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樓是壘木草草建造的,樓下不住人,既可防潮濕,也可防猛獸夜間騷擾。
嵩山的東北一帶叢山,本來土名叫五虎嶺,早年猛獸成群,虎豹熊狼甚多,最近數十年,除了狼之外,虎豹熊的數量急劇減少,快要獵光殺絕了,人怕猛獸,猛獸的最可怕勁敵卻是人。
唐世安的妻子田氏,子唐彥已經二十出頭,女唐英才十七歲,在這裡已潛伏三年,不時潛赴混沌宮偵伺,不敢越雷池一步。樓便於了望,有人搜到可以及早遷地為良,遠在三裡外便發現楊一元與小雅,還以為是搜山的人呢!幸好沒發生意外。
一家老少在樓上待客,楊一元通了姓名,小雅只通名不通姓,不想承認自己是藺家的人。
唐世安再次追問五子被殺的詳情,大喜過望。
“你們要到混沌宮掃庭犁穴,完全走錯了方向。”唐世安最後說,“再這樣摸索下去,就會到嵩山去了。你們向東看。”
透過窗戶,可遠眺連綿起伏的山嶺。
“二十余裡外,也就是第二道山梁的對面,起伏不大的叢山,就是愁雲嶺。”唐世安指指點點,“三年來,僅發現三四次搜山的人,在第二道山梁便折回,僅今年初的一次七個人,接近了第一道山梁。
其實,混沌宮的形勢。有如金城湯地,根本用不著顧慮有人在山區潛伏,他們只注意南北通向兩縣的小徑。用聲號傳訊,外人進入四十余裡外的山口,消息片刻便可傳抵混沌宮。”
“所以我們必須爬山越嶺而走,到頭來仍然迷失在山裡。”楊一元苦笑,“一錯三二十裡,太離譜啦,一個時辰便可趕到的地方,我們花了一天一夜,仍然摸錯了方向,可望不可即。”
“天黑之前可以趕到,在下全家願為前導。”唐世安自告奮勇,“五子雖然死了,他們的大群徒子徒孫仍在。其實真正殺人擄人的妖孽,執行人都是這些徒子徒孫,五妖道只是發令人而已,不殺掉他們此恨難消。”
“唐兄地頭熟,在下兄妹當然無任歡迎諸位共襄盛舉。”楊一元大喜過望。
唐家在這裡潛伏,偵查混沌宮三年,有他們幫助,太理想啦。
“只是……”唐世安眉心緊鎖。
“唐兄有何疑難?’“如果你們志在救人,救陷入地底歡樂宮的受難女人,可就問題大了。”
“這……”
“混沌宮在地表,卻把宮後的山底部挖空,工程據說整整花了八年才完成。二十余年來,有些地方仍在挖掘構工,先後把重要的部門遷下,外面混沌宮事實上只剩下華麗的軀殼而且。
甚至接待外賓的接引壇,也在我家到來後的第二年遷入地底,所以遠道來的貴賓一進宮,就罕見在外走動了。如果有警,封死了出入道,人從秘密通道逃走,動員上千人手,三月半載不一定能挖通,地底的女人,恐怕早就餓死了,哪能抓得住罪證?”
“你們知道上下通道口嗎?”
“不知道。”
“能找得到進入過的人嗎?”
“不可能的,老弟。”唐世安直搖頭,“外來的貴賓,必須在混沌宮的接引壇招待,蒙上眼用手橋將貴賓抬入地下的聖堂或歡樂宮,出來也是一樣。所以你找遍曾經做過混沌官貴賓的人,他們誰也無法告訴你出入孔道在何處,只知道抬了許久,孔道陰氣甚重。如果全條通道皆可逐段封閉陷死,恐怕一年也挖不通。”
“看來,我非冒險親自潛入偵查不可了。”楊一元大感不安,“如果不能阻止他們封死通道,我豈不成了屠殺數百女人的劊子手?”
“急不在一時,從長計議,老弟。”
“我一定要先得到知道地底門戶的活口。”楊一元察看木樓四周。“唐兄用來防護的煙霧,有問作用?”
“是產自橫嶺的一種草,曬干預用,點燃時灑上水發煙,嗅入片刻便神昏欲睡,藥效並不大。”
“如果能找到藥效大,而又可大量使用的昏睡不醒藥物,該多好?”
“老弟之意……”
“地底既有宮殿,通氣的管道必須大而周全。”
“哎呀!”
“唐兄……”
“如果能獲得那個人合作,大事定矣!只是……”
“誰?”
“絕世瘟神水東流。”唐世安說,“他有一種瘟毒,不論嗅入或吞食,會虛脫昏死一晝夜,抗疫力不足的人,甚至會三天三夜難醒。
他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把一個三二百戶人家的村莊人丁全部擺平。只是……這人不好,本性凶殘孤僻。據說,他曾經和宇內十一高人的毒王王騰蚊,十年前就曾經較量過。”
“毒王四年前遠在關中,暗中保護余御史,與督稅署的梁剝皮為敵。余御史垮台,他不知所終。”楊一元搖頭歎息,“絕世瘟神人並不壞,可惜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這兩個人如果能請得到……”
“我知道絕世瘟神在何處潛修。”唐世安說。“問題是,沒有人請得動他。”
“我得試試。唐兄!他在何處潛修?”
“在登封縣南三十裡的小熊山白栗坪,當地人稱他為不測翁,年屆古稀,須發全都白了。”
“我去請他。”楊一元斷然下定決心。
“這……”
“不管用何種手段,非訪到他不可。”
“我們一起動身,這裡不能逗留了。”唐世安慨然說,“我知道到嵩山的小徑,咱們腳程放快些,一天就可以趕到,明早我們就動身。”
“一切有仗唐兄了。”楊一元誠懇道謝,“兄弟大感於心難安。”
“這裡的事有我一份,老弟請勿見外。”
次日一早,推倒了木樓,六人匆匆就道。
嵩山在登封縣北十裡左右,地跨鞏縣、密縣、洛陽,綿亙一百五十裡。太室山的主峰叫峻極,左右羅列有十二峰。少室山在西,有峰三十六。其買,到底有多少峰嶺,連本地人也一問三不知,四十八座峰的土名也各有不同。
登封以南,隔了一條穎河,所以南面一帶無盡的山嶺,就不算嵩山了。
小熊山在大熊山的西北,在縣南三十裡左右。山北面的小村叫白栗坪,有七八十戶人家,坪四周環境清幽,與世無爭,有如世外桃源。村民進城辦事或采購販賣,一天便可來回,頗為方便。
村民都知道三四十年前,水家便在這裡落腳了,家宅在城裡,白栗坪是水家的城外別業,在村西北外緣,建了占地甚廣的一座大宅院,平時只留有兩個老僕照料,三年兩載偶或有人前來小住幾天而已。
久而久之,村民幾乎忽略了這座水家大院的存在。
幾年前,自稱不測翁的人,開始不時在村中走動,據說是水家老一輩的人,在大院養老,與村民相處頗為融洽,但很少在外走動。
有時,一年半載也見不到他的形影。
這天一早,水家大院前面的梨樹林前,出現一個穿了寬大青衫的年輕英俊文士,佩了劍背著手,悠閒地向五六十步外的大院門張望。
日上三竿,文士仍在原處時坐時立,臉部始終面對著院門,神情仍然顯得悠閒。
大院門一年到頭很少開啟,本來就罕見有人進出。
終於,院門吱呀呀拉開了,出來一位高高瘦瘦,臉色似乎不怎麼健康的老僕,站在門外也向文士眺望,雙方對上了眼。
有陌生人在住處附近逗留過久。必定會引人注意的。
久久,老僕穿越草坪,背著手踱著方步,緩緩接近栗林,走近年輕文士。
“早,老伯。”年輕文士笑吟吟,客氣地打招呼。
老僕談談一笑,額首為禮,老眼依然明亮,目光落在文士的佩劍上。
“不早了。”老僕也笑容可掬,“公子爺不是本地人,本地人不佩這種劍。”
“本地人佩刀,山野中刀比劍管用。”年輕文士說,“有些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也佩劍,少林的達摩劍法是頗享盛名的。”
“你不是少林弟子嗎?”
“不是。”
“公子爺貴姓大名呀?”
“敝姓楊,楊一元。”
“楊公子前來敝地,不會是來探測小熊山兩個神洞之私吧?”
“我哪敢呀?萬一裡面鑽出兩頭熊,豈不災情慘重?劍不是對付熊的利器呢!”
“公子爺是有為而來了。”
“是的,老伯。”楊一元說,“有為有不為。”
“公子爺的話很玄,有為?”
“來請人。”
“請什麼人?”
“水東流。”
“帶劍請?”
“這就牽涉到不為啦!”
“你可以進去。”老僕說,“沒有任何保證。”
“連老天爺都不替任何人保證。”
“好,膽氣不錯。”老僕點頭冷冷一笑,“既然你能知道水東流,想必定有所恃,所以敢明目張膽在這裡示威。老太爺會見你的,問題是你是否能克服得了凶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但我們這類人從不信什麼天命,只能相信自己。”
“對極了,如果人人安於天命,這世間就沒有什麼好爭的了,作惡多端與救世行善,部是無意義的事了。”
“你為何不早些進去?”
“早些進去不但冒昧,也有被誤會為賊的後果。老伯!謝啦!”
“請自便。”老僕讓開去路。
老僕並沒伴隨楊一元進入水家大院,入村到了村北,在村口略加了望,不久便出現在一座路旁的樹林內,看到有人在內活動。
五個人都在忙碌,不理會走近的老僕。
小雅准備的用品,有一部分是就地取材的,例如:截取爬山繩、代弦的木弓、木箭、縱火的火箭、開路的火叉、可拋投的火把……
“你們在干什麼呀?”老僕笑問,笑容有點僵。
“時候一到,我的三哥沒能平安出來。”小雅冷盯著老僕,她鳳目中森森殺氣好濃好濃,“那就殺。我敢打賭,白栗坪這一帶,一定烈火焚天,血流成河。”
“哦!有這麼嚴重?”老僕的笑容更僵了。
“比你所想像的更嚴重。”小雅加重語氣,“我們本來抱著和平的態度而來的。”
“滿身武器,這是和平?”
“老伯!和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天不會平空把和平掉下來,人的本性中是沒有和平的。”小雅擺出世故相,“要勉強要求人存天理去人欲,與空口說白話奢求和平同樣愚蠢。
所以,要求和平,就得先有保持和平的實力做後盾,首先得有能力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一旦和平不可得,就得准備玉石僅焚。”
“你們行嗎?”
“一定行,老伯。人的決心,是世間最可怕的東西,俗話說,有志竟成。”
“力不從心的人,有決心是不夠的。”
“那是當然,所以天下間沒有幾個黃巢呀!有決心救河南的旱災,至少必須能飛上天興雲造雨才行;要不就把太陽遮起來,或者干脆把天網破一個大洞。那位老前輩取綽號叫不測翁,他知道天心不測,天有不測的風雲;人心更是難測,希望他這次能預測未來的結果才好。”
“好,我替你把意思轉告。”
“謝謝你,老伯。”小雅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三哥為了救一大群可憐的無辜女人,甘願受千辛萬苦與魔鬼們斗智,他本來可以仗手中一把劍,堂堂正正掃庭犁穴的。最後又冒中瘟中毒的凶險,來請求絕世瘟神助一臂之力。如果他有了不測,我發誓……”
“好了好了,我怕有決心的女人發毒誓。”老僕真的笑了,“我總算知道,你們不是來尋仇的人。”
“我們是來求助的……”
“我知道,看你們的造化了。”老僕轉自走了。
整座大院空闃無人,幽靜死寂,大白天也顯得陰森詭譎,似乎每一個角落都隱藏有不測。
沒有人接待,似乎是許久沒人居住的空屋。
楊一元在空曠的大廳耐心地等候著,等候有人出面來招呼,不便亂闖,他無意上門鬧事。
不知過了多久,入窗的陽光已經退出窗外了。
隱隱傳來一陣鍾聲,低沉暗啞不像是金鳴。
他跳上案桌,片刻便成了一個石人,用五岳朝天式打坐,虎目半張神光內斂。
似乎,他的呼吸也停止了。
體內有變化,惡心、欲嘔、隱痛、氣虛。
他毫不介意,安坐如山。
“砰彭彭……”三座大廳門不住開合,發出震耳的開合碰擊聲。
像是被風吹動的,但沒有風,也沒有人,門似是自動開合的,或者有幾雙無形的手,在推拉沉重的廳門,力道不小。
“砰啪啪……”窗戶也急劇張合。
可以聽到隱隱風聲,但的確沒有風。
他安坐如故,絲毫不動。
體內所發生的反應也依舊,但他渾如未覺。
膽氣不夠的人,一定會被這鬼屋似的光景嚇壞。
一個人影終於出現了,是個須眉全白的老人。
“你可以走了。”白發老人刺耳的陰森森嗓音帶有鬼氣:“老夫沒有興趣和你們年輕人打交道。”
“前輩……”他跳下桌。
“快走。”
眼一花,白發老人不見了。
“我下次再來。”他向外走。
他一踏出廳門,大院子中間站著白發老人。
“你不必再來。”老人說,“這裡不歡迎你,不要妄想來硬的。”
“下次才用硬的,非來不可。”他沉著地下階向院中走。
“你敢誇口?”
“我是盡人事。”
“你很自負。好!我允許你現在就用硬的。”
“這……”
“上!”
他一拉馬步,向前立下門戶。
“晚輩放肆了。”他行禮、逼進,“恭敬不如從命,打。”
說打便打,現龍拿走中宮吐出。
白發老人伸掌虛撥,似乎兩人都在用禮招,禮招通常是虛發的,擺擺樣子表示盡到禮數而已。
一聲冷叱,招發一半便猛然化虛為實,身形倏動,風雷乍起,楊一元奮起搶攻,雙掌齊發。
彭然兩聲風爆,白發老人一記推山填海硬接,罡風大作,勁風連續進爆。
人影閃動加快,響起一連串拳掌急劇著肉聲,最後一聲沉響,人影急分。
再一聲沉喝,人影再一次貼身,罡風更劇,人影糾纏,令人眼花撩亂,到底誰擊中了誰,只有兩人心中明白,反正誰禁不起打擊,誰就是輸家。
人影在一連串打擊暴響中,再一次中分。
一聲沉叱,白發老人不再逞能,貼身相搏對上了年紀的人不利,開始用絕學遙攻了,左手變爪一抓一抄,右掌隨即吐出。
遠隔丈五六,這一爪一掌像是虛招。
楊一元並不認為是虛招,勁氣的激烈反常流動,表示這是可怕的一種異功勁流,兩種勁道完全相反的無窮潛力,足以將人從丈五六外抓近,掌力卻擊出。
馬步一沉,他雙掌來一記天地分光,上托下壓,寶相莊嚴,長衫袂袖抖動獵獵有聲,似是站在狂風中。
罡風呼號,勁氣旋舞。
他腳下堅硬的三合土地面,出現龜裂的縫隙,雙腳下陷半寸,馬步也下沉半尺。
雙掌一合,向外吐出。
隱隱風雷聲驟然拉近,放大了十倍,雷電似乎從遙遠的天際,突然到了頭頂上。
白發老人飛退丈外,扭身沉落踉蹌穩下馬步。
“唔!很像傳聞中的太極玄功,或者乾罡坤極大真力。”白發老人臉色一變,“所以能把老夫的兩種相反勁道,在倉卒間引化於無形。小子!你很不錯。”
“老前輩誇獎。”楊一元挺身站直,額上汗水滴,“轉化的火候不夠精純,只能借前輩三分力。”
“再多借一分,老夫的內腑非潰即爛了。你多大年紀了?”
“虛度二十四春秋。”
“內丹已成,怎麼可能?”
“晚輩能吃苦專心。”
“你真可以正大光明掃庭犁穴。”白發老人略為活動手腳,“廳裡坐。我想,我知道你要對付誰了。”老人往大廳走,“只是,你很難在五妖道劍下全身。”
“五妖道已經死了。”楊一元跟在後面說。
“死了?不可能……”
“是死在晚輩手中的,同時斃命的,還有一個五方揭諦,前南天一教的巫門使者。”
“你會道術?”
“略知一二。”
“唔!真不錯,難怪你敢前來逞強。老夫用了兩種可令人變性的瘟毒。居然沒把你擺平,老夫就懷疑你會道術了。性即靈,能保靈就性不移。”
“事實上,晚輩身軀吃足了苦頭。”
“螻蟻撼動不了泰山的,小子!你真的不錯。”老人大剌剌在主位上落坐,“請坐,說說你的事。”
裡面出來一個老僕奉茶,廳門外也有一個。
“去把小子的人請來。”老人向廳外的老僕吩咐。
“是的,老太爺。”老僕欠身應對走了。
楊一元將追捕妙觀音,與百絕頭陀結怨,受鄭州俞巡檢之托,先救混沌宮受害婦女的經過,簡單扼要說出,不得已前來求助的經過也加以說明。
“老夫聽說過混沌宮的建造概況,但並沒見過,不能提供你任何意見,以免打亂你的計劃。”絕世瘟神鄭重地表示:“我可以送你瘟毒使用,屬於沒有後遺毒害的一種。如果你能充分利用通風口散播,再從飲水中動手腳,成功的機率至少可以達到七分。我不能前往助你,抱歉。”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從飲水中動手腳?”楊一元大喜過望,“前輩慨贈瘟毒,晚輩已銘感五衷,怎敢再奢求前輩大駕前在相助?”
“呵呵!老實說,老夫還真不敢去,老夫對妖術深懷戒心。”絕世瘟神大笑,“再說,那會影響老夫的威望。要老夫殺人,沒問題;要求老夫救人,免談。”
“晚輩如能救出那些受害女人,同樣是前輩的功德,也算是晚輩所積修的外功……”
“呵呵!你和老夫談功德,不啻對牛彈琴。你在這裡住一天,老夫教你如何使用瘟毒。”
“謝謝,謝謝前輩……”
愁雲嶺,以往終年雲霧繚繞,今年苦旱,愁雲嶺目下已不見愁雲彌漫。
眾人伏在嶺脊上的草木叢中,踞高下望。
下面四五裡,混沌宮建在山腳下,有十余間殿堂,占地甚廣,二十余載經營,這裡成了凶魔們世外的歡樂宮,規模空前宏麗。
神道的宮觀廟宇,與佛門的建築不同。最明顯的是:佛門的寺院庵堂,以古樸莊嚴為主,宮觀廟宇,則裝點得非常華麗與復雜,外觀的裝飾圖騰塑像五花八門。金碧輝煌極盡奢華。
混沌官也不例外,中州五子在這裡花了不少工本。
往來通道,只有一條小山徑,距城有五十余裡,山高皇帝遠。
三五個巡查的公人,根本不敢到這裡走動。
山深處有強盜歹徒出沒,甚至建有山寨。官兵一動,全部山區都知道了,宮中有關犯禁的人員物品,有足夠的時間藏入深入地底山腹的歡樂宮。
沒有罪證,沒有苦主,官府想過問也法無依據,混沌宮本身的建築是合法的。
宮前百步是一條小山溪,水流清澈湍急,也是宮中飲用盥洗的水源。
宮前的廣場,堆放了不少建築材料,正在大興土木,加強全宮的防衛,增設機關埋伏,上百工人忙碌非凡,日夜趕工要克期改善。
連趕來聚會的友朋賓客,也自告奮勇加入工作。
“咱們人手太少。”楊一元有點洩氣,“六個人根本不敷分配,僅堵住地底出入口,六支劍也不夠。”
“老弟,你不會放棄吧?”唐世安也感到不安:“至少也該一試……”
“不能試,唐兄。”楊一元語氣堅定,“必須成功。按情理估計,他們應該不知道我們志在救人,所以不可能發現有警就封閉進出口。”
“那你打算……”
“斗智,我必須冒險。”
“你的意思……”
“我要設法混進去,夜間混進去。”楊一元鄭重地說,“你們在外面躲好,我需要兩天兩夜時間,在水缸水池下毒,在通風口安裝洩毒器具。只要發動時,你們能有效堵住地底出入口,我便可以放手痛宰他們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我和你一起進去。”小雅沉聲說,“有你就有我,生死都在一起。”
“千萬不要亂了章法,小雅。”楊一元苦笑,“我有把握偽裝工人,你不可能生活在他們中間。”
工人們在忙碌,幾乎所有的人,部赤著上身拼命工作,一個少女怎能混進去?
穿越宮外與宮內的警衛線,需要驚人的耐力毅力與技巧,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失敗的機會。
“今晚再偵查一夜,留意警哨的動靜。”楊一元繼續說,“以後再商量行動細節。多一分准備,就多一分成功的機會。”
“要不要弄活口?”唐世安建議,“口供非常重要,捉一兩個人……”
“那就會打草驚蛇,最好避免太過接近偵查。咱們輪番休息,以便養精蓄銳,有三個人留意下面的動靜足矣夠矣!有特殊的動靜務必記下來。”
小村落的兩家農捨,成了眾人所注目的中心。
住在農捨中的十位不肯通名,武功深不可測的男女,更是注目的中心,一舉一動皆在有心人的有效監視下,附近監視的人愈來愈多。
有效地將在山口附近戒備的人,陸陸續續吸引過來了,這些人的想法是:楊一元是否隱身在這十個神秘男女中?
混沌宜的人,更表現出嚴重關切的態度。
有些自以為是強者的人,已有點躍然欲試的急切表情流露了。
五六千兩銀子,可不能讓人捷足先取走了。
有些人干脆也住進村子,希望能近水樓台先一步下手。
劉夫人和驚鴻劍客的處境,似乎好轉了一些,他們目前只有三個人,受傷的侍女已送進縣城醫治。住進小村的人一多,至少可以嚇阻霸劍奇花不敢再來騷擾。
依劉夫人的意思,希望乘機抽身遠走高飛,憑他們三個人,哪敢向楊一元挑釁?但混沌宮的人不允許他們走,他們是唯一與楊一元交過手的人。
如果就此一走了之,後果是相當可怕的,騎上了虎背,只好聽天由命了。
年輕人經常在附近走動,帶了一位美麗的侍女,不時在村外散步,神態悠閒似乎無所事事,對在附近埋伏監視的人,一直保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態度,從不主動向任何人挑釁,沒有人出頭挑戰就相安無事。
過了一天又一天,密雲不雨。
鄭州方面,始終沒有人傳來有關楊一元的消息,等待中的助拳凶魔們,等得心中直冒煙。
這天巳牌左右,年輕人偕同侍女出現在村口,比往昔走的遠了些,距寄宿的農捨很遠,方向相錯,已經目力難及,視界已被村屋所擋住了。
這就是說,如果出了事,農捨中的中年夫婦一群人,不可能及時聞警趕來策應。
想圖謀他倆的人,正是大好的機會。
村口的小徑通向縣城,也是貫穿小村的道路,鄰村的人想進城,也必須利用這條路往返。
兩人向北緩緩舉步,神態悠閒一面走一面低聲交談,一看便知不是進城辦事,而是有意到村外散步。
第一個跟出村的人,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和尚,挾了一把方便鏟,怎麼看也不像一個走方窮僧。
接著出來的是兩個魁梧大漢,相貌猙獰驃悍,怪眼中凶光暴射,所佩帶的單刀份量甚重。
“和尚,等一等。”一名大漢怪叫。
那名大漢接著飛步奔出:“聯手,分金同利。”
前面一聲大笑。年輕人拉了侍女的手,向路側的矮林一竄,形影俱消。
凶魔們好不容易等到年輕人落單的機會,怎肯放過?不約而同奮起急追,有志一同群起追逐。
村莊外圍,散布著一些果林、菜圃,小徑縱橫,不熟悉的人,絕難弄清那一條小徑通向何處。
隨後出來的人,怎知道年輕人的去向?不片刻便走散了,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追的人是誰?反正從草木的間隙中看到有人影閃動,便不假思索跟蹤便追,先追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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