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舍主人全家都躲起來了,僅食物依然擺在桌上,有些菜餚已冷得快要結冰了。
周凌雲正需要食物,他把渾身失去活動能力的文心蘭,粗暴地丟在壁根下,彩虹劍擺在桌上,毫不客氣地據桌飽餐。
刀碎了,沒收彩虹劍理所當然,但他對劍的印象不佳,因為他曾經在千軍萬馬廝殺中浴血苦戰多年。劍這玩意決不能用來對付潮湧而至的敵人,尤其是這種闖蕩江湖武林朋友所用的狹鋒劍,根本派不上用場,更不適合個性狂野剽悍的人使用。
他就是狂野剽悍,殺人如刈草,個性暴烈的人。
「你……你到底要……要怎樣?」坐在壁根下的文心蘭忍不住大聲問:「我根本不知道四海盟與俞柔柔的消息。四海盟的人表面上對我保持相當的尊敬,骨子裡各有他們的主張,別希望他們肯用愈柔柔來交換我……」
「那你最好趕快向上蒼禱告。」
他搶著說,埋頭進食,吃得津津有味。
「禱告什麼?」
「禱告老大爺對你慈悲,讓四海盟的人對你的尊敬表裡如一,同意交換,不然……
哼……」
「不然又怎樣?」
「男人捉住了一個女仇敵,你想會怎樣?」他臉上出現的獰笑,足以讓一個美麗的少女發抖:「你總不至於要我把你交給官府,控告你和四海盟的歹徒擄人行兇吧?
江湖手段我懂,雖則我不想自甘下流,把自己看成江湖人,我不是問江湖的材料。而你卻是江湖人,所以我要用江湖手段來處治你。」
「你……」
「我絕對有權處置你,除非四海盟願意交換。你年輕美麗,含苞待放,抱在床上用來暖腳,一定非常的善體人意,我不相信你在床上也是女強人。」
愈說愈不像話,可把文心蘭嚇得打冷戰,同時也羞怒交加。
「你敢?你……」文心蘭幾乎要跳起來叫罵,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動彈:「我要……」
「你什麼都不要。」他放下碗筷,滿意地拍拍填飽了的肚皮:「天殺的!黃山山君也算是一代之雄,練的內功正宗玄門心法絕技玄天真氣,我做夢也沒料到居然另行修習了邪道絕技,幾乎栽在你手上。
我想,我不能以英雄的態度對待你,必須把你當成邪魔外道來處置,不然就對不起我自己,老天爺也該同意我的作法和手段。」
「胡說八道!」
「你從何人修煉這種巫道缺德邪術的?說!」他離桌走近,劈胸揪住文心蘭的衣領將人抓起,沉聲問:「不說,我要你好看。」
「我……我我……」
文心蘭驚恐地叫,女強人的氣焰消失無蹤。
「說!」
「放……手……」
「你要我剝光你塞入雪中呢!抑或是塞入床上的棉被裡?你可以選。」他粗野地沉叱。
「我不……」
他毫無風度地伸出另一隻手,開始撕剝玄狐背祆。
「住手!」文心蘭崩潰了:「是……是我姑姑的恩師傳……傳授給我的……」
「誰?」他住手逼問,其實他那能剝一個少女的衣衫?
「瀟湘女神。」
「原來是這個失蹤多年的老巫婆,你果然是用裂魂大法對付我。」他重新將文心蘭粗魯地丟下:「你如果不取勝心切,不急急用劍,稍晚一剎那就成功地殺死我了。
我的刀毀得真冤,當發覺眼現異象,心神不屬時,我就該想到你在弄鬼的。你好陰狠,真是最毒婦人心。」
「你……你逼我的。」文心蘭似乎要哭了:「你的刀……刀勢太……太狂野而又詭……
詭奇……」
「哼!假使四海盟拒絕交換,休怪我用下三濫手段對付你……」
他突然身形乍閃,到了大門旁,傾聽片刻。
「快來……救……我……」
文心蘭拚命全力大叫,以為門外來了自己的人。
他退回桌旁,抓起了彩虹劍,重返原位,劍隱肘後,猛地拉開大門。
門外的院子裡,季小龍站在風雪中,被傳出的呼叫聲所驚,驚覺地將有所行動。
「周大哥!」看清跨出大門的周凌雲,季小龍欣然大叫,急急奔上。
「小龍,你也來了?」周凌雲頗感意外,一把將小傢伙拖入,順手掩上門:「你幹得不錯,把許多牛鬼蛇神引出來了。」
「俞姑娘呢?她……咦!她是……」季小龍不勝驚訝地指指畏縮在牆根下的文心蘭:
「她不是俞姑娘。」
「不是,是我擒住的,叫文心蘭。」
「哎呀!真是她?」
「怎麼啦?當然是她。」
「妙哉!周大哥。」季小龍手舞足蹈,狂喜地大叫。
「如何妙?」周凌雲訝然問。
「你捉到了一條母龍。」
「母龍?」
「她是江西寧府神龍密諜的重要幹員。」
「什麼?真的?」周凌雲吃了一驚。
「消息絕對可靠,是我三叔說的,我三叔不是信口開河的人。至於地是如何知道的,我就莫知所以了,很可能與那位姓范的朋友有關。姓范的神秘兮兮,很可能是神秘莫測的老江湖。」
「晤!很可能是真的。」周凌雲有點憬悟:「四海盟是神龍密諜的外圍走狗,難怪尊敬這驕傲自負的女強人,原來其中有玄虛。」
「周大哥,拷問她,我幫你,一問就明白了。」
季小龍興奮地說,擄起袖管準備動手。
「該死的!你就是惹起這次風波的小鬼。」文心蘭暴怒地大叫,故態復萌,女強人面目又露出來了:「你就是罪魁禍首。」
季小龍氣往上衝,本來就是個不饒人的不良少年,哪受得了仇敵的刺激?
「我要不把你整治得半死不活,就不配稱西郊一條龍。」季小龍俯身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狠狠說,隨即在牆上亂撞。
「好了好了,要把她的腦袋撞破了。」周凌雲又好氣又好笑地加以制止:「你說她是一條母龍,你自己又自稱是西郊一條龍,是同類相殘嗎?」
文心蘭被撞得眼前發黑,烏天黑地毫無抗拒之力,大概這輩子從沒受過這種活罪,居然不收傲態。
「周凌雲,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敢凌虐我?你是真的活膩了。」她不知趣地尖叫:
「普天之下,沒有人敢與神龍為敵,你……」
「喝!你真是神龍密諜的人呀?」周凌雲嘲弄他說:「看你也不怎麼樣嘛!」
「你闖下了滔天大禍。」她凶狠地續施恫嚇:「我是江南地區神龍九小組的一組重要人員,這次進京與京都各小組負責人交換經驗,隨行有江右總提調派來的密使,與廠衛的潛伏密諜全力掩護。
我那四位侍女回去稟報,出動廠衛的貼刑官與高手捕頭,後果你去想好了,任何一位貼刑官,也可以將你們抄家滅門。」
「真的呀?哦!好可怕。」周凌雲任腔怪調地說:「不錯,廠衛的人很可怕,隨時可以抄人的家,滅人的門,恐怖手段令天下喪膽,與天下三條龍號稱禍國殃民四大殘毒。但可別忘了,天下仍有許多不畏殘毒的人。我百了刀,就是其中之一。喂!小龍,你呢?」
「我才不在乎這些雜碎呢!」季小龍拍拍胸膛自豪地說:「我在京都鬼混,廠衛那些混蛋的牛黃馬寶,嚇唬不了我。」
「我另有主意。」周凌雲說。
「什麼主意?」
「天機暫不洩漏。」
「別賣關子啦!周大哥。」
「好,透露一點點。」
「我在聽。」
「賣龍。」
「該龍?賣什麼龍?我這條小龍?什麼意思?」李小龍怪叫。
「賣這條母龍。」周凌雲流里流氣踢了文心蘭一腳:「天下間受到三條龍荼毒的人很多,誓在報復的人也不少。他們三條龍之間,以及圖謀三條龍的人,彼此都在勾心鬥角,你打我殺,明暗俱來,相當精彩。
如果這條神龍中的美麗小母龍,奇貨可居,標價競購,一定可以發一筆不小的橫財啊!」
「太妙了!」季小龍混混的邪味流露無遺:「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這筆橫財非發不可。」
「我想,應該賣得好價錢。」周凌雲肯定地說。
「可是,真能找得到買主?」季小龍惑然問。
「一定可以找得到,而且買主相當多。」周凌雲顯得信心十足。
他第一個想起的人,是安仁侯,這位贛南特使已經要求他合作,打擊神龍窯諜,斷江西寧府的爪牙,阻止叛逆在京都發展。
其次,他想到黛園的潛龍,河南伊府密諜在京都的活動中樞。兩條龍都秘密在京都發展,各顯神通,壯大自己,面和心不和,都在暗中設法打擊對方的發展大計,各找機會你吞我噬。
「那就趕快進行呀!」季小龍興高采烈地跳起來。
「目下不能操之過急。」周凌雲眉心緊鎖:「迄今為止,我還沒得到有關俞姑娘的消息,很可能落在四海盟手中了,所以我要用這條小母龍,作為交換俞姑娘的人質,賣掉了可就不妙啦!」
「那你打算……」
「先帶走再說。」周凌雲開始解文心蘭的腰帶,準備將人背上帶走。
「你們少做清秋大夢。」文心蘭焦灼地叫,但口氣依然強硬:「我的人很快就會趕到,你們逃不掉的,最好對我客氣一點……」
周凌雲毫不客氣地連拍兩耳光,開始動手。
「夠客氣了吧!」他冷笑:「你的人如果不聽在下的擺佈,他們將會得到一條死的小母龍。而且我會用你的彩虹劍大開殺戒,保證可以砍光斬絕你的人。」
「不……不要……」文心蘭知道唬不了人,霸氣又消啦,痛苦地尖叫:「不要捆我的手腳,我……我會殘廢,片刻我的手腳就會血脈停止流動。你制了我的胸間重穴,也……也支持不了多久……」
「那是你的事,小母龍。」周凌雲惡狠狠地說,但卻停止背捆雙手:「你再三向我行兇下毒手,我沒有關心你死活的理由。」
「那是你逼我下毒手的……」
「天殺的!天下間的歪理,都被你用光了。」周凌雲將人拖起,放上肩:「小龍,咱們走,必須盡快地獲得俞姑娘的下落。」
金牡丹是江湖上令人寒慄的高明女殺手,她的神出鬼沒活動,令人難測,因此曾經見過這位女殺手廬山真面目的人並不多。
一個殺人為業的人,當然也成為報仇者獵殺的對象,因而神出鬼沒,避免暴露真面目,是極為正常的自衛心態,這樣才能保持神秘,也增加聲威。
因此,為江湖朋友所知的表面印象,是她所佩繡有金牡丹標誌的革囊。
俞柔柔和東方纖纖第一次見到金牡丹,就是從這個特殊革囊認出金牡丹的身份。
其實,俞柔柔根本不曾見過金牡丹本人。
黛園的人也一樣,雖然號稱高手如雲,擁有不少聲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宿,但也沒有人真正見過這位令人害怕的名女殺手。
這些人也是從那只繡有金壯丹的革覆知道是她,同時,也因為她持有致送給金牡丹的請帖。
周凌雲也不曾見過金牡丹,也從金牡丹的纖手中,曾經懷疑那雙細緻白嫩的纖手,決難勝任發的致命的暗器,因此,懷疑與他一同歷險的金牡丹,不是那女殺手金牡丹本人。
後來,金牡丹的暗器首次揚威,他的懷疑消失了,那雙白嫩的纖手,真的可以發射可怕的致命暗器。
金牡丹一向是獨來獨往的江湖浪女,從沒聽說她曾經與人結伴。
傳聞中,她曾經與好幾個男人有密切的往來,裙帶不怎麼緊,但沒有人目擊她曾經與某個人結伴亮相。
今天,她出現在西山區,仍然是獨來獨往。
但不同的是:她後面有兩個穿羔皮大襖的佩劍人跟蹤著,保待目視距離,似乎並不是她的同伴,卻又不像是敵人。
繞過一座凋林,便看到兩名侍女迎面而至,漸來漸近。
她在京都活動,對這兩位侍女不算陌生。
文心蘭共帶了四名侍女,三名僕婦,還有四名打手,在京城內外公然招搖亮相,眼高於頂,驕傲自負。
曾經見過她們的人,雖然不知道黃山文家是何人物,但印象相當鮮明,文心蘭本人的確美麗出色,給人的印象當然深刻。
她不但認識文心蘭十二個人,而且有應該認識文心蘭的充分理由。
一個女殺手,真「應該」多認識一些知名人物。
「咦!你們怎麼啦?」她劈面攔住去路,笑吟吟態度友好:「跑得快要脫力了,積雪太厚,跑起來是十分吃力的,你們兩個好像見了鬼。」
兩侍女並不因為她的態度友好而寬心,警覺地止步,抓住機會調和呼吸。
「金牡丹!」一名侍女戒備著說。
「不錯,就是我。」她泰然自若向前接近:「你們兩個是黃山文家的人,怎麼落了單?」
「咱們分頭找自己的人報訊。」
「什麼訊,重要嗎?」
「不關你的事。」
「問問也是一番好意呀……」她繼續向前接近。
「你不要過來!」侍女冷叱。
「咦!我金牡丹與你們黃山文家素昧平生,只不過最近彼此在京都不時碰頭而已……」
「你與百了刀是一夥的,這就夠了。」
「他是他,我是我,我只不過欠他一份援手之情,這件事並不是秘密。晤!你們小姐呢?」
「你少管閒事。京都人土,都知道我家小姐與百了刀是仇敵,你與百了刀卻是同夥,擺出偽善者的面孔,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黃鼠狼向雞拜年嗎?」
「所以,我才攔住你們呀!」金牡丹咕咕笑,似乎忘了自己剛才所說,與百了刀他是他我是我的話。
「百了刀在前面出現,你金牡丹隨後現身,我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哦!你是說,你們是被百了刀追跑的?」金牡丹欣然說:「那麼,他就在前面不遠處了。」
「不要再裝佯了,你想怎樣?」
「你只是文心蘭的一個侍女,毫無用處。」金牡丹的話充滿凶兆,鳳目中湧起濃濃的殺機。
「你動了殺機。」侍女戒備地徐徐拔劍:「你金牡丹的真才實學並不怎麼樣,不必在我面前充人作,憑你的暗器,也殺不了我。」
「我殺你,決不是為了百了刀,而是你不該是黃山文家的人。你這種小人物死一個少一個麻煩,不先拔除爪牙,辦起事來諸多牽制,至少你們文家的人聚在一起,就不易一網打盡,滅口困難,走漏絲毫口風,就會帶來難以克服的後患。」
「你的話……」
「我說的是老實話,祝你們幸運。」
不等兩侍女有所反應,她循侍女留下的足跡飛掠而走,去意匆匆。
兩侍女分明看到她高舉右手,一面飛掠一面揮擺,卻無法瞭解手式的含義,困惑地目送她的背影遠去。
剛轉身回頭,準備重新動身,卻發現身後十餘步,兩個不知從何處幻現的人影,兩雙怪眼冷電森森,似乎久就在這裡等候她們了。
從此,這兩個侍女永遠從人間消失了。
季小龍機靈刁鑽,這種精力過剩的少年,通常十分聰明,至少自以為聰明,聰明就是點子多,話也多,心裡不滿意就形於辭色。
「你是個差勁的追蹤者。」小傢伙一面走一面嘀咕:「更是一個永遠發不了財的拍賣商。」
「怎麼說?」周凌雲笑問。
「俞姑娘昨晚走的,風雪漫天,西山方圓數百里,你選在這不著邊際的時地追蹤,靠不住那是一定的。」季小龍老氣橫秋地說:「說不定人已遠出百里外去了,你在這裡搞什麼玩意?」
「我覺得她們三個人,如果不落在四海盟的人手中,一定還在這附近的山區逗留。」
「你不是一個好獵人,如果老邪怪鬼神愁在,該多好?再說,你既然想拍賣小母龍,扛在肩上漫山遍野找買主,你真會做生意啊?你知道什麼是拍賣嗎?」
「這……」周凌雲一愣。
「拍賣,該找處人多或者明顯的地方,拉開人嗓門招引顧客拍賣。如果沒有人叫價,如何拍定?」
「你這小鬼還真內行呢!」周凌雲笑了。
「那是當然。」季小龍傲然地說。
「依你之意……」
「沒有人,用大嗓門招引呀!笨頭。」
「對,你這小鬼提醒了我。」周凌雲欣然說。
「你開竅了?有了生意?」
「知道一覽亭嗎?」
「該說江山一覽亭。」季小龍向酉一指:「山腰的崗頂,是入山大道必經處,可以在天氣晴朗時,清晰地看到京城。你的意思……」
「到江山一覽亭拍賣。」
「那就走呀!」季小龍欣然催促。
「你兩個一狼……一狽……」肩上被打得七葷八素的文心蘭大聲叫罵。
叭啦兩聲怪響,豐臀挨了兩巴掌,把她叫罵的話打斷了,被打得羞憤難當,這地方怎能讓男人痛打?打她的人簡直不像話。
這兩巴掌,她固然羞憤難當,卻又感到另一種難以言宣的震撼,令她渾身出現反常的奇妙變化,一種令她陌生而又不至於激起憤怒的變化。
江山一覽亭建造得頗為華麗壯觀,二層、八角、雕欄畫棟,本來就是往來遊山客的歇腳處所,位於路旁的崗頂,可以向東極目遠眺。但目下風雪漫天,白茫茫天地一色,除了風雪,已看不到壯麗的江山勝景了。
亭中,早就有兩個賞風雪的人,目迎大踏步而來的周凌雲和季小龍,兩雙怪眼中湧起重重疑雲。
「喝!有人早到了。」周凌雲踏入亭中,將咬牙切齒的文心蘭往欄凳上一丟,盯著兩個分站在亭口兩側的人邪邪地芙:「老天爺已經差出耳報神,告訴有心人這裡有人大拍賣。」
「哦!你拍賣什麼?」那位穿藍緞子狐毛大襖,粗眉大眼,留了大八字鬍的佩劍人問著。
「拍賣人。」周凌雲嗓門大得很。
「這個女的?」
「不錯。」
「你是拐帶婦女的人口販子?」
「去你的蛋,是捉來的生死仇敵。」
「什麼人?」
「認識這把劍嗎?」周凌雲將連鞘的彩虹劍一舉,拔出三寸,彩虹人目。
兩個賞雪人一驚,眼神一動。
「你知道這女人的底細?」另外一個留了花白山羊鬍的人問。
「知道才會拍賣呀!」
「晤!底價多少?」
「黃金千兩。」
「胡說八道!」
「老兄,你不要不識貨,貨賣與識家。普通一個豆蔻年華,有六七分姿色的姑娘,也許只能賣一二百兩銀子。但這個女人不同,可是無價至寶呢!」
「連劍一起賣?」
「你昏了頭,老兄?」周凌雲的嗓門,簡直可以聲傳十里,本來就有意招引人:「七大名劍任何一劍,皆可找到識貨的買主賣一兩千黃金,你以為在下外行?劍不賣,賣人。」
「好我買人……」
「且慢!」
「怎麼啦?不賣?」
「拍賣,還沒有人叫價呢!照底價賣,還能稱拍賣嗎?外行。」。
「我加入出價。」留大八字鬍的人說。
有了兩個人,就構成拍賣的條件了,只要超出底價,而沒有人再加價競買,就算是拍定了。
而這兩個人只要其中之一加一兩,另一人不加,拍賣就算成了定局。
「老兄,還沒到時候。」周凌雲當然不上當:「在下相信兩位都是識貨的行家,等著啦!」
「小輩,你不像一個拐賣人口的匪徒。」留山羊鬍的人神色漸變,語氣有了陰森的氣味。
「也不算是好人。」周凌雲暗中留了心。
他不認識這兩個人,反正決不是不相關的遊山賞雪客,佩的劍己說明了一切。
「小輩你……」
「我知道你已經動了殺機。」他臉一沉,虎目中神光似電:「老兄,千萬不可妄動,任何人如果敢來硬的,我百了刀改用劍砍人,同樣會一了百了,不信你可以試試,你最好是相信。」
兩人相互一打眼色,神情轉為泰然,大概百了刀的名號,有令人不敢妄動的威力。
「賣人啊……」季小龍突然大叫,由於童音已轉,從兒童期轉變成少年,正是人的一生中,長成期最尷尬的一段歲月,聲音最難聽最刺耳,擠命大叫,更是令人不忍卒聽,真有如敲破鑼的感覺。
「你兩個混球,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留大八字鬍的人搖頭苦笑。
「老夫一輩子,從沒見過這種荒謬的事,真是世風日下,武林道義蕩然,可歎。」
留山羊鬍的人憤憤地說,真有道義維護者的氣概。
「老兄,你不要擺出武林衛道者的嘴臉,說教罵人。」周凌雲毫不客氣地說:「我百了刀在京都出生入死的這段時日裡,就不曾見過真正武林豪氣,講武林道義的所謂高手名宿。
至少今天進出西山,追搜俞姑娘與我百了刀的人,不客氣地說,就沒有半點英雄氣概,已經把武林道義志得一千二淨了,他們只知道爭名逐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老兄,你真的尊重武體道義嗎?」
「老夫……」
「首先,開宗明義,你的目標是什麼?你來西山決不會是來賞風雪的,這點我可以肯定地打保單。」
留山羊鬍的人氣往上衝,手不自覺地按上了劍把。
「你瞧你,武林道義第一個反應是拔劍嗎?」周凌雲毫不留情加以指摘:「你也許可以用衛道除魔來做自欺欺人的藉口,但你不該沉不住氣,首先表示要買人,你已經沒有硬栽贓指責我百了刀是邪魔的借口了。
省省吧!老兄,等你的人來了再說吧!你兩位仁兄,還對付不了我百了刀,你們心中有數。」
「老夫卻是不信。」
「我會讓你信。」
一聲怒叫,留山羊鬍的人含怒猝然拍出一掌。
周凌雲早已察覺對方在暗中默默行功,在搏鬥方面他有豐富的經驗。
砰一聲暴響,罡風大作,雙掌接實,如山勁道迸發,功深者勝。
留山羊鬍的人突襲失敗,仰面暴退,腰背被石欄一擋,收不住勢,驚叫一聲,倒翻出亭外栽在雪地裡,灰頭土臉狼狽萬分。
彩虹乍現,劍吟似天風降臨。
留大八字鬍的人,劍已拔出一半。
而彩虹劍卻在先一剎那出鞘,鋒尖遙指對方的肘彎。
劍不敢再拔出,似是手已僵死了,想乘同伴一擊的良機拔劍,卻沒料到同伴掌上不爭氣,良機不再,反而暴露在彩虹劍的威力圍內。
「這就是你們兩個混蛋口中的武林道義。」周凌雲語利如刀:「別怕,我會給你拔劍的機會,我百了刀英雄一世,是個真正重視武林道義的人。」
他退了兩步,手一動,一聲輕響,彩虹突然消失,快得令人目眩,無法看清他是如何將劍歸鞘的,左手握鞘,劍是很難在剎那間是進入鞘口的。
「我發令,你們雙方拔劍。」季小龍居然膽敢充起決鬥發令人來了。
留八字朗的人失去拔劍的勇氣,反而將劍重新歸鞘,跳出亭外,攙扶氣色敗壞,右手似乎無法抬起的同伴,找機會避免決鬥。
「胡兄,怎樣了?手不要緊吧?」留八字鬍的人,向同伴關切地問。
「他……他封死了我……我的摧……摧心掌力……」留山羊鬍的人撫摸著手腕,有點虛脫現象發生。
「我知道了,你閣下是綽號稱出掌無心胡偉。」周凌雲冷笑:「一定是黛園的高手名宿之一,你的摧心掌火候差得遠呢!連五成火候都沒練成,經常向毫無防備的人出拿突襲,出掌無心自欺欺人,浪得虛名。
呸!你給我滾遠一點,我百了刀有痛宰黛園一群狗男女的一千個理由,別讓我一氣之下,宰了你們兩個雜碎出口怨氣。」
「我來起他站一邊涼快去。」李小龍搶近,人小鬼大,公然伸手當胸便推。
這是塊頭大的人,輕視弱小對手的凌逼手法。
大多數自以為了不起的所謂強者,就用這種泰山壓卵式的手法,推退對方表示比對方強壯。
這是最惹人冒火的舉動,留大八字鬍的人怎受得了一個小鬼的欺侮?憤怒地出手撥架,而且本能地以另一手反擊,一耳光銜尾抽出。
上了季小龍的當,出手當胸推人是虛招,一撥落空,抽耳光的手也隨即失去對象,季小龍已下挫,後仰,收腳,背著地之前,雙腳已被季小龍的靴底貼上了膝蓋,蹬力出奇地猛烈。
一聲驚叫,留大八安胡的人被踹得急退出丈外,幾乎失足摔倒。
季小龍一躍而起,大笑著重回亭中。
「賣人啊!」小傢伙又站在亭口大叫:「花不溜丟的大姑娘,便宜哪!大廉價大拍賣,要買趁早。」
咬牙切齒、怒火焚心的留人八字鬍大漢,想衝入亭,卻又心中發寒,因為周凌雲神光炯炯的大眼,正爆發出懾人心魄的殺氣。
「罷了,不忍也得忍。」仍在抱了腕活動的出掌無心低聲說:「咱們的人快要來了,以後再說。」
「這小輩到……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留八字鬍的人因強忍怒火而氣得手腳發抖,但仍能安下心神,思索周凌雲這種反常舉動的用意。
不遠處出現一個黑袍人,黑的形影出現在白皚皚的風雪中,顯得極為刺目,也具有令人震駭的威力,真像是從地獄深處升出人間的幽靈。
「穿心劍朱貴,你也算是江湖凶梟中,大名鼎鼎的老江湖,應該猜得出這刀客小子的用意。」黑袍人一面說,一面大踏步接近:「他勢孤力單,想冒險將所有的人引出來,讓那些人先拚個你死我活,他就可以渾水摸魚了。因為今天湧來西山的各路牛鬼蛇神,彼此之間皆有嚴重的利害衝突,見面必定先下手為強。
你如果是黛園的人,另一條龍的人碰上你們兩個雜碎,結果如何?那天夜襲黛園的人,如果也露面,又是何種局面?」
說話間,已接近至十餘步外。
穿心劍突然打一冷戰,顯然已認出來者是何來路,猛地向相反的方向,一躍兩三丈。
「老鬼厲魄高明!」穿心劍一面大叫,一面亡命飛奔,快極。
出掌無心這才大吃一驚,如飛而遁。
周凌雲上次與金牡丹逃出黛園,就是無意中闖入厲魄高明的隱居茅屋,才獲得食物的。
「老前輩,你怎麼露面了?」周凌雲將厲魄高明迎入亭中,苦笑:「你揭破我的妙計,把戲變不成啦!」
「屁的妙計,狗屎把戲。」厲魄高明挖苦地:「嘴上無毛,做事不牢;你以為那些志比天高的豪霸們,會扮膽小鬼或者氣量大的人,聽任你播弄他們呀?任何一批先趕到的人,都不會耐心地聽你胡說八道,保證會一擁而上,先斃了你再言其他。」
「哦!有此可能……」
「必定如此,穿心劍和出拳無心兩個混蛋,就敢向你們發動便是明證。放聰明些,還不快走?」
「老前輩,你呢?」
「我那間茅屋,已經被幾個該死的小輩拆了,老夫正在循蹤跡找,找到他們,哼!」
「知道是些什麼人嗎?」
「不知道,我會找出他們來的。喂,你不走,我可要走了。我知道你很了不起,厲鬼高明只憑過去的凶名唬人,真才實學還不配替你擋禍消災,走也!」說走便走,黑色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遠處茫茫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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