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童員外派一名婢女送來一封書柬,面交大小姐收執。信上大意說:所有撤出的東陵鎮的人,已全部在峪陽集會合,但兗州車店的人已大肆四出搜索,不敢貿然前來聚會,預定今晚入暮時分化整為軍動身,三更左右可望趕到龍泉寺。並著愛女速至縣城,轉告所有的內眷,即可啟程西行,不動聲色光到河南開封,以便吸引兗州車店的人向西迫,諒卞家的人也不敢向老弱婦孺下手。同時,車店的人也不見得認識商家的女眷。如無意外,三個月後在南京會合。
商玉蓉今層日上三竿方梳洗外出,接到信興奮萬分,興匆匆返回房中換裝,將書信順手塞人枕下。
艾文文慈不在房中,她交代侍女等三爺從花園練武歸來時,速換衣在廳中等候,準備至縣城一行。她自己親自去找童員外,找坐騎代步。
童員外老謀深算,反對她乘坐騎。她商大小姐在城武艷名四播,認識她的人甚多,萬一城武縣災州車店的站店有人到來,豈不糟了?她想想也對,要了一乘雙人大轎,說明帶了一名保縹護送,商量片刻,乘轎返回居處。童員外早知這位風流大小姐的底細,從不過問她的私生活,也就懶得追究她的保鏢是何許人。
在她前往童員外處這段期間,艾文慈在花園中練拳,練武人必須早起,不然武技必定退步。他練拳處可以監視獨院中的靜動,目送商玉蓉離開,便急急趕回。
侍女將大小姐留下的話轉告,他立即回到房中更衣,趁機搜索閨房中的可疑角落,終於被他找到塞在枕下的書信。看過書信的內容,他心中大喜,心說:「原來剛才來的詩女是送這封情來的,妙極了。」
他火速找到商玉蓉的眉筆,急急忙忙寫了一封信,信封上寫的是:「煩交。曹縣兗州車店站執事收啟。」
準備停當,大小姐已乘轎回來了,說是到縣城探視,須立即啟程。
四人拾的大轎直奔縣城,一個時辰後,前面出現了高高的城門樓,北門在望。
他不能冒險進城與商賊的家小見面,怕被他們認出他是南郎中,小心為上,便藉口有事要到前次穿住的農舍,向居停主人告知已找到差事的消息,反正已到了縣城,不會有人在城內撒野,他在城門口等候,屆時一同返家。
商玉蓉也不希望他目前與家人相見,便答應了。他在堤口下轎,目送大轎進入堤口直奔城門,方談談一笑沿城外的防水堤西行。
糟了!剛走了十餘步,便看到堤上一人高的柳樹下,站著昨天在龍泉寺遇到的和尚,俗抱飄飄向他注視,向下叫:「施主為何不入城?貧僧正閒著,願陪施主各處走走。」
『有姑娘進城有事,在下在此等她。」
「哦!閒著也是閒著,此地有一座頗負盛名的披雲樓,貧增願陪施主走走。」和尚一面說,一面走下堤來。
披雲樓,是曹縣的名勝,就在北面的小岡上,站在提上可看到林消露出的樓頂。城北原有兩處供遊人遊玩的地方,一叫清風觀,一叫明月但這兩處名勝已經毀於兵火,目前的披雲樓已取而代之,成為縣中唯一的風景區,儘管披雲樓已經破敗不堪,但春日仍然吸引不少遊客。
他不便拒絕,信口道:「大師如果有暇,那就有芳大師了。」
「請隨貧道來。」
田野間有不少農家老小忙著整地,道上有行人,想將和尚放倒委實不易。他一面走一面問:「大師上下如何稱呼?在下姓張,名三,大名府人。」
「貧道法緣,自幼出家,在龍泉寺受具足戒。張施主是隨商姑娘進城的?」
「不錯,商姑娘進城訪親。」
「張施主為何不跟隨商姑娘進城?」
「城中不會有人打擾她。再說,商姑娘有私事待辦,在下總是外人,終究有點不便,不宜同往,因此在城外等候。」
「商姑娘沒有說何時出城麼?
「不曾,只要在下在城門口等地。」
說話間,已踏入小岡。這一帶古木參天,岡阜形成一座寬廣三里,方目近十里的土阜。
披雲樓是一座建自宋代的古樓,飛簷高挑,高聳人云,據說是來前的知州大人自概所建。樓前有一座田,松為名貴,那是宋代大文豪後山集的作者陳師道,所留下的被雲樓記。陳師道是當時與蘇東坡齊名的文壇大師,生性耿介,家貧難以自給,但決不苟取。蘇東坡薦他人朝,任彭城本州教授累遷秘書省正字。天寒地凍,他窮得僅著夾衫御寒。趙挺之送他一襲輕襲,他嫌趙貪污該職,拒不接受,終於凍餓而死,一代文壇俊彥,清寒自守的賢臣,范得如是下場。披雲樓有了這位清廉耿介的名儒作記,生色不少,成為騷人墨客必遊之地。
樓附近的果木園林中,搭了不少茅舍,販賣時鮮果品和茶水,並有一家書坊,出售碑文拓本上品的烏金拓每卷索銀一兩,下品蟬衣拓每卷僅需三百文。
已經是午牌初正之間,兩人剛進入樓前的柏樹下,樓左的一叢玉桂內,飛霜姑娘一身黑小腸打扮,踏出樹叢趕忙轉身迴避。
文文慈沒留心,沒有看見扮成小腸的死對頭,他心中不住思索,該如何設法將書信傳至兗州車店在曹縣的站店。明知和尚對他動疑,怎能不小心從事?萬一是商大小姐派和尚監視他的舉動,如果將和尚制住藏匿在僻靜處,豈不前功盡棄?
在各處走了一圈,他看到書訪中有不少遊客在買碑文拓本,心中一動,向和尚說:「大師對拓本有興趣麼?咱們去看看可好?」
「敞寺不需這種俗物,貧僧也識字不多,無此興趣,但願陪施主一觀。」和尚微笑說。
兩人信步進入店中,書坊的書架上,擺了不少坊間流行的手拉書籍,也有刻板印刷的經書佛典元曲傳奇等等書卷,牆上懸掛著不少字圓。
艾文慈略一流覽,便擠進櫃檯向夥計笑道:「請給在下一份蟬衣拓看看。」
夥計取下一卷在巨架上攤開,指指點點著說:「這是本訪的妙手所精拓的上品,瞧,濃淡適宜,字跡毫不走樣,不是自賣自誇,全曹縣論拓本,以微坊工料最精……」
「算了算了,你這是烏金拓,大概你沒聽清楚,在下要的是蟬衣拓。」
兩種拓本不同的是紙料,蟬衣拓用的是普通白紙,用談墨拓出,如雲似霧別有風格,不像烏金拓那樣黑白分明。店伙推銷不了上等貨,只好換了蟬衣擔攤開笑道:「這也是第一流拓本,客官……」
「這卷買價多少?」文文慈搶著問。
「五百文,最便宜不過了。」
『呵呵!別開玩笑,別人花兩百文便要到了,你何苦漫天開價?」
「客官——」
「你是不是要在下還價?」
「客官,在本縣你如果花兩百文買到這種一流拓本,小店分文不取,奉送客官一卷。」
夥計苦笑著說。
兩人開始討價還價,一個五文十文往上加,一個三文五文往下減,扯了好半天,依然靠不攏來。旁觀的和尚聽得不耐煩,轉過身到書架上信手翻開一卷羅山雜言觀看。
艾文慈抓住機會,將書信夾著錠碎銀捲入拓本中,向夥計示意噤聲,說:「不買了,勞駕,勞駕。」
夥計看到他將書信與銀子捲入,先是一怔,接過展開一看,看清了收信人,稱渭,更看清了銀於的成色大小,呵呵一笑,收人拒下含笑點頭,說:「客官不買也不勉強,生意不成仁義在,小店有極罕見的名家拓本,客官請放心閱覽。」
「謝謝,在下還要到別處走走呢。」
和尚跟著他出了書坊,寸步不離在各處又轉了一圈,方意興索然地回到北門。不久,商玉蓉的大轎到了。
他上了轎,走了半里地,他一面信口回答姑娘的問題,一面掀開後轎窗簾向後瞧。
「賊和尚跟來了,有點不妙。」他心中摘咕。
他確是擔心,如果和尚將同游披雲樓的事告訴大小姐,那就糟了!
他對大小姐說是向以前借住的農家說明謀得差事的經過,但為何又不前往而與和尚去游披雲樓,該如何自圓其說?」
看看到了半途,他仍然想不出該如何圓謊。正心中焦躁不安,突聽大小姐說:「你看,那是莘仲集大清現的老道。」
轎門上端開了一個形如百葉宙,以雲紗為簾的小窗,轎外的人看不見轎內的景物,轎內的人卻可以看到前面的一切,他循聲外望,兩個穿大紅道衣的老道,正大踏步迎面而來,腳下十分期健。
『大清觀的老道與你有糾紛麼?」他問。
「老道是莘仲集居家的耳目,大清觀其實是居家的秘密巢穴。」
「居家到底是何來路?」
「是響馬賊的餘孽。」
「姑娘怎知他的底細介「聽童伯伯說的。」
老道擦轎而過,大概認得是柳園童家的橋子,冷哼一聲,並未找麻煩。
兩人掀開後宙的簾子,目送兩老道,姑娘突然驚叫:「精!有麻煩了」
「有何麻煩?」他不解地問。
「瞧,那和尚是龍泉寺的僧人法線。」
「認識他,先前……」
「糟!一寺一觀積不相容,一佛一道形同水火,法緣一個人范單,必將….,,「停轎!我們不能讓老道肆虐行兇,你不是認識法線麼?」
商玉蓉果然上當,急叫停轎。兩人出轎便追,腳下一緊。
本來,兩老道並無意對付迎面而來的法緣,等發覺後面大轎停下,商王蓉與艾文慈竟然回頭追來,顯然不懷好意,一名老道報聲向同伴叫:「師兄,他們要撒野。」
師兄怪眼一翻,怒道:「三比二,還有四個轎夫,敵眾我寡,咱們先下手為強,先放倒和尚奪路。」
兩者道腳下加快。對面的法線到了三丈外,發現兩老道神色不對,心中一驚,向側移動運功戒備。
這一來,更引起兩者道的疑心,兩人同聲怒叱,疾衝而上,勢如奔馬。
法線一怔,拉開馬步叫:「你們想怎樣?」
「收拾你這禿驢。」右面的老道練叱,衝上就是一掌劈出。
法線閃身讓招,「魁星圖斗」就是一腳,立還顏色。
左面的老道乘機槍近,「鬼王拔扇」隸攻和尚的耳門。
和尚反應奇快,一腳走空,人向前剛,立即擺脫兩道的糾纏夾攻。
老道也不弱,大喝一聲,右面的老道反手就是一鏢,射向和尚的背影。
和尚未料到老道用暗器下毒手,雙腳未著地,有背琵琶骨內門便挨了一鏢,人向前一栽。
右面的老道急衝而上,手下絕情,一掌拍向前仆的和尚腰下命門要害。
生死須央,艾文慈像狂風似的撲到,扭虎腰出腿猛掃,並大喝道:「老道接招。」
老道如想拍斷和尚的腰脊,自己也得賠上老命,必被艾文慈踢破右脅,百忙中收掌側躍,並反手拍向掃來的靴背。
艾文慈不知對方的造詣程度.自然不肯硬攻,右腿疾收向上提,間不容髮地避過一掌。
「嚓」一聲響,和尚仆倒在地。
這瞬間,右面的老道發出了第二枚鋼嫖,射向尚未將腿完全收回的艾文慈。
艾文慈一看鋼縹的來勢,便知對方的勁道有限,伸手一抄,便接住了鋼鏢,喝道:「完壁歸趙。」
他發鏢的勁道十分可怕,快得幾乎肉眼難辨,老道又跟隨鏢後撲到,看到鏢影已來不及閃避,「察」一聲鋼鏢人肉,射入有肩並大穴。
老道身形一頓,接著狂叫一聲,扭頭狂奔。
另一名老道大駭,也向側一躍,躍入路旁的高粱田地內,向青紗帳中一窩,兔子般的落荒而逃。
這時商玉蓉方行趕到。
艾文慈不追兩老道,趕忙扶起和尚叫道:「不可抓鏢,動不得。」
他原意是趕先到達以便找機會暗算和尚滅口。但和尚受了傷,鏢尖從骨縫中進入肺部,命在須曳,只消他將鏢壓入半寸,和尚便得駕鶴西歸了,可是他是個郎中,絕對不許可圖謀一個受了傷的人。
目下手頭沒帶有藥,他的金針盒和藥量全藏在住處的隱秘角落,看了鏢傷,他心中一緊,不能取鏢,取了而無藥急救,和尚死定了。他抱起和尚,向奔到的姑娘說:「一刻時之內,如找不到藥物救治,和尚決難活命。你帶他走,叫轎夫起兩步將他送至龍泉寺,或許寺中的僧人中有會治傷的人。」
商玉蓉亂了手腳,奔回轎房自轎夫們叫:「快,必須在一刻時之內趕到龍泉寺。」
她不上轎,由艾文慈將和尚送入轎中。轎夫們有四個人,抬一個和尚自然不費勁,邁開大步急趕。
艾文慈放了心,和尚傷了肺部,傷勢沉重,在三兩天之內,必定昏沉沉說不出話來,不怕和尚透露游被雲樓的消息了,用不著他在和尚身上弄手腳,只消過了今夜,便可解決東陵鎮劫車的餘波啦!
他隨機應變,解決了法線和尚的難題,心中十分欣慰。兩人步行趕路,商玉蓉仍然親呢地依偎著他而行,對他嚇走兩老道的高明藝業讚不絕口。走了里餘,他突然說:「咱們被人跟蹤了,得想辦法對會他。」
商玉蓉經驗不夠,依然轉身回望,低叫道:「有一個人,閃八路左的高粱地裡去了。」
「會不會是老道的人?」他問。
「太清現收容亡命,恐怕是的。」
「怪!如果是老道的黨羽,又何必跟蹤?」
「他們大概不知你我兩人的來處,所以……」
「快走,咱們扔脫他。」
商玉蓉雖然武藝不弱,會打暗器撤梅花針,但畢竟是未經過風浪,嬌生慣養寵壞了的大小姐,不但走不快,也不肯委屈自己鑽入高粱地奔竄,怎能扔得掉跟蹤的人?
兩人匆匆返回柳園,龍宗寺的住持大師已和重員外久候多時。住持早已從轎夫日中間出經過,誠懇地向兩人道謝,並請問行兇的兩名老道是何來路,相貌如何。
艾文慈照實說了,雙方皆未通名,確是不知兩老道的來歷。住持大師心中有數,向童員外說道:「八成兒是太玄妖道的兩個最小門人清泉和清志,我們立即前往太清觀索人。既然他們有一個人被張施主回敬了一鏢,想賴也賴不掉的,這就走。」
龍泉寺群情激憤,僧侶們紛紛抄兵刃出動,浩浩蕩蕩六十餘名,聲勢洶洶奔向三里外的太清現興問罪之師。
興師問罪的結果相當難堪,太清觀的老道堅決否認此事,說是清泉、清志兩位門人已在十天前俏同八名師兄弟到東昌府替人做法事去了,要一月後方可返回。觀主太玄態度強硬,找來了莘仲集的父老,不客氣地下逐客令,不然便報官處理。要用武力解決麼,好辦。太清觀近百名道侶願奉陪,莘仲集的子弟也算上一份。眾怒難犯,龍泉寺的和尚不得不灰頭上勝地狼狽而回。住持臨行聲明,等清泉清志兩人返回時,龍泉寺的僧眾必定捲土重來,如果兩者道肩並穴沒疤痕一切罷休,如果有,那麼,太清現的老道除非不再到縣城,不經過北村的龍泉寺附近,不然死無赦。
吵吵鬧鬧風波暫息,已是黃昏時光了。
艾文慈始終放不下白天跟蹤的人,他認為如果是太清現的黨羽,沒有跟蹤的理由,他心中不住地想:會不會是官府的眼線。
他有點依然心驚,天色人黑,他便早作準備,隨時準備離開。
他今夜仍然與商玉蓉同床,雙宿雙飛儼然是露水夫妻。商玉蓉今晚有事,仍然不放棄與他纏綿的機會,提早就寢,以便下半夜拍出工夫到龍泉寺與乃父會合。
二更本三更初,一雙男女思思愛愛地擁抱著沉沉入睡,窗戶突然無聲自開,一個身材嬌小的夜行人跳窗而人,無聲無息,如同無形質的幽靈。
床上的艾文慈早懷戒心,伸手制了商玉蓉的睡穴。
銀燈突然不點而燃,練房中大放光明。原來侵人繡房的夜行人膽大包天,竟然毫無顧忌地用火折子點起了銀燈。
這瞬間,他伸在床外的手一揚,喝聲「打」!一枚細小的毫針脫手而飛。
夜行人太過自恃,根本沒將房內的人放在眼下,手中的火折子未熄,由於燈光乍明,眼前視力受到影響,根本看不見比繡花外更細小的毫針。收了火折子,聞聲知警,本能地向左一閃。妙極了,一切全在他的計算中,毫針不偏不倚,射人右期門穴。
「得」一聲響,火折子墜地。夜行人身形一晃,搖搖欲倒。
羅帳一掀,只穿了筷鼻褲赤著上身的艾文慈暴射而出。
夜行人的右手一雄,三朵晶瑩潔白的飛霜天力地墜落。
他一把扣住夜行人的左臂,一手摘掉夜行人的蒙面黑巾,訝然叫:「咦!是你?」
燈光下,他認得,這人是天都老人的女孫飛霜姑娘。
針人穴道,不能妄行移動,更不可運動排拒,以免針太經脈後患無窮。飛霜姑娘直流冷汗,狠狠地說:「罷了!我命該如此,活該你這惡賊命不該絕,反而被你的暗器擊中。」
他將飛霜姑娘凶狠地拖至床前,掀開羅帳與錦衾。床上的商玉蓉幾乎全裸的動人鬧體呈現眼下。
「畜生!要殺我就快動手,你如果侮辱本姑娘,做厲鬼我也不饒你。」飛霜聲嘶力竭地叫,急得臉色死灰,冷汗徹體。
他將她按倒在床上,冷笑道:「這裡是獨院,叫壞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不許掙扎,我替你取出暗器。你一個大姑娘,也不害臊,半夜三更聞內房,我真該剝光你羞辱一頓出口氣的。」
他不客氣替她寬衣解帶,當他替人治療時,便會忘了對方的性別。
恩怨、仇恨,忘了自身的抵危、處境。在取針之前,他不忘先以輕手法制住軟穴。
取出了毫針,替她掩好衣襟,找帶子捆住她的手,冷冷地說:「今晚我有事,暫時不能放你走。我警告你,別妄圖用真氣自解穴道,不然將自毀受了傷的期門穴,兩個時辰後,穴道自解,掙斷布帶你當無困難。
我走後,你的安危我概不負責。」
「你……你為何不將我置於死地?」飛霜閉著風目問,羞意仍在。
「我為何要殺你?你,一個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姑娘,愛情令你盲目,為了你心愛的人,不惜盲目順從討好姓岳的,不分皂白不辨是非,任性妄為,殺你對我無益,世間像體這種不道事的人多的是,殺不勝殺。你要記住,下次……沒有下次,再見面時我可不會這般客氣了。」
說完,他將她向床下塞,尚未塞人床下,窗外人影如魅,戴紅藍面具的兩個怪女又突然出現在室中央。
他火速抓起枕旁商玉蓉的長劍,戴紅面具的女郎高叫道:「且慢!
我有事請教。」
他冷笑一聲,拔劍沉聲道:「姑娘難道還不知東陵鎮劫車的真相麼?
冤鬼似的死纏不休有何用意?」
「劫車案的內情我知道了,鐵掌卞綸已接到從濟南趕到的巨無霸卞騰蛟…-」
窗外颶颶跳入八名穿夜行衣的人,領先那人身高近九尺,像一座鐵塔,背上的霸王鞭烏光閃亮,用宏亮的嗓子叫道:「我巨無霸已經來了,你兩人是何來路?」
八人中鐵掌卞絕在內,上前向文文慈拱手道:「老弟鼎力相助,在下銘感五衷。午間接到披雲樓書坊傳來老弟的書信,不久敞叔恰好率領弟兄們趕來,目下弟兄們已在龍泉寺設伏,寺等商賊前來送死。」
戴紅面具姑娘注視著巨無霸冷笑,冷冷地說:「姓卞的,你說話太沒禮貌。」
巨無霸銅鈴眼一擁,說:「在下承認有點欠禮貌,原因是你們對在下的貴賓南郎中有侵犯的意圖。」
「你給我少管閒事,讓開些。」戴藍面具的女郎接口道,語氣強硬。
「誰敢動南老弟一毫一髮,我姓卞的決不輕饒。」巨無霸怒聲說。
「本姑娘如果要管事,不怕任何人干擾。」紅面具女郎冷冷地說。
「在下請你們走。」巨無霸毫不示弱地說。
「叫他們走。」紅面具女郎向藍面具女郎說。
藍面具女郎身形倏動,迫至巨無霸身前。巨無霸以為女郎要先下手為強,一聲冷叱,巨掌伸出相阻。女郎纖指下拂,拂向對方的脈門。
巨無霸手長腳長,手伸出誰也近不了身。看到女郎佛指的手法,不由吃了一驚,火速祝掌後退。可是已慢了一步,「撲」一聲響,女郎一腳踢中他的手肘。
他退了兩步,活動被踢處訝然叫:「拂雲指,巫山玉蒼山房的驚世絕學,你…-.』,「小琴,住手!」』紅面人女郎急叫,及時喝止小琴進擊。接著向巨無霸問:「卞店主,你怎知四川的巫山玉蒼山房?」
巨無霸神色肅穆,說:「先考堅毅公早年行道江湖,曾經獲玉蒼山房主人玉龍崔大俠培傑公兩次教誨,有幸替培傑公辦了兩件小事,因此在下知道玉蒼山房的驚世絕學。」
「哦!原來如此。你在一旁小候,暫勿過問我們的事,可好!」
「這……姑娘的尊姓是……」
「姓崔。」
「崔大使培傑公?」
「那是家祖。」
「我的天!」巨無霸驚叫,接著欠身道:「在下攻命。只是……大丈夫恩怨分明,可否請姑娘……」
文文慈突然叫道:「卞店主,不可加害商姑娘,善待她。」聲落,身形暴起,「咦」一聲大震,他飛躍而起,撞破了後面的明窗,連人帶宙向外滾,一閃不見。
「哎呀!」紅面具女郎驚叫,使持追出。
巨無霸腳快,搶至窗下攔阻,轉身行禮道:「姑娘大恩。請繞他一次。」
紅面女郎跌腳道:「你真蠢,我怎會對他不利?你……你誤了我的大事了,我正要查問他的身份,被你打岔弄糟了,下次怎找得到他?」
巨無霸惶恐地說:「他可能是艾文慈,但他決不是個萬惡不赦的「我知道他不是萬惡不赦之徒,原想問問他是不是艾文慈哪!」
躺在床前的飛霜接口道:「他從未承認是艾文慈。但卻確是艾文慈。這次他逃掉了,恐難再找到他啦!」
窗外突然出現一個黑影,大聲說:「商賊已進入龍泉寺,一行二十餘人之多,請店主定在。」
一早,岳琳兄弟請來曹州的名武師千手伸猿邢璞,帶來了一群武林名的高手,在曹縣會合了曹縣的朋友。可是,卻失去了飛霜姑娘的蹤證。
縣城中盛傳著昨晚龍泉寺的消息,說是東陵鎮的商大爺父子被擒,卞州車店的好漢們大顯神威,群匪伏法。柳園童員外的家被抄,原來這名重四鄉富甲一方的地方給紳,赫然是泰山賊的一名頭領,與商大爺商苑是賊兄弟。
西走河南的商大爺家小,正由縣太爺追緝中。
這些事與岳家兄弟無關,兵貴神速,不再等候飛霜姑娘了,轉赴莘仲集居爺的宅第附近埋伏了。
可是,他們到晚了六個時辰。在龍泉寺被圍的同時,居陵攜帶家小,囊夜棄家出亡,不知去向。同時,太清現人去觀空,老道們失了蹤,只留下三名年老的香火道人。
事後查出居陵是響馬賊的餘孽,真姓名是定居禮,綽號稱奪命刀,是劉六手下凶名昭著的悍賊之一,這傢伙曾是悍賊艾文慈的頂頭上司,手下的賊黨有些認識艾文慈,兩個姓李的爪牙,便是認識艾文慈的人中,記性最佳的小賊。
至於居陵的逃走,是否與艾文慈有關,卻無從得悉。據當地的人說,白天龍泉寺的和尚前來太清現生事,居陵曾出面支持太清規,是否恐懼龍泉寺報復而棄家逃避,便不得而知了。
一場風暴就此停息,商大爺全家給官方擒了,洗雪了南郎中的冤屈。但官府並未放過南郎中白狼套劫囚,至少他脫不了干連,涉嫌糾眾劫囚車殺死解差,必須將他緝捕歸案審訊定罪,行文各府州縣嚴拿歸案。
五個月後,嚴冬歲暮。
浙江承宣佈政司。處州府。
五個月以來,艾文慈像一頭機警的鹿,岳琳兄弟則像兩頭靈敏的獵人,展開了一場撲朔迷離的追蹤獵戲,雙方半斤八兩旗鼓相當,岳家兄弟始終掌握不住艾文慈的正確行蹤,艾文慈也一直未能完全擺脫岳家兄弟的追緝。
以形勢論,艾文慈可說佔不到半分優勢不家寡人無依無靠,不但要逃,還得自謀生活。
當然,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他真要潛藏並非難事,至少在一處逗留便可擺脫追蹤的人三四個月以上,等對方搜到再脫身該無困難,但他必須謀生,謀生便無法在深山大澤人跡不到處離群進世。再就是他尋找元兇匪魁的念頭並未放下,怎肯曾心逃世隱身?
他唯一可倚的是走遍了天下,語言的天才他是與生俱來,各地的主要方言他多少可以應付,因此奔走各地並無人地生疏的困難。
岳家兄弟佔盡了優勢,各地的官府誰敢拒廠衛派下查案的官員?
而江湖朋友也不得不看在北地名武師金翅大鵬岳老英雄的份上,多方予以協助。這也就是艾文慈始終無法擺脫他們的緣故。
在杭州府,岳家兄弟幾乎捉住了艾文慈,卻是功虧一貫,被艾文慈衝破了天羅地網,溜之大吉。
追蹤人犯豈能盲目亂闖?因此岳家兄弟在杭州府逗留,等候各地的江湖朋友與官府的眼線傳送消息,方能根據消息研判人犯的正確行蹤,以便循線索追緝。有此原因,所以岳家兄弟始終緊模不捨銜尾緊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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