉脫地的肩關節,笑道:「在下有些不關緊要的事請教,希望你合作,拍子放亮些,以免閉上眼睛吃眼前虧。其一,我問你,張四爺是那一條線上的朋友?」
膝蓋骨被錯開的大漢正瘸著腿開溜,聞聲在遠處大叫:「三弟,守口如瓶。」
艾文慈一把挾起三弟,兩起落便追上拚命開溜而又走不快的大漢,將三弟丟下冷笑道:
「閣下,你想逞英雄呢,抑是要光棍?老兄,你看錯人了。」
膝蓋骨被錯的大漢拍拍胸膛,色厲內茬地說:「要命你拿去,沒什麼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在下怕什麼,瞧,咱們的人快要到了,殺了我你同樣活不成,你最好是趕快逃命。」
艾文慈冷笑一聲,冷冷地說:「好吧,你要死,在下成全你,你等上十八年再做好漢便了。在下即使活不成,先宰了你,黃泉路上多個伴總不是壞事。」
聲落,一掌將對方劈翻,一腳踏住對方的小腹,抓住對方的右手一振一抖,硬生生將對方的右小臂震斷。
「叼……」大漢發生恐怖的慘叫,痛苦地掙扎。
「在下將你分屍,讓你死得英雄些。」艾文慈獰笑著說,抓住對方的左手。
「饒……命!」大漢淒厲地叫。
艾文慈住手,轉向三弟說:「你這位兄長敬酒不喝喝罰酒,老兄,你是不是也要喝罰酒?」
三弟驚得渾身都軟了,臉色死人般難看,渾身都在顫抖,答不出話來。
艾文慈冷笑一聲,俯身抓住了三弟的手。
三弟魂飛天外,嚇出話來了,虛脫地叫:「我……我說,我……我說。」
「鎮靜些,你就好好說吧。」
「四爺是當家的,弟兄們都在……都在江北—……一帶作案。」
「哦!原來是坐地分髒的大盜,難怪人性全無。其二,最近你們聽到些什麼風聲?官府有何動靜?」
「不……不曾聽說過。」
「但你們卻將人分散在村四周,如臨大敵。」
「聽說四爺有朋友到來,為怕有人跟蹤朋友前來生事,所以嚴加戒備而已。」
「胡說!京師派來辦案的官差,為首的人,是金翅大鵬的兩個兒子,最近經過此地,你竟敢不……」
「小的真……真不知道,真不……」
驀地,遠處人影勢如來潮,吼聲傳道:「王三,閉嘴!你這怕死鬼!」
十餘名健僕打扮的人,帶了刀劍槍叉聲勢洶洶,正如飛而來,相距已在二十丈外。肥胖如豬的張四爺,與大管家和兩位年輕人,走在最後,像個大肉團,邁著一雙粗象腿,渾身的肉都在抖著,可是腳下並不太慢。
艾文慈不加理睬.向三弟說:「放聰明些,不必理會你那些好兄弟,要活命,你得—一吐實的。」
「小……小的確……確是不……不知道。」
「張四像個大肥豬,諒他也不配做當家的,你們真正當家是誰?
說!」
「小……小的……」
「吠!」吼聲如雷,最快的兩名健僕狂風似的刮到,一刀一槍猛衝而上。
艾文慈右手揭開針匣蓋,取出僅有五枚金針,順手射出兩枚,用上了飛針絕技。仍向三弟問道:「老兄,你不打算說了?」
「砰砰」兩聲大響,兩名衝來的健僕帶兵刀向前衝到,像是山崩湖湧,貼地向前滑來,直滑至艾文慈的腳下,方停止滑動,攝臥如死寂然不動。
艾文慈恍若未見,射出第三第四枚金針,若無其事地向三弟:「你們在池州的眼線,姓什名誰,住在何處?」
「砰砰」又倒了兩個繼續衝到的健僕,一刀一刻向前拋,恰好拋在前面健僕身側。
四名健僕的鳩尾大穴,各挨了一枚金針,倒地前滑之前,金針已沒入穴道內,只露出一星針尾。
艾文慈毫不動容,射出最後一枚金針,仍向三弟迫供:「說!你聾了不成,要不要在下拉斷你的手?」
「哎……唷!」第五名健僕尖叫,衝到倒在四名同伴身側,略一掙扎,不再動了。
艾文慈突然拾起一把劍,人似閃電。劍似驚雷,撲向衝來的其餘健僕,但見劍虹劃空而至,人影乍合「錚錚錚」暴響似連珠,一刀兩劍齊向兩側飛,乍合乍分,人影四散。
「砰!』」有兩名健僕立腳不牢,摔倒出丈外。
共有八名健僕,惶然四散,倒了兩名,另三名的兵刃同被震飛,兩手空空,全都駭然暴退。
艾文慈的劍尖隱現血跡,冷叱道:「你們討厭,像一群惡狗,給我滾!」
六名健僕恐怖地退了數步,膽都被嚇破了,但不敢逃走,張四爺四個人快到了。
艾文慈退回,逐一撥回五枚金針,然後大吼道:「快滾!將受傷的人帶走,趕快找郎中醫治或可將他們救活,但這輩子再也不能強逞刀槍行兇了。放你們一條活路,還不快滾?」
大管家到了,一名健僕大叫:「大管家,小心他的金針取穴絕技。」
大管家駭然止步,張四爺更是心膽懼寒,草地上橫七豎八,共倒了十一個人,未免有點令人觸目驚心,這景象太可怕了。
胖豬似的張四爺在三丈外止步,額面沁汗,微見喘息,臉色一變,向大管家問:「賢弟,你記得金針取穴術的事麼?」
大管家似乎大夢初醒,變色道「四哥是指太平亢宿晁植的事麼?」
「是的,兩年前的事。」
「哎呀!是了,那位郎中也叫李玉,金針取穴術傷了於超,也用金針起亢宿的沉痾,迫討紅娘子的下落。他是官府的鷹爪,斃了他。」大管家惶然叫。
艾文慈冷冷一笑,說:「聽你們的口氣,似乎你們也是響馬餘孽,但卻不是趙瘋子的一般。響馬賊的八巨頭各擁上萬兵馬,你們是那一股的?」
「你是不是前年在太平府替亢宿治病的李郎中李玉?」張四爺厲聲問。
「別問我是誰,你也不配問。如果你們是趙瘋子或劉家兄弟的巨寇,不會大膽地稱楊寡婦為紅娘子。讓我想一想,你該是……是白英的手下大管家一聲怒嘯,舉手一揮、與兩名青年人揮劍瘋狂上撲,聲勢駭人。
張四爺也揮動沉重的砍山刀,怒吼著衝到。
艾文慈不接招,以令人目眩的詭異身法八方飄掠,在四人的搶攻包圍下逃走,不徐不疾奇險奇危地出沒在刀光劍影中。一面逃走一面說:「到現在你們還在做賊,真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留你們活在世間,不知還會有多少人枉死在你們的手中,在下想一想,該如何處置你們才好呢。有了,要你們在世間生死兩難。活現世,著!」
著字出口,身形倏止,劍突龍吟,電虹急閃,淡淡的劍虹首先從大管家的劍側射入,接著右旋身,一劍攻破青年人撒來的劍網,最後大旋身左手一揮,晶虹破空而出。後面攻到的第二名青年人突見晶虹破空飛來,大吃一驚,看不清是啥玩意,還以為是金針,百忙中升劍急拍擊射來的晶虹。
一劍抽空,晶虹近身。青年人大駭,火速向右躍退,狂亂地出劍急封。
晶虹如影附形折向跟到,封不住躲不了,只感到右肩一涼,右臀一麻,巨大的打擊力及體,踉蹌連退三步。晶虹突然出現在身後,劃出一道奇異的光弧,反轉飛行,奇異的打擊力傳自左後肩,左肩一麻,晶虹從眼下出現,一閃不見,而艾文慈的左手,出現一星虹影。
「飛劍!」有人狂叫。
張四爺跟不上艾文慈,這時方獲得接近的機會,同時叫出聲:「並肩上,你們等什麼?」
沒有人聽他的話,六名健僕如見鬼魅地飛逃,只轉眼間便走了個無影無蹤。
艾文慈的劍,遙指著衝來的張四爺,冷冷的說:「閣下,我要去你一手一腳。」
張四爺駭然止步在丈外,倉惶四顧。
大管家站在兩丈外,張大著嘴,想叫叫不出聲來,臉上的肌肉可怕地抽搐,左手掩住右肩,鮮血從指縫中像泉水般湧出,身形搖搖欲倒。
右腿根近腹處,血似噴泉,染透了下襠。
第一名青年坐倒在叢林中,傷處與大管家相同、坐著坐著,突然躺」
倒,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叫號,身軀可怕地扭曲掙扎。
第二名青年人雙手軟垂在身側,雙肩鮮血噴射,牙關咬緊,渾身痛得不住發抖。終於,支持不住屈膝挫倒,含糊地呻吟,蜷伏如貓。
張四爺倒抽一口氣,扭頭撒腿狂奔。只奔了三步,身後叱聲震耳:「你跑得了?留下手腳來吧。」
不久,艾文慈與羅華出現在張府中,張府中除了幾個老僕婦外,走得動的人皆已逃之夭夭,只留下跑不動的人。八名郎中瑟縮在室中,病房中的人身軀已經僵硬了。村中家家閉戶,誰也不敢出頭過問。艾文慈走了一圈,向羅華說:「羅兄,兄弟有事在身,不克久留,此地的善後,羅尼如有不便,丟下算了。」
羅華至今方驚魂初定,屈身便拜,無限感激地說:「李兄,此恩此德,沒齒不忘,兄弟……」
艾文慈挽起羅畢,笑道:「羅兄不是俗人,請勿掛齒。兄弟要往南面走走……」
「南面去不得。」羅華但然叫,又道:「秋浦有一夥外地人,為首的叫丘爺,還有一些公差等也有不少重傷的人,見郎中便抓,麻煩得緊,去不得。」
艾文慈心中一動,說:「好,咱們回池州再說。」
池州府太僕村出了一位會飛劍取人首級的劍仙,這消息不眨而走。
兩人連袂返回府城,艾文慈一面走,一面詢問秋浦那群人的消息。
羅華將所知的事—一說來,心有餘悸。
祝由科在大城市中,生意不佳,因此大多在村鎮找主顧,出沒在窮鄉僻壤,因此這些人多多少少具有些防身工夫,而且還頗受到各處地方人士的尊敬,行蹤所至,雖有風險卻並不可怕。羅華從徽州府西行,沿途行醫,在橋門縣轉至北行。江湖人隨遇而安,見路即走,那天到了秋浦,遇上一位操江西口音的人,將他請至一座隱秘的小村,要他替一些人治病。
病人共有二十餘名之多,他發現其中全是因傷致病的病人,有些斷手斷腳,有些面目全非似遭火厄,有些胸腹重傷。他只能治好兩名輕傷的人,其他無能為力。
他一住三天,不得不知難而遲,不等他開口,便被人趕出小村了,認為他不是郎中,不許逗留,如不是那位叫丘爺的人開恩放他走路,他已死在兩名長像獰惡的大漢手中了,因為兩大漢不肯讓他活著離開。
他遠留的三天中不許離開病房半步,到處有神秘的人把守,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但是可從窗外看到外面地動靜,發現村中似乎沒有村民,往來的都是帶刀帶劍的人物,像是一處盜窟。但是有一天,他卻看到三名公人打扮的大漢,其中有一位年青人似乎還穿了武官的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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